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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借用御苑

    自从她住进了宫里,上书弹劾她的奏折越发多了起来,桓清并不知情,祁帝又一概压着不理,但这种事早晚都有捅破的一天。

    “瑞王求见!”太监白忠守在承安殿门口,禀道。

    “殿下请进。”桓清并没有去开门,只是如此回复。

    瑞王一听是她的声音瞬间怒气飙升,这个臭女人,明明已经嫁给了萧鸿,天天待在陛下寝殿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嫁给表弟还不知足,还想当凤凰?伯雁啊伯雁,看看你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

    瑞王元祯进去后,白忠又依照吩咐将殿门关了起来,殿中紫金香炉内燃着檀香,却空无一人。

    午后日盛,但因为寝殿较大,若是睡觉就刚好若是要在里面办公却还是要点燃烛火。帐后阴影里并没有多少光亮,他拨开帐幔轻声唤着陛下,想着是不是打扰他休息了,却突然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后背,箍着了肩膀。

    “来……”

    “住口!你再叫我这刀子就捅进去了?说,你为什么要杀我?”桓清在他耳边嘘声道。

    元祯被气得语不成调:“我杀你?!女侠,你搞清楚现在是谁要杀谁?”

    他不敢回头,这女人居然大胆到在陛下寝宫做这种事,难保不会真的给他一刀。

    “少装蒜!我说的是鹿山雇\\凶杀人的事,你敢说跟你没关系?”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我无冤无仇,你又是伯雁认定的妻子,我杀你做什么?”元祯撇着头斜眼瞪着她,只觉莫名其妙,这女人莫不是真的疯了!

    桓清哼笑一声,冷然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虎笼里的双生子和你也是无冤无仇吧?”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如此轻贱人命,我已经给了他们家很多钱了,他们都不追究你又生什么气?”

    “密信之事除了陛下只有你和李月绮知道,不是你那就是她和大将军要杀我?”

    “那你找他们啊,本王毫不知情,当初不过是念着年幼时的一点情分才答应陪她去找皇兄,根本懒得管你们的事,你记仇也不用记到本王头上吧……”元祯像是见到救星,身子前倾,呼喊道,“皇兄救我!”

    祁帝正披着外衣,哈欠也只打到一半,见状愣在了原地……

    直到跑到皇帝跟前,元祯才意识到桓清早已放开了他。

    “殿下怎么了?陛下尚在休息,我不过请您先饮些酒解解闷……哦,殿下怕有毒?这宫里的东西陛下也在用,您还担心啊?您看!”桓清握着手里的玲珑酒壶,径自倒了一杯酒,自己饮下,喝完还啧舌称赞。

    元祯望着玲珑瓷酒壶的壶嘴,方知自己被骗,敢情方才抵着他后背的是这玩意,哪里有什么刀子?

    “你!你真是!你仗着陛下的宠爱就肆无忌惮了是吗?看我怎么收拾你!”元祯恼怒异常,眼眶欲裂,恨不得马上扒了她的皮。若不是皇兄拦着,此刻她就算是只九命猫也一条命都保不住了。

    皇弟趁着背对元祯的时候挑眉望了桓清一眼,看吧,朕就说朕的皇弟没有勾结大将军李月绮他们,你还不信?

    “臣再肆无忌惮也比不过殿下龙精虎猛,虎虎生威,虎啸风生啊!”

    还敢威胁?元祯咬牙切齿,却也不敢再继续与她争辩,虎笼咬死人的事若是让皇兄知道或是传到太后耳中,可就麻烦了。

    元祯道:“难道你不知道如今朝堂多少人弹劾你吗,还敢这么放肆!你活得不耐烦可以,不要连累皇兄和伯雁!”

    “你们这样是要朕为难吗?都过来,陪朕……哦不,你们两个下盘棋吧,灭灭火冷静下来再说其他。”

    皇帝旨意,他们不敢不从,只好耐着性子下棋。凑巧的是,两个人都不是喜爱对弈之人,棋盘便真成了撒气的地方。

    桓清先手执黑随意开始,她下在星位,元祯便紧接着下在旁边,她下在边角,元祯又紧接着跟了过来,只顾围堵截杀。

    她抬眼,二人目光如电光交汇,噼里啪啦,万千对骂往来一瞬。好,你喜欢杀敌破空,我就引你到天元,给你吃个够,反正又不赌银子,玩嘛。

    二人正下得起劲,棋盘却突然被元焕一扫弄乱。他左右各看了一眼,平日里的慈眉善目全然不见,冷着脸道:“停手吧,别玷污朕的棋盘!一个专注围空,视对手如无物,一个只顾吃子,为了泄愤毫不在意输赢。朕好心调解,你们却毫不将朕的话放在眼里?”

    元祯与桓清难得默契地互看一眼,又垂头低声认错。

    元焕揉了揉眉心,一手握住一人,恳切道:“你们一个是朕的朋友,一个是朕的弟弟,都是朕亲近爱重的人,不要互相伤害,惹朕生气,听到没?”

    二人口头上痛快地答应了,可都知道对方是没办法和平共处的人。

    “陛下!陛下!”宦官阿吉一脸焦虑,匆匆走了进来。

    “不要惊慌,有事说便是。”元焕理了理发冠和衣袍,缓步走向龙榻端坐着。

    “陛下,大将军他……他说要借陛下的御苑用几天,还说要带着他的姬妾一起……请求陛下恩准。”阿吉吞吞吐吐,不时偷眼上看。他已经说得够委婉了,可不敢将大将军大逆不道的原话传过来。

    桓清虽不是宗室之人,但也知道皇家御用之物,是不能随便给臣子使用的,哪怕是臣子自己的东西也绝不能比皇家的好。虽然对于寻常人来讲只是面子的事,但对于皇帝而言则是自己的权威被冒犯、尊贵的身份被亵渎,是个正常皇帝都忍不了。

    但元焕显然不太正常,他不仅没发怒,反而笑了,双眼弯弯,微长的睫毛半盖着眼眸,语气中毫无不悦:“准。反正那园子朕也不常去,荒置着也是浪费,我会安排人撤掉部分卫军,让大将军敞开心游猎就是。他可有说何时用?”

    阿吉半张着口愣了愣,没想到陛下会答应得这么痛快,随后想想也是,往常若是有寻常百姓误入其中,或者打到御苑的猎物,陛下也多是小惩大诫,从不会太过严苛,何况这大将军也是陛下的干舅舅。

    “回陛下,大将军说是明日。”

    元焕点了点头,仍安心批阅奏折,他手上的奏折不能说无关紧要,却是大将军筛选后的结果,但他依然很是谨慎批复,深怕耽误了国事。

    元祯见无事,说要去后宫探望太后便离开了,殿内除了桓清和陛下,只剩常侍楚阳。

    桓清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片刻,下定决心似的说道:“陛下,瑞王和李郡主跟我对峙那日是谁帮您收拾桌案的?”

    元焕未曾言语,楚阳却回说道:“那日是奴才和李焜在殿外侍候,后来我随陛下去了后宫。”

    “这李焜还真是事无巨细都要向大将军禀报呢,恐怕他也没想到那劫匪会将他供出来吧……哼,还想嫁祸给朕,却被他们自己人出卖了!凌儿,抱歉,朕那会儿忘记将你写的字烧掉了。”

    元焕很是欣慰他这位女官对他的忠心,也确信纵使劫匪没有透露大将军的身份,她也不会怀疑是他利用了她和元横的传信之法。

    她摇头笑了笑:“我这不是没事吗!原来您早知李焜是大将军的人?不过陛下,若在往常留着这颗明棋倒也无妨,现今若有大事被他走漏了消息,岂不功亏一篑?”

    元焕垂眸沉思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一勾:“你说得有道理,只是这件事不能由朕来做,借韩妃之手吧!”

    楚阳领了命,便退出了殿外。

    桓清借口想回家看看,也告退出来,还未走到东门,正好见元祯似刚从朝云宫的方向过来,便多看了一眼。元祯紧走几步,忍不住上手掐住了她的脖颈,两只圆眼珠都似要夺眶而出。

    “你个臭女人,我们的账还没算,你还敢跟着我?不怕我杀了你?”

    桓清咳个不停,两手掰着他的手指,稍得喘息哑着嗓子道:“谁跟你了,我也正好要出宫!您走您的,我走我的,宫门不是只有您能走吧?”

    元祯放过了她的喉管,手指向后滑向颈骨往上一抬,桓清迫不得已仰起头,对着他的脸。

    你虽然不算太丑,但我也不稀罕看啊!桓清闭上眼,眉毛皱作一团,却不还手。他若真要杀她,不会在宫里动手的,也许是顾忌萧鸿也许是顾忌陛下,总之她笃定。

    “皇兄!你做什么?”不远处传来女子急切的声音,一位鹅黄色长裙的娇俏女子疾步走来,锦衣华服光鲜亮丽,眼睛细长尾部微微上翘,娇憨中带着女儿家的媚态。

    元祯随即松了手,哈哈大笑:“我和桓议使开玩笑呢,皇妹怎么来了,不会是又想出宫了吧?”

    “你自己看,青一块紫一块的,这叫玩笑?你怎么还是这般乱来?”那位公主责备完元祯,又冲桓清笑道,“原来你便是陛下身边的那位女官啊?我听说你和……子优交情很好?”

    公主?莫非这位就是先前好心办坏事帮徐秀纵火的郁山公主?

    “是吧,不过只是朋友而已,公主可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没想到这么久了,公主还对他念念不忘,徐秀可真是有女人缘。

    “你是说他还在恒城?”

    郁山公主指甲修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差点掐出血来,桓清吃痛闷哼了一声,突然被元祯扯开一路托着走出宫门,只甩下一句话:皇妹可不要失了公主的仪态,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看公主的年岁也到了婚嫁的时候,惦记又怎么了,徐秀祖上家世一直不错,父亲还对陛下有恩,又是个正人君子,难道还配不上个公主吗?这个瑞王是哪来的忧虑,非要棒打鸳鸯啊!

    桓清从他手中扯过自己的衣袖,躲得他远远的,又一想自己是临时出宫的,没有马更没有马车,便又凑了过去:“不知道能不能蹭个车?我坐外……”

    “不知羞耻!王含,走!”元祯颇为嫌弃地撇着嘴,也没说可与不可,只顾自己上了马车。

    对于这种情况,她通常默认不可,正打算徒步回去,元祯却又叫住了她:“你偏要这个时候出宫,不就是猜到本王要去大将军府吗?,还不上来。这时候又故作矜持,矫情什么?”

    说不知羞耻的是你,说故作矜持的也是你,敢情怎么做都错了?

    桓清想他和萧鸿之所以关系好,大概是因为都是有点别扭的直脾气,看这架势因为公主惦记徐秀而生的气怕是也要扩散在她的头上了,桓清坐在车头紧紧扶着车框,生怕他气急踢她下去。

    大将军派人传话请示陛下借用御苑时,其实已经私下将物什马匹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最后通知罢了。不仅如此,他还忍不住跟手底下的人炫耀,很快这事便传遍了整个恒城,他们已经算是最后知道的了。

    赶往大将军府时,萧遇正气冲冲地从府里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叫骂着,旁边一堆围观的闲人。什么大逆不道、什么不忠不孝、什么骄奢淫逸,变着各种词汇花样辱骂,但总归未闻得一句粗俗鄙陋之言。

    围观的人多深受其害,听说了这事各自心中暗喜。大将军在宫外乱来你这当皇帝的不管,这下闹到你面前看你还管不管!

    元祯侧目看了桓清一眼,鄙视道:“表弟妹还要进去吗?”

    桓清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自信能比得过萧遇,他都能气成这样出来,她进去劝谏多半是找死了,何况这次可没有萧鸿拦着。伯雁,不是我不想救你的父亲,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刚转头走出几十步,路边巷子里突然跳出一人,笑嘻嘻地看着她,这作风除了韩长影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她拍了拍胸脯,瞪了他一眼:“韩光,当我求你,以后别再给我惊吓了,正正经经打招呼会难受死你吗?”

    韩光抱着胳膊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怎么,皇宫也呆腻了?不好玩?”

    桓清摇摇头,皇宫好玩那是因为陛下宠着,但看如今这样子,这议使她是当不了多久了,朝中大臣一定以为她使了什么谄媚手段迷惑陛下,怎么可能一直容忍她的存在。

    “徐秀在家吗?”

    “你自己回去看啊,我如何知道?”

    桓清歪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大将军府,没有多问,只是拱手笑道:“以后我应该会有机会叫你一声营督大人吧?”

    韩光抿唇一笑,微微垂着头,却轻挑着细眉:“这么看得起我?那你呢,将来想做什么,女宰相?你可不要爬太快,不然我几时能赶得上?”

    “……韩光,你是在取笑我?”

    “你错了,我是在取笑我自己,我是真的……”他突然咬住下唇制止自己多言,又道,“徐秀不常出门,应该是在家的,你先回去吧,我晚些便回。”

    他没有说完的话,桓清却在回去的路上反复思量起来,韩光身世凄苦,虽有着天人之貌平时又一派洒脱作风,让人总以为他真的是个风流不羁之人,但其实内心深处也是有些敏感自卑的吧,所以才会为左监营卖命,以此证明自己。只是待在监营这种见不得光的组织里真的会有出头之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