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从何而来 为何而来
如果没有突然出现在石白生命之中的胡姓少年，石白的人生应该是走向一个既定的方向。他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意识到他原来可以这般幸福。不过此时鼻青脸肿的少年并未生出失落的情绪来，反而很是感到高兴，他感觉自己的身边又多了一个自己人，就仿佛自己的玩具比对手又多了一个后的那种满足感。无关石白远高常人的天赋，或天生的好性子好人缘，而是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那般的没心没肺，只想做个令人头疼的混世魔王。用如今的话来说，便是丢掉所有包袱，天不怕地不怕，活一个像样自由自在的人生。无需觉得这个世道不好，也无需觉得自己不够天才，只要大家一起快乐活着便好。到了哪里，跟谁相处，只要看对了眼便是兄弟姐妹，勾肩搭背一起去捕蛇捉鱼上树掏鸟窝，下地泥里抓泥鳅，一起去捉弄行人，一起放声大笑。这便是少年石白还很小时每日的课题。这也是他最向往的人生。
那随着慕容非烟来到湖边秋山小阁的胡姓少年，原名叫做胡不悔，父亲是谁不知，但他的母亲，正是石白父亲石大义的本家阿姐，是被分割四方的石家仅存血统之一。初始得到这个消息，石白着实感到惊诧，这是他第二次听说本家在外还有亲戚的说法。看那胡不悔面相，大约有个十九二十岁年纪，成熟而稳重，相貌偏柔，总是眯着眼睛笑着脸颊，给人一种和煦温柔的正堂形象。但石白还是能够从他不小心露出的眼神之中察觉出几分疏离，可这对石白来说，完全不算事情，只要大胆的跟自己混个几日，保证很快便成了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同伴。
吃过晚饭，石白匆匆洗漱，也给自己满是淤青的身体抹上玉露过后，便径直拉着胡不悔一同钻进灯火通明的练功房，直令石晚晴大不喜这新来的陌生人，直觉得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被旁人给分割了些去。萧鸢儿笑着安慰她好些时刻，石晚晴方才暂时原谅自己哥哥见色忘友的不道德行径来。萧鸢儿只得笑而不语，不过在将目光投向火光映照的跳动影子上时，萧鸢儿同样觉得这突然挤进这个秋山小阁的年轻男子到底还是有点陌生与难以接近。不同于终年寒气缠身的冰冷少年独孤不言，这胡不悔在他那俊朗清秀的脸庞之上，覆盖着一层难以看透他心理的复杂面具。
从石白拉着胡不悔进入练功房，到夜色渐深，火烛火光跳动将熄，两人相聊甚欢，胡不悔给他说外面世界的模样，以及外面所有奇趣异闻，更有战场局势，百族遗民与魔族争战如何如何惨烈；而石白则给对方说说这剑谷里以往发生的大小有趣事情，尤其是自己在小时候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称霸整个剑谷的事迹说给胡不悔听听，甚至还把朱无邪与剑谷第一剑道奇才独孤不言贬得一文不值，差点就没说自己乃是这剑谷排名第一的天才。
他的这一番话，牛皮吹得太厉害，糊弄糊弄没脑子的蠢家伙还可以，但只要稍微有点理智的，都不会太相信石白的这一法说法，若是被知晓内情的人给听了去，指不定会笑得人仰马翻，直说他好不要面皮，但石白却完全不在乎，半点也不觉羞愧，反而会笑嘻嘻的回说道：“这世间哪有不被超越的天才？走上这条道路，就得做好被人超越的觉悟啊。”“可这和你吹牛皮有何关系啊！”
次日凌晨，早早便起床的石白头一次没有背着石晚晴去悬崖瀑布处，观紫气修炼内元，反而拜托萧鸢儿代劳，直气得小丫头决定半个月不理石白。在他引领着胡不悔于这剑谷里穿街过巷，好好转上一圈，领他认识认识剑谷风貌时。他们逐渐走到位于剑谷东北处的老街区，洛河夹岸桃李葱绿茂盛，杨柳成荫，风光如画，人烟亦是极为稠密，甚是繁华，那里的建筑都比较老派古旧，造像则甚是粗犷、威严而雄健，皆是有着近数百年近千年的历史。待到入秋的天色清亮，秋风扑面，只见雾气苍茫而炊烟袅袅，犹如迷蒙烟雨，和着琉璃金瓦，阁楼亭台，与涓涓水声，着实是这剑谷最为精彩的人文光景。
然而，在这里下城区，亦是有着一个颇为阴暗狭窄的小巷子，名字倒是挺大气，叫做通陌巷，两边皆是刷白的砖石砌面。小时候的石白张开双手，刚好能掌心触碰两边砖石壁，但如今，两个人并排行走亦是感觉拥挤了些。据传在八百年前，在这巷道的两边各一侧，居住着闹着矛盾的兄弟二人，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你不认识我，我也装作不认识你，却在战场之上二人相拥一同死在了同一魔物铁爪之下。刚刚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石白倒是觉得有些悲伤，既然甘愿一同赴死，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共同解开心结，想必这兄弟二人定然是关心对方的，只是碍于面子没有踏过那条界限。每次走在这里，石白都会放缓脚步，莫名感觉一阵心安，他总是觉得那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和自己与独孤不言挺像，故而，石白虽是能够理解，但有些事情真的很难踏出那一步。要他比独孤不言先一步认输，石白可是会烦恼一辈子的。
此刻，石白斜斜倚靠着墙壁，抬头望着无云的天空，神情倒是安静许多，脑海里，想着明日的光景，想着后日的光景，如此反复后移，又想着未来的光景，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模样，大概会爬上建木神树之顶，登上缥缈之城，经历三难三问之后，成为缥缈宫的入室弟子，再然后呢？他也不知道，也许是和他父亲一般在战场之上熬过无数秋冬，斩杀无数妖魔，然后就这样走下去，直到某一天死在战场之上，或者白发苍苍退下战场，抱着自己的孙子，给他吹嘘吹嘘自己当年是何等天才，何等英勇，何等厉害，然后这一辈子就这样没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有的人生，便这样在杀戮之中走完，石白便越是感觉抵触，他讨厌那群入侵北境的魔物，也讨厌怀抱杀意的自己，所以，他才要乘着自己还未曾改变的时候，努力追求自由。
如此方才能在自己命里该绝的那刻，不至于后悔的痛哭流泪。人这一睁眼一闭眼间，大概便是下辈子的事情了。
石白扭头看着胡不悔，突然就笑了起来，那是越发干净的笑容，跟胡不悔带上面具的假笑，感觉是不太一样的。
待两人兜兜转转绕过老城街道，重新回到那大槐树下时，却发现这密布的树荫下，人满为患，将近百来号人，或坐在那木板长凳上，或搬来自家的小板凳小竹椅，还有欢天乐地嬉笑淘气的孩童。
石白与胡不悔并肩站在树荫边缘，看见一位满脸沟壑的白发老人正站在围观众人当中，手持一把古旧发黄的折扇，也不去扇风纳凉，只是当做一个摆设，好衬托些他的气质来。只见他扇骨一搭左手，发出“啪”得一声，神色激扬，唾沫四溅，大声说道：
“方才说道，这太古蛮荒之前，龙气孕育之地，于黑水大泽出了一条黑鳞恶龙。好家伙，这恶龙方一出世，便吞了方圆数百里的所有活物。”
“当是时，这天底下有一位了不得的神仙人物，在南海某个方寸大小的岛上潜心修行，具体姓名早便不可考究，书上大多把他称作了尘真人，修成元神后，便独自仗剑游历天下。”
“待他来到这黑水大泽，遇见了这恶龙嗜杀食人，惊怒之下，顿时出了一剑！”
“啧啧，这一剑当真好生了得，天地万物皆化为剑气，眨眼瞬间，一闪而过，顿时斩下了这恶龙一臂。”
“这黑鳞恶龙痛嚎怒吼，惊怒非常，自知敌不过这位神仙人物，便夹着尾巴滴溜溜准备逃走，可哪知，还未待他腾云飞空，一颗狰狞龙首被被剑气刺得千疮百孔，死的不能再死。原来那斩下恶龙一臂的剑气，居然腾转回旋，从他背后刺入恶龙体内，并在龙首处爆射开来。”
“自这位神仙人物离去之后再过百余年，黑鳞恶龙尸体虽沉入黑水大泽深处，却始终不曾腐坏，原来是这恶龙虽死，但他龙珠未损，龙元未失，故而这这恶龙尸骨就算再过数千年也能栩栩如生。”
“可哪知这龙珠。。。。。。”
这位老人，石白不认识，大概是从剑谷之外移民来的，但听他说书却着实有趣，石白不由沉浸其中，可还未待他听得下文，便被颇有些不耐烦的胡不悔给拖离了这里。
“等等，正听到‘剑客斩龙，龙珠未失’部分哩，我再听会便走。”
“只不过是胡说八道罢了，估计只是看了几本不入流的野史传记，或者道听途说，便来糊弄糊弄你们。”
这一刻，石白敏锐发现那老人，似是有意无意的看了两人一眼，虽然那只是落花溅水一般的细微视线，在石白眼前一闪即过，但石白还是敏锐的感知到了，不过石白并未多过深究细想，只当是目光自然交会的巧合而已。而后便径直被胡不悔给拖离这里。
那随着慕容非烟来到湖边秋山小阁的胡姓少年，原名叫做胡不悔，父亲是谁不知，但他的母亲，正是石白父亲石大义的本家阿姐，是被分割四方的石家仅存血统之一。初始得到这个消息，石白着实感到惊诧，这是他第二次听说本家在外还有亲戚的说法。看那胡不悔面相，大约有个十九二十岁年纪，成熟而稳重，相貌偏柔，总是眯着眼睛笑着脸颊，给人一种和煦温柔的正堂形象。但石白还是能够从他不小心露出的眼神之中察觉出几分疏离，可这对石白来说，完全不算事情，只要大胆的跟自己混个几日，保证很快便成了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同伴。
吃过晚饭，石白匆匆洗漱，也给自己满是淤青的身体抹上玉露过后，便径直拉着胡不悔一同钻进灯火通明的练功房，直令石晚晴大不喜这新来的陌生人，直觉得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被旁人给分割了些去。萧鸢儿笑着安慰她好些时刻，石晚晴方才暂时原谅自己哥哥见色忘友的不道德行径来。萧鸢儿只得笑而不语，不过在将目光投向火光映照的跳动影子上时，萧鸢儿同样觉得这突然挤进这个秋山小阁的年轻男子到底还是有点陌生与难以接近。不同于终年寒气缠身的冰冷少年独孤不言，这胡不悔在他那俊朗清秀的脸庞之上，覆盖着一层难以看透他心理的复杂面具。
从石白拉着胡不悔进入练功房，到夜色渐深，火烛火光跳动将熄，两人相聊甚欢，胡不悔给他说外面世界的模样，以及外面所有奇趣异闻，更有战场局势，百族遗民与魔族争战如何如何惨烈；而石白则给对方说说这剑谷里以往发生的大小有趣事情，尤其是自己在小时候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称霸整个剑谷的事迹说给胡不悔听听，甚至还把朱无邪与剑谷第一剑道奇才独孤不言贬得一文不值，差点就没说自己乃是这剑谷排名第一的天才。
他的这一番话，牛皮吹得太厉害，糊弄糊弄没脑子的蠢家伙还可以，但只要稍微有点理智的，都不会太相信石白的这一法说法，若是被知晓内情的人给听了去，指不定会笑得人仰马翻，直说他好不要面皮，但石白却完全不在乎，半点也不觉羞愧，反而会笑嘻嘻的回说道：“这世间哪有不被超越的天才？走上这条道路，就得做好被人超越的觉悟啊。”“可这和你吹牛皮有何关系啊！”
次日凌晨，早早便起床的石白头一次没有背着石晚晴去悬崖瀑布处，观紫气修炼内元，反而拜托萧鸢儿代劳，直气得小丫头决定半个月不理石白。在他引领着胡不悔于这剑谷里穿街过巷，好好转上一圈，领他认识认识剑谷风貌时。他们逐渐走到位于剑谷东北处的老街区，洛河夹岸桃李葱绿茂盛，杨柳成荫，风光如画，人烟亦是极为稠密，甚是繁华，那里的建筑都比较老派古旧，造像则甚是粗犷、威严而雄健，皆是有着近数百年近千年的历史。待到入秋的天色清亮，秋风扑面，只见雾气苍茫而炊烟袅袅，犹如迷蒙烟雨，和着琉璃金瓦，阁楼亭台，与涓涓水声，着实是这剑谷最为精彩的人文光景。
然而，在这里下城区，亦是有着一个颇为阴暗狭窄的小巷子，名字倒是挺大气，叫做通陌巷，两边皆是刷白的砖石砌面。小时候的石白张开双手，刚好能掌心触碰两边砖石壁，但如今，两个人并排行走亦是感觉拥挤了些。据传在八百年前，在这巷道的两边各一侧，居住着闹着矛盾的兄弟二人，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你不认识我，我也装作不认识你，却在战场之上二人相拥一同死在了同一魔物铁爪之下。刚刚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石白倒是觉得有些悲伤，既然甘愿一同赴死，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共同解开心结，想必这兄弟二人定然是关心对方的，只是碍于面子没有踏过那条界限。每次走在这里，石白都会放缓脚步，莫名感觉一阵心安，他总是觉得那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和自己与独孤不言挺像，故而，石白虽是能够理解，但有些事情真的很难踏出那一步。要他比独孤不言先一步认输，石白可是会烦恼一辈子的。
此刻，石白斜斜倚靠着墙壁，抬头望着无云的天空，神情倒是安静许多，脑海里，想着明日的光景，想着后日的光景，如此反复后移，又想着未来的光景，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模样，大概会爬上建木神树之顶，登上缥缈之城，经历三难三问之后，成为缥缈宫的入室弟子，再然后呢？他也不知道，也许是和他父亲一般在战场之上熬过无数秋冬，斩杀无数妖魔，然后就这样走下去，直到某一天死在战场之上，或者白发苍苍退下战场，抱着自己的孙子，给他吹嘘吹嘘自己当年是何等天才，何等英勇，何等厉害，然后这一辈子就这样没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有的人生，便这样在杀戮之中走完，石白便越是感觉抵触，他讨厌那群入侵北境的魔物，也讨厌怀抱杀意的自己，所以，他才要乘着自己还未曾改变的时候，努力追求自由。
如此方才能在自己命里该绝的那刻，不至于后悔的痛哭流泪。人这一睁眼一闭眼间，大概便是下辈子的事情了。
石白扭头看着胡不悔，突然就笑了起来，那是越发干净的笑容，跟胡不悔带上面具的假笑，感觉是不太一样的。
待两人兜兜转转绕过老城街道，重新回到那大槐树下时，却发现这密布的树荫下，人满为患，将近百来号人，或坐在那木板长凳上，或搬来自家的小板凳小竹椅，还有欢天乐地嬉笑淘气的孩童。
石白与胡不悔并肩站在树荫边缘，看见一位满脸沟壑的白发老人正站在围观众人当中，手持一把古旧发黄的折扇，也不去扇风纳凉，只是当做一个摆设，好衬托些他的气质来。只见他扇骨一搭左手，发出“啪”得一声，神色激扬，唾沫四溅，大声说道：
“方才说道，这太古蛮荒之前，龙气孕育之地，于黑水大泽出了一条黑鳞恶龙。好家伙，这恶龙方一出世，便吞了方圆数百里的所有活物。”
“当是时，这天底下有一位了不得的神仙人物，在南海某个方寸大小的岛上潜心修行，具体姓名早便不可考究，书上大多把他称作了尘真人，修成元神后，便独自仗剑游历天下。”
“待他来到这黑水大泽，遇见了这恶龙嗜杀食人，惊怒之下，顿时出了一剑！”
“啧啧，这一剑当真好生了得，天地万物皆化为剑气，眨眼瞬间，一闪而过，顿时斩下了这恶龙一臂。”
“这黑鳞恶龙痛嚎怒吼，惊怒非常，自知敌不过这位神仙人物，便夹着尾巴滴溜溜准备逃走，可哪知，还未待他腾云飞空，一颗狰狞龙首被被剑气刺得千疮百孔，死的不能再死。原来那斩下恶龙一臂的剑气，居然腾转回旋，从他背后刺入恶龙体内，并在龙首处爆射开来。”
“自这位神仙人物离去之后再过百余年，黑鳞恶龙尸体虽沉入黑水大泽深处，却始终不曾腐坏，原来是这恶龙虽死，但他龙珠未损，龙元未失，故而这这恶龙尸骨就算再过数千年也能栩栩如生。”
“可哪知这龙珠。。。。。。”
这位老人，石白不认识，大概是从剑谷之外移民来的，但听他说书却着实有趣，石白不由沉浸其中，可还未待他听得下文，便被颇有些不耐烦的胡不悔给拖离了这里。
“等等，正听到‘剑客斩龙，龙珠未失’部分哩，我再听会便走。”
“只不过是胡说八道罢了，估计只是看了几本不入流的野史传记，或者道听途说，便来糊弄糊弄你们。”
这一刻，石白敏锐发现那老人，似是有意无意的看了两人一眼，虽然那只是落花溅水一般的细微视线，在石白眼前一闪即过，但石白还是敏锐的感知到了，不过石白并未多过深究细想，只当是目光自然交会的巧合而已。而后便径直被胡不悔给拖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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