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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天降大礼

    一行人回到了北宫,陈圭遇见了被陈璎吩咐前来听从她调遣的两位女史,有从她们口中得知,陈璎和北宫的五位卒长被召去大丘宫面见国君的事情。

    陈圭心忧是不是自家干娘想要反悔,但想到自己事情颇多,便压下心中的忧虑,开始向两位女史安排各项事宜。

    把给娃娃们缝制衣物的事情,交托给负责北宫织坊的原女史,床榻安置交托给许女史去办,还有芸娘母女也让许女史安排人带去膳堂,先喝点姜汤驱寒和吃点米粥填一下肚子。

    陈圭本想着早上有叫人请医师过来给那些娃娃看看,就想请过来一并给芸娘母女看看,免得她们母女落水后留下什么病根。

    得到的回答却是那值守都城的罗医师去北山采药未归,是他的嫡女代父而来,替那些女娃诊断完后,留下内服的方子和外擦的药膏就回去了。

    陈圭只能委托许女史再去请医师回来,替芸娘母女看一看,不然她放心不下。

    把事情都吩咐下去了,陈圭便让跟着她一起来的护卫和御者也一起去膳房休息,自己则独自前往西殿查看女娃的情况。

    嘎吱……

    封闭的殿门被推开,寒风沿着门缝汹涌灌入,殿内顿时响起几声惊叫。

    陈圭侧身进入殿内后,连忙关闭殿门,大殿两侧此时摆放着十余座炭炉,散发的热气使得殿内的温度要明显高于殿外许多,而开在高处的窗洞则既可以让难闻的烟火散发出去。

    经过昨晚的折腾,这近两百个小家伙除了少数精力旺盛的还没睡觉,其他的早已就地躺倒睡起来了,留在殿内看管她们的女宫人也耐不住困,跟着睡着了。

    陈圭从间隙走过,仔细地观察她们的情况,很快,她就见到好几个睡相差劲的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被窝里滚了出来,光着屁股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呼呼大睡,像是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一样。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把这几个小家伙一一抱起塞回被中,替她们盖好被子后,刚准备继续查看,一抬头便见到一身红袍的锦儿站在前方的殿柱下,双手重叠放在身前,低着头,看着像是特地在那等候自己。

    陈圭凑近仔细端详着锦儿样貌,昨晚借着火光只知道她是个美人,现在看得仔细,发现她的美中还带着不少稚气,估摸着年龄应该不大,和自己应该相差不多,最多年长自己几岁而已。

    “君……君女,你回来了。”锦儿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陈圭,紧接着又低下了头,表现得有些怯懦。

    “刚睡醒?”陈圭看到锦儿脸上有一块和她衣袖纹路一样的压痕。

    “啊,不是,嗯……”锦儿慌张摆手,“请君女见谅,我实在是有些困得厉害,下次不敢了。”

    “困了便要睡,这是天理,那有说什么不敢的。”陈圭摆摆手道:“你继续睡吧,去拿张被子过来盖着,小心冻病了哦。”

    “我睡过了,已经不困了。”锦儿抬头看了陈圭一眼,小心地说道:“君女,我想留在你身边伺候……”

    陈圭说道:“不困的话,就来帮我看这些小家伙谁睡觉不老实,给她们盖好被子,免得她们冻病了。”

    “喏,我这就去!”锦儿大声应道,随后一脸喜意地迈开步伐,准备开始检查女童的情况。

    “等等。”陈圭开口将锦儿喊住。

    锦儿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陈圭,神情有些不安。

    陈圭走过去拍了拍锦儿的手臂,宽慰道:

    “如你所见,这里确实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但你也不必害怕,既然把你带来这里,就不用担心会把你送回去,以后你就安心留在这里,不必像在玉人坊那样拘谨,嗯,最好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这样能过得自在一些。”

    听到陈圭的一番话,锦儿的眼睛突然蒙上了一层薄雾,随后嘴巴一瘪,像一个受到委屈的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嗯?你别哭呀。”陈圭见状头疼不已,连忙搂住锦儿,边拍打她的后背,边小声劝说。“别哭了,你看上去比我还大几岁呢,你怎么这么爱哭呢,我和你说,我从小就不爱哭,哭哭啼啼不好,哎呀,你怎么还越哭越起劲呢,你别哭了好不好?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我有两个护卫,一个是聋子,一个是哑巴,他们平时也是会吵架的,不过是用手比划着手势吵,一般人吵架如果谁没理的话,大多会闭嘴不说话,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没理的那个人就会不比手势呢?哈哈,我告诉你吧,其实不是,他们中没理的那个人,会闭上眼睛,哈哈哈,这样他就看不到对方想要表达什么了,而另外一个人则会被气得跳脚,扑上去拼命想要去扒开对方的眼睛,哈哈哈……”

    “噗嗤……”趴在陈圭肩膀上哭得眼眶红肿的锦儿,听到陈圭那画面感十足的笑话,终于破涕为笑了。

    “这就对了嘛!”陈圭咧嘴大笑一声,掐了下锦儿的脸颊,“干活!”

    俩人开始巡查女娃们的情况,待许女史过来告知木榻已在西殿两侧的静室放置完毕,陈圭便开始让宫人把这些小丫头送入西殿的侧房安置,并安排锦儿留下一起照顾她们。

    ……

    嘎……

    吱……

    寂静的正殿内向起悠扬的推门声。

    陈圭猛地坐直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环视了眼四周的情况,才想起自己用完午膳后,困得厉害,来到正殿的屏风后面休息,这会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哒哒哒!

    迷糊间,大殿内回荡起大小不一的脚步声。

    “阿璎?”陈圭试探性开口地问道。

    脚步声骤然停止,屏风外响起许女史清脆的声音:

    “君女,是罗士女来了。”

    罗士女……听到许女史的话,陈圭想起自己在休息前,曾让许女史把医师带过来见自己。

    在救出那些女娃之前,陈圭考虑了许多,自以为已经考虑得很全面了,可实际做下来发现了许多欠缺,其中最主要的是,她意识到要为那些女娃寻找一个可靠的医师,来应对她们可能突发的疾病。

    “稍等,我穿衣后就来。”陈圭大声回应,随后赶忙起身穿起衣裳。

    待整理完毕,她从屏风后走出,见到了台阶下方许女史身侧站着一位少女。

    少女看着很娴静,身穿一件灰白色的布长袍,腰间一个装得鼓鼓的斜跨袋,看着十四五六的年龄,但她的头发是扎了两条辫子垂于胸前,并没有绾发,所以陈圭猜测对方应该尚未及笄。

    陈圭走下台阶,看着少女,向许女史问道:“这位就是罗医师对吧?”

    “罗医师乃是家父,家父外出采药未归,遂由我应召前来。”许女史还未回答,少女便率先开口解释,并朝陈圭作揖行了一礼,说道:“拜见常山君女。”

    陈圭作揖回礼后,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臂,笑道:“我让许女史请姐姐过来,是有事要和姐姐商谈,不若我们到屏风后面细说如何?”

    话罢,陈圭挥手示意许女史可以离开,没等少女同意,便拽着她向屏风后面走去。

    俩人在屏风后面相对而坐,陈圭率先开口问道:

    “不知姐姐年龄几何?叫什么名字啊?”

    少女用略微低沉的声音答道:“回君女,我年方十四,名芊芊,还未表字。”

    “原来是芊芊姐。”陈圭亲切的叫了对方一声,“我快十三岁了,单名一个圭字,芊芊姐可以叫我阿圭,不必称君女。”

    “不可。”少女连忙推托,“礼不可废,更当不得君女称姐。”

    陈圭摇头说道:“那你看这样,我不叫你姐,叫你芊芊,你也别叫我君女,叫我阿圭,如何?”

    “这……那好吧。”少女犹豫了片刻,才点头应了下来。

    见状,陈圭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开门见山地说道:

    “芊芊,今天我找你过来,不是为了其他,是想请你过来担任北宫的医师,不知你意下如何?”

    “北宫不是还未开府吗?”话一出口,罗芊芊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说道:“这事我得问过家父后,才能答复。”

    忽略掉后一句话,只听罗芊芊的第一句话,陈圭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北宫作为陈国太子辅政之地,需要国君册立太子后,北宫才会开府由太子自己设立官员,别看陈璎已经入主北宫,但并未得到册封,按礼是不能任命正式官员的。

    自己替陈璎邀请对方前来北宫任职,虽然只是个医师,但对罗芊芊来说,这无疑是让她提前选择效忠的对象,而且还是没有正式职位的那种。

    身为罗氏的嫡女,如果同意了这个请求,将来一旦陈璎无法继承君位,很难说下任国君会不会因此迁罪于她,或者说是整个罗氏。

    这个可能性不能说很大,但也不能说没有,对方会这么想,陈圭觉得自己也不能怪对方拒绝。

    想到这里,她不改笑容,只是用惋惜的语气向罗芊芊说道:

    “既然如何,那我就静待你的答复了,无论结果如何,今日我们有缘认识,便是朋友,以后可要多加走动才是。若你愿意来北宫担任医师,每月只需要驻宫值守十五天,月俸五千钱,布匹按……”

    陈圭停止了说话,只因她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罗芊芊紧紧的捏住了。

    “月……月俸多少?”罗芊芊的声音有些颤抖。

    陈圭不明所以,继续说道:“月俸五千钱,也可按市价折算成粮食,布匹则按季发放,春夏两季发两匹夏布,秋冬两季发两匹冬布……”

    “值守十五天,月俸五千钱……”罗芊芊紧捏住陈圭手腕的手又用多了几分力,“阿圭,我愿来北宫担任医师!”

    “啊,不用先问过你父亲吗?”陈圭脱口而出,她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吓了一跳。

    “不必问了。”罗芊芊自信地说道:“我阿爹听我的!”

    想明白罗芊芊是因为丰厚的待遇而同意来北宫任职后,陈圭心中并没有任何鄙夷的情绪,这对她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向罗芊芊提出堪比上士级别俸禄,其中就有这个目的,只是没想到罗芊芊会答应得这么快,前后变化会那么大,所以有些吃惊而已。

    本想让罗芊芊十月之后再正式上任,但不知道是不是罗芊芊怕夜长梦多,非要明天就上任,在她的坚持下,陈圭也只能同意她现在就回家搬东西过来,明天正式担任北宫医师一职。

    罗芊芊走后,陈圭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简单梳理了下后面做事的顺序,便起身准备前往西殿,再看看那些娃娃的情况。

    刚走到距离殿门没几步时,高大厚重的殿门猛地被人推开,接着陈圭便看到陈璎气呼呼地从殿外走了进来,径直走向台上的铜座,口中还不停地念叨着: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陈圭赶忙跟了上去,拍着陈璎的后背,柔声问道:“怎么了,是谁惹你了,生这么大的气?”

    “焦衍、陆起渊、雩风、章青、新垣无疾!”陈璎一口气念出五个人名。

    听到陈璎念出北宫五个卒长的名字,陈圭连忙问道:“五位卒长做了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

    陈璎看着陈圭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他们五个叛变了!”

    “叛变了?”听到陈璎说得这么严重,陈圭反倒是松了口气,“说说,他们是怎么叛变了?”

    陈璎迫不及待地说道:“阿圭,你听我说,我和他们去大丘宫见我娘,我娘才问了一句,我还没说话呢,他们就把去玉人坊抢娃娃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了,有很多还是我不知道的细节,岂有此理!气死我了!”

    “就因为这个?”相比陈璎的愤愤不平,陈圭倒是觉得正常,“我们不是已经知道干娘一定会知道我们的行动吗?你有必要这么生气嘛?”

    “可是,可是他们是我北宫的禁军啊,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就把事情都说给我娘听,根本就没想着帮我隐瞒一下!”对于五位禁军卒长的做法,陈璎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陈圭笑道:“北宫的禁军名义上虽然是听从你的调遣,但是他们是听从干娘的命令来听从你调遣的,所以他们效忠的君主是干娘,你和干娘之间他们肯定选择听干娘的话呀。其实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给他们发军饷的是干娘,又不是你。”

    陈璎抓住了陈圭的手,说道:“阿圭,北宫禁军的军饷,以后北宫自己发!”

    陈圭闻言,一拍脑门,说道:“你知道要养一个禁军要多少钱粮吗?就我们那点家底,要养五卒禁军,不用几个月,我们就得去西市乞讨了!”

    陈国如今的军制,经过上代国君的改制,现分为常备军队和民兵两种。

    而常备军则分为武卒和禁军,其中禁军负责驻守国都夏丘,是陈国最精锐的军队,最底层的禁卫最低要求也要入门的武修才可担任,以陈国举国之力,也只能供养五十卒的规模,且时常感到力有不逮,削减禁军人数的建议,也频频被国府内的重臣们提起。

    自己知自己事,她们俩人现在手里的钱确实是不少,但那是无源之水,用一点就少一点,目前她们最重要的事情不是供养禁军,而是怎么利用手中的钱,去置办能够赚到更多钱的恒产,只有能赚到钱的恒产足够多,钱有了源头,那时才有资格说供养禁军的事情。

    “阿圭,你跟我来!”陈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起身拉着陈圭往正殿左侧的一间小房走去。

    一阵捣鼓,陈璎取出一个黑布包裹,朝地面上一扔,包裹内大量的金玉顿时散落开来。

    陈圭蹲下身子,抓了一把金玉看了看,惊讶地问道:“哪来的?”

    “玉人坊弄来的!”陈璎也蹲了下去,一脸得意地解释道:“昨晚到了玉人坊,就看到人都往一个院子聚集,派人一打听,说是什么兰翠院要拍卖花魁,我就带人去看了,看到台上有个穿红衣服的女子在不停的哭,我就很气,想着我们去都去了,他们人也那么齐整,就在救娃娃们的时候,抽空把他们身上贵重的东西都给抢了过来!”

    “所以干娘让你过去,是问你抢钱的事情?”陈圭问道。

    “阿圭,你好聪明呀!”陈璎诧异地看了陈圭一眼,“就是为了这件事,她还想让我上缴来着,但是你放心,在我的据理力争之下,我娘已经同意让我们把这些钱拿去置办恒产,帮助庶民了。”

    陈圭喜道:“那这些金玉都是我们的咯?”

    “当然呀!”陈璎期待地问道:“有了这些能不能给禁军发饷?”

    “不知道呀,要先知道这些金玉价值多少。”陈圭不确定地说道。

    与此同时,俩人相视了一眼,默契十足地喊道:“数一数!”

    就这样,俩人把金玉分成两堆,开始埋头清点。

    没过多久,这些金玉的价值就被清点了出来,其中铜钱两万四千多个,价值最低,但数量最多,金子称重有十八斤九两重,换算成官制的三铢铜钱,价值七百万钱左右,剩下的玉石估算着也得有几百万钱左右,总价值高达千万钱以上!

    天降大礼啊!陈圭看着那堆金玉,非常兴奋,要不是被下令不许再犯,她真想组织人手,隔三差五就去玉人坊一趟。

    陈璎也非常满意这个结果,忙问道:“现在可以给禁军发饷吗?”

    “可以,半年乞讨!”眼见陈璎神情萎靡,陈圭连忙补充道:“虽然现在还没办法给禁军发饷,但是我们可以先把北宫日常的用度接手过来,等我拿这些钱赚到更多的钱,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国君任命给北宫的禁军,变成北宫自己供养的禁军了。”

    陈璎闻言,振奋了起来,说道:“阿圭,你说得不错,北宫的用度我们自己管,替国府减少开支,也是在替我娘减轻了负担,等下次去大丘宫,我就把这事和我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