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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黄掌柜

    “黄掌柜?”

    “黄掌柜是浙江杭州人,打小就在殷家效力,殷家在洛阳的商铺,田庄,车马行,茶肆,酒肆,当铺,勾栏院之前都是黄掌柜在打理,黄掌柜说,姑娘一路风尘未歇,不敢叨扰,过几日再来拜见”

    “张管事是个通透人,这府里上上下下以后就劳管事多费心了”

    “不敢不敢,正要跟姑娘回禀,这宅子闹中取静,在这洛阳城里不大不小不显眼,外院家丁门房统共十八人人,粗使婆子厨娘四人,内院小丫鬟六人,身契和房契都在这里了劳烦白芷姑娘收好”

    白芷接过来道“劳烦张管事了”

    “不敢当,不敢多叨扰姑娘,小的下去了”

    等到张管事出了院子,白芷道“这院子哪里需要这么多人,我这几日好好查查这些身契,认认这院子里的人,什么风气什么规矩总要过一遍的”

    素素道“白芷姐姐管家的本事,怕是十个张管事也比不上”

    青衣也跟着说“就是,那张管事管不住人,就拼命往院子里塞人,要是换了白芷姐姐,这么些人能管三个院子”

    白芷道“就你们俩会说话”

    “这张管事看着倒像个实诚伶俐的,有一说二,他浸淫洛阳十几年,行事作风总有些道理,这洛阳也不比莫干山,这院子里的人,你先过一遍也好,素素,青衣,你们白芷姐姐怕是要忙上一段儿了,你们多帮衬着”

    “那是自然,这还用姑娘说”

    韩川王殁,皇帝悲痛,连下两道圣旨,其一辍朝五日,宰相以下在京官员皆要易服奔丧,着左相王毓君、大太监谭续为韩川王扶丧,其二追封韩川王为一字亲王淳,长子连煜勋封果硕王。

    亲王殁,庶人女子素服披发,不见华饰,阿颜散着长发,只穿一件月白单件纱裙,静静坐在后院的荷花池边,也不知在想什么,辰时过半,白芷走到亭子里“姑娘,黄掌柜过来了”

    阿颜说“不是说过几天才来,怎么今天就过来了,来了也罢,咱等会儿再去见”

    黄掌柜五十几岁,花白头发,身材微微发福,身量不高,着一件青灰长衫,静静坐着,从辰时三刻一直等到午时初,也不催也不问,中间只有小丫鬟上来添过两次茶,黄掌柜一直笑眯眯的,脾气好的很。

    阿颜进来的时候站起来微微俯身见礼“见过姑娘”

    阿颜道“劳黄掌柜久等了,白芷,给黄掌柜换盏茶”

    黄掌柜道“不劳烦白芷姑娘了,茶过三巡,回甘正浓,这茶,此时正好”

    阿颜笑了“倒是我怠慢了”

    黄掌柜呵呵一笑“不敢不敢,浙江到洛阳迢迢千里,姑娘辛苦了,我今儿过来就是请姑娘安,顺道给姑娘送点东西”

    “那辛苦黄掌柜了,不知道送的是什么东西”

    “不敢当辛苦二字,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不过是洛阳近几年的官府邸报,挑了些要紧的先送过来给姑娘看一看”

    “邸报?”

    “姑娘初来乍到,这洛阳城不同莫干山,殷家虽是商家,可这天子脚下,人事缠绕官商不分,殷家多的是皇家的生意更是云烟雾绕错节盘根,姑娘心思灵透,必以为然,黄某就不多说了”

    “黄掌柜言之有理,白芷,去把黄掌柜的东西收进来吧”

    白芷去了,黄掌柜又接着说“还有一样东西,姑娘也一并收进来看看吧”

    阿颜轮椅坐得久了,自己掀开薄毯动一动腿,漫不经心“哦?”了一句。

    黄掌柜道“殷家虽说世代为商,想必姑娘也知道殷家的祖上靠的是丝帛起家,在遍地丝绸的江南之地算不上什么大家,可到了殷老先生这一代,殷家的丝绸已遍布大江南北,甚至于,宫中丝贡无不出自江浙殷家,到了殷大先生这一辈,产业已遍及商行车马行,钱庄,田庄酒肆,丝乐勾栏无不涉猎,说殷家富可敌国一点都不为过,风口浪尖通常也是风摧火炙之地,洛阳改天换地,殷家首当其冲,可殷家三代能走过这天下易主,姑娘以为靠的是什么?”

    阿颜静静听着,此时道“黄掌柜已经说了,洛阳脚下官商不分家,既不分家,靠的便是审时度势了”

    “审时度势”黄掌柜点着头“这话说起来容易,其中千沟万壑又是常人心智所能驾驭的”

    “听闻殷大先生年少时,拜的是高大人门下”

    黄掌柜道“夫人说姑娘心思锦绣,果然是闻弦知意之人”

    “黄掌柜谬赞了,不敢当”

    “姑娘猜的没错,大先生确实是殷家披荆斩棘行踏风云的灵魂人物,当年拜的是高远政门下,当时高大人还在江浙为官,殷老先生敬重高大人德望,费心竭力让大先生拜在高先生门下,后来高大人一路升至太子太傅,说起来,这大先生跟前太子也算师出同门,颇有些交情”

    “颇有交情?黄掌柜这话听起来倒像是轻描淡写,怕是两人不是颇有交情,而是交情颇深吧”

    黄掌柜又呵呵了“姑娘说的是,不过交情这回事,怎么说呢,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何为深?何为浅?”

    “倒也是,不过据我所知,二十几年前太子谋反一案牵连甚广,至今有人提起都心有余悸,殷大先生与前太子师出同门又有私交,连当时贵为太子太傅的高大人都未能幸免,殷先生是如何通权达变带着偌大的殷家全身而退的呢?”

    黄掌柜深深叹了一口气“姑娘这话可就深了”

    “黄掌柜不说也无妨”

    “倒不是黄某不愿说,只是无从说起啊,无从说起”

    黄掌柜自见了阿颜便开门见山无一句废话,阿颜自知水深水浅,你来我往句句紧逼,可到了这关键时候黄掌柜又讳莫如深一字不提了,阿颜心里不悦,你既有言相告又何必遮遮掩掩“这话,其实也好说,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殷家在,那是陛下眼里容得下殷家,若是陛下眼里容不下……”

    黄掌柜忙道“姑娘,这话不可妄议”

    “黄掌柜此话差矣,黄掌柜刚刚还说这官商之间千百缠绕,所谓理不辩不明,不议,又怎么理得清这中间的曲折沟壑?”

    “姑娘锦心绣口,黄某佩服,只是在下确实不是有意相瞒,实在是知之甚少,知之甚少”

    阿颜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自己是身不由己不得不来,可如今前程未卜,如雾里看花隔纱望月,这黄掌柜说起话来点到即止讳莫如深,真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也罢,这一生本就是禹禹独行,夫人与自己有恩,舍命相还,也算无牵无挂。

    “依黄掌柜的意思,你随着邸报一起送过来的东西,是跟这前廷朝政有关的?”

    黄掌柜又不知从何说起了,只说“姑娘一看便知”

    白芷走进来说“姑娘,东西都已经收好了”

    阿颜点点头。

    黄掌柜接着说“姑娘久居莫干山,意在沉鸣止唳,今时不同往日,既已踏足风云,该唳声扬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