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郑芝龙

    福建金门岛。茂密的森林掩映中，是一座隐秘的山寨。尽管已是深夜，大厅里却是灯火通明。郑氏的几大头领都围坐在一起，神色严肃。

    “大哥，我看这熊文灿就是个骗子，大哥不可上了他的当。”开口的是郑氏三兄弟中的老二，郑芝虎。他是三兄弟中长得最壮实的一个，此刻正拿着一柄精钢钉锤，愤愤不平地说。“我看未必，”老三郑芝豹反驳说，“咱们兄弟自从下海起事以来，怕过谁？不就是登岸吗？咱们就去会会这个姓熊的，看他有什么能耐。”“那倒是，俺可不是怕他，”郑芝虎挥了挥手中的钉锤，“他要是敢耍花样，就凭咱兄弟三个，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郑芝龙听着两兄弟的议论，没有说话，只是坐在虎皮的宝座上，托着腮帮子沉思。“大当家的，”底下一个头领忍不住了，“你是怎么想的，倒是拿个主意啊？”“是啊，不管是招安，还是继续干，我们都听你的！”其他大小头领也都附和道。

    郑芝龙确实在犹豫。如今他刚三十出头，手底下却已经有了数百条船，近万部众，可谓是风生水起。而此刻朝廷却提出招安，又让他有几分心动：这刀口舔血的买卖毕竟做不长久，何况郑氏在福建老家亲族众多，如果就此混个官身，也算是衣锦还乡。只是朝廷对待剿抚一向模棱两可，说是招安，到底如何，也不敢确信。思虑再三，郑芝龙才终于下了决心。只见他长舒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来，示意底下人安静，然后用沉稳而坚定的声音宣布：“弟兄们，这么多年来，大家都是跟着我郑某在海上风里来雨里去的，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什么样的浪都见过！也幸得老天保佑，咱们现在都能站在这里喝酒吃肉！可是，这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要不是没了法子，在乡里混不下去，谁他娘愿意背着个贼名，干这刀口舔血的买卖？如今皇上招安，为诸位许下大好前程，福建巡抚熊大人为表诚意，已经在大浦村等了咱们三天三夜。郑某已经派岸上的暗哨弟兄们去探过几次了，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看来，这回朝廷是真心想要招安！现在郑某只问一句，你们，愿意不愿意？”“听大当家的！”“我们跟着大当家，大当家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郑芝龙话音刚落，马上有喽啰附和道。“好，”郑芝龙仰头长啸一声，“明日，登岸！”

    第二天一早，泉州城外，大浦村。郑芝龙站在旗舰“海龙号”船头，望着一里开外的岸边。官兵已经严阵以待，为首的是个穿红袍的，貌似是个大官。沿着海岸一路摆着许多木箱，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郑芝龙皱了皱眉，内心再次闪过一丝不安。

    “大当家的，已经到岸边了，请大当家的上小船登岸。”一名水手在郑芝龙身边报告。“嗯，传令，”郑芝龙点点头，眼神却依然看着前方，“亲兵营随我上岸，其余人等，在船上做好战斗准备。若我有不测...”郑芝龙停了一下，又继续说，“芝豹兄弟接替我指挥突围。”

    半个时辰后。郑芝龙带着随从站到了福建巡抚熊文灿面前。只见这位胖胖的巡抚大人满脸堆笑，上下打量着他说：“郑头领，你可是终于来了，本官在这小村庄里一等就是三天啊！”“让熊大人久等了，”郑芝龙略略弯了弯腰，拱手施礼道，“只是此事重大，郑某自是需得和手下弟兄们好生商议一番才能决定。”“好好，既然来了，以后咱们就是同朝为官，还得互相照应才是。”熊文灿笑呵呵地说着，随后从怀里拿出一卷明黄色的帛卷，正了正色，高声喊道：“郑芝龙接旨！”郑芝龙闻言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马上跪倒在地，身边的亲兵水手也纷纷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拜郑芝龙为大明南洋水师提督，自接旨日起，所有部众，全部登岸接受整编，本人即刻赴京面圣。钦此。”读完之后，熊文灿收起圣旨，又恢复了笑嘻嘻的神态，“郑大人，接旨吧！”

    “臣郑芝龙接旨！”郑芝龙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朝廷是真心招抚。接过圣旨，郑芝龙又问道，“熊大人，不知这南洋水师提督，是个什么官职？”“这个我也不清楚，是皇上新设的。据说位同总兵，手下满编的话可以有三万人。哎，皇上也不知看上你哪点，出手这么大方，”熊文灿有些悻悻地指了指身后那些木箱，“诺，你看这些，都是皇上给你们的赏赐，一万八千两银子。我可是一分没少，都给郑大人你带过来了。”

    “这些...都是皇上的赏赐？”郑芝龙惊讶地看着熊文灿身后的官兵们一一打开那些排得整整齐齐的木箱，白花花的银子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郑芝龙身边的亲兵水手当中有不少人都是见过大堆的金银的，不过突然这么多银子出现在眼前还是让他们有几分躁动。

    “当然了。这些还都是给你手下人的，”熊文灿的笑容逐渐消失，有几分不满地说，“你那份，皇上没说，不过到了京城，肯定少不了你的。哦，对了，咱们既然说定了，就别浪费时间，皇上说了，让你即刻进京。你马上安排一下，我可是快船都给你准备好了，最迟今天正午出发。”“这...好，郑...臣遵旨。”郑芝龙脑海中转过几个念头，但最后什么也么说出来。他已经相信了皇帝和朝廷的诚意。他也相信，有自己两个兄弟在，不会出什么问题。现在他只需进京去，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少年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