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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心生恻隐 清风沾泪

    延和殿,东垠。

    一列巡防禁军刚刚走过,一道黑影疾速从墙下跑出,俯身宫影下遁形,移迁多次,终于到了目的地:福宁宫寝殿。

    近看黑影原貌,是一匹灰狼,口中叼的玉珠借月色映出莹莹绿光,庆幸门口的宫人精神不济,没有看出异常。灰狼抖了抖身子,化作宫女打扮,慢慢接近。

    “站住。”守门的发现来人终于警觉起来,拦住询问:“你是哪个宫的?来这里作甚?”

    来人并不接话,轻抚手中珠子,口中念念有词。

    “喂。怎么不答话~~呃......”两人分别被玉砸中,渐渐失去意识,倒地不起。

    “失礼了。稍后会放你们出来的。”“宫女”致歉后推开门,瞧着屋内彦龙佩桓,悬壶日枢,古韵甚佳。再朝里看,见得床榻前有人辗转,未曾安寝,口中喃喃:“做?不做?做......”

    他就是皇帝?

    “宫女”在外望着,犹豫不前,不想里面人已察觉,又喊道:“什么人,胆敢擅闯朕的身边,是何用意?”

    “宫女”一惊,无奈现身向对方行礼:“见过陛下。”

    “你是哪个宫的?叫什么名字?在朕的寝宫做什么?”赵恒一一问道。

    “我是阴风,不属于宫里,受人之托带人来见您。”

    “不属于宫里?难道你是潜入进来的?”赵恒大惊,竟让人悄无声息地溜进来,若不是自己有要事一直未决,只怕性命堪忧了。

    “不错。”阴风说罢取出玉珠又道:“本来不该是这样的,但变故无妨结果,您且自己看吧。”

    “来人~~来人~~”赵恒哪里听得下去,四下呼喊,却也无人回应,直到:

    “儿臣拜见父皇。”

    “妾身拜见陛下。”

    “这~~你们是~~”闻得熟声,赵恒定睛一观,元后郭氏和故儿赵祐竟在眼前,不禁毛骨悚然,惊得一身冷汗。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赵恒猛然觉出“异端”,指向阴风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搞这种妖邪伎俩要害朕不成?”

    “你当真这么觉得?”阴风滴泪问道。

    “哭什么?这又是什么把戏?”赵恒叫道。

    “亲人重新在你眼前出现,你心中除了震惊,难道不曾有过一丝欣慰?”

    “欣慰?朕觉察不出,只想搞明白你的意图。”环顾四周,在一处桌案拿到一柄短剑刺去,阴风不做躲闪,将玉珠朝赵恒面前一丢,正中天灵,后者随即倒地。阴风又朝珠子念咒,又见:

    “看招~~咦?”再看赵恒,躯体宛如死尸一般,但身边却有模样相似的~~魂体在讲话。

    “这是~~朕?可怎么~~”向“自己”碰了碰,却触及不到,朝案台镜子照了照,也不见自己形貌,顿时崩溃瘫坐。

    “朕~~就这么丧命了?怎么可能呢?”

    “你并没有死,只是身体和灵魂暂时分离罢了。”阴风开口道。

    “暂时分离?那,你为何这样做?”赵恒问道。

    “莫非刚才的话,你一句也没有听到?”阴风反问,“亲人重新出现在你面前,你真的没有一丝欣慰?”

    “亲人~~”赵恒再看一边,郭氏和赵祐仍是初来时的跪拜状,目不转睛望着他。

    “真是你们?”赵恒跌跌撞撞挪过去,拉住两人问道。

    “是我们,陛下,妾身很高兴能再睹圣容。”郭氏答道。

    “儿臣也是。”赵祐道,“本来今日幽冥界允许我们返阳探亲,昏起时我们就来了,可惜不知何故无法进宫,幸好碰上这位阴姑娘的师父施展道法,助我们得以复见,我们确是真的感激,虽说有些震惊,您也不该怒斥于她。”

    “是这样。”赵恒已明原委,和母子两人相拥,喜极而泣,之后转向阴风赔礼:“朕一时不察失言,行为有失,望姑娘勿怪。”

    “师尊说过,事在人为,事过无悔,如山脊成就飞流般不问有源,只定善结,”阴风收拾心情说道:“我做什么事无关你的感受,既然应下就会去做,更不用在意其他的。”

    “谢过姑娘,不知~~”赵恒一指地上的身体,“朕可否再回到阳世体内?”

    “自然可以,毕竟你阳寿未尽,只是,”看向另外两人,“阳间的身体碰不到阴间的人物,到时若有不便你能接受?”

    “这~~”不及赵恒犹豫,郭氏道:“无妨,我们能见到陛下就心满意足了,灵魂离开身体太长听说也会损寿,阴姑娘,还是让陛下回去吧。”

    “好。”阴风拿起珠子再次念咒,赵恒魂魄逐渐收入其中,再将珠子按在其击打处,终于清醒过来。

    “想不到今日,朕竟体验了一次生死。这种感觉,真是奇异。”赵恒感叹道。

    “可否问一句,宫里昼时可有什么特异之处?”阴风照贪狼安排的话题问道。

    “特异之处?这到不曾听说,姑娘何出此言?”赵恒疑惑,奈何阴风又问:

    “听说午时宫中有法会,可是真的?”

    “这个确有,今日本是盂兰盆节,朕请来兴国寺高僧在紫宸殿中设法会,午中开始,申末结束,临走时大师傅留一枚宝物于殿内,称可避退鬼祟邪崇,但又因其属佛门之物,不得在红尘久置,三日后会来人收回。朕没多想便允了。”

    “晓得了。”阴风知悉,从内袖取出一符道:“可否领我去瞧一瞧那东西?”

    “这个容易,来人~~”

    “别叫了,外面值守的都被放倒了,您亲自去如何?”

    “这~~好吧。”赵恒没了主意,正服出殿,阴风将郭氏母子收回玉中,出殿后悄悄将门人的魂魄放了回去,待其清醒后,二人已走远了。

    “陛下这是要去哪啊?”

    “不清楚,刚才好像一下就昏过去了,太蹊跷了。”

    “是够奇怪的。等等,那个女的~~”望向二人去的方向,“你先守着,我跟过去看看。”稍机灵的一个抖抖身子,偷摸跟了上去。

    不多时,二人走到紫宸殿,雕梁画栋,香案陈列,整场阵势英伟,当中一座台子铺设金布,上放置一匣子,内有一珠光彩闪闪,力显明亮。

    “那就是宝物了。”赵恒讲解道。

    阴风一观,将符纸扔到空中,念到:“舒辄进礼。”话音一落,匣子自动合上,符纸把其封好,飞进阴风手中。

    “姑娘,这是何意?”赵恒问道。

    “求证一下。”又把玉珠擦拭起来,放出郭氏母子,问道:“身上可有哪里不妥?”

    “没有。”郭氏道。

    “没有,和进宫前无差。”赵祐道。

    阴风又揭下符纸,开出一条细缝,却见:

    “啊!”“啊!”金光照见母子二人,突然弹飞出去,阴风急忙关匣,两人又落了下来。

    “这下清楚了,就是因为这东西才把他们挡在宫外的,否则也不会有今天这一辙了。”

    “原来如此。”回到阳世赵恒已看不到已故之人,只知应和:“那姑娘你要怎么把他们送走呢?”

    “像方才那样用师尊的珠子就可以。你还有话想对他们说吗?”

    “......”赵恒一言不发,今晚发生的一切宛如奇迹一般,即便自己是九五之尊的大宋天子,也对阴间之事无能为力,今日过后,与他们是否还能再见,都是未知。只想现在......

    稍闭双目,沉思后叹了口气,无可奈何讲道:“原本觉得,称作鬼的都是披头罗刹,骇人骷髅之类,遇上非死即残,如今有不会伤人的,还是自家亲人所化,实在难以言表。”朝门前一观,再道:“爱妃,皇儿,朕不清楚你们在哪,但希望即便在阴间,你们也能好好生活,倘若有缘再见,朕一定加万分好的待你们,还望今后,你们好自为之。”

    “谢陛下关心。”郭氏行礼道,赵祐也立刻作稽礼道:“谢父皇牵挂,将来儿臣若再得机缘,定来探望。”

    “好,好。”赵恒答应道,“下次同你弟兄几个一起,好好团聚。”

    “好,若他们也能接纳个死人兄弟的话。”赵祐笑眯眯道,虽然亲爹看不到。

    “嘿,及时打趣这点还真不像朕。”

    本来也觉得你们很是不像。

    阴风腹诽一句,清清口道:“时候快到了,我也不便久留,在此别过,望陛下谅解。”

    “承蒙姑娘此次助力,请问在何处居住,朕定要重谢一番。”

    “谢就不必了,我也不是为此而来。”正要动身离开,却听见:“什么人在殿内?”转眼间一队禁军冲进殿里,团团紧围。

    “怎么回事?”赵恒对突然赶到的人满是不解。

    “哪里的贼人,胆敢挟持陛下进宫行窃,还不快束手就缚?”一路跟随的宫人喝道。

    “行窃?我何时行窃了?”阴风听的一头雾水。

    “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敢狡辩!快放开陛下和佛宝!”

    佛宝?阴风转眼一瞧,金匣子还在手里,深更半夜让人瞧见这些举动,难免惹出误会。即便有皇上作证,恐怕也要被人叫去刨根问底一番,实在麻烦。

    “陛下,恕我失礼了。”阴风说道,将匣子朝其一丢,纵身一跃到房梁上,跑了。

    “快追,别让她逃走了。”

    一场混乱之余,赵恒捧着手中的匣子,月前一个场景涌入脑海:

    崇政殿,内室。

    “陛下,王大人到了。”带路宫人道。

    “召他进来。”

    “是。”进屋后,王钦若行大礼毕,问赵恒:“臣观陛下神色不佳,可是有琐事未结?”

    “没什么,就是前几日的突如其来的凶兆,让人忧心几分。”赵恒道。

    “陛下何须为此发愁?说不定是宫外有人行不法之事,让老天看到,报应也就送到了,未必危及国运呢。”

    “这也难说,与北境的战事虽停数年,到底留有隐患,先皇在世时,太希望将幽燕那十六处收回来了,可还是~~”

    听到此处,王钦若冷汗直冒,悔不该当初讨一时之快贬寇准,反到伤了皇上的脸面,若是因此被“翻旧账”......

    “臣愿为陛下解忧,适才倒有两个办法可以一试,不知陛下想听哪种?”

    “卿既然有主意但讲无妨,”赵恒道,“第一种是什么?”

    “便是效仿太宗当年征辽,派军收回幽州诸地,一雪前耻。”

    “你要朕废除盟约?”赵恒惊叹,“这绝不可,连年征战民众早已叫苦不堪,再起战事不仅朕不光彩,社稷亦太平不得。万一再战败,恐怕江山难保再久了。”

    “陛下莫要心急,这不过是臣的一个想法,您不用也无妨,或许另一个更好用呢。”

    “那第二种是~~”

    “臣记得当年太史公著《史记》有提到‘登封报天,降禅除地’,秦皇汉武等绝世君主都曾入鲁地,登东岳告上苍功勋。臣认为,陛下何不入鲁举行封禅大典,一来可向四海告知我大宋天朝正位,二来也可彰显陛下洪德齐天,以更好稳定民心。陛下可愿行此法?”

    此言一出,听得赵恒心头一颤,古往今来,诸多帝王凡成就大功绩者几乎都这么做,若是自己也~~容颜泛出喜悦,也有失落。

    “朕听闻封禅时皆有祥瑞之兆,可使万民臣服,如今国力且能养民安生,却不足以震慑四夷,朕即使有心去做,又如何能做成?”

    “事在人为,陛下既然有心去做,圣意下诏,百官怎会有不顺之理?自然能成,请陛下决断。”

    “待朕~~考虑一下。”

    ......

    回想现在,故去的亲人再度现身,莫非真是上天不忍大宋基业受难,借道人之力示意江山气数未尽,封禅之事可成?赵恒不禁心潮澎湃,一声尖嗓将其拉回平静~~

    “陛下,龙体有恙否?”宫人问道。

    “朕,无妨。”赵恒将匣子递去,整整衣冠道:“今夜之事不许张扬出去,明白吗?”

    “是。奴婢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