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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无心插柳

    余诚和赵长河带着李道玄穿过已经热闹非凡的城中心,一直走到城西,这一片要冷清许多,没有那么多商户,更多的是一些家境殷实的居民。走过一条宽阔的巷弄,赵长河停在一个院门前。院子并不是高门大户,普普通通的木门,普普通通的院墙,既不露寒酸,也不显富贵。赵长河走了过去,从院门顶上的瓦片中摸出一把钥匙,然后冲着李道玄说道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院子,他出门远游,交代我帮着找个适合的人卖了,正巧碰到前辈需要,所以就直接领着您来这了。前辈随我进去看看如何?”

    余诚看着这间大概一年前买下的院子,原本是打算将来等四弟陈寿大婚时给他当婚房用的,如果李道玄能看得上,那自然是要先依他了,四弟那边知道了只会高兴,再说他们也不缺一套院子。余诚也附和道:

    “这间院子我见过,清新雅致,前辈一定会喜欢的。”

    李道玄看二人的神色,又见赵长河熟练地找出钥匙开锁,心中已经明白,这间院子想必并不是他们所说是朋友托付售卖的。不过李道玄并不打算拒绝,到时候自己给钱就是了。

    开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以古风雕刻着枯石兰草的影壁,绕过影壁后,穿过一条回廊,是一个还算宽敞的院子,院内栽有一株老桃树,只是不知为何,在这初夏时分,树上并没有一颗桃子。院子坐北朝南,正中间是主厅,主厅两侧有书房卧房,东西两边又各有厢房几间。后院有一块菜地,长满了杂草,一株葡萄老藤郁郁葱葱地悬挂在木架上,倒是有几串还未成熟的青绿色葡萄挂在上面。后院有一座井亭,亭中有一口井,李道玄看了眼,见井水还算干净。或许是久无人居,院子里灰尘杂草满地,但布局清雅,周边住户也不多,让李道玄颇为中意。

    看完院子后,余诚笑着问道:

    “前辈可还满意?这院子只要打扫清理一番,就能入住了,前辈若是满意,我这就去拿房契来。”

    李道玄见比自己还要心急的余诚,哈哈笑道:

    “余大侠这么急着帮朋友卖房子?”

    余诚顿时有些尴尬,一旁的赵长河连忙说道:

    “前辈莫怪,大哥向来心直口快,他也是一心相帮前辈尽快办好,所以才急了些。”

    李道玄笑着摆了摆手道:

    “不打紧,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们兄弟急公好义,李某万分感激,这院子我就买了吧。”

    余诚和赵长河悄悄松了口,生怕惹到这位神仙人物有什么不高兴。他们对于李道玄的恭敬,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李道玄的深不可测,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李道玄出手救回了向东的性命,这救命之恩,怎么报答都不算多,区区一处房产算什么,就算是要他们当牛做马,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李道玄从刚刚得到的五百两银子中,抽出三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向余诚递了过去。

    余诚一愣,连忙后退摆手道:

    “不不不,前辈,这房子不值这么多,只要···”他看了眼赵长河,之间赵长河伸出两根手指,余诚立即接着说道“只要二十两。”

    李道玄笑道:

    “好了,虽然我不知道这南江城的房价,但一间这样的院子绝不可能只值二十两。我之所以给你三百两有三个原因,第一自然是不想占你们便宜,第二,我这五百两的赏钱是因降虎而得,这虎妖又是你们五弟引来,还因此差点送了性命,按理说这五百两我最多拿个几十两就够了,奈何我初来此地,身无分文,需要一些银子度日,所以才厚着脸皮留下二百两。至于第三吗,我这人比较懒,这房子的清扫整理,还想麻烦你们找人来帮帮忙。照这么算来,三百两是不是还有些不够?”

    说着,李道玄又想抽出一张一百两银票,余诚死都不肯收下。李道玄故作生气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去找牙行看看别的房子吧。”

    余诚无奈,只好收下那三张银票,十分恳切地说道

    “三百两已经够多了,无论如何都有富余,前辈请切莫推辞。”

    见此,李道玄也不客气,收回银票说道:

    “那剩下的事情就麻烦余大侠和赵三侠了?”

    余诚与赵长河赶紧拱手行礼道:

    “简直是羞愧,在前辈面前怎敢称大侠。您叫我们名字就好。”

    李道玄确实也不习惯大侠大侠地叫着,于是点头笑着说道:

    “行,你们也不要叫我前辈了,我还没那么老。”

    余诚还在思索着叫什么好,赵长河已经躬身说道:

    “见过李先生···”

    余诚二人分头去给李道玄过户房契和雇人清扫,只留下李道玄独自一人留在院中。走在院子里,李道玄越看越喜欢,想不到曾经身为北大考古系教授的他都不曾在那京都之地有自己的房子,如今在这异世界,竟然那么轻松就有一套如此宽敞的院子,这要是放到地球世界的BJ城,那得值几个小目标?

    没过多久,余诚和赵长河就领着一大伙人抬着各种家具和生活用品过来了,两位南江赫赫有名的大侠甚至亲自动手,拔草擦地。反倒是从未做过家务的李道玄这个主人,竟然无从下手,便只好坐在院子里,看着大家忙活。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见雇来的人里,大多是面黄肌瘦的穷苦人家,他从井中打来一桶清水,引来灵气灌入其中,招呼着众人来喝水休息。

    直到正午时分,一伙人才忙完,整个院子焕然一新,就连院子地上的石砖都被擦得光可照人。雇来的人领了一份比说好的数目还要多一倍的工钱,兴高采烈地离开了,走之前客客气气地说道:“以后有活记得还叫我们,保证做得挑不出一点毛病。”

    走出门的工人们交头接耳:

    “今天这活做得舒坦,不但工钱领得多,忙活了大半天,竟然一点都不累,也是奇怪。”

    领头人笑骂道:

    “当然不累,干这一趟抵得过往日三四天,看在银子的份上,再累也值。”

    工友们哈哈大笑,揣着手里的工钱,讨论着去哪买一壶好酒过过嘴瘾。

    听着越来越远的交谈声,李道玄会心一笑,望着头顶的骄阳,不禁感叹真是个杨柳依依,草长莺飞的好时节。

    不同于那些只是普通人的工人们,余诚和赵长河感受着体内涌起的那一股生机无限的力量,心中震惊万分,他们知道,一定是因为喝了李道玄打来的井水的缘故。毕竟他们曾见识过,李道玄为向东治伤时,那灵气氤氲的场面。虽然他们从未听说过灵气这种神奇的能量,也不曾听闻,武夫体魄除了自己一点一滴的打熬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直接为其拔高层次,但是这出现在自己身上实实在在的一幕,让他们不得不相信,李道玄或许真是的那江湖传闻的武道圣者,至于更高层次,已经超出他们认知之外,自然就想象不到。

    三品巅峰的余诚,经过这一缕极其精纯的灵气洗练,那原本紧闭如磐石的经脉和窍穴竟然开始慢慢松动。以至于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翻涌的气血,被涨得面红耳赤。赵长河的情况好一些,那一缕灵气只是将他原本还不算打熬彻底的血髓,硬生生拔高到一个极高极厚的层次。等灵气耗尽,已经是三品巅峰的武夫了。

    看着极力忍耐的大哥,赵长河向李道玄告罪一声,便带着余诚飞奔离开。李道玄一脸茫然,只是略微地猜到,或许是余诚体内出了点问题,毕竟他也能感受到方才二人体内,出现了不小的变故。

    余诚几人居住的院子其实距离李道玄的院子相隔不过几百米,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来不及开门,赵长河抱起余诚飞身翻过院门,跑进了练功房内。

    忍耐到极致的余诚终于爆发,赵长河连忙大声说道:

    “大哥,冲击四品万分凶险,疏经通脉更是不得有丝毫闪失,否则经脉具断,武功全失。”

    余诚自然明白其中凶险,更明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冲击四品几乎毫无成功的可能性,只是他小瞧了李道玄那缕精纯灵气的能量,本就处于三品巅峰的他,被这缕灵气一激,体内气血就再也压制不住,在翻腾中不断地生出真气,疯狂地冲击着那些紧闭的经脉和窍穴。若是在大宗门,弟子在冲击四品时,必定会有一位师门长辈在一旁帮着疏导和驯服那一口刚刚诞生的先天真气,循序渐进地冲开经脉,但是像余诚他们这样的寻常江湖武夫,就只能靠自己了,寻常江湖野修,倒在这一步上的至少有六成,这也是为什么在这底层江湖中,能进入中三品的人为何这么少的原因。

    余诚嘴角流下一缕血丝,拼尽全力地控制着那口刚出生就像烈马一般的先天真气,这口真气是武夫的立身之本,未来不管走到什么高度,这一口真气都是根基,只要这口真气还在,就像那根基深厚的古树,就算历经山火,也能枯木逢春。

    余诚体内宛如一片战场,那口真气就像一位孤军深入却似虎入羊群的上将军,一路过关斩将,蛮横无比地冲开一座座关卡,可他只管向前,完全不顾冲过的关卡被大军过境后的破烂不堪,余诚口中鲜血不断,感受着体内那好似天崩地裂的景象,内心一片绝望,没想到自己出身贫寒,走出深山后孤身闯荡这么多年,竟然会如此收场。这世间有太多让他留恋的人和事,那十几年不曾见过的兄长,那忠肝义胆的五位兄妹······

    就在余诚几乎彻底绝望,想要放弃时,那些被冲击得四分五裂的经脉和窍穴中,竟然升起浓郁的生机,原本七零八落的破碎经脉,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在恢复如初。

    看着口吐鲜血的余诚,赵长河再也忍不住跑了出去,他要去请李道玄,哪怕这并不合江湖规矩,他也要拉下脸面去求他,只要能救回大哥,做什么都行。赵长河来到李道玄门前,顾不得礼节,一把推开院门走了进去,看见李道玄正在将那桶罪魁祸首的井水倒在那株桃树下。

    赵长河扑腾一声跪倒,语气卑微又恳切地说道:

    “求李先生救救我大哥···”

    李道玄吓一跳,赶忙扶起赵长河问道:

    “余诚兄弟怎么了?”

    赵长河拉着李道玄无比焦急道:

    “李先生一看便知,我大哥等不了了,还请李先生快快前去。”

    李道玄二话不说,拉起赵长河,心神微微感应,便获知余诚的方位。纵身一跃,就从自己的院子落在了余诚的院子里,赵长河此时顾不得震惊,带着李道玄快速走到练功房。只见余诚面前一摊血迹,看上去颇为吓人。

    李道玄心里一紧,正要上前查看余诚的情况,哪知余诚突然睁开双眼,身上气机勃发,还未靠近的赵长河被瞬间掀飞出去,李道玄却岿然不动,任凭衣衫猎猎飘扬。

    余诚看着面前的李道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想到三弟竟然把李先生请来了。”

    李道玄疑惑道:

    “长河兄弟说你危在旦夕,怎么样?没问题了吗?”

    赵长河也再次回到房中,看到并无大碍的余诚惊讶地问道:

    “大哥,你成功了?”

    余诚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向着李道玄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道:

    “余诚敬谢先生传功护道之恩,日后先生若有吩咐,余诚定当万死不辞。”

    李道玄一脸茫然地看着余诚,余诚解释道:

    “今日在先生府中喝了一碗井水,想必先生是在水中添加了什么天才地宝,让在下三品体魄大成,冲开四品关卡,更是有惊无险地护住了经脉,武道潜质更上一层,先生一水之恩如同再造,请再受余诚一拜。”说着就要再次行礼,李道玄赶忙制止,他也没想到,仅仅只是为了让工人们不至于干活太累,就随手引来一些灵气为他们滋养身体,没想到就对余诚的影响那么大。再看赵长河方才的表现,他能猜到,余诚这次破境必定凶险万分。心中暗自告诫自己,以后可千万不要随意施法。

    余诚平白得了天大的机缘,不仅冲破阻拦江湖野修最为凶险的四品关卡,那经由灵气滋养修复的经脉更是宽厚无比,未来的武道高度,就这么硬生生拔高了一大层。

    李道玄有些心虚地问道:

    “那你现在身体可有不妥?”

    余诚哈哈笑道:

    “先生放心,我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李道玄这才放下心来。他只不过是一点点出自善心的举动,没承想差点酿成大祸,这件事对于李道玄的触动不小,直到被余诚拉着出去用午饭时都在内心不断地自省,做人做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不管是否出自善意,在做之前都应该要考虑对方是不是愿意接受,能不能接受,如果无意中接下来又会造成什么后果,就算全部都考虑到了,也还要再多想一层,出了事情是否有应对的策略?世人往往最容易忽略这一点,以为一句“我是为他好”就能毫不在意对方的感受,只顾着顺了自己的心意。其实种好才是最大的不好,还是那种站在伦理道德制高点上,让人无法抨击的不好,最难消受,最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