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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冬至已至

    次日一早,邵忆去铺子那边照看,翠儿跑去东门等着戏班。文道和几个同窗,直奔北城校场。

    这次却是万宽第一个到的,文道惊奇:“大哥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

    万宽无奈道:“我宅子离得近。”

    文道才不信这鬼话:“哪此也没见你先到,今天到底为何。”

    万宽倒了些妹妹万灵日夜演乐的苦水。

    文道:“公主殿下这般喜欢听曲?”

    万宽扶着额头:“她哪里是喜欢听,她是喜欢弹,弹的还不怎么样。”

    汪笙最后一个,见到万宽,也大为吃惊。万宽又倒了二斤苦水,汪笙哈哈大笑。几人进了校场,军士已收拾停当。北城校场空旷,只有几片低矮的灌木,倒是用不着飞鹰猎犬,只和秋狝一样,快马短弓即可。

    几人先射了几只山鸡。山鸡不比木靶,虽然速度不快,但飞腾跳跃,连文道在内,跑起马来十箭九空。最后只能快马追至,站定了开弓,才开始收获猎物。眼看临近午膳之时,放出的山鸡也没有射完,军士提前放入两只山羊,万宽和文道一人射中一支,总算是让午膳不至于饿肚子。

    军士收拾着几人的猎物,几人气喘吁吁的坐在棚子里,文道感慨:“难怪五皇子那么厉害,这围猎,可比骑射难多了。”

    甄智问:“那若是打起仗来,岂不是也不易射中人。”

    曹桦笑道:“打起仗来,千百人聚在一处,千百人一起射箭,谁还能瞄着。”

    九方锦商贾世家,也不懂军旅之事:“那生死岂不是全看运气。”

    文道摇头:“也不是全看运气,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起开弓,就更易命中,一起持盾,就更好防御。所以兵书说兵在精不在多。比如咱们几个一起纵马冲过去,要是普通百姓,纵有百人也都是四散奔逃,若是这些军士,就知道结阵御敌。”

    九方锦:“那为何每到战事,还都要从百姓中募兵。”

    曹桦:“又不是招来就上战场,要先训练。稍加训练,就可运粮,可守城。拿去冲阵是不行,跟在后面砍杀落荒而逃的散兵还是可以的。”

    九方锦叹道:“还是永无战事的好。”

    万宽手持马鞭,纵马后没了烦闷,大有些英武之气:“打不过时自然要避战,若打得过,或者是有一战之力,却一味退缩,那只会令敌人更加跋扈,到时奸淫掳掠,受苦受难的不都是百姓。”

    午膳很快做好,烤羊肉和烧野鸡配着酒水。几人跑了一上午,也都饿了,索性不顾斯文的伸手抓食。大快朵颐后,迫不及待要再上马。杨崇却劝几位,刚吃饱不易骑马,射射箭就好。

    军士就近放出野兔,几人站定了开弓。这野兔比野鸡还难射中。连带着杨崇和几个军士一起,很快从射野兔变成了抓野兔。已是隆冬时节,大家跑的满头大汗,跌坐在地上。许久也没有这般恣意开怀,终是少年郎,比起太学里可是快活的多。

    天还大亮,除了万宽文道,几人就都跑不动了。汪笙嚷嚷着去喝茶听戏,大家伙就出了校场,杨崇还安排了两辆马车,很是周到。

    几人到了京戏园,于掌柜迎了出来。将几人请上三楼,好水好茶的伺候。几人刚坐定,于掌柜说:“文公子,大黑班主想见您。”

    文道嘀咕着,想见干嘛不直接过来,还是跟着伙计去了台后。见到坎州戏班,翠儿正和几个要好的人闹腾,大黑班主推开一间矮房,将文道请入。“公子请进,我得多谢谢公子,翠儿说这今年过的特别开心。”

    文道寻了个矮凳坐下:“班主,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干嘛不上楼去?”

    大黑却垂手而立:“听说楼上不少贵人,我个粗人,还是免了。况且,我有一事要告知公子。”

    文道:“什么事还得避人耳目。”

    大黑关严了门:“得公子高看,我们戏班才能多在这大戏楼唱戏,我一直想谢谢公子。前几日在河山关搭台子,有个旧友那有两个女子,说是落魄的大户小姐,我便将她二人请来,给公子做个丫鬟。”

    文道听了,不免皱眉:“班主你这是做什么。我那又不缺下人。”

    大黑:“若是寻常下人,自然不缺。这毕竟也曾是大宅子里的小姐。我那旧友听说了公子对我们戏班的大恩,才让我将两个女子带来,公子切莫嫌弃。”

    文道:“班主,真不是我嫌弃,只是这,这算什么事啊。”

    大黑:“人我已带来了,早间已送到公子府上。公子还是见见,总不能再这么给人送回去。”

    文道以为什么天大的事情,不过两个丫鬟,随口说:“班主大人你手脚到是利索。算了,大不了留给翠儿做丫鬟。那丫头到现在也没找个贴身的丫鬟。”

    大黑:“原先的大家小姐,给我们翠儿做丫鬟?”

    文道大笑:“现在翠儿是大家小姐,落魄了的,就不是小姐喽。”

    大黑:“如何安排,全凭公子。”

    文道:“你那什么旧友,怎么会想出这等主意。”

    大黑细数道:“河山关一家乐坊的掌柜,他那的姑娘,到了十六登台演乐。若是被人相中,就赎出去。若是半年一年的没人出钱,就卖与青楼。这两名女子,据说原先也是河山关有头有脸人家的小姐。可惜家道中落。若是沦落了,祖上蒙羞,就是被哪个富贵人家赎了去,同在河山关也落人话柄。”

    “哎,也是苦命的人。”文道想起昨日的陈家姐妹,多少有了些恻隐之心。

    “他托我将两人送来,公子心善,在您府上,远离旧地,没了往日牵挂,也不会受多少委屈。我听了,就连忙将人带进京来,怕公子年下回兑州,遇不着了。”

    “那我谢过班主了,左右,留给翠儿做丫鬟就是,翠儿也不会欺负她们。”

    “想起来,当初您点翠儿的胭脂,我还不舍来着。她可真是修来的福气。”

    文道听大黑提起旧事,怕他还要弄什么“谢恩”的事情出来,忙说:“班主,这次我感激班主念着我,可下不为例啊。”

    “公子放心,再说,哪找那么多落魄的世家小姐。”

    文道家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两个少女,心底想着正好也让翠儿有个伴儿,就抛诸脑后,和同窗们喝茶去了。

    “今日只看戏,莫要再提什么姑娘。”甄智待文道回屋,突然说。

    “都说三弟转了性子,四弟你这又是闹哪样。”汪笙揶揄道。

    甄智:“每次都是这般,好好的戏不看,今日你们要去便去,我要在这看戏。”

    万宽:“好好好,明日咱们才游湖呢,今日就在此看戏。”

    文道:“许是那新来的紫儿姑娘不合四弟心意。”

    甄智又羞红了脸:“三哥!”

    汪笙:“罢了,今日也累了,看会戏,咱们寻处池子去。环秀山那个去不得,总不至于没有别的吧。”

    “这事找掌柜的,他定然直到。”文道拉了铃绳。

    掌柜的听了,笑道,“这池子是有,可都在青楼院子里,几位若是不找姑娘,倒是让人瞧了怪事。”

    “都在青楼?这可如何是好。”万宽叹道。如今他已贵为皇子,虽然和同窗好友还是一副随便模样,实则又加了不少规矩。

    于掌柜想了片刻:“倒是有一处,不在青楼。或可一试。”

    汪笙忙问:“在何处?”

    于掌柜:“在医馆。以草药入汤池,有医病健体之功。”

    汪笙:“好,这个好。白日一身臭汗,都要坐不住了。”

    于掌柜差人去医院安排,六人看了几出戏,喝了两壶茶。就动身来到医馆。

    夜里医馆正门已关,只开着侧门。定是于掌柜只说几位年轻公子,没有道破众人身份。几人在医官的带领下,进了池子。六人去的最大的池子,也是露天的,并没有环秀山那般雅致,池边是方砖,池里是木板刷了油脂。一侧不停有热水进入。池中已泡了草药,一股子药香扑鼻。

    几人围猎时都已汗湿了衣衫,这会迫不及待跳入水中。万宽和甄智还在围麻质的浴巾,汪笙却直接赤裸着跳了进去。见状,文道和曹桦索性也直接跳了进去,九方锦还是寻了条浴巾。这水不像环秀山那般清可见底,而是深色的药汤一般,倒也没什么不便。六人半躺在水中,好不惬意。

    少顷,医馆敲了敲院门,给几人递了茶水糕点。初冬时节,外面已然寒冷,汤池中却热的人满面通红,再来一盏凉茶,舒适已极。

    甄智:“我记得九方兄曾说,这天然的温泉只有乾州和東和有,却是为何。”

    九方锦:“天然的温泉,定是有地热,大宁应是只有乾州和東和有地热,云梦泽或许也有,但也没人去得。”

    汪笙把玩着手里的茶器:“这么说来,收了北灮和東和,还有这等好处。”

    文道:“来日收了西迟,也去天荡山下看看。”

    几人高谈阔论之时,隔壁忽然传来声音:“那边可是万宽兄,文道兄?”

    几人一愣,这地方能碰见什么熟人。那声音慵懒,隔着水汽,难以分辨。文道看了眼万宽,高声应了:“正是文某,阁下是哪位?”

    隔壁声音传来:“在下宫伟,不想竟在此处遇见几位。”

    众人听闻是宫伟,都出声寒暄几句。虽然一向与東和人不睦,但宫伟一直算是个和事佬的角色,对众人也十分客气。故而众人与他虽无深交,却也不至反感。

    “文道兄,可愿来这边一叙?”宫伟和众人寒暄后,突然说道。

    几人警觉,文道倒是无所谓。随口应了。

    “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大声喊我们。”曹桦说。

    文道点点头,找了个浴巾围在腰间,大咧咧转向隔壁。

    推开隔壁的门,此间汤池略小,一侧临着墙壁,搭有棚子,算是半露天。文道只见宫伟一人,高声说:“宫伟兄怎么自己跑来逍遥了。”

    隔壁万宽曹桦等人都快起身穿衣来这边给文道撑场子了。听见只有宫伟一人,又跳回水里。

    宫伟声音不大,答道:“世子殿下等人还在青楼,我不喜欢,和惠儿姐姐一同来这休息。”

    “啊?”文道一愣,却见惠儿从小门进来,手里捧着茶壶茶碗。文道只穿了浴巾跑来,万没料到有女眷在汤池里,躲闪不及,索性直接滑入水中。

    “公子请用茶。”惠儿姑娘给文道斟了茶。褪去外袍,只在胸前围着浴巾,也滑入水中,坐在宫伟身侧。

    惠儿姑娘身材饱满,肌肤细腻,甚是动人,文道忙转头,只瞧着宫伟。“宫伟兄寻我来何事?莫不是要为你家世子讨公道?”

    宫伟摆手:“世子能受些教训也好。这事东青王知道后,已训斥了世子。他现在也安稳许多。文道兄就不要再提此事了。”

    文道哼了一声:“他能老实?真是难得。”

    宫伟:“世子想过寻文道义兄铺子的不快,也碰了钉子。倒是在皇城里见识了冷玉后,忽然对那东西大感兴趣。”

    文道回想起中秋当日在皇城,似乎東圭最感兴趣的乃是舞姬,不过也懒得争辩:“你不是要帮王爷寻冷玉么?可有眉目?”

    “没有。不过前几日东青王传来消息,说是在常御宫里的史册里寻到一卷羊皮古卷,记载相关冷玉的事,艮州也有一卷,年代行文类似,也是记载的冷玉之事。或可成为线索。我想问问文道兄,兑州可有类似的古卷?”

    文道一惊,那羊皮古卷自己和邵忆都看过。邵忆还说上面写的是古東和文。当时两人都觉得不是真的。若是宫伟所言不虚,那羊皮古卷怕是大有来头。一边想着,嘴上却说:“一卷古籍,我哪里知道。”

    “東和和艮州的古卷都在州志里,藏于州府,我想兑州若是有,不是在将军府,就是在州司衙门。文道兄可能见过,才有此一问。”

    “年下回了家,我去找找。平日里也不去翻什么州志啊。”文道应付着,不过这东西确实没人翻看,宫伟大约也没有什么疑惑。

    “三弟,有瓜果了,你再不回来我们可吃光了。”汪笙在隔壁喊道。实则是几人听了半天没有动静,有些担心。

    文道喊着:“给我留点。”又转向宫伟,“宫伟兄可还有别的事?”

    宫伟摇头,“文道兄去吧,真羡慕你们。我总是习惯不了青楼,不能和世子他们一同玩乐。”

    文道:“你有惠儿姐姐这等美人相伴,还去什么青楼。”说着,瞟了眼惠儿。

    惠儿浅笑了一声:“我家莎莎妹子那么倾心公子,都没能得公子垂青,哪像这个好色之徒。”

    文道听了,不免好奇:“哦?宫伟兄可是一直正人君子模样。”

    惠儿紧贴着宫伟:“衣冠禽兽而已,起先老老实实的,现在都要来泡药汤了。”

    宫伟叫道:“姐姐,你怎么什么都和文公子说。”

    惠儿:“还不是你说的,文公子是自家人。”

    文道瞧着二人,郎才女貌,倒也般配。忽然回过味来:“等等,什么药汤?”方才全神贯注于宫伟所言冷玉之事,这下才察觉自己身体变化,不知何时,一处已坚硬如铁。

    惠儿假装娇羞的说:“自然是那种药汤了。”

    文道连忙转身爬出池子,说:“在下告辞。”弯着身子跑出门去。

    宫伟在身后喊:“文道兄慢走。”

    呸,还慢走。文道心里将宫伟骂了两个来回。不过是自己一时慌张跳进池子的,等跑回大池子,文道站在门口深深吐气,却无半点效果。只好还是弯着腰,一溜小跑跳进池子,嘴上说着:“冻死了冻死了。”

    众人问起宫伟寻文道何事,文道都没提还有女子的事,只说了冷玉和羊皮古卷的事。

    万宽:“若是真有那东西,可以去皇城里藏书藏宝的地方看看。”

    甄智:“正是,袁先生不也说,常御宫里的史书,都抄录过来了么,儒山再往上有间小楼,也有不少典籍。”

    九方锦:“倒是这冷玉,真的这么神奇?”

    万宽说了先皇万拢,只是靠冷玉在旁就又撑了一年。文道也说,眼见着陛下当时精神尚佳。

    九方锦:“倒是奇了,我虽听说过,可对比其他所有金铁石土,都想不出为何能有这功效。”

    泡了半个多时辰,文道身体稍缓,趁着别人不注意,第一个翻身爬出池子,赶去穿衣服去了。大家也觉得差不多了,收拾停当,从医馆里出来。

    众人约了明日红儿的客栈见面,各自回府。汪笙见万宽和文道一说回府,各自两个护卫就都出现在身边,调笑道:“你们二人这阵仗也太大了。不行,四弟,九方兄,曹桦兄,你们三人做一次我的护卫,都跟我走。”

    文道想起府中还多了两个女子,也没和汪笙争抢。甄智:“二哥你这下气派了,皇子都只得两名侍卫,你却有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