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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成敏摇头“在哪儿不敢说,可跟那楼船逃不了干系,几十万两银子,最少得二十口大箱子,在水里也说不准”

    煜勋道“要是真在水里,那就麻烦了,洛河水域宽阔,水情复杂,洛阳再好的水鬼也靠不过去”

    “要不说这纪如松还有些头脑,这水里可是个好去处,你就是把洛阳翻个个儿也找不出来”

    青衣道“说了半天,都是瞎猜啊”

    成敏道“也不算瞎,八九不离十吧”

    青衣说“那剩下的一两分呢”

    隐公子道“剩下的一两分,还得官家出手啊,总不能叫我去吧,饷银多烫手啊,我可不敢拿,师出无名就是罪,你说是吧小王爷”

    “可不是吗,妄议朝政图谋不轨,洛阳城里眼线万千,你哪样师出有名?”

    隐公子摇着扇子“你可真是又讨厌又不知好歹,一点都不如阿颜讨人喜欢”

    阿颜叹气,这个人,说话一向真真假假口无遮拦,真叫人头疼。

    “剩下的事儿就交给王爷了,青衣,我们走吧”

    “别急啊”隐公子道“姑娘是不是忘了,这位公子,还有话没说呢,咱们不妨一起听听看啊”

    煜勋恨得牙痒,云起道“在下云起,有何见教?”

    “哦,云起,原来你叫云起,不知家门何处?”

    “根浅门微,不足挂齿”

    “是吗?我认识一个人,家门显赫尊贵,他右腿膝盖上有一道两寸长的疤,那时候他还小,是磕在石头上磕的,啧啧,可是好长一道疤呢”

    云起道“是吗?”

    “是啊,可惜啊,后来祸端横生,满府几百口人哪,一夜之间,一个不留……”

    煜勋喝到“你住口”

    话音刚落,心里的邪气已经压不住了,手里的长剑仓啷出鞘,直指隐公子。

    隐公子手里的扇子一收,出手挡开,玄铁扇清朗一声脆响,他无意缠斗,可煜勋的剑缠着他不放,成敏跟云起紧接着加入战局,顷刻间,这屋子里杀意充斥,铿锵琅琅,这么点大一间屋子,还有人不断冲进来,眼看这场面就要失控。

    青衣白芷面面相觑,阿颜又是皱眉又是叹气“这是要拆房子?”

    青衣张着嘴“怎么办?”

    “你想打架?”

    “他们人多,王爷吃亏怎么办”

    白芷道“擒贼先擒王,这都忘了?”

    青衣嘴里叫了一声“得嘞”一边闪身加进乱局。

    乱糟糟的阿颜也看不清,只一会儿就听青衣叫道“都别动”

    成敏惊到“公子”

    青衣半剑出鞘,扣着隐公子,隐公子伸出手推开来“好了,都下去吧”

    又瞧着青衣“还得谢谢你,没划我的衣裳”

    “好说好说,这清风楼可是我家姑娘的,你这大吵大闹的,我家姑娘不高兴”

    他撇着嘴“又不是我先动手的”

    阿颜道“隐公子想说的话,我已经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饷银的事,我多谢你,咱们改日再叙”

    “成敏,送姑娘回去”

    煜勋道“这个就不劳烦公子了”

    两个人两匹马,慢悠悠跟着前头的马车,俩人个个愁绪满怀,枝节横生措手不及,两两相看,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阿颜也不说话,青衣一阵的唉声叹气。

    阿颜问“你叹什么气”

    “哼,王爷连姑娘都瞒着”说着掀开帘子往后瞧瞧“还敢跟过来”

    阿颜却说“过几天可能要下雨”

    “下雨怎么了”

    白芷皱眉“青衣”

    青衣乖乖闭上嘴。

    沉鸣苑。

    阿颜一行刚进院子,素素迎出来道“姑娘,夫人来了”

    “谁?”

    “夫人”

    “哦”阿颜心里砰砰乱跳,怪不得她一直没等到杭州的信。

    “请王爷跟云起公子偏殿稍坐吧,我去见夫人”

    院子里的山树花木,水塘和长廊,好像跟刚到洛阳的时候一模一样,或许不一样吧,阿颜已经记不起它们之前都是什么样子了。

    夫人也一样,永远沉默安静得像博古架上的古董,光有诗书的华丽感还不够,还带着深邃厚重的故事感,读不懂,看不透。

    “夫人”

    “嗯,你回来了,去哪儿了?”

    “去见隐公子”

    “哦,你近日好吗?怎么越来越清瘦了,不过,这精神里比从前多了些根骨”

    “劳夫人挂怀,我一向这样,养不胖”

    殷夫人道“叫你来洛阳,辛苦你了”

    阿颜说“谈不上辛苦,就是费些神”

    青衣在屋子里晃来晃去,时不时瞧一眼煜勋,煜勋道“你别晃了,你家夫人来了,你不去见夫人,在这儿晃什么”

    “我在想,你说夫人来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

    “瞧瞧瞧瞧,我家姑娘平日里操不完的心,天天皱着眉头想想想,我都怕她哪天脑子都干了,你倒好,啊,王爷,你不知道就算了,你还有事瞒着他,你这叫什么?”

    云起问“你家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不如你先说说,你是什么人”

    “你的信我收到了,比我预想的要早了一些,想是你遇到难处了,可是有些事,信上说不清,还是我来一趟比较好,也该是时候了”

    “什么时候”

    “给你你想要的,殷家的一切”

    阿颜心里一顿,该来的,总会来,她心里忽然就起了一阵恐惧,像刚来洛阳时的那种恐惧,来自深渊,来自未知。

    她拿到殷家多年积蕴的一切,然后呢?

    手里的茶,寡淡无味,等着夫人往下说。

    “从何说起呢?”

    院子里有风,卷着淡淡的灰土气息冲进屋子,荷花还没开,荷花要开了,冲进来的就是荷花香了。

    阿颜说“那就从云起说起吧”

    “嗯,云起,云起是韩山太子遗孤,是死了多少人才活下来的唯一一个,是大先生把他送到西北,养在韩川王军中,跟果硕王一同长大”

    “那隐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当年东宫有一门客,白楼,用自己的孩子替了云起,其中的艰难波折,非局外人所能体会,白家一门,换了云起一个,如果说隐公子知道,那他可能是白家的幸存者”

    夫人说“现在你能说说,你为什么想要殷家的一切”

    “这条路,不是夫人给我选的吗”

    “阿颜,我知道,你怪我,怪殷家,可有些事,是因果造化,非人力所能干预”

    “造化?”

    “对,这是你的造化,他日山河踏尽,方知前尘”

    云起脑子里闪过一幅幅画面,他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喘不上气,身披铠甲的刀兵军士,化身冰冷的杀戮怪物,一刀一个,目光比刀还要冷,满地乱滚的头颅,满天满地的血,他脸色发白,几欲作呕。

    煜勋赶紧道“四哥,四哥,缓缓,醒一醒”

    云起已经很少发这种魔怔了,像被困在异时空里,被拘着魂魄,挡不住,也逃不出来。

    青衣道“什么?什么四哥,你们……”

    话还没说完就听白芷在外面叫道“青衣,你过来,快点,搭把手”

    天色渐暗,白芷还没来掌灯,阿颜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一下一下捻着帕子,皱的不成样子了。

    煜勋进来叫了一声“阿颜”

    “嗯?”

    “云起的事我不该瞒你”

    “嗯”

    “他是我四哥,是韩山太子嫡亲的儿子,他能活着,不容易”

    “瞒就瞒着吧,没关系的”

    煜勋说“你怎么了”

    她说“造化,王爷你说,什么叫造化”

    “什么?”

    她低下头,双眼酸痛,一阵的头晕目眩,她觉得不对,仓惶间想站起来,可是怎么这么累啊,晕倒前还在想,这才什么时辰,怎么这么想睡觉啊。

    煜勋叫起来“阿颜,阿颜”

    他跑过去抱起她,一阵惊慌失措,奔向长廊“素素,素素”

    先跑过来的是白芷“怎么了这是”

    “素素呢”

    “王爷先跟我来”白芷把煜勋引至寝居“我去叫素素”

    阿颜白着一张脸,双手冰冷,煜勋一手心的汗,拉住毯子给她盖上,她好像皱了眉,他又赶紧掀开了。

    素素奔进来,一看一摸,手腕上搭了脉,旋即就放开了“没事儿,白芷姐姐叫人去熬碗红枣粥,加些阿胶,多放些红糖”

    “好”

    欲走又转过身“王爷,偏殿里用茶吧”

    “嗯,好”

    出门撞上青衣“姑娘怎么了?”

    “没事儿,素素说没事,要睡一会儿”

    青衣叹道“得亏王爷在这儿,夫人来前也没递信儿,都忙着安置夫人呢”

    说完才记起来头里还对他满怀的怨气呢,耸耸鼻子“算了,我去守着姑娘去”

    这一觉睡得深沉,不知星月变幻,不知露深更长,夜里被素素叫起来,一碗粥,一碗药,再醒来,已经天光大亮。

    青衣跳进来,许是刚练完剑,脑门上还淌着汗“姑娘你醒了”

    “嗯,什么时辰了?”

    “辰尾了吧”

    “这么晚了”

    “不打紧,素素姐说你思虑太过,伤神,伤身,夫人也叫你多睡会儿”

    “嗯,夫人呢?”

    “一早来看你,后来说有事出去了”

    “哦,叫白芷姐姐过来,洗漱更衣”

    “我去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