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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洛阳

    青衣受不了夺门而出“素素姐最讨厌了”

    五月十八这天,白芷亲自给青衣挽发梳妆,给她挑一件玉带束腰的月白长裙,婉转峨眉英姿绰绰,收拾好就要去见阿颜,白芷拦住她“姑娘交代了,叫你午时过后再去见”

    “午时过后?”

    “是啊,上午你就老老实实听斋训,忆孝悌,祛灾祈福”

    青衣不乐意“我生来就没有双亲,听斋就算了,忆什么孝悌?”

    白芷皱眉“不许胡说”

    青衣敛了眉目不说话。

    “姑娘没有生辰,你今天仔细说话,不要惹她伤怀,等到了晚上我们高高兴兴给你祝酒”

    “哎,其实也没什么好过的,就是巴望着姐姐们的礼物罢了,姑娘没有生辰,我以后也不过了”

    “你看你,记性不好,张嘴胡说倒是很有一套,什么叫姑娘没有生辰,你就也不过了?”

    青衣自觉这话也是不对的“白芷姐姐说的是,我记下了”

    刚过了午时,青衣一阵风似的飘进上房“素素姐,姑娘今日午歇了么”

    “没呢,等你呢”

    阿颜仍旧坐在轮椅上“青衣,过来,早上有去佛堂上过香吗?”

    “去过了,还听了斋训,姑娘是怕我不听话,才让我午时再来的么?”

    “不是,今日煞出北方,于你日支两字不吉,不过午时,不动兵刃,所以才叫你晚些过来”

    “不动兵刃?我没动啊”

    素素捧过来一个颀长的百龙盘纹的红木剑匣“这是姑娘送你的生辰礼”

    阿颜说“这把上邪剑,我前两年得的,只是你当时年纪太小,怕你承不住戾气,如今给你做生辰礼再好不过,看看可还趁手?”

    青衣捧着剑“趁手趁手,姑娘入眼的东西,哪有不好的,青衣喜欢的紧,比素素姐亲手做的披风还喜欢呢”

    素素说“这嘴巴溜起来真是不得了,我一早给她的时候她也是说这披风好的很,比白芷姐姐的平安福包都好”

    青衣道“我每年都盼着过生辰可不就是巴着姐姐们的礼物呢,自然是什么都好”

    说着迫不及待拔剑出鞘,剑身苍啷出声,剑腊上古神兽盘纹,剑刃寒光凛冽,青衣两眼冒光“都说蒋先生的白虹剑是名剑之首亘古难求,我如今得了上邪剑,以后再不提白虹”

    沉鸣苑的后院里,青衣初得上邪,心生欢喜,又经蒋东来手传归鸿剑法,所谓琴遇知音无弦也鸣,上邪遇了青衣仿佛多了一道魂魄,归鸿遇了上邪仿佛有了归属,而青衣遇了上邪仿佛是一种宿命,阿颜坐在轮椅里看着游龙般的青衣,越来越觉得:人生而有命。

    青衣生来就该和这长剑相伴,自己生不见双亲,命不知归处,如这世间的一缕浮萍,而神都洛阳,又是什么呢?

    当今天下乃是连家的江山,国号大兴,当今皇帝三十岁即位,年号玄武。

    玄武三十年,西北大旱,甘肃陕西两府三年颗粒无收,皇帝着户部开国库备三百万两灾银赴两府赈灾,可灾银刚入甘肃府内就被劫了,皇帝大怒,命右相楚清潭亲查灾银被劫一案,三月后右相当庭陈情“西北两府三年大旱,陛下体恤民生疾苦,免两年赋税,又开库赈灾,上不枉江山重托,下不负黎民百姓,然,灾民不察圣意不恤圣心,西与羌族勾结,北与鞑靼狼狈,抢劫灾银,暴乱横行,加之近年以来,羌族与鞑靼已朋比为奸屡犯我大兴边境,在关外屯兵铸器,意图破关南下,觊觎我大兴江山,狼子野心天下昭昭,臣请陛下,着纪如松率兵五万,远赴西北,平暴攘外,还我大兴太平盛世,乾坤朗朗”

    皇帝震怒“此事当真?”

    楚清潭言辞凿凿“此事千真万确,铁证如山”

    皇帝当庭下旨“宣纪如松”

    左相王毓君奏道“陛下,这纪如松资历平平,身无寸功,籍籍无名之辈……”

    楚相道“王相此言差矣,这纪如松虽寸功未立,智谋善战虽不及镇国大将军,可也算是骁勇之辈,后起之秀,我大兴向来以才能博功名,历练一二未尝不可”

    王相道“既如此,臣请奏陛下,着韩川王亲征,韩川王贤名在外,又是我大兴亲王,亲王平乱定边以示我朝廷浩瀚天威,乱我朝纲社稷者,必诛之。”

    楚相急道“陛下……”

    皇帝思忖道“好了,王相言之有理,就着韩川王连继率兵亲征,纪如松为副将,命钦天监择日出征”

    十二月初五,韩川王连继率兵五万,金戈铁马旌旗万卷浩荡出了洛阳,其子连煜勋随军出征。

    玄武三十二年底,韩川王荡平西北边境,三十三年初,韩川王旧伤复发,缠绵病榻,右相上奏皇帝令其子连煜勋率军回京述职,连煜勋刚到洛阳,密原八百里火漆急报传至洛阳,韩川王病殁了,皇帝悲恸大哭,急诏连煜勋回密原抚灵柩回京。

    五月底阿颜一行人启程莫干山,仆从家用半月前已经浩荡出了浙江,他们一行轻装简行,六月里酷热难当,纵使阿颜打小怕冷不怕热,可惜路途实在遥远,很是吃了一些苦头,六月过半,人已瘦了一圈,白芷心疼,走走停停,歇得多走得少。

    “姑娘一上路就心事重重的,到底还是觉得洛阳一行不妥?”

    晚间歇在一家客栈,白芷伺候阿颜梳洗,见她终日眉间郁色不退,缓缓问道。

    阿颜说“我们临行那日,去跟夫人辞行,夫人没见我”

    “夫人躲着你?”

    “是啊,神都洛阳风云诡谲,连青衣都不信她是叫我去打理殷家产业的,临行前,又无只言片语,夫人态度如此隐晦,我如何安心”说着撑起身子,白芷在她身后置了靠枕“我隐约总是觉得,夫人知道我的身世,你记不记得,我从小到大,夫人很少见我,但每年七月,她总会到沉鸣苑与我待几天,早几天晚几天,总归都是在七月,所以我想,我的生辰,大概是在七月,她从不说破,我无计可施,殷家业大根深,可洛阳遍地皇权,夫人是想我置身风云,偏你我都无依无靠,吉凶未卜,如何安心”

    白芷惯常的稳妥持重“姑娘打小读了那么多书,怎么忘了既来之则安之这一句,除了素素还有一个娘亲和兄长还在浙江外,我们都是无牵无挂的,既然身无一物,又有什么好怕的”

    “身无一物,无牵无挂,你倒是心大的很”

    “姑娘别想了,早些歇息吧,反正我们跟着姑娘是什么都不怕的”

    七月初,阿颜一行堪到洛阳城外,阿颜见天气凉爽,草盛木茂,她久居轮椅,忽然想下来走一走,青衣扶着她下了车子,她踏着萋萋荒草,又借力青衣,走了一刻钟有余,虽然吃力可是心里高兴,车马不紧不慢跟着,还未到永安门,后面缓缓跟上来一队人马,百十人有余,为首两人,腰配长剑,白衣素缟,身后四马扶棺,棺柩硕大白布蒙身,护卫队个个身骑黑马,腰配长剑,兵甲外孝衣裹身。

    阿颜道“青衣,扶我回马车吧,告诉我们的车马,往边上避一避,让这兵家的棺柩先过”

    “好”

    阿颜一行六辆马车一字排开,远远让出车道,她坐在马车里,隔着薄薄的一层纱帘看着扶棺一行人,为首的两个少年皆是冠玉之貌,眉青目深器宇不凡,一行人还未到城门口,从城门里出来一人一马,是个女子,白衣素缟遮不住鹓鸾贵胄花容玉貌,为首的少年见了,即刻翻身下马,还未到跟前已双眼垂泪,弯腰见礼“煜勋见过公主”

    身后人皆匆匆下马,跪地见礼“见过临江公主”

    临江翻身下马,扶了一把煜勋“煜勋辛苦了,你们都起来吧,我来这城门迎一迎四哥”

    临江公主是皇帝的掌上明珠,素来与韩川王亲厚,走至棺柩前,忍不住怆然泪下“我四哥他......”

    煜勋悲然道“只剩一把灰了...”

    去时扬旗披甲归来却剩黄土一抔,临江只怨人世无常,顿时泪如雨下,旋即回身上马,高声道“临江来迎四哥回家,这黄泉孤独,四哥莫走错了路”

    身后众人又翻身上马,有人燃了火纸,丢了一串炮仗,众人高叫“王爷进城了,黄泉路,莫流连”

    阿颜一行跟着入了永安门,一直跟到城中,城中百姓知是韩川王棺柩回京,夹道相送,人群拥挤,阿颜的车马也越走越慢,白芷问青衣“我们的宅子是在哪儿?能不能绕过去?”

    青衣道“我们的宅子跟韩川王府就隔一条街,绕不过去的,姑娘再辛苦一会儿,就快到了”

    不到一刻钟,果然停在一家宅院门口,车夫摆了轿凳,白芷扶阿颜下了马车,一抬头讶然道“咦?这宅子为何空着门额,连个题名都没有”

    青衣道“忘记跟姑娘说了,夫人说这宅子是姑娘的,但凭姑娘做主,想怎么题便怎么题”

    阿颜哦了一声。

    府里下人用具一律齐全,白芷一直忙着打点阿颜的行装,到了晚间的时候,才带着外院的张管事来见阿颜。

    张管事四十有余,身形高瘦,方方正正一张脸,留着小胡子,见了阿颜俯身见礼“见过姑娘”

    阿颜道“管事坐下说话吧,管事哪里人?”

    那管事不敢托大,只是站着说话“小的祖籍浙江永嘉人,十几岁上跟着黄掌柜谋生,十几年前又跟着黄掌柜来洛阳,前不久听说姑娘要来洛阳,黄掌柜就派小的过来供姑娘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