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一听“杨雨轩”三个字，李仲元惊叫一声掉头就跑。这个人虽是头回见，但他的身份，名字早就在心里过了无数遍了：燕京大学历史系教授杨雨轩；花马剑案中被市长请去做鉴定的专家杨雨轩；最先考证出李自成藏宝的杨雨轩；断定藏宝图就藏在花马剑中的杨雨轩；能够画出花马剑图形的杨雨轩；花马剑案中原告重要证人之一的杨雨轩；警察佟股长的候补老丈人的杨雨轩！还指望他救命，纯粹是求救求到狼外婆的门上了！
李仲元，你这个不长心眼的小绵羊！
快跑到山门口的时候，李仲元站住了，他觉得内衣都被冷汗湿透了。于贵追上来，神色紧张地问：“杨教授怎么会在这儿啊？”
李仲元没吭声，但他心里骂道：“他妈的，我怎么能知道？”
看着于贵，想想里边的杨教授，没准儿佟股长也在附近呢！李仲元绝望地感到，他正处于一个天罗地网之中，四面八方都有垂涎欲滴的血盆大口，上下左右都有虎视眈眈的目光。
正当他感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旁边有个人轻轻地碰了他一下说：“别慌，跟我来。”他扭头一看，天呐，是艾欣！
他虽然也知道，碰上这种局面，艾欣大概也没什么办法，但在此时，能有一个真心向着自己个儿的人出现，这事本身就已经让人感到惊喜了。
艾欣拽着李仲元出了山门，四下张望，眼珠子车轱辘似的转……李仲元站在旁边，他早就无计可施了。于贵则感到大惑不解：这小子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呢？不过，他不解归不解，但并不着急，别说来了一个姑娘，就是来十个姑娘也没用！
艾欣一肚子主意，只见她两只嘴唇一抿，点了一下头，说：“您把口袋里的大洋给我，您先站这儿别动，我去去就来。”说完，她把一把大洋揣进怀里，径直向那几个征兵的丘八跑去。跑到跟前，艾欣赔上笑脸，操着介休口音说：“班长大哥，小妹遇上难处了，想求班长大哥帮帮俺。”
那个“班长大哥”一看，有个水灵灵的闺女，还笑眯眯地，细声细语地求他，顿时喜上眉梢，说：“说，甚事？”
艾欣说：“俺是介休人……”
“斑长大哥”说：“这听出来了，说要紧的。”
艾欣装出一副苦兮兮的样子说：“俺相好了个对象，是个BJ人，就是那个人。”说着，指了指李仲元。
“班长大哥”看了一眼说：“不咋地，不配你。”
艾欣说：“可俺俩就相好，俺非他不嫁，他非俺不娶……”
“往后呢？”
“他爹妈嫌俺是山西人，说山西人小气不说，还是土包子，说啥也不许俺俩成。俺俩这是逃婚出来的，准备回俺介休去。旁边站的那个人高马大，一脸杀气的是他表哥，说，弄不回去活的，就弄回去死的也行。”
大兵一听说到，BJ人小看山西人时，早就火了，说：“他BJ人有甚了不起？眼下早时兴自由对象了，他们还父母包办，俺看这才叫土包子呢！”
艾欣对着李仲元喊：“仲元哥，你再求求于贵哥，让他回去吧，别再管咱俩的事了，放咱们一马。”
李仲元不知道艾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知道艾欣在这方面比他强，他就想也不想地把艾欣的话，对着于贵大声说了一遍。
于贵虽然有些丈二和尚，什么别管你俩的事了云云，但对让他回去吧，放他俩一马，还是觉得有些荒唐。他决然地说：“让我空手回去，门没有。”
他指着李仲元说，“要不，你乖乖跟我走。要不，我一步不拉地跟你走。”
艾欣苦兮兮地说：“听见了？”
“班长大哥”说：“知是知道了，可怎么帮你呢？把人家撵走？捆起来？可这是警察的事，也不是俺这些穿二尺半的，能管得了的事。再说，人家也没犯法，警察也不能管。”
艾欣悄悄说：“班长大哥，你们不是在这招兵吗？让俺的那个他，应了你们的招，他就不能逼着俺那个他回BJ了吧？”
“班长大哥”说：“这倒是个办法，应了俺的招，就成了俺阎督军的兵了，他要再敢逼，俺就能管了。不过，你这心上人，要是当了兵，可枪子不长眼啊！”
艾欣从怀里掏出大洋来，塞到丘八手里说：“不是真要当兵，哄住他表哥就行了，他表哥一走，你就把俺放了，这点钱，班长大哥和弟兄们喝壶酒。”
“班长大哥”一听就高兴，既能落人情、感谢，还能落实惠，每人分两块大洋，比军饷还多。他说：“这主意好，就这么办！”
艾欣不放心地问：“那他表哥要是不走，一直跟着，那可咋办呢？”
“班长大哥”说：“他敢？五花大绑捆了他！”
艾欣说：“他表哥拳脚功夫可厉害。”
“班长大哥”说：“甚拳脚也抵不过这七斤半。”
说完，艾欣就招手叫李仲元过来。于贵也跟着过来了。于贵一听说，李仲元要当兵，马上就急了，嚷嚷着说：“你怎么能当兵呢？”
“班长大哥”接茬说：“他怎么不能当兵呢？是汉子都能当兵，你当不当兵，俺们管不着，可他要当兵，你可也管不着。”
一句话点醒了于贵，他马上说：“好。我也当兵，兵我还真不是没当过！”
这一句把那“班长大哥”说得不会了，他把艾欣拽到一边，悄声问：“这咋办？”
艾欣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说：“这样办。两个兵你都收下，过一会儿，你让一个兵带着俺那个他去买东西，买酒、买肉、买烟、买洋火，随便你编个理由，走到半道……”
“把你那个他放了，对吧！好主意，就这么办！”
艾欣说：“他表哥肯定要跟着去……”
“那不能由着他，军队上有纪律管着呢！”
艾欣说：“你也知道，他表哥当兵也是假的，俺们一走，他一定急着想走，逼急了，他也会使钱，他家里有钱，可是小气，舍不得。你拖延他时间越长，他孝敬的钱就越多。”
“班长大哥”高兴地说：“俺们要能天天都碰上个这事，就好。”
果然，刚刚把俩人的胳膊与那些已招的新兵捆在一起，也就是放了个屁的功夫，那个“班长大哥”就指着李仲元说：“刘三贵，你把这个新兵蛋子带上，去买些饭食。”
丘八刘三贵早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边给李仲元解绳子，一边对于贵挤眼睛。
于贵见李仲元和艾欣要走，着急地喊：“我也去。”
“班长大哥”说：“服从命令听指挥。”
于贵挣扎着自己要解绳子，“班长大哥”把枪一端，喝道：“再动崩了你，一个新兵蛋子，反了你了！”
于贵眼睁睁地看着李仲元和艾欣离去，一点儿奈何也没有。过了好一会儿，看见刘三贵只身一人，空手而归，对着“班长大哥”说话，眼睛却瞄着他：“嗨，那个新兵蛋子跑了。”说完，一点也不着急，还笑嘻嘻的。其他几个“班长”们也不急，而是喜笑颜开地拢到那个“班长大哥”身边来。“班长大哥”从兜里掏出一把大洋，说：“一共十块，每人两块。”
这时，于贵才恍然大悟。忙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数了十块，把剩下的放回去，说：“弟兄们，各位爷们，放了我，这点请各位喝酒。”
“班长大哥”说：“为了十块钱，私放新兵，你是想让俺们哥几个吃军棍啊？”
于贵自是好语说尽，但丘八老爷们就是油盐不进，不接他这个茬。一直磨到天黑，于贵把钱从十块加到二十，三十，最后，才买了一个自由。但当他能够想上哪就上哪的时候，哪里还有那两个王八蛋的影子？
李仲元，你这个不长心眼的小绵羊！
快跑到山门口的时候，李仲元站住了，他觉得内衣都被冷汗湿透了。于贵追上来，神色紧张地问：“杨教授怎么会在这儿啊？”
李仲元没吭声，但他心里骂道：“他妈的，我怎么能知道？”
看着于贵，想想里边的杨教授，没准儿佟股长也在附近呢！李仲元绝望地感到，他正处于一个天罗地网之中，四面八方都有垂涎欲滴的血盆大口，上下左右都有虎视眈眈的目光。
正当他感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旁边有个人轻轻地碰了他一下说：“别慌，跟我来。”他扭头一看，天呐，是艾欣！
他虽然也知道，碰上这种局面，艾欣大概也没什么办法，但在此时，能有一个真心向着自己个儿的人出现，这事本身就已经让人感到惊喜了。
艾欣拽着李仲元出了山门，四下张望，眼珠子车轱辘似的转……李仲元站在旁边，他早就无计可施了。于贵则感到大惑不解：这小子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呢？不过，他不解归不解，但并不着急，别说来了一个姑娘，就是来十个姑娘也没用！
艾欣一肚子主意，只见她两只嘴唇一抿，点了一下头，说：“您把口袋里的大洋给我，您先站这儿别动，我去去就来。”说完，她把一把大洋揣进怀里，径直向那几个征兵的丘八跑去。跑到跟前，艾欣赔上笑脸，操着介休口音说：“班长大哥，小妹遇上难处了，想求班长大哥帮帮俺。”
那个“班长大哥”一看，有个水灵灵的闺女，还笑眯眯地，细声细语地求他，顿时喜上眉梢，说：“说，甚事？”
艾欣说：“俺是介休人……”
“斑长大哥”说：“这听出来了，说要紧的。”
艾欣装出一副苦兮兮的样子说：“俺相好了个对象，是个BJ人，就是那个人。”说着，指了指李仲元。
“班长大哥”看了一眼说：“不咋地，不配你。”
艾欣说：“可俺俩就相好，俺非他不嫁，他非俺不娶……”
“往后呢？”
“他爹妈嫌俺是山西人，说山西人小气不说，还是土包子，说啥也不许俺俩成。俺俩这是逃婚出来的，准备回俺介休去。旁边站的那个人高马大，一脸杀气的是他表哥，说，弄不回去活的，就弄回去死的也行。”
大兵一听说到，BJ人小看山西人时，早就火了，说：“他BJ人有甚了不起？眼下早时兴自由对象了，他们还父母包办，俺看这才叫土包子呢！”
艾欣对着李仲元喊：“仲元哥，你再求求于贵哥，让他回去吧，别再管咱俩的事了，放咱们一马。”
李仲元不知道艾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知道艾欣在这方面比他强，他就想也不想地把艾欣的话，对着于贵大声说了一遍。
于贵虽然有些丈二和尚，什么别管你俩的事了云云，但对让他回去吧，放他俩一马，还是觉得有些荒唐。他决然地说：“让我空手回去，门没有。”
他指着李仲元说，“要不，你乖乖跟我走。要不，我一步不拉地跟你走。”
艾欣苦兮兮地说：“听见了？”
“班长大哥”说：“知是知道了，可怎么帮你呢？把人家撵走？捆起来？可这是警察的事，也不是俺这些穿二尺半的，能管得了的事。再说，人家也没犯法，警察也不能管。”
艾欣悄悄说：“班长大哥，你们不是在这招兵吗？让俺的那个他，应了你们的招，他就不能逼着俺那个他回BJ了吧？”
“班长大哥”说：“这倒是个办法，应了俺的招，就成了俺阎督军的兵了，他要再敢逼，俺就能管了。不过，你这心上人，要是当了兵，可枪子不长眼啊！”
艾欣从怀里掏出大洋来，塞到丘八手里说：“不是真要当兵，哄住他表哥就行了，他表哥一走，你就把俺放了，这点钱，班长大哥和弟兄们喝壶酒。”
“班长大哥”一听就高兴，既能落人情、感谢，还能落实惠，每人分两块大洋，比军饷还多。他说：“这主意好，就这么办！”
艾欣不放心地问：“那他表哥要是不走，一直跟着，那可咋办呢？”
“班长大哥”说：“他敢？五花大绑捆了他！”
艾欣说：“他表哥拳脚功夫可厉害。”
“班长大哥”说：“甚拳脚也抵不过这七斤半。”
说完，艾欣就招手叫李仲元过来。于贵也跟着过来了。于贵一听说，李仲元要当兵，马上就急了，嚷嚷着说：“你怎么能当兵呢？”
“班长大哥”接茬说：“他怎么不能当兵呢？是汉子都能当兵，你当不当兵，俺们管不着，可他要当兵，你可也管不着。”
一句话点醒了于贵，他马上说：“好。我也当兵，兵我还真不是没当过！”
这一句把那“班长大哥”说得不会了，他把艾欣拽到一边，悄声问：“这咋办？”
艾欣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说：“这样办。两个兵你都收下，过一会儿，你让一个兵带着俺那个他去买东西，买酒、买肉、买烟、买洋火，随便你编个理由，走到半道……”
“把你那个他放了，对吧！好主意，就这么办！”
艾欣说：“他表哥肯定要跟着去……”
“那不能由着他，军队上有纪律管着呢！”
艾欣说：“你也知道，他表哥当兵也是假的，俺们一走，他一定急着想走，逼急了，他也会使钱，他家里有钱，可是小气，舍不得。你拖延他时间越长，他孝敬的钱就越多。”
“班长大哥”高兴地说：“俺们要能天天都碰上个这事，就好。”
果然，刚刚把俩人的胳膊与那些已招的新兵捆在一起，也就是放了个屁的功夫，那个“班长大哥”就指着李仲元说：“刘三贵，你把这个新兵蛋子带上，去买些饭食。”
丘八刘三贵早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边给李仲元解绳子，一边对于贵挤眼睛。
于贵见李仲元和艾欣要走，着急地喊：“我也去。”
“班长大哥”说：“服从命令听指挥。”
于贵挣扎着自己要解绳子，“班长大哥”把枪一端，喝道：“再动崩了你，一个新兵蛋子，反了你了！”
于贵眼睁睁地看着李仲元和艾欣离去，一点儿奈何也没有。过了好一会儿，看见刘三贵只身一人，空手而归，对着“班长大哥”说话，眼睛却瞄着他：“嗨，那个新兵蛋子跑了。”说完，一点也不着急，还笑嘻嘻的。其他几个“班长”们也不急，而是喜笑颜开地拢到那个“班长大哥”身边来。“班长大哥”从兜里掏出一把大洋，说：“一共十块，每人两块。”
这时，于贵才恍然大悟。忙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数了十块，把剩下的放回去，说：“弟兄们，各位爷们，放了我，这点请各位喝酒。”
“班长大哥”说：“为了十块钱，私放新兵，你是想让俺们哥几个吃军棍啊？”
于贵自是好语说尽，但丘八老爷们就是油盐不进，不接他这个茬。一直磨到天黑，于贵把钱从十块加到二十，三十，最后，才买了一个自由。但当他能够想上哪就上哪的时候，哪里还有那两个王八蛋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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