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十三章
李仲元一出去，毛洪就急急忙忙从保险柜里拿出几张纸来看。
方芷怡问：“干什么呢？”
毛洪说：“把那小子刚才说得和这纸上所记载的对一对，看那小子是不是在骗咱们……”
方芷怡问：“你那是个什么东西？”
“是顺治皇帝的贴身太监私下写的一个笔记，记录的是顺治深夜密召一个四品武官的事……”
方芷怡走过来，把那几张纸拿起来，问：“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荣宝斋收下的，他们原本是计划给杨雨轩的，被我捷足先登了。”
方芷怡拿起来细细看，这篇文字记述了顺治帝召见一个名叫田聪的详细情景……
田聪一进养心殿就趴在地上，三跪九叩，山呼万岁，而后一动也不敢动。就听皇爷轻声说：“平身吧，起来坐在那里与朕说话。”
田聪忙叩头不迭地说：“万岁爷在上，哪里有奴才的座位，奴才就跪着听万岁爷的吩咐，但教奴才能做到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皇上仍是柔柔地说：“这里不是朝堂之上，又没有外人，就只你和朕两个人，除去君臣关系这一层，朕和你还有个叔侄关系吧。”
田聪一听，宛如就在他的头上炸了一个霹雳，他满身的冷汗，马上就出来了，果然，第一句话就说到这儿了。他立马把头磕的“嗵嗵嗵”地响，战战兢兢地说：“奴才不敢，奴才是正白旗辖下的一个汉人，是肃亲王府的家奴，别说跟万岁爷，就是随便跟哪个旗人高攀亲缘，奴才也就罪该万死了。”
皇上说：“朕叫你起来，坐着说话，怎么，还要朕为此下道旨吗？”
田聪一听，天子嘴里无戏言，说了两遍了，等于已经下了两道旨了，千万别为此落个抗旨不遵。他立即磕了几个头，说：“谢万岁爷。”这才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斜斜地坐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仍把头压的低低的。
皇上说：“什么汉人、家奴的事，朕等一会儿再跟你说，现在，朕先问你一件事。”
“嗻，奴才听着呢？”
“顺治元年前后，李贼自成的属下及亡明官员的审案记录，朕这一段时间都看过好几遍了。朕只问你，这些都是你亲自审的，还是你的属下审的？”
这时，田聪才抬了抬头，看见桌上那一厚沓审案卷宗，都是自己亲笔写的。他马上说：“回万岁爷的话，每一件案子全是奴才亲自审的。”
“好，那朕问你，李自成劫掠了明皇宫的全部珍宝，而我朝将士直至剿灭李贼，也没有见到这批珍宝，依你看，这批珍宝何在？”
一听说到这事，田聪就来精神了，他大声说：“回万岁爷的话，依奴才所知，这批珍宝是被李贼藏起来了。藏宝的地点应该不出晋豫秦三省。”
“李贼既然藏留巨额珍宝，那他一定是有目的的。照这么说，那李贼果真是有一个遗腹子存世？”
“是，果真是。”
“好，打住。朕再问你一件事。你的审案卷宗中记载的在天启四年，天启得到一个‘黑白宝’，还有一个‘诗画宝’。依你看，果真是有这么一回事吗？”
田聪禀道：“回皇爷的话，此事是天启的三个贴身太监供述的，且能互相印证，应是确定无疑。据他们讲，最清楚这件事的是秉笔太监王德化。可王德化最终死在刑具下，也不吐露一个字。”
顺治帝问：“这‘黑白宝’和‘诗画宝’自天启死后就没有了音讯。依你看，该如何去寻找此宝的线索？”
田聪答：“此宝在天启朝和崇祯朝都是秘而不宣的。此宝作为天启和崇祯的至爱，一定是深藏宫中。顺治元年，李自成破城之后，我朝随后进城就已然没有此宝的踪迹了。依奴才推测，此宝一定是被李自成劫走了……”
“但剿灭李贼后，也并没有缴获此物……”
“那就应当是，和李贼所掠的其他珍宝一道被他藏起来了。企图留给他的遗腹子，以图资助其兴兵作乱。”
“你果真是这样认为？”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果真以为。”
“好。这话以后再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了，卷宗里有关此宝的，也都把它撤出来，你牢牢记在心里吧。现在朕再和你说说你口口声声说得那个汉人和家奴的事。”
一听要说这事，田聪的心又吊起来了。
顺治帝说：“这事的根源，就在你母亲身上。你母亲姓田，所以你姓田。你母亲是汉人，所以你是汉人。你母亲是家奴，所以你是家奴。但是，人人都不是从母的，而是从父的。如果从父系上看，你不姓田，你姓爱新觉罗。你不是汉人，你是旗人。你不是家奴，你应当是亲王、郡王、贝勒、贝子。”
听到皇的话，田聪身不由己地发抖，像筛糠似的，抖作一团。
皇上的声音变的格外轻柔：“你的父王，是我的皇长兄，他是被人冤死的。那时，朕还没有亲政，干预不了。现在，朕亲政了。”皇上说到这儿，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说，“朕先给你透露一点，朕这几天就要下旨，给肃亲王平反昭雪。亲王的爵位由肃亲王嫡长子富绶承袭，朕封富绶为显亲王。”
田聪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他“哇”的一声哭出声来，顿时泪流满面。他颤抖着扑到地上，一边“咚咚”地磕头，一边说：“吾皇万岁，万万岁！”说着，就泣不成声了。
等他哭够了，皇上才说：“起来，话还没说完呢。”看田聪爬起来，又坐到椅子上，皇上才又接着说，“你的事有两个难处：第一，有满汉不通婚的祖训；第二，不能让肃亲王落个王爷娶家奴的名声。不过，这两个难处朕已经都替你想好了，朕准备让太后下个懿旨，认你的母亲为干女儿，这样，自然就脱去奴籍，脱去汉籍，改入旗籍。你母亲成了太后女儿，成为朕的皇姐，身份自然就是格格了。你父亲是朕的皇兄，你母亲是朕的皇姐，你还能是家奴吗？”
田聪马上又要扑到地下叩头，被皇上拦住了。“慢，这个头先寄下，留在以后再给朕磕回来，朕还要再跟你说说刚才说得那件事。”
“嗻，奴才听着呢。”
“李自成的那批珍宝，过去这七、八年一直是刑部和各州、县衙门查办。也不知是睿亲王督促不力呢？还是各个衙门查办不力？总之，到如今，一无进展。依你看，毛病出在哪里？”
田聪敏锐地感觉到，皇上称呼多尔衮，没有像以前那样，称其为皇父摄政王，而是称其为睿亲王。对照刚才说肃亲王的事，田聪更明白了，这下，不仅肃亲王的案子得翻过来，多尔衮的案子多半也得翻过来。那么，皇上刚才跟他说的话，就句句是实。
他满心欢喜，再加上一说到李自成宝藏的事，他就来精神。所以，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高声说：“回万岁爷的话，依奴才看，这件事情办的不力，有三个原因。”
“你说。”
“一是因为我朝对李自成藏宝这件事，视为机密，办案的人不知来龙去脉，只知要捕李自成旧属审讯，要问出什么来，不得而知，所以，不甚了了，无从下手；其二是各衙门各有日常公务，日常公务耽误不得，而这件事却松也可，紧也可，其结果必然是日常公务不敢马虎，而这件事情却可虚与委蛇；其三，负有李自成藏宝使命的人，一定是千般伪装，万般隐藏，而衙门办事，却是扯旗放炮，打锣吹号，以明找暗，怎么能找得着？”
皇上鼓掌曰：“对极，言之句句在理，分析丝丝入扣。那依你看，记如何办呢？”
田聪刚要继续往下说，忽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他恍然大悟了：第一，别人办案不力，是对案情不甚了了，无从下手，而对此案了解最多的人，就是田聪自己；第二，要想不让日常公务干扰，只有委托专人办案，而这个人除了精于此道，聪明干练之外，还必须对朝廷万分忠诚。不然，面对价可敌国的珍宝，谁也难免会动一点点私心，而只有当今皇上的皇兄和皇姐生的儿子，才能信得过；第三，办案人不能大张旗鼓，要秘密潜入民间，混迹于李自成旧属之中。在旗人的朝廷里，唯有自己这个汉人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想到这儿，他立即跪下，说：“万岁爷要吩咐奴才去办什么事，奴才明白了。”
皇上说：“你说给朕听听。”
田聪朗声说：“万岁爷是要奴才脱去官服，卸下顶戴，还原成一个汉人，潜入民间，找到李自成的遗腹子，找到李自成所藏之宝，还有那……”
皇上打断他的话说：“顺序错了。第一是‘黑白宝’，第二是李贼之子，第三才是李贼劫掠之宝。”看田聪有不解之色，皇上又说，“‘黑白宝’关系国运，李贼之子关系社稷，而那些珍宝虽数量巨大，但终是物质之宝，是死宝。”
田聪恍然大悟道：“奴才明白了。”
皇上又问：“那你愿不愿意呢？此事可勉强不来。”
田聪说：“万岁爷心里装着奴才父亲的事，装着奴才母亲的事，那么，万岁爷心里想的事，就是奴才此生唯一的事。不办好这件事，奴才就不回来见万岁爷。”
“好。朕要的就是这句话。那你回去准备几天。然后，辞掉下人，任何人都不要告诉，人间消失。你什么都不要管，肃王府，英王府那边有什么事，朕替你处理。只有一件事要问你，就是你的母亲，是让肃王府给你侍候着，还是接到宫里来？”
田聪说：“都不要，母亲才四十多岁，身体尚健，民间的生活她也愿意过。何况，不让她知道儿子的下落，那就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依你。”皇上说着，从案头拿起一块黄缎来说，“这是朕的密诏，凭此密诏，在全国各个衙门随时调用钱、粮、人、物。另外，我再给内务府发一密诏，你个人用的银两，从内务府支取，不限数额。你侦办的情况，写成密奏，封好，送交内务府。内务府只有转送的权力，没有拆阅的权力，他们也无权知道你是什么人，在办什么事。内务府转来你的材料，朕看过了后，加上要对你说的话，还送还内务府。”说到这儿，皇上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说，“你要改名换姓，不能叫田聪了。改叫张三，李四，王麻子，你自己定吧。但是，在内务府那里，你要有一个名字，叫什么好呢？我想想……，有了，爱新觉罗，汉译过来就是金子，你就姓金吧，叫金万年，保佑我大清朝千载万年的意思。”
田聪说：“奴才遵旨。田聪这个名字几日后就死了。”
“不，这个名字活在你与朕的心里吧。你是天聪元年生人，天聪元年就是亡明的天启七年。天启、天启，朱由校求上天给他个启示，老天就真给了他个启示。不过，姓朱的不够聪明，没有破解了老天给他们的启示。你叫田聪，与先皇的年号同音，实际就是天聪的意思。天聪元年是你的出生年，也是天启的驾崩年，老天让你在他死的同年降生，就是要让你耳聪，竖起耳朵来，捕风捉影，找到这些宝贝。另外一层，就是不要像姓朱的那样笨，而要聪明过人，破解这些宝贝中暗含着的天之启示。你明白不明白，你身上负有老天的重托？”
几天以后，大清顺治帝下旨，为肃亲王豪格平反昭雪，同一天，英亲王阿济格帐下四品武官，肃亲王府的家奴田聪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满族官员们议论纷纷：这个田聪在肃王爷开始倒运那年，脱离肃王府投奔了英王。而且马上就受到重用，连连升迁。而今，多尔衮一死，肃亲王平反当天，就弃官而逃，没准真在当年给肃王爷添了不少坏话。不说这话的人也纷纷鼓噪：“家奴脱逃，不能开此先例，传令全国各州县衙，通告捉拿，以儆效尤。”然而，鼓噪归鼓噪，大家看看英亲王府和肃亲王府都没动静，好像没这回事一样，也就鼓噪的没劲了。
久了，人们都把这件事淡忘了，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曾有过田聪这个人一样……
全部细细地看完后，方芷怡说：“和这个东西对照看，看不出那小子有编瞎话的地方。倒是那小子说得那个近三百年的鬼，和这个上边记载的这个先叫田聪，后改名叫金万年的有些瓜葛。咱俩下去问问他……”
毛洪说：“问这干什么？我根本不相信有什么鬼！”
方芷怡说：“问问有什么坏处？信不信还不是由你！”
方芷怡和毛洪一进李仲元的牢房，劈头就问：“你说得那个三百年的鬼是个怎么回事？”
李仲元有问必答，不厌其烦地把他如何从内务府拿到大恶鬼的东西，以及，这个大恶鬼是如何跟踪他一路杀人的事说了一遍。并且，还用手比划着，把这个在恶鬼长什么样都说了个详详细细。
方芷怡听完，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了。她急忙问：“那这个大恶鬼有名字吗？”
李仲元说：“他叫金万年。”
“啊！”方芷怡惊呼一声。
方芷怡问：“干什么呢？”
毛洪说：“把那小子刚才说得和这纸上所记载的对一对，看那小子是不是在骗咱们……”
方芷怡问：“你那是个什么东西？”
“是顺治皇帝的贴身太监私下写的一个笔记，记录的是顺治深夜密召一个四品武官的事……”
方芷怡走过来，把那几张纸拿起来，问：“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荣宝斋收下的，他们原本是计划给杨雨轩的，被我捷足先登了。”
方芷怡拿起来细细看，这篇文字记述了顺治帝召见一个名叫田聪的详细情景……
田聪一进养心殿就趴在地上，三跪九叩，山呼万岁，而后一动也不敢动。就听皇爷轻声说：“平身吧，起来坐在那里与朕说话。”
田聪忙叩头不迭地说：“万岁爷在上，哪里有奴才的座位，奴才就跪着听万岁爷的吩咐，但教奴才能做到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皇上仍是柔柔地说：“这里不是朝堂之上，又没有外人，就只你和朕两个人，除去君臣关系这一层，朕和你还有个叔侄关系吧。”
田聪一听，宛如就在他的头上炸了一个霹雳，他满身的冷汗，马上就出来了，果然，第一句话就说到这儿了。他立马把头磕的“嗵嗵嗵”地响，战战兢兢地说：“奴才不敢，奴才是正白旗辖下的一个汉人，是肃亲王府的家奴，别说跟万岁爷，就是随便跟哪个旗人高攀亲缘，奴才也就罪该万死了。”
皇上说：“朕叫你起来，坐着说话，怎么，还要朕为此下道旨吗？”
田聪一听，天子嘴里无戏言，说了两遍了，等于已经下了两道旨了，千万别为此落个抗旨不遵。他立即磕了几个头，说：“谢万岁爷。”这才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斜斜地坐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仍把头压的低低的。
皇上说：“什么汉人、家奴的事，朕等一会儿再跟你说，现在，朕先问你一件事。”
“嗻，奴才听着呢？”
“顺治元年前后，李贼自成的属下及亡明官员的审案记录，朕这一段时间都看过好几遍了。朕只问你，这些都是你亲自审的，还是你的属下审的？”
这时，田聪才抬了抬头，看见桌上那一厚沓审案卷宗，都是自己亲笔写的。他马上说：“回万岁爷的话，每一件案子全是奴才亲自审的。”
“好，那朕问你，李自成劫掠了明皇宫的全部珍宝，而我朝将士直至剿灭李贼，也没有见到这批珍宝，依你看，这批珍宝何在？”
一听说到这事，田聪就来精神了，他大声说：“回万岁爷的话，依奴才所知，这批珍宝是被李贼藏起来了。藏宝的地点应该不出晋豫秦三省。”
“李贼既然藏留巨额珍宝，那他一定是有目的的。照这么说，那李贼果真是有一个遗腹子存世？”
“是，果真是。”
“好，打住。朕再问你一件事。你的审案卷宗中记载的在天启四年，天启得到一个‘黑白宝’，还有一个‘诗画宝’。依你看，果真是有这么一回事吗？”
田聪禀道：“回皇爷的话，此事是天启的三个贴身太监供述的，且能互相印证，应是确定无疑。据他们讲，最清楚这件事的是秉笔太监王德化。可王德化最终死在刑具下，也不吐露一个字。”
顺治帝问：“这‘黑白宝’和‘诗画宝’自天启死后就没有了音讯。依你看，该如何去寻找此宝的线索？”
田聪答：“此宝在天启朝和崇祯朝都是秘而不宣的。此宝作为天启和崇祯的至爱，一定是深藏宫中。顺治元年，李自成破城之后，我朝随后进城就已然没有此宝的踪迹了。依奴才推测，此宝一定是被李自成劫走了……”
“但剿灭李贼后，也并没有缴获此物……”
“那就应当是，和李贼所掠的其他珍宝一道被他藏起来了。企图留给他的遗腹子，以图资助其兴兵作乱。”
“你果真是这样认为？”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果真以为。”
“好。这话以后再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了，卷宗里有关此宝的，也都把它撤出来，你牢牢记在心里吧。现在朕再和你说说你口口声声说得那个汉人和家奴的事。”
一听要说这事，田聪的心又吊起来了。
顺治帝说：“这事的根源，就在你母亲身上。你母亲姓田，所以你姓田。你母亲是汉人，所以你是汉人。你母亲是家奴，所以你是家奴。但是，人人都不是从母的，而是从父的。如果从父系上看，你不姓田，你姓爱新觉罗。你不是汉人，你是旗人。你不是家奴，你应当是亲王、郡王、贝勒、贝子。”
听到皇的话，田聪身不由己地发抖，像筛糠似的，抖作一团。
皇上的声音变的格外轻柔：“你的父王，是我的皇长兄，他是被人冤死的。那时，朕还没有亲政，干预不了。现在，朕亲政了。”皇上说到这儿，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说，“朕先给你透露一点，朕这几天就要下旨，给肃亲王平反昭雪。亲王的爵位由肃亲王嫡长子富绶承袭，朕封富绶为显亲王。”
田聪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他“哇”的一声哭出声来，顿时泪流满面。他颤抖着扑到地上，一边“咚咚”地磕头，一边说：“吾皇万岁，万万岁！”说着，就泣不成声了。
等他哭够了，皇上才说：“起来，话还没说完呢。”看田聪爬起来，又坐到椅子上，皇上才又接着说，“你的事有两个难处：第一，有满汉不通婚的祖训；第二，不能让肃亲王落个王爷娶家奴的名声。不过，这两个难处朕已经都替你想好了，朕准备让太后下个懿旨，认你的母亲为干女儿，这样，自然就脱去奴籍，脱去汉籍，改入旗籍。你母亲成了太后女儿，成为朕的皇姐，身份自然就是格格了。你父亲是朕的皇兄，你母亲是朕的皇姐，你还能是家奴吗？”
田聪马上又要扑到地下叩头，被皇上拦住了。“慢，这个头先寄下，留在以后再给朕磕回来，朕还要再跟你说说刚才说得那件事。”
“嗻，奴才听着呢。”
“李自成的那批珍宝，过去这七、八年一直是刑部和各州、县衙门查办。也不知是睿亲王督促不力呢？还是各个衙门查办不力？总之，到如今，一无进展。依你看，毛病出在哪里？”
田聪敏锐地感觉到，皇上称呼多尔衮，没有像以前那样，称其为皇父摄政王，而是称其为睿亲王。对照刚才说肃亲王的事，田聪更明白了，这下，不仅肃亲王的案子得翻过来，多尔衮的案子多半也得翻过来。那么，皇上刚才跟他说的话，就句句是实。
他满心欢喜，再加上一说到李自成宝藏的事，他就来精神。所以，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高声说：“回万岁爷的话，依奴才看，这件事情办的不力，有三个原因。”
“你说。”
“一是因为我朝对李自成藏宝这件事，视为机密，办案的人不知来龙去脉，只知要捕李自成旧属审讯，要问出什么来，不得而知，所以，不甚了了，无从下手；其二是各衙门各有日常公务，日常公务耽误不得，而这件事却松也可，紧也可，其结果必然是日常公务不敢马虎，而这件事情却可虚与委蛇；其三，负有李自成藏宝使命的人，一定是千般伪装，万般隐藏，而衙门办事，却是扯旗放炮，打锣吹号，以明找暗，怎么能找得着？”
皇上鼓掌曰：“对极，言之句句在理，分析丝丝入扣。那依你看，记如何办呢？”
田聪刚要继续往下说，忽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他恍然大悟了：第一，别人办案不力，是对案情不甚了了，无从下手，而对此案了解最多的人，就是田聪自己；第二，要想不让日常公务干扰，只有委托专人办案，而这个人除了精于此道，聪明干练之外，还必须对朝廷万分忠诚。不然，面对价可敌国的珍宝，谁也难免会动一点点私心，而只有当今皇上的皇兄和皇姐生的儿子，才能信得过；第三，办案人不能大张旗鼓，要秘密潜入民间，混迹于李自成旧属之中。在旗人的朝廷里，唯有自己这个汉人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想到这儿，他立即跪下，说：“万岁爷要吩咐奴才去办什么事，奴才明白了。”
皇上说：“你说给朕听听。”
田聪朗声说：“万岁爷是要奴才脱去官服，卸下顶戴，还原成一个汉人，潜入民间，找到李自成的遗腹子，找到李自成所藏之宝，还有那……”
皇上打断他的话说：“顺序错了。第一是‘黑白宝’，第二是李贼之子，第三才是李贼劫掠之宝。”看田聪有不解之色，皇上又说，“‘黑白宝’关系国运，李贼之子关系社稷，而那些珍宝虽数量巨大，但终是物质之宝，是死宝。”
田聪恍然大悟道：“奴才明白了。”
皇上又问：“那你愿不愿意呢？此事可勉强不来。”
田聪说：“万岁爷心里装着奴才父亲的事，装着奴才母亲的事，那么，万岁爷心里想的事，就是奴才此生唯一的事。不办好这件事，奴才就不回来见万岁爷。”
“好。朕要的就是这句话。那你回去准备几天。然后，辞掉下人，任何人都不要告诉，人间消失。你什么都不要管，肃王府，英王府那边有什么事，朕替你处理。只有一件事要问你，就是你的母亲，是让肃王府给你侍候着，还是接到宫里来？”
田聪说：“都不要，母亲才四十多岁，身体尚健，民间的生活她也愿意过。何况，不让她知道儿子的下落，那就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依你。”皇上说着，从案头拿起一块黄缎来说，“这是朕的密诏，凭此密诏，在全国各个衙门随时调用钱、粮、人、物。另外，我再给内务府发一密诏，你个人用的银两，从内务府支取，不限数额。你侦办的情况，写成密奏，封好，送交内务府。内务府只有转送的权力，没有拆阅的权力，他们也无权知道你是什么人，在办什么事。内务府转来你的材料，朕看过了后，加上要对你说的话，还送还内务府。”说到这儿，皇上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说，“你要改名换姓，不能叫田聪了。改叫张三，李四，王麻子，你自己定吧。但是，在内务府那里，你要有一个名字，叫什么好呢？我想想……，有了，爱新觉罗，汉译过来就是金子，你就姓金吧，叫金万年，保佑我大清朝千载万年的意思。”
田聪说：“奴才遵旨。田聪这个名字几日后就死了。”
“不，这个名字活在你与朕的心里吧。你是天聪元年生人，天聪元年就是亡明的天启七年。天启、天启，朱由校求上天给他个启示，老天就真给了他个启示。不过，姓朱的不够聪明，没有破解了老天给他们的启示。你叫田聪，与先皇的年号同音，实际就是天聪的意思。天聪元年是你的出生年，也是天启的驾崩年，老天让你在他死的同年降生，就是要让你耳聪，竖起耳朵来，捕风捉影，找到这些宝贝。另外一层，就是不要像姓朱的那样笨，而要聪明过人，破解这些宝贝中暗含着的天之启示。你明白不明白，你身上负有老天的重托？”
几天以后，大清顺治帝下旨，为肃亲王豪格平反昭雪，同一天，英亲王阿济格帐下四品武官，肃亲王府的家奴田聪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满族官员们议论纷纷：这个田聪在肃王爷开始倒运那年，脱离肃王府投奔了英王。而且马上就受到重用，连连升迁。而今，多尔衮一死，肃亲王平反当天，就弃官而逃，没准真在当年给肃王爷添了不少坏话。不说这话的人也纷纷鼓噪：“家奴脱逃，不能开此先例，传令全国各州县衙，通告捉拿，以儆效尤。”然而，鼓噪归鼓噪，大家看看英亲王府和肃亲王府都没动静，好像没这回事一样，也就鼓噪的没劲了。
久了，人们都把这件事淡忘了，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曾有过田聪这个人一样……
全部细细地看完后，方芷怡说：“和这个东西对照看，看不出那小子有编瞎话的地方。倒是那小子说得那个近三百年的鬼，和这个上边记载的这个先叫田聪，后改名叫金万年的有些瓜葛。咱俩下去问问他……”
毛洪说：“问这干什么？我根本不相信有什么鬼！”
方芷怡说：“问问有什么坏处？信不信还不是由你！”
方芷怡和毛洪一进李仲元的牢房，劈头就问：“你说得那个三百年的鬼是个怎么回事？”
李仲元有问必答，不厌其烦地把他如何从内务府拿到大恶鬼的东西，以及，这个大恶鬼是如何跟踪他一路杀人的事说了一遍。并且，还用手比划着，把这个在恶鬼长什么样都说了个详详细细。
方芷怡听完，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了。她急忙问：“那这个大恶鬼有名字吗？”
李仲元说：“他叫金万年。”
“啊！”方芷怡惊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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