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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风言风语

    “别打了!”桓清与原宗几乎同时喊了一声,萧鸿和明义脚步一顿,便借机收了手。

    有桓清看着,萧鸿不愿下重手,而明义毕竟是出家人更不敢伤人,所以二人虽打得激烈却都没受什么伤,更没想一直这么打下去。

    “郡主既称我夫君一声师父,又怎么让他做你的打手,欺负起出家人来了?若早知如此我又何需要这种人情?只当我没有造化好了。”桓清有些生气,眉头一直皱着。

    上次萧鸿问她的时候,明明告诉过他不要这么做,却还是助纣为虐……

    相识日久,她以为自己这夫君早不是过去那个任性胡为的纨绔子弟了,如今才知道人性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眼拙眼拙,原来是师母啊,师母怎么不帮我反倒帮起外人?”

    明思瑗本欲发挥撒娇本领,揪着桓清的衣袖摇晃,桓清却不经意似的理了理衣衫,那半截袖子像流风一样倏地划过。

    “郡主如此行事,宣王殿下知道吗?他会同意?”

    明思瑗得意地仰起头,目空一切:“父王他最疼我了!到时我去求他,他一定会答应的!”

    桓清目光扫过萧鸿,垂下眉眼轻叹了一声,还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她苦笑着,忽然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在手中一转,将刀柄对着原宗:“古人曾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原宗有此一劫不过全因这副相貌,不如毁了它罢!”

    除了接过匕首的原宗,包括明义在内人都惊诧地说不出话。

    段弈还躲在树上看热闹,并未真正离去,自然也将这话听进了耳朵,论狠毒谁能狠得过你啊,让人毁容是什么好法子?

    原宗咬着嘴唇,眉头紧紧蹙着,似乎真的打算那么做。

    “不行,你敢!你敢我就烧了你这座寺庙,杀光里面的和尚!”明思瑗气得双眸赤红,原地跺脚。

    桓清从原宗手里飞快抢回了匕首,哈哈笑了两声,果然喜欢的只是那张脸啊!

    “开个玩笑罢了,郡主不必生气。郡主今日且回,我来劝说他如何?总是打打杀杀的,岂不闹得更僵?若二位能结此奇缘,我是乐见其成的,我还没见过半道还俗的呢,这次倒能长个见识了!”

    郡主狐疑地看着她,不肯就此罢休,萧鸿好说歹说才劝得她打道回府。

    日落西山,桓清跟着原宗他们一道上了寺庙,刚至门口便闻到一阵香味,除了香炉里的燃香还夹杂着白兰花香,与原宗身上的味道别无二致。

    她侧身看了眼萧鸿,余怒未消,话里仍带着气:“你跟郡主一起来的,也跟她一起回去就行了,这地方我走过一次,认得路。”

    萧鸿拉着她的手腕不肯松手,语气轻而低沉:“阿清,我知道错了。因为事先答应过她总不好失言,以后再也不轻易许诺,别生气了。”

    她抽了抽手,也明白再不说句软话,他这手是不打算松开的,便捏了捏他的手放缓语气:“好,那你先在门口等我吧,我马上就出来。”

    萧鸿无奈,却不好再招惹气头上的夫人,只能目送他们进去。

    不过他自然知道,以桓清的倔脾气,既然不认同这段孽缘便绝不可能再劝原宗转变想法,多半是去想对策去了。只是,若一定要做恶人的话,就让他来做吧!

    禅房里桌椅古朴,却纤尘不染,墙上挂着佛像字画,窗外时而传来鸟鸣与诵经声,的确算是清修佳地。

    桓清看墙上那幅山水画堪比大家之作,料想他平日没少琢磨画技,不由问道:“原宗师傅既是得道高僧,想必早已超脱世俗,也会执着摹画养花之事?”

    “佛家虽言万象皆空,但也说万般可悟,若要渡人渡己,又怎能与世隔绝,只知死读经书?”

    “那又为何独对郡主避如蛇蝎呢?”

    “也许我真该毁了这张脸,就像削去那三千发丝一样,了断一切……”他声音和正听不清情绪,眉头却显见有不少愁思,浓黑而纤细的眉毛若画中远山,若是有头发的话想必会更加俊俏迷人了。

    “也无需如此,我学过一种易容手法,涂在脸上,除非特殊的草药否则是洗不掉的,明日我叫人送过来教你如何用,但不要着急涂上。这段时日大师不必刻意躲着她,就当她是一尊佛像,念您的经文就好,待过几日假装灯油烫伤才自然些。”

    “果真会有用?”

    她摇着头在房中踱步,像是胸有成竹:“你不是说你们连话都没说过,并没有多少交集吗?她只不过是贪图美色罢了,总归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料想没那么难对付。”

    “要是她还不死心怎么办?”明义插嘴道。

    “那就自有翎国礼法和她爹来治她,再不济事我还有第三种办法。总之,大师于我有恩,这点小忙我乐意效劳。”

    “不,施主若因贫僧连累自己,岂不是莫大的罪过,贫僧又何配当什么出家人!”

    “我明白,我有分寸。”

    出了寺门,天边云霞擦黑,萧鸿静静地坐在最下面的台阶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大门吱吱呀呀的声音,拍了拍衣裳后面的灰站了起来,冲她笑了笑。

    萧鸿穿着墨蓝色束腰窄袖常服,腰间系着赤羽刀,长身玉立,俊逸无双。微笑时嘴角略略上翘,弧度优美,桓清一见之下早忘了下午生气的事,飞快地跳下最后几步台阶,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被俯冲的力道逼得倒退了两步,顺势搂着她,将她额边的碎发拢到耳后,柔声中带着喜色:“夫人不怪我了?”

    “怎么能和自己心爱的夫君生那么久的气,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回去吧。”

    萧鸿笑得爽朗,亲了亲她的额角,拉着她的手边走边道:“夫人见了那和尚,反而越发喜欢我了,莫非我比他还要俊俏?”

    “……”她跟着笑了两声附和道,“那是,在我心中自然是夫君最英俊了。”

    二人一路上伴着云霞有说有笑,却都没再提旁人的事。幸好他们是夫妻,可以回避一些问题,倘若是共事的,非得成仇人不可。

    桓清近日尤为嗜睡,有时候半趴在庭院石桌上打扇,打着打着便睡着了,也没能坚持给殷墨送饭。

    六月初,雷彻辞别众人回了黎郡,殷墨未说一句挽留的话,只交了一封信给他,让他务必亲手转交给宋科。黎郡现任太守是谢环谢大将军的旧部,太守接任时以想要尽快熟悉郡治为由,将宋科留在了岚城。

    “朱五的案子就这么了结了?”送行后,桓清跟在殷墨身侧问道。

    “林斯本来就该死,能借刀杀人何乐而不为?”萧鸿冷冷道。

    桓清惊愣了一瞬,而殷墨脸上的表情也似在告诉她,他确实如萧鸿所说,是这么打算的……

    “那……张肃呢?他也死了?”也许她没有资格质疑他的手段,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殷墨只当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味,淡淡道:“没有。依你看千迦寺一案该如何处理?”

    “以你现在的处境,不如把这案子推到陛下面前听他差遣,如此出了事也怪不到你头上。若是他有意偏袒刘司徒,那就随他的便;若是他希望公正审理,也还有御史台兜着,让他们去参奏弹劾。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推脱了,打倒政敌前,得先自己活着不是?”桓清语气轻快,仍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地指点江山。

    殷墨听了却似想通了许多事,气色也好了些。可不是,与其背地里使手段,倒真不如将事情搬到明面上,起码落得一身干净。

    顾敏道:“陛下近日似乎对公子有意见,这么做,陛下定会责怪公子办事不力。”

    “其他的人倒无妨,皇帝不喜欢你那可随时会有掉头的风险,所以更要主动把握机会让他喜欢,顺便揪出奸佞!不然,那些背地里的小人,这次能针对你,下次就会针对远在番阳的谢家,到那时就更无还手之力了。殷兄原本就不是怕事之人,还不是顾忌这个,但要想除去大患,还是得借陛下之手!”桓清觉得自己说得头头是道,亟待人夸奖,用胳膊撞了撞发愣的萧鸿,他却像没听到似的,敷衍地附和着。

    “以前何曾听说刘司徒是这样的人,也许是身为上位者日久,早不知民间疾苦了。”顾敏哀叹道。

    回到庭院时,萧鸿顺手摘了一颗成熟的桃子,在桶里洗了干净,递给桓清。早上起床时还觉得头晕晕的,说了这会儿话,精神好了些,嘴里的桃子也香甜不少。

    方才的话虽说讲得痛快,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过是纸上谈兵,真要做起来还需要有诸多谋划,不是件轻松的事。

    不过殷墨,你将来可是要载入史册的人,万不能走了歪路。

    如今她能猜到,当初在祁国时,宣王之所以愿意救她,无非是为了以此作为交换,让殷墨帮他扳倒刘朝远,好独揽朝政,可宣王和任家同样不是好相与的角色,若是赶走了豺狼又引来了猛虎,该如何是好呢?

    这翎国朝堂还真是云谲波诡,吉凶难测,权臣翻云覆雨不知消停,却让真正的能人只知自保而无处发挥才干,岂不危矣?

    “香居寺原宗法师,和宣王府郡主的事可是真的?”殷墨忽然道。

    桓清与萧鸿互看一眼,嘿嘿一笑:“你这么忙都听说啦?这事可不是我传出去的!”

    等等,此事若是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光自己说不是有什么用,那郡主可未必会信……

    她怕事情的发展有失控制,出外详细打听了一番。城中传闻说,宣王府郡主好色成性看上了香居寺的高僧,可那高僧不仅不为郡主之美色所动,反而觉得这是对他的侮辱。羞耻之下,宁肯用灯油毁了自己的脸,也不愿就范。

    宣王闻知后,大觉丢脸,将郡主锁在闺阁之内至今都没放出来,还在城中放言招婿,想借此让“谣言”不攻自破。

    这日午后,桓清在厅内正等着萧鸿,迷迷糊糊地见他外出回来,揉了揉眼却并未起身迎接。

    萧鸿步子一顿,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事,不无讨好地冲她笑着:“夫人今日心情不好?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桓清无奈地笑了,还散心?不怕被人打?

    “怎么了?”

    她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微嗔似的点了点他的胸口:“你坏了那位郡主的好事,她能不恨你?”

    “你怀疑是我?我还没来得及插手……”

    桓清一愣,不是你?郡主的手下自不敢泄露,香居寺的和尚大约也不会做这种事,不是你难道是我睡梦中搞事?

    “算了,事已至此不要去管他了!阿清,我看你最近气色不好,多在家休息,别乱操心旁余的事。”

    她也知道自己脾性别扭,闲着无聊总觉闷得发慌,麻烦事一多又想躲起来。听他如此说,挠了挠头果真没再多说什么。好在最近殷墨都在官署审理千迦寺的案子,没空过来找萧鸿的麻烦,她又常觉乏力,便更懒得操心只顾休养。

    此事过后,郡主的声誉虽受了影响,但前去宣王府求亲的人并不少,甚至还包括司徒府的公子刘长松。世人都知道两府的当家政见不合,议亲的可能性不大,但无奈两个晚辈名声又都不太好,从这点来看倒也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