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阿颜命里的风云之数，我只能参透一半，另一半，在她自己身上，我来洛阳，不是我要来，是她引我来的，她到了一个路口，迷茫，观望，她的敏锐跟天赋超乎我的想象，帝权跟相权之争的关键，就在韩山太子旧案，她已经攫取到了”
“我父王，他……”
“我知道，翻案，谈何容易，可是阿颜已经到了这个节点了，以后的事，就看她的了，只是啊，殷家与两位的生死都在此一举了，一倾俱倾，二位，怎么想？”
煜勋道“阿颜呢，她怎么想？”
殷夫人摇头“我不知道，我来洛阳，给她想要的殷家的一切，她怎么选，是她的命数”
云起煜勋相看“殷家大义在前，我兄弟如何肯做畏首畏尾的苟活之徒，她若一往无前，我兄弟自然舍命相随”
“阿爷，那韩山太子一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皇权下的牺牲品，自古以来，这样的牺牲品数不胜数，可是你问我怎么回事，阿爷也不知道啊，看不明白的避之唯恐不及，看明白的不敢问不敢说”
云起去见隐公子。
他目光冰冷“你怎么来了”
云起道“白敞大哥”
“哼”隐公子冷笑“不敢当，四爷”
“白家大恩，何以为报？”
隐公子的话比目光还要冷“何以为报？你怎么不去问问我的父亲，问问我那弟弟，该怎么报？”
云起点头“我欠白家的，还不清了，白家的命，东宫的命，我一条一条讨回来”
“就凭你？”
云起不答话，朝他施了一礼。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有命的话，今生还你，没命的话，来世再还”
云起转身要走，隐公子叫住他“你等等”
“你把话说清楚了，你到底什么意思，先不说殷家，你跟小王爷到底在做什么”
“我兄弟同殷家已是同路之人，殷家做什么，便是我兄弟在做什么”
山里有动静了，山洞里的打的兵器在山脚做了休整，装上马车，做普通商队装扮，一路往东，进了一家院子，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一间民房，这民房离工部的器械仓也就一盏茶的脚程。
煜勋道“我知道了，只管盯着，不准妄动”
阿颜坐在亭子里吹风，殷夫人在廊下远远看着，想起来那日临走前，王毓君数度欲言又止“那个孩子……”
“你说过不问的”
“嗯”
他堪堪踏出房门，她说“她死了，早就死了”
她抱走她的时候，她还没有一只鞋子大，哭都哭不出声音。
她母亲声嘶力竭“那又如何，即便死，死在我怀里就是，这是一条命，为何你王家宁信这虚无缥缈的天命数术之言，也不信一个母亲”
王毓君道“给璇儿吧，或有一线生机”
她说“兄长，你要想好”
他红着眼“嗯，从此是生是死，只字不提，她若有幸活着，我也不配听她叫一声父亲”
“好”
“只是，她若活着，你好好待她”
“好”
一转眼，她已经这么大了。
当初那双半点尘埃不沾的眼，如今已经填了太多东西了。
“阿颜”
她转过头“夫人，你要走了吗”
“嗯”
她低下头，眼里的红瞒不过人。
“阿颜，这世上多的是因果，悲苦喜乐，你我有的选，也没的选”
“以后的路，你要保重”
“殷家欠你的，我欠你的，或有相还日，或许没有了”
“若有来日，你我不会再这般相见了”
“我走了，别送”
她坐在亭子里哭，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泪眼迷蒙，眼泪不停地滚下来，连日头都看不清，这风吹来吹去，吹不干泪眼，真的好辛苦啊。
她也不好过，嘴上说着别送，脸上却泪眼长流，马车里揪着衣襟，哭得喘不上气，她一手养大她，如骨肉何异？
眼泪还没干，煜勋来了。
她还在怔神，想一想，鼻子一酸，眼泪又落下来，擦也擦不完，随它吧。
煜勋道“阿颜”
“哦，王爷来了”
他怀里摸出一张帕子，那是他在杭州的时候得的，就是绣着两行诗的那面帕子。
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帕子点在她脸颊“没关系啊”他说“别难过，别怕，别慌”
说得她心里一酸，眼泪又涌出来。
看得煜勋心里发颤，这无助感太浓烈，他接不住。
“别哭了，夫人走了，还有我呢，以后的路，你怎么走，我跟着就是了”
“王爷你不懂”
“我懂”他说“殷家在，那是你背后的山，如今殷家在你手里，我懂你的仓惶迷茫，你怕承不住殷家的大义，也怕多少人的生死都在你一念之间”
她点头“这人世孤苦，又沉重又辛苦”
“没关系”他叹气“别哭了”
她抬起头，眼泪还是往外流，脸上长长的泪痕，煜勋忍不住了，他抱住她，捂在他怀里。
饷银丢了这么久，刑部大理寺的案子查得毫无头绪，陛下朝堂上大发雷霆“废物，一群废物，这个不知道，那个不知道，你们都是管什么用的”
朝堂上跪了一地，没人吭声，陛下更生气了“差事个个做不了，官帽倒是戴的比谁都稳，怎么，你们来这朝堂上混饷来了？”
欧阳逸低眉顺眼，骂两句，不疼不痒的有什么关系，有人就受不了这个委屈，义愤填膺再将裴秀泽拉出来言语鞭笞一番，无非说他多卑劣，坐在牢里还给朝廷添麻烦，惹得天下不宁，说他辜负圣恩枉为人臣，说他乱臣贼子其罪当诛，总之痛心疾首，没有更甚。
听得陛下一口气闷在心里，如鲠在喉，难受之至。
他摆摆手“好了好了，你下去吧，别说了”
“金山呢，你们不是说他家里有金山吗？金山找回来了吗”
“回陛下，没有，金山被劫，怕是也在裴秀泽的筹谋之内”
“他案发就进了大理寺，怎么筹谋的？还是说他连进大理寺都筹谋好了？”
“额，这个……”
陛下又是一阵烦“好了好了下去吧，别说话了”
阿颜看着案子上的金山“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隐公子道“那是自然，这些人也真是下血本了，要不然我劫它干嘛”
“那些信呢？”
“干嘛？我都丢的差不多了”
“行吧，丢就丢吧，留着这个就行”
隐公子来了兴致“你想干什么”
“没事儿，我有用”
“你不说，我可不帮你”
阿颜看着他“我想送给咱们的大理寺卿，他不是对这个感兴趣吗，我叫他看个够”
隐公子笑弯了身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哈哈，真是有意思，有好戏看了”
“还得你帮忙啊”
“那是自然，这忙我乐意得很，你说吧”
“纪如松不能动，楚相可不好惹”
“那你的意思是？”
“找个能动的”
“谁”
“我不说了吗，欧阳逸啊”阿颜道“栽赃陷害，监守自盗，这什么金山银山，应该都在他的案子上啊”
阿颜说“还有饷银，得想法子把饷银弄出来，一并摆在寺卿府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避强就弱”隐公子点头“嗯，合情合理，这动静可不小，戏台子太大了，戏就不好唱了”
“可不是，所以少不了你隐公子啊”
“哼”隐公子弯着眉眼“事儿不是什么好事儿，可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顺耳呢，哼哼哼……”
阿颜看着他“谁叫你爱看戏，爱热闹啊”
“那饷银，怎么个法子”
“这个有些棘手，有些环节我还没理清，公子有什么高见？”
隐公子手一摊“我没有，我一个看戏的，操不了这个心”
沉鸣苑。
阿颜道“饷银的事儿不能再拖了，咱们得动一动”
煜勋道“你说”
“纪将军这般行径，得参他一本哪，私行不检，始乱终弃败德丧行，朝里没人说话吗”
煜勋眨眨眼“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是他故意留的破绽？”
“说不好，咱们试试就知道了”
“好，我来安排”
相府。
纪如松道“相爷，饷银的案子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楚相眯着眼“谁说没动静，参你的折子已经达了天听了，还说没动静？且先不说这个，叫你查的金山呢”
纪如松道“都是些江湖散人，临时起意，出了浙江府就没信了，真是会添乱”
楚相暗暗叹气，什么江湖散人，就这么巧？
“这鱼呀，要动了，可惜呀，小聪明是有的，就是差些道行”
“这天下，还没什么人事能逃得出相爷的手掌”
“好了，你去忙吧，过几日吏部的斥令文书就会到你府上，你尽早筹备，做的像样点”
纪如松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如松记下了”
“我父王，他……”
“我知道，翻案，谈何容易，可是阿颜已经到了这个节点了，以后的事，就看她的了，只是啊，殷家与两位的生死都在此一举了，一倾俱倾，二位，怎么想？”
煜勋道“阿颜呢，她怎么想？”
殷夫人摇头“我不知道，我来洛阳，给她想要的殷家的一切，她怎么选，是她的命数”
云起煜勋相看“殷家大义在前，我兄弟如何肯做畏首畏尾的苟活之徒，她若一往无前，我兄弟自然舍命相随”
“阿爷，那韩山太子一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皇权下的牺牲品，自古以来，这样的牺牲品数不胜数，可是你问我怎么回事，阿爷也不知道啊，看不明白的避之唯恐不及，看明白的不敢问不敢说”
云起去见隐公子。
他目光冰冷“你怎么来了”
云起道“白敞大哥”
“哼”隐公子冷笑“不敢当，四爷”
“白家大恩，何以为报？”
隐公子的话比目光还要冷“何以为报？你怎么不去问问我的父亲，问问我那弟弟，该怎么报？”
云起点头“我欠白家的，还不清了，白家的命，东宫的命，我一条一条讨回来”
“就凭你？”
云起不答话，朝他施了一礼。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有命的话，今生还你，没命的话，来世再还”
云起转身要走，隐公子叫住他“你等等”
“你把话说清楚了，你到底什么意思，先不说殷家，你跟小王爷到底在做什么”
“我兄弟同殷家已是同路之人，殷家做什么，便是我兄弟在做什么”
山里有动静了，山洞里的打的兵器在山脚做了休整，装上马车，做普通商队装扮，一路往东，进了一家院子，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一间民房，这民房离工部的器械仓也就一盏茶的脚程。
煜勋道“我知道了，只管盯着，不准妄动”
阿颜坐在亭子里吹风，殷夫人在廊下远远看着，想起来那日临走前，王毓君数度欲言又止“那个孩子……”
“你说过不问的”
“嗯”
他堪堪踏出房门，她说“她死了，早就死了”
她抱走她的时候，她还没有一只鞋子大，哭都哭不出声音。
她母亲声嘶力竭“那又如何，即便死，死在我怀里就是，这是一条命，为何你王家宁信这虚无缥缈的天命数术之言，也不信一个母亲”
王毓君道“给璇儿吧，或有一线生机”
她说“兄长，你要想好”
他红着眼“嗯，从此是生是死，只字不提，她若有幸活着，我也不配听她叫一声父亲”
“好”
“只是，她若活着，你好好待她”
“好”
一转眼，她已经这么大了。
当初那双半点尘埃不沾的眼，如今已经填了太多东西了。
“阿颜”
她转过头“夫人，你要走了吗”
“嗯”
她低下头，眼里的红瞒不过人。
“阿颜，这世上多的是因果，悲苦喜乐，你我有的选，也没的选”
“以后的路，你要保重”
“殷家欠你的，我欠你的，或有相还日，或许没有了”
“若有来日，你我不会再这般相见了”
“我走了，别送”
她坐在亭子里哭，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泪眼迷蒙，眼泪不停地滚下来，连日头都看不清，这风吹来吹去，吹不干泪眼，真的好辛苦啊。
她也不好过，嘴上说着别送，脸上却泪眼长流，马车里揪着衣襟，哭得喘不上气，她一手养大她，如骨肉何异？
眼泪还没干，煜勋来了。
她还在怔神，想一想，鼻子一酸，眼泪又落下来，擦也擦不完，随它吧。
煜勋道“阿颜”
“哦，王爷来了”
他怀里摸出一张帕子，那是他在杭州的时候得的，就是绣着两行诗的那面帕子。
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帕子点在她脸颊“没关系啊”他说“别难过，别怕，别慌”
说得她心里一酸，眼泪又涌出来。
看得煜勋心里发颤，这无助感太浓烈，他接不住。
“别哭了，夫人走了，还有我呢，以后的路，你怎么走，我跟着就是了”
“王爷你不懂”
“我懂”他说“殷家在，那是你背后的山，如今殷家在你手里，我懂你的仓惶迷茫，你怕承不住殷家的大义，也怕多少人的生死都在你一念之间”
她点头“这人世孤苦，又沉重又辛苦”
“没关系”他叹气“别哭了”
她抬起头，眼泪还是往外流，脸上长长的泪痕，煜勋忍不住了，他抱住她，捂在他怀里。
饷银丢了这么久，刑部大理寺的案子查得毫无头绪，陛下朝堂上大发雷霆“废物，一群废物，这个不知道，那个不知道，你们都是管什么用的”
朝堂上跪了一地，没人吭声，陛下更生气了“差事个个做不了，官帽倒是戴的比谁都稳，怎么，你们来这朝堂上混饷来了？”
欧阳逸低眉顺眼，骂两句，不疼不痒的有什么关系，有人就受不了这个委屈，义愤填膺再将裴秀泽拉出来言语鞭笞一番，无非说他多卑劣，坐在牢里还给朝廷添麻烦，惹得天下不宁，说他辜负圣恩枉为人臣，说他乱臣贼子其罪当诛，总之痛心疾首，没有更甚。
听得陛下一口气闷在心里，如鲠在喉，难受之至。
他摆摆手“好了好了，你下去吧，别说了”
“金山呢，你们不是说他家里有金山吗？金山找回来了吗”
“回陛下，没有，金山被劫，怕是也在裴秀泽的筹谋之内”
“他案发就进了大理寺，怎么筹谋的？还是说他连进大理寺都筹谋好了？”
“额，这个……”
陛下又是一阵烦“好了好了下去吧，别说话了”
阿颜看着案子上的金山“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隐公子道“那是自然，这些人也真是下血本了，要不然我劫它干嘛”
“那些信呢？”
“干嘛？我都丢的差不多了”
“行吧，丢就丢吧，留着这个就行”
隐公子来了兴致“你想干什么”
“没事儿，我有用”
“你不说，我可不帮你”
阿颜看着他“我想送给咱们的大理寺卿，他不是对这个感兴趣吗，我叫他看个够”
隐公子笑弯了身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哈哈，真是有意思，有好戏看了”
“还得你帮忙啊”
“那是自然，这忙我乐意得很，你说吧”
“纪如松不能动，楚相可不好惹”
“那你的意思是？”
“找个能动的”
“谁”
“我不说了吗，欧阳逸啊”阿颜道“栽赃陷害，监守自盗，这什么金山银山，应该都在他的案子上啊”
阿颜说“还有饷银，得想法子把饷银弄出来，一并摆在寺卿府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避强就弱”隐公子点头“嗯，合情合理，这动静可不小，戏台子太大了，戏就不好唱了”
“可不是，所以少不了你隐公子啊”
“哼”隐公子弯着眉眼“事儿不是什么好事儿，可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顺耳呢，哼哼哼……”
阿颜看着他“谁叫你爱看戏，爱热闹啊”
“那饷银，怎么个法子”
“这个有些棘手，有些环节我还没理清，公子有什么高见？”
隐公子手一摊“我没有，我一个看戏的，操不了这个心”
沉鸣苑。
阿颜道“饷银的事儿不能再拖了，咱们得动一动”
煜勋道“你说”
“纪将军这般行径，得参他一本哪，私行不检，始乱终弃败德丧行，朝里没人说话吗”
煜勋眨眨眼“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是他故意留的破绽？”
“说不好，咱们试试就知道了”
“好，我来安排”
相府。
纪如松道“相爷，饷银的案子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楚相眯着眼“谁说没动静，参你的折子已经达了天听了，还说没动静？且先不说这个，叫你查的金山呢”
纪如松道“都是些江湖散人，临时起意，出了浙江府就没信了，真是会添乱”
楚相暗暗叹气，什么江湖散人，就这么巧？
“这鱼呀，要动了，可惜呀，小聪明是有的，就是差些道行”
“这天下，还没什么人事能逃得出相爷的手掌”
“好了，你去忙吧，过几日吏部的斥令文书就会到你府上，你尽早筹备，做的像样点”
纪如松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如松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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