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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殷无妄

    “王爷为了太子行宫,洛阳远道杭州,可有收获?”

    “实不相瞒,找不到洪恩怕是要无功而返”

    “找到洪恩,王爷当如何?”

    “现在看来,洪恩是曲染之死的关窍所在,更是清渠别院始末的关键人物,找到他,就找到了这两件事的出口”

    “王爷刚刚说无功而返,杭州之行,王爷想要什么功呢”

    “我为行宫而来,又带着皇命,自然是要弄个清楚明白”

    “嗯,王爷是要太子越轨的证据,王爷想过没有,这证据若是摆在陛下案前,陛下该当如何呢”

    煜勋没想过。

    “一个土地丈量,陛下尚且东西两顾左右为难,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太子不端?”

    “其实王爷心里清楚,太子不轨已然是事实,可他是这天下唯一的储君,即便越轨,能怎么样呢,小皇子年幼,这天下也等不到他长大”

    “他也不是二十几年前的韩山太子,说他谋反,这时机不对,没人会信的,饶是如此,陛下还是让王爷来了,这天底下最危险最不能为人所知的父子猜忌,陛下居然让王爷你来了”

    煜勋脑袋里轰然炸开一片,他好像听出些关窍了。

    “即便太子不才,他日小皇子登储,陛下对王爷真能毫无忌惮?毕竟,王爷也是皇室血脉,手里握着帝王之资啊”

    “所以,不管怎样,太子的储君之位不能动,至少目前不能动,可若是陛下知道王爷手里握着清渠别院的真相……”

    殷无妄没接着说下去,他看着煜勋,煜勋脸都白了,那真相谁都可以有,他连煜勋不能有。

    这些话,临行前阿颜好像也说过,只是当时一头雾水,他也没机会想清楚,她说“陛下手里耳目何止百千,王爷并不是个好人选”

    她说“这天家的父子嫌隙最是微妙凶险”

    于是他问“敢问先生,杭州之行,可还有别人”

    “有,可不管还有多少人,只要我捂着洪恩,堵住王爷所说的出口,这结果都是一样的,别院被拆,曲染被杀,现在看来是个最好的结局,死无对证,一切似是而非,处处都是余地”

    “可是我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一定要我来”

    殷大先生道“王爷想不明白?”

    煜勋摇头“我想不通,既然那别院的原委并不紧要,陛下为何非要我来”

    殷大先生看着他“王爷来之前,我也没想明白,今日见了王爷,我倒有些明白了”

    “煜勋洗耳恭听”

    “因为王爷你,跟别人不一样,最大的不同在于你跟这权欲横流的朝堂格格不入,更没有争储之心,也因为陛下他谁都想用,又谁都不信,更是因为,陛下对现在的储君有了新想法了”

    煜勋叹气“先生真是高看我了”

    “没有”殷大先生说“你很好”

    “先生抽丝剥茧,煜勋茅塞顿开,这可是杭州之行最大的收获了”

    殷无妄浅笑“王爷,咱们后院里转转吧,去看看花,透透气”

    后院里有着考究的山水格局,一个一人多高的风车哗哗哗转个不停,煜勋仔细瞧了一会儿,原是引的外河活水,挖了暗道引进府里,借着地势带着风车,在府里几个回环后又随着暗道流出去。

    花也开的好,各有各的芳彩,谁也不沾谁的光。

    “殷家百年积蕴,见识了”

    殷大先生却道“王爷腰间的福包,看着眼熟啊”

    “哦,这个是临行前,阿颜送我的”

    “怪不得,那应是出自我夫人之手了,阿颜她好吗”

    “嗯”

    “王爷回京,给她带个好,从她远走洛阳,我夫人甚是挂念”

    “好”

    “至于土地丈量一事,王爷怎么看?”

    煜勋道“古语云君子养贤惠及万民,为臣者,当立如是之功”

    殷无妄点头“王爷说的好啊,圣人养贤以及万民,裴秀泽是好”

    “先生是想说?”

    “如今这朝堂清气无多,皇权疲软,太子无才,裴秀泽独木难支,如何以一己之力擎起万民福泽?”

    “王爷想一想,裴秀泽一人之力,撼这天下的沉疴隐疾,胜算几何?”

    煜勋回到客栈,云起跟小九已经回来了,煜勋问“怎么样?”

    云起摇头“技不如人,跑了”

    “走,咱们收拾东西回洛阳”

    小九瞪着眼“咱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我的意思是,王爷差使办好了?”

    “嗯”

    “那那俩钉子咋整”

    煜勋敲在他脑门上“废话真多,你还怕他俩丢了不成?”

    正说着,十四上来了“王爷,要走了?”

    煜勋朝他招招手“来来来,十四你过来”

    “咋了王爷?”

    煜勋抬脚狠狠踹在他屁股上“行啊你小子,扮猪吃老虎”

    十四一个趔趄,脸上还是带着笑“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

    “曲染啊,洪恩啊,哪个你不是门儿清,叫你在这儿不咸不淡的应付我”说着又要上脚。

    十四一边躲一边道“王爷,你消消气,消消气,咱总得捂捂别人的眼不是,多少人盯着王爷呢”

    煜勋道“那你说说看,隔壁那俩,什么来头”

    “拿钱消灾的江湖人,一个擅长使毒,一个踏雪无痕,只认钱不认人”

    “好了,知道了”

    告别十四,三人走水路出浙江,趁着夜色在渡口上岸,走了有两里地,河岸上一栋两层的旧房子,门外挂着饱经风霜的破旧幡布,上面写了一个字“酒”

    小九上前敲门,才发现门上落了锁“想是白天开门生意,夜里就落锁归家了”

    云起抬起枪,只听一声脆响,一串锁链应声落地。

    小九嘴里碎碎念道“得罪了,得罪了”

    推开门,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气,屋顶上稀稀落落露着散碎几点星光,厅里摆着两个大大的酒缸,小九掀开盖子“哟,还有酒呢,幸好我带的有牛肉,王爷,云起大哥,我收拾收拾,咱们吃点喝点”

    上来二楼,一张桌子,两张短塌,隔着窗子还能看见远处的运河,煜勋道“这上了岸,可就没这么安生了,天亮赶紧去找马”

    小九嗯了一声。

    云起道“小九,这一路少不了打架,你放机灵点儿,到时候刀剑无眼,顾不上你的时候你自己跑快点儿”

    “嗯嗯嗯,知道了”

    小九摸了两坛子酒上来,配着干粮酱牛肉,三人填饱肚子,抓紧时间歇一会儿,就等天亮。

    醒来是云起踢翻了酒坛,很清脆的哗啦一声,煜勋张开眼就觉得浑身乏力,榻子上的云起支起半张身子,费力道“着了道了”

    煜勋叹口气,还是大意了,他踢了踢小九,一点反应都没有。

    很快,窗子外翻进来两个人,一个糙脸汉子,一个白净男子。

    煜勋半靠在墙壁上“哟,熟人啊”

    那白净男子笑眯眯的拱手道“小的朱旭,见过王爷”

    “二位倒是把我摸的门儿清,还不知道你二位是什么路子啊”

    “嗐,我们兄弟二人,闯江湖的无名小人,走的是刀尖血路,图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就是不知道拿谁的钱又消的什么灾”

    朱旭嘿嘿笑了两声,在屋里踱着步子“这个还得在王爷身上啊,想王爷一路奔袭劳碌,所为何事啊”

    煜勋道“哟,这个还没摸清楚呢”

    “想王爷跟我兄弟二人也不差,行的都是替主子消灾的路子,咱们何不坦诚相待,打开天窗说说亮话”

    一边的云起嗤笑出声。

    煜勋摊开手“二位这般下作手段都使上了,倒是有脸说坦诚”

    “小的这也是不得已,我与王爷素无仇怨,何必动刀动剑的伤了和气,一点小东西,让大家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的说几句话多好”

    云起道“这个你得等等,你等爷缓过手脚,好好跟你心平气和一回”

    朱旭又嘿嘿一笑“这位爷别这么冲动,在下真就是想跟王爷说几句话,就是不知道王爷愿不愿听”

    煜勋道“哎哟,您可真客气”

    “好,那小的说了,王爷你呢,为清渠别院而来,虽然我不知道这曲染之死跟清渠别院有什么关联,但小的知道,这趟差事并不好办,王爷坐困杭州数日束手无策,可就是那日,那日王爷金蝉脱壳丢了半日”

    煜勋眯起眼“所以呢”

    “王爷丢了半日之后就急匆匆的要打道回府,想是王爷拿到想要的东西了”

    “是又怎么样呢”

    “那就是了,小的想知道,王爷那半日去了哪儿,见了谁又说了什么话,清渠别院又是怎么回事”

    煜勋装模作样皱着眉“这个啊,那爷可得好好想想”

    朱旭道“不急,王爷慢慢想”

    身边那大胡子急道“跟他废这么些话,要我说,齐刷刷抹了脖子扔河里喂鱼去”

    朱旭瞧了他一眼,又看着煜勋“我兄弟二人拿的可不是人命钱,还请王爷行个方便,我兄弟二人好交差啊”

    煜勋正欲答话,云起忽然道“你二人带了多少人来”

    朱旭一怔,他也感觉到不对了,可云起已经明白了,这不是一伙人,他接着叫了一句“别说话,熄灯”

    话音刚落,窗外嗖嗖嗖一阵箭雨,噼里啪啦打在墙上,有几只穿过窗户铮铮钉在地板上,云起从榻上翻身下来,窝在墙角,手脚一阵酸软,他咒骂一声,这种下三滥的江湖手段真他娘的要了命了。

    大胡子抱着头,煜勋打翻灯盏,对那大胡子道“用桌子堵住窗口”

    少顷,箭雨歇了,煜勋道“看来二位这差事也不好办啊,弄不好,命都得搭在这儿”

    大胡子道“怎么办”

    朱旭一阵懊悔,早知道这浑水不好蹚,要是折在这儿可太不值当了“还能怎么办,解药”

    “啊?”

    “快点,多少人想杀这位爷呢,咱兄弟搞不好被人当小菜一锅给炖了”

    大胡子丢开桌子,腰里摸出两味药,倒在一个瓶子里使劲晃了晃,先放在煜勋鼻子下,煜勋用力一吸,只觉一阵令人发呕的气味直冲脑门,随之手脚就活泛了,大胡子又拿去给云起,可是这时候,窗子里飞进几个拳头大的黑罐子,落地就开始往外噗噗冒着白烟,朱旭赶紧捂住口鼻“遭了,快走”

    煜勋拖着小九,几个人慌张逃出房门,云起将药放在小九鼻下,小九幽幽转醒,云起拍拍他的脸“小九,要打架了,你放机灵点”

    小九啊了一声“这么快就来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箭雨,房门窗户个个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煜勋道“小九,你去看看,看这房子还有没有别的出口”

    小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