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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沈荣付雄醒来的时候早已过了正午时分了,出来隐玉阁的大门,许是昨晚太过尽兴,两个人脚步虚浮,更是叫头顶上的日头晒得睁不开眼,缓缓劲儿,二人翻身上马,哒哒哒穿过街头,一边打马赶回西郊,一边还惦记着楼里新来的外族姑娘,也不知道啥时候得空再来,这差事,没完没了了。

    等到了西郊的院子,还没下马就有人迎上来“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沈荣道“什么事儿,慌什么”

    “晌午前城里来人了,说饷银找着了”

    沈荣有些没缓过来劲儿“找着了,在哪儿找着的”

    “欧阳逸,在欧阳逸府上,今儿一大早,大理寺跟京府尹协同查案,把欧阳逸的宅子给抄了,饷银连同金山,一堆儿给搜出来了”

    沈荣眨眨眼,这什么意思,付雄道“你是说,欧阳逸劫了银子,又被大理寺给办了?”

    “这谁知道呢,来人说,二十几口大箱子,金山财物不计,大理寺的人是验过的,就是户部的库银”

    沈荣付雄相看一眼,这下酒是彻底醒了“他娘的,咱们在这儿张着网抓鱼,后院被人抄了都不知道?这孙子,手腕挺黑啊”

    又赶紧问“回将军了吗”

    “将军一早出城了,刚得的信儿,还没人去回将军呢,二位赶紧拿个主意吧”

    沈荣略一思忖“付雄,你赶紧去兵营通知将军,我去城东瞧瞧”

    二人分头而走,城东的山坳里草盛木茂,茂林深处有座庙,户部丢的饷银就藏在庙里。

    付雄刚出城,冷不防唰唰一阵箭雨射过来,他吭都不及吭一声,从马上跌落,几个人暗地里冲出来,手脚麻利连人带马收拾好。

    沈荣快马疾驰到山坳里的时候已近暮色。

    庙外翻身下马,心里隐隐不安,这不像是出事的样子,一时脑子里灵光乍现,不对。

    可是来不及了,暗地里冲出一队人,将他团团围住,他叫道“什么人?”

    没人答话,这群人个个训练有素干脆利索,抽出刀剑迎头就劈。

    很快,刀剑声歇,这队人又立马冲进庙里,须臾,一支响箭直冲云霄,半个时辰后,夜色正浓,一队车马驶进院子,验看一番,饷银抬上马车,很快又隐在夜色里。

    城里一处宅院外,肖七来回踱着步,一队车马拐进巷子,院门前停下,打头的跳下马车,跟肖七对了两句话,肖七打开大门,车马直接驶进院子。

    沉鸣苑。

    隐公子拍着手“姑娘这戏好啊,谋定而后动,上来就是重头戏,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好看”

    “还不是仰仗公子你,重头戏还是你唱的呀”

    “哎”隐公子伸出手“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也就是跑跑腿打打杂”

    正说着,煜勋进来了,看见隐公子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怎么,就你小王爷能来?我就不能多待会儿?”

    “嗯,能,说起来,要不是你,这事儿怕是要多拐几个弯儿了”

    “这话已经有人说过了,就不用你再说了”

    “是吗,那来来来,我给你添杯茶”

    隐公子翻白眼“我谢谢你,你可真是讨厌”

    纪如松得信儿的时候目瞪口呆,回过劲儿来是又气又怕,他狠狠点着手,气得眼红脑涨“你们这是要我的命啊”

    “将军,谁知道这事儿怎么就在大理寺卿那儿转了个弯,这说不通啊这……”

    “够了,这话你留着给相爷说吧”

    楚相面无表情,忽而嗤一声笑了,有意思,这位小王爷很有两把刷子,这么些年,好多人和事都叫他感觉索然无味,棋逢对手有时候是件挺开心的事儿,毕竟下棋的时候老是赢也挺没意思的。

    这个纪如松,资质太过有限,什么将领什么兵,他手下一帮子成事不足的半瓶子,他把他举上将军之位,对他来说,已经是他能触碰的最高的天地了。

    他的母亲,他的亲姐姐,他的父亲,纪恒,那是楚清潭心底里的一面墙,一座山,这墙这山,就是纪如松的甲胄。

    饷银的后头,一是裴秀泽跟裴秀泽身后的户部大清洗,二是敲山震虎,告诉龙椅之上的陛下,你的皇权我的相权,想分高下?

    你作主承乾殿又如何,天下之事,还不是任由我拿捏?

    最后,才是果硕王,他活得太久了,早就该死了。

    “行了,你去吧,我知道了”

    “相爷”

    “滚出去”

    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纪如松冷汗淋漓,这地方透心的凉,他一句不敢再说,退出去了。

    “太子协政的事儿,我已经做好铺垫了,朝堂上参奏的折子会接二连三地递上去,趁着欧阳逸的案子,先给太子打头阵,这案子不难,等太子声名起了势,有些事就无转圜余地了,就看陛下如何定夺了”

    煜勋点头“嗯”

    阿颜又道“云起,呃,四爷……”

    煜勋问“怎么了?”

    “有件事,想来想去,四爷去,最合适”

    “你说”

    “江东的汛期快到了,工部的清淤工事拖沓懈怠,江东有个地方叫沛县,当今陛下还是长安王的时候,为了争储得利,水淹三万沛县百姓,其始作俑者就是当今楚相”

    “嗯,你想做什么?”

    “我已经安排好了,等四爷到了沛县,自会有人接应”

    “好”

    裴秀泽的案子,峰回路转,转的人措手不及。

    陛下龙椅上一下一下捻着手指“都说说吧”

    朝堂上众人面面相觑张口结舌。

    “怎么,都哑巴了?诸位的忧国奉公嫉恶如仇,换了一个人,就都没有了?”

    有人就道“陛下,此事实在是,是蹊跷……”

    “在裴秀泽身上就不蹊跷,在欧阳逸身上就蹊跷?诸位的忠君忧国之心,因人而异?”

    “这个……”这个确实不该在这时候站出来,给陛下上眼药,顶这么大个雷,别把自己炸死了。

    “这个,当着大理寺尽快破案,查明真相”

    “大理寺,大理寺卿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陛下恨道“你们谁来接这差事?”

    又没人吭声,陛下就只差说这是烂摊子了,谁敢接?

    “这不是,还有贾大人吗”

    是啊,大理寺还有个左少卿,贾海。

    陛下顺水推舟,贾海顺理成章,握着户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的大案,一时间就在朝堂上戴上了一顶举足轻重的帽子。

    承乾殿。

    太子跪在地上,陛下居高临下,案子上摆了几道折子,要太子协政,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单就折子来说,写的很是回事,许是民间民意沸腾,御史台跟翰林院都坐不住了,这么些年,太子对政事并非半点不沾,只是要在他这个做陛下的眼皮子底下,透明光亮,半寸暗处不留。

    作为储君,他好像确实单薄了些,文无权臣,武无能臣,可这样才是他要的储君,说起来,他也算听话。

    可是太子手里有一步棋,楚相,细说起来,他俩谁是棋子还说不好呢,这天下交到他手里,到底是交给谁?

    “起来吧”

    陛下道“临朝参政,第一件事儿,你先去理理户部的案子”

    太子心里发慌,这折子不是他叫人上的,他来是想把自己摘出来,可是陛下叫他理案子,这是什么意思?是该谢恩还是该……

    他张开嘴“父皇,儿臣……”

    陛下挥挥手“去吧,去吧”

    欧阳逸身穿囚服,手脚间一样的锁链,路过裴秀泽,他眼里满是惊诧“这是,欧阳大人?”

    欧阳逸冷笑“正是”

    眼看他一个堂堂大理寺卿一步一步走到他不齿的、轻看的裴秀泽的对面,这往后,日日相对?

    欧阳逸如芒在背如坐针毡“给我换一间牢房”

    “怎么,还没缓过神儿呢”狱丞不屑道“也不打眼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到了这儿还挑三拣四,还做梦呢”

    欧阳逸瞧着他,瞧得狱丞火大“看什么看,想鞭子抽呢”

    欧阳逸咬牙,跨进囚房。

    裴秀泽靠过来“欧阳大人,你这是?”

    欧阳逸伸出双手“好手段啊,好手段”

    “这是什么意思”

    “裴大人不知道吗?”

    “裴某身陷囹圄,如何知道?”

    欧阳逸也觉得,若说他身陷大狱还能穿过整个大理寺行风弄雨,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

    “那你说,帮你的人是谁”

    “什么?”

    “你我都这般田地了,裴大人还是不肯说一句实话吗”

    “实话”裴秀泽道“我句句实话,当初若有人信我一句,什么金山,什么外族文书”说到这里忽然问“你说有人帮我是什么意思”

    “你的金山啊,连同饷银,易主了,忽然就成我的了”

    “什么?”

    “想想看啊,我,欧阳逸,铸金山造文书构陷户部尚书,证据押送途中监守自盗,又趁户部一片混乱之际盗取军饷俸银,这罪名就名正言顺的又跑到你裴大人头上,一切,合情合理顺理成章,你说是吧裴大人”

    “再想想看啊,裴大人你早在浙江时就在洛阳培植势力,你初到洛阳就盯上了我欧阳逸,做一出卖国亲敌的戏码,引我入局,然后再一招偷天换日嫁祸于我,精彩,真是精彩”

    裴秀泽听着听着就听不下去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街头说书呢,他想的是,洛阳,要乱了。

    这一日,煜勋刚回府,小九就过来道“王爷,府上有人递帖子”

    “谁?”

    “大理寺,贾大人”

    煜勋接过看了,交代小九“备马车”

    约在富贵楼。

    煜勋踏进门贾海就迎上来“哎哟,小王爷,快请进快请进”

    “贾大人久等了”

    “哪里哪里,小王爷能来,贾某多少荣幸”

    煜勋坐下来“还没恭喜贾大人呢”

    贾海道“小王爷这是什么话”

    “你我面前就不说虚话了”煜勋凑近了道“谁不知道贾大人升迁在即,那大理寺卿的位子可不是在等着你呢”

    贾海面上忍不住的兴奋,还是赶紧拉住煜勋“哎哟,小王爷,可别这么说,这这这,没影的事儿呢”

    煜勋哈哈笑着“什么没影,这么一件惊天大案,到贾大人手上,那是手到擒来的事儿,你的能耐,大理寺数一数二的,这么些年屈居人下,明眼人谁提起来不道一声时运不济”

    “呵呵呵呵”贾海添上酒“小王爷,小王爷,来来来,喝酒喝酒”

    二人饮尽,贾海又道“说起这案子,贾某真是……真是一言难尽”

    “怎么了”

    “王爷,您给指点指点,这案子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