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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清明夜2

    九方锦一上船,就摸出几张钱票,想了想,塞给了莎莎,说,“姐姐稍待帮我们给这几个姑娘买些胭脂水粉吧。”汪笙见了,连忙阻拦,“九方兄,焉有让你破费的道理。这里是上京,几时去了九黎,我肯定吃回来。”

    九方锦笑道:“怎么,文道兄能请大家去戏园子,我就请不得大家么。”

    曹桦却惊讶道:“为何又要给钱?”

    九方锦说:“你没听方才那红儿姐姐说,船上的姑娘还需要咱们照应。曹桦兄,你就是太老实了。”

    “别,我也没听明白,原来九方兄才最是精于此道,倒是冤枉了三哥。”甄智笑着说。

    几人虽有说有笑,实则是又想看那几个姑娘,又不敢多看。三月初的黄昏,尚有几分寒意,姑娘们却穿着袒露肩背的裙装,只罩了几乎透明的薄纱。几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只好彼此间说笑着。

    许是瞧见了莎莎手里的钱票,倒是姑娘们先动了起来。红裙的姑娘说:“这位公子,在船上,我才是红儿。”

    九方锦见这新的红儿第一个和自己搭话,只好硬着头皮说,“那是小生疏忽了,红儿姐姐变成红儿妹妹了。”

    “那就罚你,陪我一同游湖。”红儿说着过来挽起九方锦的胳膊,向船头走去。

    汪笙见了,笑道:“这才对嘛,既然出来玩乐,便不要做那些斯文。她是红儿,你就是绿儿了?”汪笙问向离自己最近的绿裙少女。

    得名绿儿的姑娘,也来挽住汪笙手臂。

    甄智和曹桦看向文道,文道也挠头,这莎莎姑娘就在身侧,再来一个,哪里吃得消。倒是莎莎见文道局促,笑着说:“小白,你这身与我最搭,你来和我一同陪文公子吧。”莎莎穿了一身粉底白花,倒真是和小白那一身白裙最衬。小白跑来,没有去挽文道,而是站在莎莎一侧。

    莎莎早看出甄智和曹桦两人不是风月场的常客,不待他二人发愁,直接将紫儿安排给甄智,将兰儿安排给曹桦。

    众人来到船头,身后是万红河,石桥处最窄,水流略急。画舫无需起帆,仅顺着湍流,缓行百丈,身前便是罪洗湖,一片开阔。星星点点着大小不一的游船画舫。黄昏将尽,岸上陆续亮起灯笼火把,映在湖中,摇摇荡荡。

    行船见的多是湖光山色,这繁华夜景,倒是少见。莎莎让跟着上船的女孩去帮着准备晚膳,自己在门前泡茶。汪笙立于船首,搂着绿儿的细腰,不知从何处摸来一把折扇,对着两岸指指点点。文道听小白数着对岸的一间间楼院,最高的是潇湘馆,女子多精通琴瑟。最宽阔的是凤来仪,女子最善舞技。最外侧的是留香苑。九方锦在一侧,赏玩着灯笼和字画。曹桦和兰儿对坐,却不敢正眼瞧人家姑娘,侧身望着湖面。甄智顺窄梯爬上最高处,环视夜色,“一帆来风春水皱,万盏流火倒景柔”。

    几人正自玩乐,绕着整个罪洗湖也是一派欢声。皇城门前最是热闹,搭起了宽大的台子,精挑的戏班舞姬轮流登台,每每跳过一段,便要有嗓子脆的官吏上台,念一首哪个官员的诗文,再写于灯笼上,挑上皇宫城墙。可高墙内里一侧,却没有半点喜庆。

    几十名襕衫学子,被百十个兵士拦在大殿前。五皇子负手而立,脸色阴沉,再被军士的火把一映,更显几分凶意。原来,两位太医要被处斩的消息由太医院传了出去,主审的司律院掌院又闭门谢客一言不发,朝堂之上不明就里的官员已几番求情。直到一封陛下手谕,才让朝臣们安静一点。可不知是有人授意,还是学子自发,新进太学里研习医道的学子们得知了消息,纷纷要来皇城请愿。又觉只得二十人,不够声势,便拉了不少同窗。学医道的学子本就和研习佛经的学子一同上课,加上天劫教一向以慈悲为念,十多个天劫教的学子今晚也来了皇城,再有几个好事的经法实务学子,林林总总竟来了近四十人,已是小半座太学。

    午后众人便来到皇城前,一行人神色悲怆肃穆,或高喊口号,或颂唱经文,与悠闲欢乐的人群格格不入。有侍卫火速报给当值的皇卫,皇卫见是太学学生,下了山已经是半个官身,也不好用什么强横手段。只能呈报给陛下。节日里,皇子皇孙,皇亲国戚也都入了宫,连東圭也借着异姓王世子的名头混在其中,除了几个在狮子林陪着陛下,余下的都在退思园静候。听闻此事,急诏太学院代掌院李忠入皇城,又让五皇子领了百名皇位,先将学子们请进皇城。万宽和東圭也是此时听说陛下震怒,想着法送了消息出来。

    许多学子不过是陪刚认识的同窗凑个热闹,这会儿离了人群,进了高墙,面对甲胄长刀,已然生了怯意。五皇子现在也是心烦,眼前这群人,虽无重罪,但方才当着无数游人,不顾朝廷体面,大好的节庆闹得陛下不悦。还是二皇子出主意,说让鹤园的舞姬也去皇城前献舞,把百姓的心思从学子们身上挪开,才让门前又热闹起来。

    鹤园是皇家御用舞姬所待的园子。这些舞姬每到节庆或宴席,便起舞助兴。能近一些见到她们跳舞的,都得是高官显贵。今天搬去了皇城外,自然是堵得人山人海。文道等人当然不知,只不过同一时辰,船上几个姑娘,也跳了起来。

    画舫驶入前湖湖心附近,伙计下了帆,说在这吃了再走。饭食还需片刻,便有小白和兰儿抚筝弹琴,红儿带着紫儿和绿儿翩翩起舞。论舞姿,自然比不得皇城前,但胜在近在眼前,薄纱里玉璧香肩,跳到飞扬之时,薄纱滑落,上身只剩诃子,长裙里,玉腿也若隐若现。满船的灯火,照的姑娘们的肌肤白的晃眼。连莎莎也起了兴致,跟着琴筝哼唱了一曲。

    待到舞停,三个姑娘气喘吁吁,带着几分娇嗔的依靠在汪笙等人身边。船夫和伙夫抬来炭火,开始考鲜鱼。伙计抱来几根粗大的竹子,拔掉一头的木塞,一时船上酒香四溢。

    红儿本挽着九方锦,见酒来了,起声说:“行船不便喝烈酒,船上给客观准备的是青瑶竹,香而不醉。”

    “青瑶竹?不是叫花瑶竹么?”汪笙问。

    “汪笙兄有所不知。那花瑶竹,是坤州独有,在竹子没长成时,将酒浆注入。等竹子长大,酒也算酿好。砍开竹子,若是上品,酒香醉人。但不到砍开竹子,没人知道酒的成色,拿来招待人,多有不便。于是就将成酒灌入竹中,只借竹之清香。虽不及花瑶上品,但也别有风味,就是这青瑶竹。”

    听了九方锦的话,众人才想起他家是酿酒的,红儿姑娘惊异,为众人斟酒时,追着九方锦问起酒水之事。文道提了根竹子,向船尾走去,说是要向两位皇位敬一杯。小白听了,抱起几只酒盏,碎步跟着。

    二人闲坐在船尾,似也在赏这湖光夜色。面前矮桌上,已有吃剩的残羹,却无酒杯。文道笑嘻嘻的过来,“二位辛苦,佳节里还要出这公差,小子借花献佛,请二位喝一杯。”

    “既然知道我二人是公差,自然不能饮酒。”年长的答道。

    文道倒是不管他如何作答,只管为二人斟酒。小白倒也机灵,一边将酒盏递给皇位,一边说:“大人放心,这酒不醉人的。”

    “既然是酒,哪有不醉的。”年长的见是姑娘递过来的,也不好不接,转手放在桌上,也不饮下。

    “怕客人醉了跌入水中,这花船上的酒,少喝点和茶水一样。”

    文道见二人还是不肯喝,索性又倒了两盏,示意小白去敬酒。小白接过一盏,对着二人一口喝光,“二位不理会我家公子,难道还不理会小女子么?”

    两人见小白将酒喝光,扫视了一圈,也只好举杯。却只轻轻抿了一小口。文道喜笑颜开,也干了杯中酒水。“二位,若是我出了上京城,会怎样?”

    “公子还是不要出城的好。”

    “若是有急事不得不出呢?”

    “我等不会让任何人带公子出城的,公子自己也不行。公子还是不要在这里和我二人虚耗时辰,佳人美酒,快去享用吧。”

    文道本想和二人热络一番,却撞了软钉子。“也好,来日方长,还请二位收下这一竹酒水。”说完将竹筒放在桌上,施礼回了船首。

    文道几人在船上饮酒赏月,岸边却有人没这份悠闲,快马加鞭的奔向皇城。李忠被从府上快马催来。李忠在太学多年,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每逢年节门庭最是热闹。前些年做了代掌院,为避嫌,也为贪图清闲,就学着前任掌院的先例,早早闭门谢客,自己也足不出户。这会听说新一届学子才几日就出了这等事,也急急赶来皇城。刚一入城,五皇子亲自到门口相迎。

    “掌院大人,这帮百人天的孩子,还得靠您老管教了。”

    李忠忙施礼道:“老臣无能,老臣无能,让殿下操劳了。”

    随即走到几十个学子身前,朗声道:“诸位,为何聚于此地?”

    有医道学子高喊,说朝廷妄杀忠良,要为两位老太医问个公道。

    “公道?司律院依律审结的案子,两位先生自己也已认罪伏法,你这公道讨给谁人的?”

    “那为何既无罪名也无罪证?若是两位老先生有过,也应明示天下,以安人心。”

    五殿下怒目望去,说:“两人皆是因为泄露我大宁机密于外敌获罪,既是机密,自然不便将什么罪证公于天下。”

    “殿下,现在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哪有什么外敌。我大宁律法,纵是泄密者,也有监禁和流刑。到底为何短短两日就要痛下杀手。”有学子不惧天家威严,仍敢直言。不知是真的满腔忠愤,还是沽名钓誉。

    李忠微微皱眉,“律法倒是学的不错,也应知何时监禁,何时流放,何时枭首。既已判处极刑,两位先生也已认罪,你们就算不知道罪名,也应知道有多严重了吧。”

    “先生就这么信得过司律院审理此案的官员么?”

    李忠:“我即信得过审理的官员,更相信我大宁法度。”

    年轻学子热忱,却也多通礼数,加上早有人心生怯意,李忠几番教诲劝慰,也慢慢不再顶撞。但李忠心知,也只是安抚,众人对这一夜之间审结的案子,仍有疑虑。此时,万宽快步赶来,先向李忠和五皇子行了礼,然后站到了学子中。

    五皇子大感惊异:“宽儿,你也要和众人生事?”

    万宽答道:“不是,我知晓两位先生所犯之罪,更知晓为何不能将其罪证公诸天下。但两位先生终是我大宁臣子,我年幼患病时还曾被其救治。国法无情,不是我皇爷爷无情,这里有我天劫教的同窗,我恳请几位诵念经文超度,人之将死,了却一切善恶因缘。”

    学子门自然都认得万宽,知道他是皇室子孙,他着襕衫赶来站在学子中间,也让生怯的众人踏实不少。十几个天劫教授业的学子,从零星断续,到众口一声的念起经文。万宽识得此经文,虽然自己难以通背下来,但随着众人,还是念得出来。

    李忠和五皇子低语几句,五皇子便让皇卫领着众人,口念经文从侧门出了皇城。

    万宽演这一出戏码的时候,文道汪笙等人已酒过三巡,汪笙更是豪饮无度,兴许是大家虽然投缘,但相交时日尚短,酒不少喝,却一个个规规矩矩的不碰身边的姑娘。直到撤了炭火,换上果品也没半点轻浮之意。曹桦更是坐的笔挺,连兰儿的衣角都不碰一下。莎莎瞧了又瞧,叹道:“百芳街要都是几位这样的客人,干脆都关门开酒庄算了。几位上的可是花船。红儿,你们带着几个公子进船舱,若是就这般下了船,当心红姐教训。”

    几个姑娘听了,装作委屈的样子,几乎是拉拽着,把微醺的几人拖进了船舱。游船一层的舱室通透敞亮,宽桌大椅,二楼却是一个个隔开的小间。矮塌只比地板高出几寸,放了矮桌,木枕,铺了锦缎的被褥。一看便知,是给客人寻欢之用。文道被小白和莎莎拉进了一间。文道借着三分醉意,靠在榻上,小白看了一眼莎莎,手足无措起来。

    莎莎:“小白,看你这年岁,之前没和别的姐妹一同服侍过人?”

    “没有没有。”小白看了眼文道,又看了眼莎莎。

    “安心,这公子生涩的很,怕不还是个生瓜蛋子。你若有本事得了他,可是中了头彩。”莎莎倚在对面,调笑的看着文道。小白轻轻的坐在文道身侧,紧挨着却不依靠上去。

    青瑶竹确实不醉人,文道酒量平平,今日不知喝了多少,这会也只觉得软绵绵暖洋洋的,却清醒的很。见莎莎调笑自己,也大起胆来,回击道:“谁说的,莎莎姐姐,我看这姑娘不错,今日还帮我敬了酒。”说着,一把搂过小白,眼睛却盯着莎莎。小白轻声惊叫了一声,随即缩在文道怀里。

    莎莎见了,不以为意。“公子真看上了,就请便吧。人家姑娘来了,就是服侍你的。”见文道和小白都一动不动,索性起身,高高站在两人身前,解开自己的衣襟,“小白,你也脱了衣裳,姐姐帮你拿下这俊俏公子。”

    小白连忙起身,低着头脱去薄纱,正要解开胸前诃子。文道忙说:“小白,小白,不要不要。”

    莎莎褪去自己的外衫,搂过小白,“你们的赏钱可在我这呢,今儿这位公子高兴了,我给你加倍。”说着解开了小白的诃子,将小白推到文道身上。小白半身赤裸,瑟缩着抱着自己的身子,紧紧贴在文道胸前。

    文道血气翻腾,紧闭双眼,双手僵硬的撑在身后,告饶道:“莎莎姐姐,使不得使不得。”

    莎莎咯咯的笑起来,拉起小白。将自己的外衫给赤裸的姑娘披好。说:“罢了,文公子现下还是瞧不上我等的,也不要再难为他了。”倒了盏青瑶竹,递给文道。

    小白望着莎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文道瘫软下来,接过酒盏一饮而尽。莎莎说:“这世家的公子有不少这样的,他们尝过女人之前,还都想着自己的心头好。这会是看不上咱们这些花街柳巷里的女子的。等什么时候,那心上人无论是得到也好,得不到也好,他们又都会变成寻常的男人,只知道要你的身子。”

    “莎莎姐姐倒是错了,我虽有婚约,却从未见过那姑娘,可没什么心头好,更没有瞧不起二位。只是觉得,就这样轻慢了二位,不妥。”

    小白缩进长衫里,轻声说:“我刚接客不久,以为男人都是那般着急的冲过来。公子这样的,倒是第一次见。瞧不起也没什么,本就是给人玩乐的人。”

    莎莎抚着小白的头说:“文公子,记好了,这青楼女子说的第一次,都是假的。还有什么苦命的,不得已的,也都是假的。”

    文道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问:“那什么是真的?”

    小白也喝了口酒:“银钱是真的啊,姐姐刚才说的也是真的。大店里的妈妈们就让我们编些个家里人重病之类的苦出身,说是能多得赏钱。”

    莎莎说:“还有这美酒美人是真的。文公子将来自会知道这妙处。”

    文道点点头,“那便让我再不知几天吧。”

    “将来知道了,公子记得来寻我一次。我欠公子的。”莎莎说着,走上前和文道并肩靠着。小白也靠在文道另一侧。文道这副左拥右抱的模样,倒不像什么青涩少年,不过这次他并未挣脱,只静静的坐着。两个女子也没有再做什么引诱,轻轻的依偎在身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