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鸾台引鹤 » 第一百章 万事俱备

第一百章 万事俱备

    暖日下沉,廊上鸟笼里的两只紫雀莺啾啾叫个不停,见殷墨与少尹等一行人过来,唱得更加悦耳。殷墨往槽里加了些水,又一路不停,健步如飞。

    桓清见他面带喜色,想是案情有了进展,忙不迭地询问,雷彻也是一脸茫然地望着,等着他开口。

    他屏退下人却不急着说起此事,反而先探问起雷彻的立场,他想知道雷彻对于作证之事是否会有所顾虑。若是他立场不够坚定,在堂审之日临阵倒戈,那就麻烦了。

    雷彻当然得好好考虑了,去年因为任翊的事已经得罪了任家,现在再加上一个刘司徒,他大哥还要不要在翎国混了?

    桓清一拍大腿,劝道:“雷公子,事已至此也无路可退了,此番若能助李青明洗脱嫌疑,任陌也会记你一恩,你们雷家与任家本就是姻亲,由此不也缓和了以往的矛盾吗?”

    雷彻低头苦笑,破裂的关系岂是那么容易缓和的?但有一点她说得没错,事已至此,他已无路可退,哪怕只是为了心中的那份道义也由不得他退缩!

    见他点头,殷墨方才讲起林斯狱中交待的真相。

    牢里那伙以朱五为首的地痞,虽专为刘长松暗地里做些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的买卖,但刘长松却并未将他们当做真正的心腹,动辄啐吐打骂,权当豢养的鹰犬般对待。

    刘长松还曾私下在朋友面前掰扯,说这种下贱之人若喂得太饱,怕他们恃宠闹事,不喂又怕他们饿极了咬人,就得吊着!而朱五也确实没辜负他的“期望”,逮着尾巴便想咬人。

    因他爹刘司徒笃信佛道,刘长松便借此情由在桐城内外修建了十几座佛堂寺院,其中却不乏藏污纳垢之所。

    朱五贪酒好赌,问主子伸手要好处时就像个无底洞似的,有次醉酒还扬言想要借着这些把柄要挟他。刘长松恼极了,正愁找机会解决他,那日路过,见场面混乱便趁机一石头砸死了他。

    他虽买通了在场的其余几人,但一直对于林斯不甚放心。因那林斯与朱五曾有着过命的交情,他很怕林斯一时念旧将一切抖出来,故而寻机买通了狱卒威逼利诱,哄骗那三人篡改供词。

    当然,最后那点,是殷墨的推测,事实是否如此还需要详细探查。

    直到他说完,萧鸿才姗姗来迟,见桓清和雷彻都在,料想是发生了什么。但他记得桓清的交待,故而没有主动开口多问。

    “那么说,除了这次的人命案,还要去搜集他那些烂账?”桓清面露苦恼,担忧地望着他。

    若是官场混子想偷懒,自然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加上碍于刘长松的身份,更容易让人望而却步,但她知道殷墨不是那种人。

    对方见她比自己还要发愁,反倒笑了:“别担心,我已有了说服周王沈三人说实话的办法,纵使没有那些烂账,刘长松也是在劫难逃!”

    他叮嘱张少尹安排人看好牢里的那几个嫌犯,以免提审时出岔子,又交待了些旁余的事。

    说完看了看萧鸿:“伯雁武艺非凡,又有临危不惧之风范,这段时日能否替我做一做雷公子的护卫?刘长松之事自有阿敏去查。”

    萧鸿对他的安排并无怨言,顾敏听了吩咐也毫不犹豫地应声出去了。

    桓清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暗自嗟叹,若是将来顾敏真的嫁给雷映,殷墨便少了一个得力干将,他身边除了林尧也没什么人时常陪着了,以后更不知要如何劳累……

    “凌儿,你想做什么?”殷墨出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她呵呵一笑,站了起来:“我?你不提醒我差点忘了,我还要回去做清蒸鳜鱼给你们吃,你们这么辛苦再不好好吃饭那还得了!”

    殷墨嗔笑一声:“越发没出息!不过最近堆积了一些公务,这几日我要住在官署,怕是吃不上了。”

    “别太辛苦啊,我到时送饭过来,除了鳜鱼最近还有没有比较想吃的?”桓清殷勤款款,生怕他饿瘦了病上加病。

    殷墨懒得去想,但看着萧鸿一脸怨念的表情,心情极佳,果真报了几个菜名,萧鸿见桓清写得一丝不苟又问长问短,气得脸都绿了,当着众人的面却不好说什么,回去后才借机又“小惩”了一番。

    刘长松是什么样的人,桓清并不了解,但假若他是个多心的,想起巧遇当日雷彻未尽之言,难保不会有所怀疑,尤其是他那护卫临走时别样的眼神,让她更加担忧。所以在提审前保护雷彻还是很有必要的,这几日萧鸿向宣王府告了假便专心守在雷彻身边,同吃同住,片刻不离。

    林斯虽是个混混却并不是笨人,也知道单凭他和雷彻的两张嘴并不足以让刘长松伏法,便想与殷墨定计“策反”其余三人;林尧与桓清则劝殷墨先行下令将嫌犯刘长松收押,免得让他听到什么风声有所提防。

    殷墨一律都说不急,做什么都是不慌不忙的样子,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

    这日中午,她待殷墨吃了午饭,收拾好食盒,正打算回去,却撞见张少尹手里拿着一支玉簪从厅里出来,那玉簪像是女人用的,张肃瞧着桓清揶揄的眼神,慌忙收入怀中,红着脸作了个揖。

    “姑娘回去了?”这是句客套废话。

    看他这两日换了发冠,还面色有异的,多半是有春风之喜。桓清点头笑了笑,也没多嘴去问。

    走出府门没多远,抬头看了看天色,犹豫着是否要回去拿把伞,却又放弃了。这天阴沉了一晌也没下半滴雨,想必不会那么倒霉偏巧在她出门的时候下吧——其实不过是懒得拿太多东西走路罢了。

    行至最后一条巷子时,正欣喜自己侥幸成功,天上突然炸了一道响雷,吓了她一哆嗦,赶忙疾步向前走着。

    天色愈发昏暗,黑云狂卷,电闪其间,如末世之终。桓清抚了抚胸口,方才的余悸尚未平复却又迎来了新的惊吓,前方突然从墙上跳下一手持长刀的灰衣男子!

    她刚想问来人目的,还来不及喊叫,那人便举刀袭来,她抱着食盒慌忙闪避,正当两个回合,那把刀恰好插入食盒的夹层中间,桓清借机旋转靠近,将他拿刀的右手控在方寸之间,一个猛子压了上去。

    桓清坐在他的胸口,按住了他的双手,得意道:“没想到吧,我也算是个练家子!说,你是谁派来的,为何杀我?”

    下面的人一言不发,只管淡定地看着她。桓清正疑惑,突觉后颈一阵酸痛,头也晕晕沉沉的,接着便跌入一片黑暗之中。

    原来是前后夹击……

    萧鸿见雷声不停,自己夫人送饭却仍未回来,便拿了把伞想出门迎一迎,离了后院拐出前门,远远地便看见地上散落的食盒,碗盘碎了一地,盒子上还有刀割的痕迹,他猜到发生了什么,心中一慌,丢了伞便四路去寻。

    雨滴越下越大,如倾盆而泻,急急撞撞地砸来,头发和衣服紧贴在身上,湿了水仿佛重若千斤。街上的人打伞的打伞,没伞的顶着东西,在大雨里猛冲,不一会儿便不剩多少人了。

    他一路叫喊一路寻人就问,余光忽地在路旁一条隐蔽的巷子见到一道模糊的身影。

    “阿清,是你吗?”他试着喊道。

    那身影转过头来,似乎摆了摆手。

    萧鸿欣喜若狂,在脸上抹了一把雨水,赶忙飞奔过去。到近前才见她手中拿着匕首,上面的血虽被雨水冲刷掉了,但身上却仍隐有血迹,地上放着一个破烂麻袋,旁边还躺着一个蓝衣男子,背上破了个洞,殷红一片。

    萧鸿正想抱她,桓清怕他身上沾染血迹,伸手挡住了:“伯雁,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我见下雨想去迎你,出来却见食盒散了一地……还好你没事,他是什么人,为什么害你?”

    “他是刘长松身边的一个跟班……嘶,不好!伯雁,你快回去,倘若这是刘长松的调虎离山计,雷彻就危险了!”

    “那你呢?”萧鸿紧紧捉着她的胳膊。

    她看了眼地上的人,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我处理下就走,你快回去看看,别耽误正事!”

    桓清赶走了萧鸿,蹲下身发了会儿愣,虽然是他们先动手的,但这情形若是被人看见却也不好解释,只是,怎么处理好呢,就扔在这里?

    居然,又杀人了……

    她抑制住颤抖的双手,提起那人的一条胳膊将人半拉起来,却发现他眉头还皱着,便探了探鼻息,见果然没死,心中反而安慰了些。她将匕首插回靴子,将人背了起来。

    还好伤口只是浇了些雨水没有沾染污泥,只要快点赶到医馆兴许有救,否则真放着任雨水一直淋下去,血都要流尽了吧?

    还是个十七八岁正当青春的少年啊,真是作孽!

    她假称二人是姐弟,胡乱编了几句瞎话,那大夫倒是宅心仁厚,既不先提诊金药费的事,也不多问,二话不说便为他医治起来,进去之前还递了条巾子给她拭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夫从里间出来时,她都要睡着了,忙起身道:“大夫,不严重吧?我今日出门没带银子,不如您让您的弟子跟我回家去取?”

    “不严重,还好伤得不深,你又及时将他送了来。外面还下着雨,你且看护你兄弟一会儿,等他醒了灌点药,迟些再去罢!”大夫捋着小胡子点着头,瞥了一眼见桓清不动,有些急眼。

    桓清怕他有所怀疑只好进去侍候那个病人,那少年本也算生得眉清目秀,如今一脸病容,眉头紧锁,更惹人怜惜,只可惜是非不分,跟了刘长松那个为富不仁的主子。

    得亏他出手不重,否则也不会给她反杀的机会,等他醒来说不定要后悔死。

    天色渐晚,云雨尽收,那人迷迷糊糊地醒来,被桓清硬灌了一碗药,又倒头睡去,好在人虽昏迷着却没有发烧,应是没有大碍的。

    桓清恐萧鸿担心,不敢久待,嘱咐大夫万务留住他,便领着大夫那小弟子回了殷府。

    而先一步赶回去的萧鸿,一进大门就听到了刀剑相碰的铿铿声,他心道不好,果如夫人所料——他们是冲着雷彻来的。

    不过令他惊讶的是,此时院中除了几个蒙面刺客,还多了两个身着布衣的持刀汉子,在帮助雷彻御敌!

    他没功夫猜测,急忙拔出赤羽刀相助,那些蒙面人在他面前过不了十招便被制服,死了一个,捉住了两个,其余的逃了。

    “你们是什么人?”萧鸿道。

    一个刺客垂头道:“休想知道!”

    萧鸿冷喝一声:“谁问你了,你们这种不入流的杀手本公子不屑知道,我是问这二位!”

    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帮手捂嘴笑道:“公子客气了,是殷大人吩咐我等隐在暗处,伺机而动。”

    萧鸿这次反而没恼,只撇了撇嘴,早知道姓殷的留了一手,我又何必这么紧张兮兮的……

    刘长松这招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没能杀得了雷彻,反而又被殷墨掌握了一个证据。只可惜桓清第二天再去医馆时,那小子已经偷偷溜了,否则也算是个铁证。

    殷墨得知后只是一笑置之,不以为意,如今万事俱善,就等着升堂提审刘长松。

    司徒府公子刘长松虽无功名在身,却是国子学的生员,又是贵族子弟,待遇非比寻常,在未定罪之前谁也无法难为他。所幸殷墨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是否傲慢,一律照章办事。

    这案子拖了这些天,早该提他来了,否则还不知道他会为了脱罪做出什么事!

    萧鸿去了宣王府执教,桓清趁着无事便也来了官署旁听。

    刘长松穿着菱花暗纹豆绿长衫,头上戴着墨玉发簪,斯斯文文的,手上打着揖,脸上却满是不屑。

    在案子前情具陈之前,刘长松一直老老实实站着,等请来雷彻作证,质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案发现场时,他却不紧不慢回道:“大人,我那日确实去坐了一会儿,但很快便走了,并不知之后发生的事。那林斯不过是嫉恨本公子多赏了朱五好处,想一箭双雕,杀了人又嫁祸我,大人聪慧明察,这都看不出?”

    殷墨道:“本官最后提醒你们,公堂之上需据实陈述,若有隐瞒及歪曲事实者,罪加一等!”

    刘长松嘴角下拉,高高挑着眉:“定罪需要证据,怀疑人也需要证据,都尹可不要无端吓唬人啊,我胆子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