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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章

    玄中寺,地处交城县治西北方向二十里的石壁山中。

    太原至汾阳建有太汾公路,老百姓俗称太汾官道。虽然只是沙石路面,但比起黄土泥泞的乡间小路要好多了。太汾官道穿交城而过,下公路西去进石壁山中到玄中寺有大约十里地的山路。进山以后,叠岭周环、群峰泻翠、山石拱列如壁,故此,山名曰“石壁”。

    李仲元对古时的事情爱之如命,又长期与这方面的专家接触,对记载有玄中寺的各种史、志看过许多,因此,他虽然没来过,但对玄中寺知之甚详。这回与艾欣同行,可以算是艾欣最好的导游。

    玄中寺是中国佛教净土宗的根本道场。佛教自印度传入中国后,能够在中国发扬光大,与净土宗的产生不无关系。净土宗将博大精深的佛学理论简而化之到人人可理解,个个可践行的程度,是佛教中国化和佛教世俗化的重要里程碑。净土宗宣传西方阿弥陀极乐净土美妙庄严无限,教导信徒只要诚心向善,只须思念阿弥陀佛,或口颂“南无阿弥陀佛”,即可灭罪消灾,死后往生极乐净土。

    玄中寺始建于南北朝时期的北魏孝文皇帝延兴二年,距今已一千五百余年了。玄中寺的创始人是北魏时山西雁门人昙鸾祖师,他主持建寺后,在此讲经说法,广布净土宗教义,名重一时,影响极大。东魏孝敬皇帝尊其为“神鸾”,南朝梁武帝肖衍尊称其为“肉身菩萨”。

    隋末唐初之际,名僧道绰主持玄中寺,唐太宗李世民曾亲到玄中寺拜佛,专访道绰大师,为文德皇后祈愿除病。道绰之后,继承和弘扬净土宗的名僧是善导。唐贞观年间,日本遣唐僧将善导所著《观无量寿经》带回日本。日本净土宗尊昙鸾、道绰和善导为净土宗之祖,并视三位祖师所创建、主持的玄中寺为其祖庭。日本人中有百分之六十信奉佛教,而佛教信众中有百分之六十信奉净土宗。

    玄中寺在唐朝地位极高,唐太宗曾施舍“众宝名珍”于该寺,并赐名“石壁永宁寺”。唐宪宗元和七年又赐名为:“龙山石壁永宁寺”。

    宋朝时,玄中寺成为律宗道场,建立“甘露义坛”,同西都长安灵威坛,东都洛阳的会善坛并称为全国三大戒坛。

    元太宗窝阔台十年,太宗钦赐玄中寺为“龙山护国永宁十方大玄中禅寺”,此后便统称为玄中寺。太宗后乃马真三年,朝廷曾派专使到玄中寺参加长达三昼夜的水陆道场,告天祈福。元世祖忽必烈时期,玄中寺达到极盛,所属下院多达四十多处,遍及华北各省。

    明永乐、嘉靖至清朝乾隆、嘉庆年间,玄中寺仍兴盛不衰,一直到同治、光绪年间,国运衰、寺运也衰。如今已大不如前了。

    玄中寺建在一座石山之上,寺庙依山叠起,隐在丛山绝壁之间,寺外清泉翠柏,寺内毛竹青郁。

    玄中古寺的山门为单檐式门洞,正中有“永宁禅寺”四个大字。走进山门,在中轴线上由南到北依次分布着天王殿、大雄宝殿、七佛殿和千佛殿等殿堂,从低到高,错落有致,与山势融为一体。秋容塔雄峙本寺东山之巅,为该寺的最高点,该塔为宋代所建之物。

    天王殿为单檐歇山式,正中供奉皆大欢喜弥勒佛,两边是持国天王、增长天王、广目天王和多闻天王的塑像。弥勒佛自然欢喜祥和,天王们也各自威勇刚猛。

    天王殿的两侧为钟楼和鼓楼。

    从天王殿通往大雄宝殿的甬道上,东西两侧各有一座古碑。西边是唐代开元二十九年所立的《石壁寺铁弥勒像公布并序碑》。碑中记载了唐太宗与玄中寺的关系和往来,是道绰大师任住持时寺庙盛况空前的见证。碑文字体刚劲秀丽,为唐代女书法家、太原参军房嶙之妻渤海高氏所书。东边那块碑是元代至顺三年重刻的唐碑《唐石壁禅寺甘露义坛碑》。

    大雄宝殿是寺庙的主殿,面阔五间,单檐歇山式。

    大殿正中供奉着阿弥陀佛的木刻立像,庄严凝重,慈祥肃穆。阿弥陀佛是净土宗的主要信仰对象,被认为是西方极乐世界的教主,能接引念佛人往生“西方净土”,故又称其为“接引佛”。就因为如此,玄中寺的大雄宝殿与其他寺院的大雄宝殿不同,供奉的不是释迦牟尼佛,而是独奉阿弥陀佛。

    七佛殿上悬挂着“西方圣境”的匾额,寺内供奉着泥塑镀金的七佛坐像,释迦牟尼佛就位居其间。

    再沿着石阶登上千佛殿,此殿内供奉着六千余尊小型坐式佛像,正中为“旃檀佛”。此殿是寺庙中的最高处,但若要饱览石壁山幽雅秀丽的景色,尚需出得寺庙后门,登上寺庙的东山之巅,来到秋容塔下,方可极目远眺,青山苍翠,碧水东流,自是美不胜收。当然,如能登临塔顶,那自然是更好,可惜塔门紧锁,不得其门而入。

    站在山之巅,俯瞰整个寺院,四殿三院,逐级升高,依山就势,层层叠置,别有一番景致。

    李仲元一路讲解,口若悬河,到头来却发现艾欣兴致不高。却待要问个究竟,猛然间省悟,此行不是观景赏色。艾欣只不过是仗义相助,尚且忧虑重重,而自己肩负千钧重任,竟然抛之于脑后,该打,该狠狠地打!心想手就动,狠狠地抽了自己个儿一个耳光。

    艾欣一把拉住他的手,嗔怪地说:“用心就可以了,何必这样!”

    心思一转过来,玄中寺在他的眼中立刻光彩退去。这年头兵荒马乱,民生凋蔽,谁还有闲心来逛庙?更何况,玄中寺不同于双林寺,双林寺在繁华富庶的晋中盆地,而玄中寺却在人烟稀少的吕梁山中。进寺庙来有两个时辰了,遇到的游客和香客还不到十个人。而且,就这几个人也是上完香,拜完佛就匆匆离去,并没有一个看起来像是等什么人,约什么事的!

    有了双林寺的前车之鉴,李仲元还特意留心了一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扫地的、洒水的、浇花的、种草的之类的行为怪异之人,但失望的很,一个也没有。就连寺庙里的僧人也有限的很,大概只有七、八个,且个个粗衣陋装,或打扫,或挑水,或念经,人人各司其职,对李仲元视而不见犹可,就连对艾欣这样的美女也不多看一眼,让李仲元郁闷的很。

    时至正午,香客散尽,只剩李、艾二人。艾欣向寺庙里的僧人讨了两碗开水,从包里取出自带的干粮,招呼李仲元,先供奉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后晌,香客更稀少了。李仲元焦燥起来,见人就自言自语地嘟囔一句:“小子今年十八岁。”连见了本寺僧人也不例外。然而,不仅没人接他的茬,反而像见了瘟神一样,侧目而视,避之唯恐不及。只有玄中寺的住持智云和尚,听了他的话后没有大惊小怪,而是乐哈哈地和他开了句玩笑:“你要是十八岁,那我就是二十八岁了。”其实,智云和尚看上去足有五十多岁,说是住持,但他和其他僧人一样,也是什么杂活都干。与别的僧人一样,穿一领灰色僧袍,如果不说他是住持,那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因为他们二人是一开山门就进来的游客,一天中无数次的照面使他们有了互相聊几句的机会。李仲元自然是自我介绍,自己是洪洞盛某人等等。智云和尚也告诉他,其实他接任住持才一年多,老住持因为要闭关修行和出外云游,才让位于他的。

    三个人正在聊天,山门外进来一位年轻女子。这女子学生打扮,上身穿一件士林蓝布短衣,下面是黑布过膝的裙子,纯白的棉线长统袜,发式是大学生们常见的齐耳剪发,脖子里围一条雪白的长围巾。不过,从她手腕上那金灿灿的坤表和那双欧式的皮鞋来看,这一准儿是个富家小姐。而且这小姐还清纯秀美无比。

    这小姐的举止既不像游客,也不像香客。她既不像游客那样兴致勃勃地四处观赏,也不像香客那样烧完香、拜完佛即刻起身。她双目含悲,面呈戚色,进得门来,见佛就拜,从山门口的天王殿一直拜到最里边的千佛殿。拜完,神色茫然,漫无目的地四下游走,好像不知道该干什么,该去哪里。

    智云和尚见状,走上去双手合十打了个问讯,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如有什么心事,可与阿弥陀佛述说述说,我佛法力无边,定能排解心怨,普度芸芸众生。”

    小姐听罢,道声谢,转身重入大雄宝殿,在阿弥陀佛像前长跪不起,两行热泪顺颊而下……

    李仲元端详这小姐的行为举止,怎么看也不像是他所要找的人,可是这寺庙里,除了他和艾欣,就只有这一个香客了。他此时有些急了,有些急病乱投医的心态了。他想,宁可碰了也不要误了,因此,走到小姐旁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小子今年十八岁。”

    然而这一位却不似其他人,把李仲元当作神经不正常而匆匆避开,而是就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该跪着跪着,该磕头磕头,该流泪照旧流泪。

    艾欣大概也是见不得女人流泪,她柔柔地劝道:“这位小姐,心里若有什么苦闷,或有什么心愿,就对着佛爷说出来。也许佛爷能赐给我们一些智慧,帮您想想法子呢!”

    小姐听完后,既没有向佛爷提出个愿景,也没有向艾欣述说,而是一扭身把跪的方向朝向了智云和尚,她说:“我的心愿就是落发出家,求求大师,收下我吧。”

    慌的智云和尚忙低头合十:“阿弥陀佛,女施主差了,这玄中寺是和尚庙,可不是姑子庵。”

    小姐一听,立刻大放悲声,泪如雨下。智云和李仲元立刻慌了手脚,手足无措了。只有艾欣俯下身来,递给她一方手绢,并拉住她的手轻声劝慰。

    过了好一阵,小姐才哭声稍减,在众人的劝慰下,抽抽噎噎地讲述了她心中的苦楚……

    原来这女子果真是一个富家小姐,其父是直系军队中的一个高级将领。她的名字叫易志芳,在BJ辅仁大学念书。她虽是姨太太所生,但因为是个独女,因而被父亲视为掌上明珠。

    本来日子过的无忧无虑,不料,父亲不知因何事开罪了吴大帅,不仅官职被夺,而且有性命之忧,无奈之下,举家连夜逃出京城。父亲与晋军中的一位高级将领有一面之交,于是跑到太原来投奔这位仁兄。谁知在接洽商谈过程中,晋军的一位实权人物看见了她,非要娶她做第八房姨太太。并捎话给她父亲,如能成就姻缘,自然会全力保荐“岳丈大人”,兵有的带,官有的做;如若不应,不仅无立锥之地,而且不排除送吴大帅一个人情。

    在威胁和诱惑之下,父亲就决定用女儿来做一回交易。母亲苦劝无果之后,偷偷地告诉了她,并帮她逃了出来。

    这个世道,什么亲情、感情,她算是看透了,什么也比不上权力、官位、金钱来的实惠。连自己的生身父亲都能把自己卖了,那还有什么东西能值得人相信!因此,她决意与这充满铜臭味的人世一刀两断,情愿灰衣布袍,与青灯古佛厮守终生。

    李仲元听完,义愤填膺,这真是个豺狼横行的世道,一个已经有了七个老婆的老头子,居然要强逼人家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而且不仅威胁利诱,还是乘人之危!这些大官们,把“诗云子曰”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再说她这个老爹,也不是个什么好鸟!就算对方威胁,你能从京城逃出来,就不能再从太原逃出去吗?牲畜尚知护犊,虎毒尚不食子,你用亲生女儿换官帽,以后出门要见人,只好把内裤脱下来当口罩了!

    李仲元虽然气愤已极,却无计可施。他看看艾欣,大概艾欣是联想到了她本人五花大绑进婆家门的那一幕吧,一向刚强冷静的她,此刻也是默然无语,只能泪水涟涟。这一下可让李仲元看到了一个也会梨花带雨的柔女子。

    再回首看看智云和尚,这和尚已全然没有了僧人独具的超凡脱世。他忽尔握拳顿足,忽尔咬牙切齿,最终也只能唉声叹气。

    过了一会儿,艾欣止住泪,开口劝慰:“易小姐,虽然这事对您来说是晴天霹雳,可您也不要就此灰了心。世界大了,好人还是多,何况您还这么年轻,您今后的路还长着呢!您既然已经逃出来了,还是应该去过一种新的生活。现在逃婚出来独立生活的年轻人多了去了,再说,您又念过书,是大知识分子。”

    李仲元当然觉得艾欣的话对极了,可易小姐却不为所动,她木然地说:“我现在这颗心冰凉冰凉的,只有与青灯木鱼相伴,才算是个归宿。”

    智云和尚无奈地说:“要是你拜佛颂经的决心已定,交城县城里倒是有一座姑子庵,叫青云庵。我给你写个便条,你投奔那儿去吧。”

    易小姐说:“那倒也成,在哪儿出家修行我倒没有什么挑剔,我只请求大师,您现在就给我落发剃度了。”

    智云和尚说:“那可使不得,你在哪个庵院出家就当在哪个庵院剃度。再说,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吧?”

    易小姐反驳道:“怎么不在乎?我父亲现在一定是撒开人马找我呢。如果我从这儿一出庙门,还没到您说的那个青云庵,就被人绑回家去了,那等着我的还不是死路一条么?要是在您这儿就给我剃度了,那老头大概就不会情愿娶一个尼姑做老婆了吧!”

    李仲元一听,觉得易小姐说得在理,就转向智云和尚说:“对,大师,这位小姐说得对,您就成全了她吧。”

    智云和尚为难地说:“这不成个话,我们玄中寺剃度一个女徒弟,传出去,岂不让世人笑掉大牙?于这千年古刹的清誉有碍的事,是万万不能做的。”

    李仲元着急地说:“您就权当为救人而帮她化妆了。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心中存有救人救命的大慈大悲之念,世俗人等说点什么,又何必在意呢?”

    智云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虽不是佛家弟子,却能领悟到佛学真谛。和尚在这里谢过施主的教诲。和尚这就照施主所说得办……”

    已经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