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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章

    劈开的茬口竟然完全吻合。李仲元马上就明白了:金万年留在内务府的这一块“闯”字令牌,不是严家的,而是盛家的!

    自己个儿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事呢?只是一门心思地认定这是严家的?之前编造的谎言全部穿帮了!这可怎么办?他觉得额上立时就有冷汗沁出。

    艾欣看见他那慌乱的样子,也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她悄悄地抓住李仲元的手,使劲捏了一下,暗示他镇静下来,快想办法。

    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办法?唯一的法子就是硬抢。在这密不透风的地方,只有一个老头,抢当然是没问题的。但是,为了自己母亲的性命,就能伤害一个无辜老人的性命吗?这是李仲元从没想到过的,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正当李仲元心乱如麻,手足无措的时候,老财东却惊喜地说:“看,对上了,一分一毫也不差。”说完,抬起头来,看着李仲元说:“分毫不差,东西交给你。”说着,把那块绵甲战袍残片递到李仲元眼前。

    李仲元一看,他所担心的事竟然只是一场虚惊,自己吓唬自己。脑子里的警报一解除,马上就有一种瘫软的感觉。这时,他觉得艾欣的手又使劲捏他,俩人的手心里攥着一把汗水……

    他立时振作起来。

    二百八十年前分成五块的东西,今天第一次有两块对在一起了,一想到这儿,他立刻感觉到热血沸腾,胸中一股豪气涌上来,此时觉得自己仿佛真是闯王部下的后代。他挺直腰板,大声说:“闯王有令,属下严家后人遵令行事。”

    听到他这一声吼,木老财东愣怔了一下,随即也被他感染了。他也挺直了胸膛,双手把那块绵甲战袍捧起来,大声说:“闯王有令,属下林家后人遵令行事。”

    李仲元把东西接过来以后,展开看了看。那战袍靠上边的一段文字与他所见过的那两片上的完全一样。下面的那段文字是:城、唐、出、贞、华、汉、佛、光、王、寻、大,一共十一个字。

    老财东转身到拜垫前,跪下,一字一顿地说:“闯王,属下林有禄第九代玄孙木正清,于今日遵令将林家保藏之物交出,谨代先祖林有禄向闯王在天之灵复命。”说完,不知怎么动了一下机关,保险柜门缓缓关上。老财东又向其先祖画像俯身叩头,他哽咽着说:“先祖在上,您交代的事情,今儿终于完成了。”

    待老财东直起身来,李仲元看见,老人涕泪满面,拜垫上也弄湿了一大块……

    待三人走出密室,回到客厅里,李仲元刚要向老人道别,老人忙一手一个,把他俩拉住说:“别走,老朽今天高兴,无论如何,咱们喝两杯庆祝庆祝。”说着,伸手按下了一个开关。

    李仲元说:“老伯,小侄还有事……”

    老人说:“有什么事,您这半夜三更的也办不成。今晚咱们喝两杯,明天一早用我的车送你们去办事。”正说着,那个被老人叫作木贵的中年人跑进来。老财东跟他说:“快去,到外面迎宾楼叫一桌酒席。”木贵嘴里答应着,转身就跑,随即又被老财东叫回来,“还有,你去收拾两间客房,这两位朋友今晚住下了。”

    李仲元忙说:“客房就不必了,我们在宾悦客栈开有房间。”

    老人说:“那让木贵帮你们退掉嘛。”

    李仲元说:“不必了,真的。”

    老人看了看他说:“也罢,由你们吧,房间就不必了,但这杯酒是一定要吃的。木贵,去吧。”木贵扭头跑出去了。

    这时,李仲元突然觉得饿了,饿的前心贴后心。他这才想起来,晚饭就根本没顾上吃。他对艾欣说:“恭敬不如从命吧,反正现在也雇不到车了。”

    只一会儿功夫,木贵就领着一个提着食盒的堂倌匆匆走进来。眨眼间,一桌珍馐美味就摆在面前。老财东吩咐:“去把咱那窖藏了二百年的汾酒拿来。”

    木贵面有难色地说:“那酒只剩两坛了,少东家吩咐过,谁也不许动,留着明年给您过七十大寿用……”

    老人大声说:“叫你去你就去,今天这日子可比七十大寿要紧的多。”

    席间,老人感慨良多,喋喋不休。从老人的叙述中,李仲元和艾欣知道了木家二百八十年的变迁史……

    原来木家先祖林有禄,自奉闯王之命离队后,根本没有回乡,而是改名换姓,直接跑到口外,做了一个商帮的脚夫。他这么做的考虑是:如果揣着闯王给的二百两银子回乡盖房娶媳妇,会引起村里人的关注,太扎眼,而到口外牵骆驼就可以避人耳目。他把银子藏起来,终生未动一文,只是兢兢业业地劳作,最终赢得了东家的赞许。待儿子十五岁时,求得东家收留儿子在柜上做了一个小学徒。

    木家的发端是从第二代,也就是那个小学徒成为分号掌柜的以后开始的,而回到平遥已经是第三代时的事了。这时,木家几代经商,已经可以被许多人证实了。闯王给的那二百两银子,始终没有动过一文,与绵甲战袍一起被放在保险柜里的,就是闯王给的原物。

    李仲元听后,心里暗想:“怪不得金万年没有破了林家呢!原来林家那时候就不在山西。想到这儿,他问道:”先祖那时远在千里之外拉骆驼,那如何能保证每年三次到双林寺呢?“

    老人说:”前十五年不用到双林寺,十五年以后,先祖已经深得东家信任,改任东家的信使了,专门往来于口外和祁县之间……”

    李仲元诧异地问:“为什么前十五年不用到双林寺呢?”

    老人同样诧异地反问:“你的先祖没有给你传下来啊?”

    李仲元心里暗暗骂自己个儿多嘴,可嘴上一时不知怎么解释为好。谁知,老人却替他做了解释,他自语道:“也难怪,近三百年了,一代传一代,张家丢个茄子,李家丢根辣椒,也是难免的。刚才你那一声‘闯王有令’,我就不知道,这可不就是木家给传丢了呗!”说完,端起杯来邀二人共干一杯后,说:“十五年内不交各人所藏之物,是闯王的交代。意思是,十五年内小主人还未长成,因此,在此期间内按约定来取物者,一定不是小主人的本意。对来者,严宗林盛各家谁遇上谁下手,格杀勿论。先祖的想法是,既如此,何不如避而不见呢!”

    随后,老人又给他们简要地讲述了一下木家目前的状况。

    清末以来,晋商经营已步入困境,木家也不例外。晋商中的有识之士认为,各大字号的当家人守在祁县、太谷、平遥这小县城里,眼界不够开阔,是晋商难以为继的重要原因之一。因此,几年前,大信通就把总号迁到BJ去了,眼下全家都在BJ,图谋东山再起。

    也许是觉得话题太沉重了,艾欣就用开玩笑的口气说:“老伯,您知道您今天交出去的是什么吗?”

    老人笑着说:“知道,当然。”

    艾欣说:“可您眼下正是需要钱……”

    “哈哈”老人放开嗓门大笑起来,他说:“你是说商贾之人,理应见钱眼开吧?错了!商贾爱财,要取之有道。有道则金银汇聚,无道则钱财散去。我木家发端时两手空空,只因有道在胸,就铸就二百年辉煌;如今中道衰落,就是因为道之无存。”

    李仲元不解地问:“那您说的道是什么呢?”

    老人想了想说:“我先给你们提个问题吧。晋商各大字号,总号都在这祁、太、平几个县里,而分号遍布各大商埠。以我木家的大信通来说,最远的分号掌柜的,回总号来一趟,来回路途上要走两个月。那个时候又没有电报、商机转瞬即逝,肯定来不及书信请示。你们想想看,用什么法子来控制各分号不作奸犯科,营私舞弊呢?要知道人有私心,这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可从明朝中叶算起,四、五百年间,不仅大信通,整个山西商帮也没有出过一例营私舞弊的事。”

    听这么一说,李仲元也觉得此事内藏玄机:分号的掌柜们垄断着当地的商机,又有临机处置的大权,何不挪用柜上的银两,为自己个儿做上一笔呢?现在的人,有汽车、火车之便利,有电报、电话之迅捷,还防不胜防呢!总不能说过去的人都比现在的人傻吧!他问道:“哎,真是。那是为什么呢?”

    老人说:“这就是道。”

    “愿闻其详。”

    “关键就在一条制度,晋商各家字号莫不如此。这条制度就是顶身股。店员学徒期满即有身股,或一厘,或二厘。柜上到年底决算分红时,资六人四。就是说,资本仅占六成股,伙计们占有四成股,每个人都是股东,分号掌柜的如何作弊?”

    李仲元和艾欣听到了谜底,频频点头称是:“对,如此一来,舞弊行为不仅是浸润东家的利益,同时也是浸润伙计们的利益,有众人监督,自然难以舞弊。”

    老人说:“这就是道!若无此道,哪家字号敢往外设分号?晋商的买卖又怎能遍布天下?”

    “那您还去BJ干什么?”

    “这几十年,我们败给洋人了。成功者必定有成功的道理,去BJ就是想看看洋人有什么道。取彼之长,补己之短,方能东山再起。”

    李仲元由衷地说:“小侄衷心祝愿林家能够潜心悟道,英才辈出……”

    老人打断他的话说:“林家没有了,只有木家。早在二百年前,木家已经是大清朝的顺民了,密谋造反不是木家想干的事。只是先祖曾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今天的事,只当作后辈的,为先祖兑现承诺。今天在我手里还完这个愿后,林家就彻底没有了。”

    三人聊至午夜,方才致礼作别。

    回到客栈,李仲元感到一种大功告成之后轻松,他一屁股坐到炕上,对艾欣说:“今天还真是意想不到的顺利,两次露出马脚,老先生却没有察觉,但愿下次接头也能如此。”

    艾欣说:“别得意忘形。那是老先生一门心思只想把东西交出去,并没存有考较咱们的念头,下次恐怕就不会这么顺当了。”

    李仲元欣喜之色顿减,他正色道:“您说得是,下次绝不能再马虎了。”

    艾欣说:“先别说下次,先说今天吧。今天从林家取到的东西,您可千万要收好,其次呢,您得把它再好好看看。得记住了。只有放在心里,才是最保险的地方。”

    李仲元说:“这您放心,别的我不行,记住这十一个字,一点问题也没有,您听我现在给您背一遍。”说着,果真把那十一个字背了一遍。

    艾欣听完,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回她的房间睡觉去了。

    李仲元把从林家得来之物放进包里,又把包放到紧挨着炕边的一个小柜里,然后,插好门窗,上炕睡觉。

    已经躺下了,想起艾欣的话来,又觉得不放心。于是,披衣起身,重新点着灯,端着灯盏把门窗又都看了一遍,方才吹灯睡觉。

    艾欣回到她的房间,插上门,从身上掏出纸和笔来,把那十一个字默写下来。然后,默记了几遍,直到确认已经记死了,才把纸条放到油灯上烧掉。她草草洗漱后,吹灯上炕,一边脱鞋一边自语:“只看一眼就忘不了,真好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