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归省
腊月二十，文道思索了一夜，还是将天劫教的事也告知邵忆。文道心想，既然已无大碍，说说也是无妨。
邵忆合上账本：“你倒是精明了些，知道劝着姚大人把事情往黑市贩子那边推，还借着東圭找的地痞让皇卫做了口供，可居然还笨到自己改口。”
又被义兄说笨，文道冤枉：“我若不改，姚大人如何肯改。”
“肯定没有的事，你改了，不就让人家知道是你刻意而为了么。”
“天劫教的人怎么会知道我如何说的。”
“姚大人就等你的说辞坐实这事。你的话多半是要被记入卷宗的。”
“可大位已定，理应无碍，还会有人查什么卷宗么？天劫教想去司律院查卷宗也没那么容易吧。”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真要是天劫教夹在里面，那真的只是大位么？”
“那还能是什么，我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将军府的浪荡公子，来这里老爷一般当个人质。”
“年下我有必要回一趟西京，这事不能写信，也不能找人代传。”
“二哥你要回去？”
“本不想回去，不过若真是天劫教掺和进来，得有所应对。你老老实实呆在上京，不仅是乔远肖剑，翠儿傅家姐妹，还要把你那群同窗也找来。再时不时去王府陈府上，还有戏园子，总之，身边人越多越好。”
“有这么严重？”
“不知道，但人越多越安全。”
文道被邵忆说的愁眉不展之际，下人来报，说是司律院姚大人来了。两人连忙迎出。
姚广一进屋，就回身关上房门：“虚礼就免了，我也不和二位客套，料想昨日之事文公子已告与邵公子知晓？”
邵忆点头：“不错。舍弟鲁莽，全靠大人周全。”
姚广：“我回去后左思右想，若是想让人觉得这事已经了了，就不能在卷宗中写公子的话，公子这只能说是日子久了不记得了。”
文道本觉得自己这次算是精明，不想邵忆和姚广不约而同的认定自己所说不妥，有些气馁，问道：“那如何坐实走的是黑市贩子的矮门。”
姚广：“我晨间去了西城的庙宇，寻了两个沙弥问话，他二人都说，不仅平日连着城外的角门不开，入了夜寺院大门也是紧闭。这样就将这角门也堵死了。然后再借两位皇卫的口供，卷宗里只说猜测是黑市掮客受西迟人收买。”
邵忆躬身施礼：“如此甚好，有劳姚大人了。”
姚广长叹一声：“是我要多谢文公子，否则只能以疑似走寺院角门上报，到时多少暗流汹涌，只怕我这官身不保。不过，在下提醒二位公子，大路进寺庙，绕大殿过角门出城，可都是石板路。”
文道正重的点点头，“多谢姚大人。可在下不明，我家素与天劫教没什么往来，何至于此。”
姚广：“公子也不必过虑，先弄清楚原委再说。”
文道：“如何弄清，真的是毫无往来。”
姚广：“朝廷里有这个党那个派，天劫教也不是铁板一块。甚至几个住持还为些大笔香火钱互有怨言，公子先找个可靠之人，再一点点查证即可。”
文道忙谢过姚广，见邵忆的眼色，还邀姚广年节下来府中盘桓。几人寒暄几句，姚广让邵忆将翠儿请出，得了和文道一般的“记不清，大约如此”的答复，就匆匆离去重写卷宗。
邵忆毫不耽搁，当下将铺子的事对翠儿和梁兵交代一番，就收拾行装准备出城。乔远和肖剑二人倒未说什么。用过午膳，邵忆就匆匆出了城去。文道还有些担忧二哥的安危，邵忆却说无碍，有人护持。
翠儿得了邵忆的安排，也和赵丰跑去铺子。傅禾和傅珊也不多问，只静静在文道身旁。等众人都出了门，文道问：“如何，午后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傅禾迟疑了一下，说：“公子可否带我二人去一次那画舫？我想向那的姑娘寻些东西。”
文道一愣，“什么东西，安排下人去买就是了，可是银钱不够了？”
傅禾：“青楼乐坊，都有给姑娘长期用的避免身孕的药。我原来也带了一点，现在想再去要点。”
文道从未想过这事，有点诧异。傅禾忙说：“公子不是还在太学，若是我二人谁有了身孕，也不好交代。况且…”
“况且什么？”
“公子乃是大户人家，长子庶出，更是麻烦。”
“你都哪里学来这些东西。”文道有些恼怒，倒不是为了傅家姐妹，而是恼怒自己只顾寻欢，完全不曾考虑这些事情。
“乐坊的姑娘，若是有了身孕，就是断了财路，会被赶出门的。”
“那生父便不理不睬么？”
“大多根本不知道生父是谁，就是知道，人家也不认的。”
“可…”
“好一点的药材，对人无碍的，来日公子有了正室生了子嗣，我俩便不再用药了。”
文道无法，只好带着傅禾出门。买这等药，不好交予下人，傅禾也不愿带着妹妹，两人直奔红儿的客栈。
红儿见文道自己来了，还带着个标致的姑娘，不觉惊奇。文道说了来意，红儿满口答应。
“我找个姑娘带这天仙去吧，那地方外间是个水粉铺子，不妨事，今后总不能次次都让文公子跑去不是。”红儿说着，唤来小白，小白睡眼惺忪，见了文道，竟掩面跑回屋去，定要梳洗一番才肯出来。红儿笑道：“公子这些日子不来，小白和墨儿都记挂着您呢。”
文道羞红了脸，偷眼看傅禾神色，傅禾倒是神情自若。
少顷，小白和墨儿从楼上下来，听了红儿安排，小白挽着傅禾出了门。红儿说：“那铺子虽不远，走个来回也要小半个时辰。公子既然来了，就让墨儿陪着您歇息片刻如何？我后面还有小舟，这万红河水虽不上冻，可冬日里画舫的生意可不怎么样。”
文道正要拒绝，却被墨儿拉了过去，心想总不能只找人帮忙不理人家生意，只好和墨儿穿过屋子，来到后院的码头。墨儿唤着船工，摇了搜小舟过来，文道上船后，墨儿却让船工下了船。
“这小舟，我也驶得。”
小船不大，舱内只够四人坐卧，船头一张琴，船尾一条橹。文道让小船还在附近荡着，半躺在舱里喝茶。
“我当是什么样的仙女能让公子动心，看着，也就是寻常女子。”
“你们不是叫七仙女么？”
“谁家的姑娘不得有个名头，还不都是些骗人的把戏。只可惜，骗不到公子。也不知那姑娘用了何种手段。”
文道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墨儿，有些焦急的等着傅禾和小白。
不多时，小白带着傅禾回来了。看来这“水粉”铺子就开在百芳街附近，也是商家生财有道。文道索性上了岸，在船上，都没喝完一壶茶。
文道：“可买到了？”
傅禾点点头，“多亏了红儿姐姐和小白姑娘，那铺子外间都是胭脂水粉，真没想到内里还有一间房。”
小白：“我和掌柜的交代了，以后姐姐可以自己去买了。”
文道本想带着傅禾离去，正要找红儿留下点银钱。墨儿却跑来了：“我当是多美的人儿，能得文公子垂青。”
傅禾低声说：“都是公子心善收留，比不得这位姑娘。”
墨儿凑上前来，“姐姐会些什么媚术勾了公子的魂儿，也教教小女子啊。”
傅禾有些难堪，不再出声。小白急忙拉着墨儿：“你胡说什么呢，小心公子动气了。”
“公子若是为这点事就替她动气，你也就不用日日惦记着了。”
“我哪有日日惦记，你不要再胡闹啦，昨夜的酒还没醒么。”小白边拽着墨儿边说。
墨儿还是不依不饶：“哪家的大小姐，怎么也要这等断子绝孙的药。”
傅禾还是低低的声音：“我也是乐坊出来轻贱的命。”
文道有些生气，但见小白死命拽着墨儿，也不好发作。正要拉着傅禾离开，红儿从楼上冲了下来了。
“你给我发什么疯！”红儿快步跑到几人身边，抬手就是一个清脆的巴掌扇在墨儿脸上。“文公子，还有这位天仙，您二位切莫生气，我教训这个疯丫头。”
墨儿被红儿一个巴掌扇翻在地，看着怒气冲冲的红儿，满脸惊惧的神色，眼泪瞬间涌出，却没出一点哭声。红儿刚和文道二人说尽了好话，扭头对着地上的墨儿又是一巴掌，别说被打的墨儿，连文道都是一激灵。小白拽着文道的衣袖，全是恳求的神色。文道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傅禾，说：“红儿姐姐，切莫动怒。不过是姑娘家几句玩笑。”
红儿气的发抖，对墨儿吼着：“今儿你要是不让公子和小姐消气，我撕了你的皮。”
墨儿捂着脸颊，只低头落泪。
傅禾上前挡了下红儿，说：“姐姐这是何苦，我和公子跟这位姑娘闹着玩呢。”
红儿：“她说什么我都听见了，小姐你不跟她计较是你品行好。我可不能就这么放任她。要不下次，我还怎么请公子过来。今儿我定要抽烂她的皮。小白！你先带公子和小姐上楼。”
文道本想直接离去，小白过来低声求着，“公子还是和姐姐上楼坐一会，您二位在，红儿姐姐还能轻点责罚我俩。”
文道只好和傅禾上了楼。到了楼上雅间，文道问：“怎么还要责罚你？”
“若是有人无理冒犯了客人，在场的一个都跑不掉的。姐姐你不要生气，昨晚和墨儿相好的一个公子去别家园子里玩去了，被墨儿撞见，跑去质问，那公子说只不过想玩玩她，谁让她当真。墨儿回来就不停的喝酒，她也是一时糊涂了。”
傅禾拉着小白坐下：“你家红儿姐姐那，我说不上话，就让公子去劝她好了。都是苦命的人，没人怪她。”
文道根本无心这些烟花柳巷之事，不过碍于情面，不想红儿责罚太重。这情面，怕还真是小白的大一些。正想着去劝慰一句，红儿进来了：“公子，小姐，我将那天杀的带过来，你二人说个章程，能让你们消气就行。”说完，把墨儿领了进来。
墨儿衣不遮体，眼哭的通红，脸也被打的通红。腊月天里，冻得瑟瑟发抖。
文道大吃一惊：“红儿姐姐，这是何必。快点停了责罚吧。”
傅禾见了，忙脱下外衣想给墨儿披上，又不好逾越，只能对红儿说道：“姐姐，我也是轻贱的出身，见不得这个，还是饶了妹妹吧。”
小白听了文道的话，动作更快，把自己外衫给墨儿披上，又跑去央求红儿。
墨儿扑通一声伏在文道身前，带着哭腔语无伦次。
红儿见了文道神色，叹了口气：“罢了，文公子心善，瞧不得你这个模样。今次就饶过你了。下回公子他们若是因为你不来了，我肯定赶你出去。”
文道一听，觉得有戏：“红儿姐姐，你想让墨儿穿好衣服。你若不再责罚她二人，年节时我带朋友来玩。”
“公子可当真？”
“我现在就把定钱给姐姐。”
“家里丫头不懂事，还哪敢收什么定钱。公子何时来，早个一日半日差人来说一声就好。小白，把这没用的东西带出去。”
小白对着文道千恩万谢，拉起墨儿退了出去。
红儿见二人出了门，又屈膝道：“二位勿怪这丫头，她一个画舫上的姑娘，对浪荡公子动情，若不让她记牢了，以后更没得安稳日子。我借二位的势，打骂她一顿就好了。给二位添麻烦了。”
文道眼见着赤身裸体伏在自己身前的少女，心中竟有了异样。听到红儿的话，顿时又生出愧疚之情。草草应了年节时一定过来，带着傅禾离了客栈坐上马车。
“那墨儿姑娘胡言乱语，可是让你难过了？”
“那红儿姐姐算是心肠好的，这等事若是出在旁的园子里，姑娘不知会受多少毒打。明明只是伤心之人几句醉话。”
“你不放在心上就好，下次去了，多给她们些赏钱就是。”
“其实，公子方才若是真舍不得那姑娘受罚，要了她身子就是。攀上贵客的姑娘，都是园子里的宝贝。”
“你怎么又说这话。”
“公子难道不想？方才那姑娘可是不差。”傅禾压低声音，学着刚才墨儿的样子伏下身来。
文道周身犹如虫咬蚁噬，到了南宅，进不可待的将傅禾按在床上。傅珊见了，惊叫一声。傅禾已口不能言。未到晚膳时辰，房内就已一片春色。
用过晚膳，翠儿又跑去戏园找戏班。许是邵忆不在，文道有些放纵，等到累到在床榻上时，脑中才清醒一点。
“年节时，我会邀同窗过来几日。其中有一人，是傅将军旧部之后。”
“家父旧部？”
“不过是在坎州的旧部，应是不识得你二人。”
“那我俩是不是得回避？不是说太学时公子不能纳妾。”
“都是同窗好友，不妨事。”
“还是不要给公子添麻烦的好。公子可将我二人暂且安置在别处。”
“大过年的，如何使得。”
“若不是公子收留，我俩这年都不知过不过得去。不过几日，公子得空也可以来看我二人。又能省去见什么家父旧识的尴尬。”
文道正不知道如何和曹桦说起此事，只好点头应下。爬起来寻着梁兵，一番嘱托。
次日回了太学，年节就在眼前，加之前段时间大家都提着劲一心向学，这最后的时日学子们多少有些懈怠。就是无法回乡的外州学子，也在商议年节下去何处逍遥。不止万宽，连汪笙都有府中规矩，甄智也说要回家看看。文道，九方锦和曹桦三人就定了一同过这个年节。除九方锦有意留在经律科，想进一步修习术数和地学外，其余几人都希望入法政科，只是甄智还有些犹豫。最后几日，大家都数着日子，就等年节。
好容易熬到了腊月二十九，众人迫不及待下山。万宽还给甄智安排了车马。
“大哥，我坐驿站的马车就好。”
“四弟不要推辞，不过举手之劳。年节后，你打算何时返京也告知他们去接你。你是这百人天的学子，李掌院入室弟子，我万宽的兄弟，让你孤零零坐驿车回去，我可是要挨骂的。”
汪笙说：“四弟，要是让東和那帮人知道你挤着驿车回乡，定会把咱们几人使劲嘲笑编排一波，这已不是你一人之事，是咱们六人的脸面。”
甄智只好上了那气派的马车，众人目送走了甄智，一同向城里走去。
进宅子前，文道有些担心，自己从未和同窗提过傅家姐妹的事，若是二人没走，岂不是要被笑话。可若是二人走了，心中又有些不舍。实际傅禾傅珊两人只是被安排在小院暂住，两个使女也都跟了去。府中上下也都已安排妥当，不在九方锦和曹桦身前提起二人。
九方锦说：“多亏文道兄啊，不然我二人真不知这年节去哪过去。”
文道说：“我二哥独自跑回了西京，我也不知道年下里如何是好呢。你俩就不要跟我扯什么虚礼，咱们今日痛饮一番，明日去戏园子，翠儿能和戏班的人一起守岁，咱们也去听曲去。”
翠儿蹦跳过来插嘴说：“三哥你可说好了，不许赖账。”
几人推杯换盏，连日的山中苦读，难得见着炊烟。几杯陈酒下肚，三人不免都生了思乡之情。
曹桦说：“我二人住的偏远，十日假期回不去家中。文道兄为何也要留在上京？义兄不是已回去了么？”
“就算回去，往返也需六七日。况且，西京那边这个年并不安宁，几个上京的长辈也劝我不要回去。”
九方锦笑道：“不妨事，动身来太学时，就已知三年回不得乡里。这第一年就如此伤感怎么行。”
刚用了午膳，下人来报，说有位宫公子递了帖子求见。除了递帖子的宫伟，同行的还有几人。
文道疑惑道：“宫伟？大过年的他来做什么。可有个肥头大耳的胖子？”
“那倒没有。”
曹桦说：“文道兄若不想见，我出去打发了他们。”
“不至于，走，咱们一起见见去。”
邵忆合上账本：“你倒是精明了些，知道劝着姚大人把事情往黑市贩子那边推，还借着東圭找的地痞让皇卫做了口供，可居然还笨到自己改口。”
又被义兄说笨，文道冤枉：“我若不改，姚大人如何肯改。”
“肯定没有的事，你改了，不就让人家知道是你刻意而为了么。”
“天劫教的人怎么会知道我如何说的。”
“姚大人就等你的说辞坐实这事。你的话多半是要被记入卷宗的。”
“可大位已定，理应无碍，还会有人查什么卷宗么？天劫教想去司律院查卷宗也没那么容易吧。”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真要是天劫教夹在里面，那真的只是大位么？”
“那还能是什么，我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将军府的浪荡公子，来这里老爷一般当个人质。”
“年下我有必要回一趟西京，这事不能写信，也不能找人代传。”
“二哥你要回去？”
“本不想回去，不过若真是天劫教掺和进来，得有所应对。你老老实实呆在上京，不仅是乔远肖剑，翠儿傅家姐妹，还要把你那群同窗也找来。再时不时去王府陈府上，还有戏园子，总之，身边人越多越好。”
“有这么严重？”
“不知道，但人越多越安全。”
文道被邵忆说的愁眉不展之际，下人来报，说是司律院姚大人来了。两人连忙迎出。
姚广一进屋，就回身关上房门：“虚礼就免了，我也不和二位客套，料想昨日之事文公子已告与邵公子知晓？”
邵忆点头：“不错。舍弟鲁莽，全靠大人周全。”
姚广：“我回去后左思右想，若是想让人觉得这事已经了了，就不能在卷宗中写公子的话，公子这只能说是日子久了不记得了。”
文道本觉得自己这次算是精明，不想邵忆和姚广不约而同的认定自己所说不妥，有些气馁，问道：“那如何坐实走的是黑市贩子的矮门。”
姚广：“我晨间去了西城的庙宇，寻了两个沙弥问话，他二人都说，不仅平日连着城外的角门不开，入了夜寺院大门也是紧闭。这样就将这角门也堵死了。然后再借两位皇卫的口供，卷宗里只说猜测是黑市掮客受西迟人收买。”
邵忆躬身施礼：“如此甚好，有劳姚大人了。”
姚广长叹一声：“是我要多谢文公子，否则只能以疑似走寺院角门上报，到时多少暗流汹涌，只怕我这官身不保。不过，在下提醒二位公子，大路进寺庙，绕大殿过角门出城，可都是石板路。”
文道正重的点点头，“多谢姚大人。可在下不明，我家素与天劫教没什么往来，何至于此。”
姚广：“公子也不必过虑，先弄清楚原委再说。”
文道：“如何弄清，真的是毫无往来。”
姚广：“朝廷里有这个党那个派，天劫教也不是铁板一块。甚至几个住持还为些大笔香火钱互有怨言，公子先找个可靠之人，再一点点查证即可。”
文道忙谢过姚广，见邵忆的眼色，还邀姚广年节下来府中盘桓。几人寒暄几句，姚广让邵忆将翠儿请出，得了和文道一般的“记不清，大约如此”的答复，就匆匆离去重写卷宗。
邵忆毫不耽搁，当下将铺子的事对翠儿和梁兵交代一番，就收拾行装准备出城。乔远和肖剑二人倒未说什么。用过午膳，邵忆就匆匆出了城去。文道还有些担忧二哥的安危，邵忆却说无碍，有人护持。
翠儿得了邵忆的安排，也和赵丰跑去铺子。傅禾和傅珊也不多问，只静静在文道身旁。等众人都出了门，文道问：“如何，午后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傅禾迟疑了一下，说：“公子可否带我二人去一次那画舫？我想向那的姑娘寻些东西。”
文道一愣，“什么东西，安排下人去买就是了，可是银钱不够了？”
傅禾：“青楼乐坊，都有给姑娘长期用的避免身孕的药。我原来也带了一点，现在想再去要点。”
文道从未想过这事，有点诧异。傅禾忙说：“公子不是还在太学，若是我二人谁有了身孕，也不好交代。况且…”
“况且什么？”
“公子乃是大户人家，长子庶出，更是麻烦。”
“你都哪里学来这些东西。”文道有些恼怒，倒不是为了傅家姐妹，而是恼怒自己只顾寻欢，完全不曾考虑这些事情。
“乐坊的姑娘，若是有了身孕，就是断了财路，会被赶出门的。”
“那生父便不理不睬么？”
“大多根本不知道生父是谁，就是知道，人家也不认的。”
“可…”
“好一点的药材，对人无碍的，来日公子有了正室生了子嗣，我俩便不再用药了。”
文道无法，只好带着傅禾出门。买这等药，不好交予下人，傅禾也不愿带着妹妹，两人直奔红儿的客栈。
红儿见文道自己来了，还带着个标致的姑娘，不觉惊奇。文道说了来意，红儿满口答应。
“我找个姑娘带这天仙去吧，那地方外间是个水粉铺子，不妨事，今后总不能次次都让文公子跑去不是。”红儿说着，唤来小白，小白睡眼惺忪，见了文道，竟掩面跑回屋去，定要梳洗一番才肯出来。红儿笑道：“公子这些日子不来，小白和墨儿都记挂着您呢。”
文道羞红了脸，偷眼看傅禾神色，傅禾倒是神情自若。
少顷，小白和墨儿从楼上下来，听了红儿安排，小白挽着傅禾出了门。红儿说：“那铺子虽不远，走个来回也要小半个时辰。公子既然来了，就让墨儿陪着您歇息片刻如何？我后面还有小舟，这万红河水虽不上冻，可冬日里画舫的生意可不怎么样。”
文道正要拒绝，却被墨儿拉了过去，心想总不能只找人帮忙不理人家生意，只好和墨儿穿过屋子，来到后院的码头。墨儿唤着船工，摇了搜小舟过来，文道上船后，墨儿却让船工下了船。
“这小舟，我也驶得。”
小船不大，舱内只够四人坐卧，船头一张琴，船尾一条橹。文道让小船还在附近荡着，半躺在舱里喝茶。
“我当是什么样的仙女能让公子动心，看着，也就是寻常女子。”
“你们不是叫七仙女么？”
“谁家的姑娘不得有个名头，还不都是些骗人的把戏。只可惜，骗不到公子。也不知那姑娘用了何种手段。”
文道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墨儿，有些焦急的等着傅禾和小白。
不多时，小白带着傅禾回来了。看来这“水粉”铺子就开在百芳街附近，也是商家生财有道。文道索性上了岸，在船上，都没喝完一壶茶。
文道：“可买到了？”
傅禾点点头，“多亏了红儿姐姐和小白姑娘，那铺子外间都是胭脂水粉，真没想到内里还有一间房。”
小白：“我和掌柜的交代了，以后姐姐可以自己去买了。”
文道本想带着傅禾离去，正要找红儿留下点银钱。墨儿却跑来了：“我当是多美的人儿，能得文公子垂青。”
傅禾低声说：“都是公子心善收留，比不得这位姑娘。”
墨儿凑上前来，“姐姐会些什么媚术勾了公子的魂儿，也教教小女子啊。”
傅禾有些难堪，不再出声。小白急忙拉着墨儿：“你胡说什么呢，小心公子动气了。”
“公子若是为这点事就替她动气，你也就不用日日惦记着了。”
“我哪有日日惦记，你不要再胡闹啦，昨夜的酒还没醒么。”小白边拽着墨儿边说。
墨儿还是不依不饶：“哪家的大小姐，怎么也要这等断子绝孙的药。”
傅禾还是低低的声音：“我也是乐坊出来轻贱的命。”
文道有些生气，但见小白死命拽着墨儿，也不好发作。正要拉着傅禾离开，红儿从楼上冲了下来了。
“你给我发什么疯！”红儿快步跑到几人身边，抬手就是一个清脆的巴掌扇在墨儿脸上。“文公子，还有这位天仙，您二位切莫生气，我教训这个疯丫头。”
墨儿被红儿一个巴掌扇翻在地，看着怒气冲冲的红儿，满脸惊惧的神色，眼泪瞬间涌出，却没出一点哭声。红儿刚和文道二人说尽了好话，扭头对着地上的墨儿又是一巴掌，别说被打的墨儿，连文道都是一激灵。小白拽着文道的衣袖，全是恳求的神色。文道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傅禾，说：“红儿姐姐，切莫动怒。不过是姑娘家几句玩笑。”
红儿气的发抖，对墨儿吼着：“今儿你要是不让公子和小姐消气，我撕了你的皮。”
墨儿捂着脸颊，只低头落泪。
傅禾上前挡了下红儿，说：“姐姐这是何苦，我和公子跟这位姑娘闹着玩呢。”
红儿：“她说什么我都听见了，小姐你不跟她计较是你品行好。我可不能就这么放任她。要不下次，我还怎么请公子过来。今儿我定要抽烂她的皮。小白！你先带公子和小姐上楼。”
文道本想直接离去，小白过来低声求着，“公子还是和姐姐上楼坐一会，您二位在，红儿姐姐还能轻点责罚我俩。”
文道只好和傅禾上了楼。到了楼上雅间，文道问：“怎么还要责罚你？”
“若是有人无理冒犯了客人，在场的一个都跑不掉的。姐姐你不要生气，昨晚和墨儿相好的一个公子去别家园子里玩去了，被墨儿撞见，跑去质问，那公子说只不过想玩玩她，谁让她当真。墨儿回来就不停的喝酒，她也是一时糊涂了。”
傅禾拉着小白坐下：“你家红儿姐姐那，我说不上话，就让公子去劝她好了。都是苦命的人，没人怪她。”
文道根本无心这些烟花柳巷之事，不过碍于情面，不想红儿责罚太重。这情面，怕还真是小白的大一些。正想着去劝慰一句，红儿进来了：“公子，小姐，我将那天杀的带过来，你二人说个章程，能让你们消气就行。”说完，把墨儿领了进来。
墨儿衣不遮体，眼哭的通红，脸也被打的通红。腊月天里，冻得瑟瑟发抖。
文道大吃一惊：“红儿姐姐，这是何必。快点停了责罚吧。”
傅禾见了，忙脱下外衣想给墨儿披上，又不好逾越，只能对红儿说道：“姐姐，我也是轻贱的出身，见不得这个，还是饶了妹妹吧。”
小白听了文道的话，动作更快，把自己外衫给墨儿披上，又跑去央求红儿。
墨儿扑通一声伏在文道身前，带着哭腔语无伦次。
红儿见了文道神色，叹了口气：“罢了，文公子心善，瞧不得你这个模样。今次就饶过你了。下回公子他们若是因为你不来了，我肯定赶你出去。”
文道一听，觉得有戏：“红儿姐姐，你想让墨儿穿好衣服。你若不再责罚她二人，年节时我带朋友来玩。”
“公子可当真？”
“我现在就把定钱给姐姐。”
“家里丫头不懂事，还哪敢收什么定钱。公子何时来，早个一日半日差人来说一声就好。小白，把这没用的东西带出去。”
小白对着文道千恩万谢，拉起墨儿退了出去。
红儿见二人出了门，又屈膝道：“二位勿怪这丫头，她一个画舫上的姑娘，对浪荡公子动情，若不让她记牢了，以后更没得安稳日子。我借二位的势，打骂她一顿就好了。给二位添麻烦了。”
文道眼见着赤身裸体伏在自己身前的少女，心中竟有了异样。听到红儿的话，顿时又生出愧疚之情。草草应了年节时一定过来，带着傅禾离了客栈坐上马车。
“那墨儿姑娘胡言乱语，可是让你难过了？”
“那红儿姐姐算是心肠好的，这等事若是出在旁的园子里，姑娘不知会受多少毒打。明明只是伤心之人几句醉话。”
“你不放在心上就好，下次去了，多给她们些赏钱就是。”
“其实，公子方才若是真舍不得那姑娘受罚，要了她身子就是。攀上贵客的姑娘，都是园子里的宝贝。”
“你怎么又说这话。”
“公子难道不想？方才那姑娘可是不差。”傅禾压低声音，学着刚才墨儿的样子伏下身来。
文道周身犹如虫咬蚁噬，到了南宅，进不可待的将傅禾按在床上。傅珊见了，惊叫一声。傅禾已口不能言。未到晚膳时辰，房内就已一片春色。
用过晚膳，翠儿又跑去戏园找戏班。许是邵忆不在，文道有些放纵，等到累到在床榻上时，脑中才清醒一点。
“年节时，我会邀同窗过来几日。其中有一人，是傅将军旧部之后。”
“家父旧部？”
“不过是在坎州的旧部，应是不识得你二人。”
“那我俩是不是得回避？不是说太学时公子不能纳妾。”
“都是同窗好友，不妨事。”
“还是不要给公子添麻烦的好。公子可将我二人暂且安置在别处。”
“大过年的，如何使得。”
“若不是公子收留，我俩这年都不知过不过得去。不过几日，公子得空也可以来看我二人。又能省去见什么家父旧识的尴尬。”
文道正不知道如何和曹桦说起此事，只好点头应下。爬起来寻着梁兵，一番嘱托。
次日回了太学，年节就在眼前，加之前段时间大家都提着劲一心向学，这最后的时日学子们多少有些懈怠。就是无法回乡的外州学子，也在商议年节下去何处逍遥。不止万宽，连汪笙都有府中规矩，甄智也说要回家看看。文道，九方锦和曹桦三人就定了一同过这个年节。除九方锦有意留在经律科，想进一步修习术数和地学外，其余几人都希望入法政科，只是甄智还有些犹豫。最后几日，大家都数着日子，就等年节。
好容易熬到了腊月二十九，众人迫不及待下山。万宽还给甄智安排了车马。
“大哥，我坐驿站的马车就好。”
“四弟不要推辞，不过举手之劳。年节后，你打算何时返京也告知他们去接你。你是这百人天的学子，李掌院入室弟子，我万宽的兄弟，让你孤零零坐驿车回去，我可是要挨骂的。”
汪笙说：“四弟，要是让東和那帮人知道你挤着驿车回乡，定会把咱们几人使劲嘲笑编排一波，这已不是你一人之事，是咱们六人的脸面。”
甄智只好上了那气派的马车，众人目送走了甄智，一同向城里走去。
进宅子前，文道有些担心，自己从未和同窗提过傅家姐妹的事，若是二人没走，岂不是要被笑话。可若是二人走了，心中又有些不舍。实际傅禾傅珊两人只是被安排在小院暂住，两个使女也都跟了去。府中上下也都已安排妥当，不在九方锦和曹桦身前提起二人。
九方锦说：“多亏文道兄啊，不然我二人真不知这年节去哪过去。”
文道说：“我二哥独自跑回了西京，我也不知道年下里如何是好呢。你俩就不要跟我扯什么虚礼，咱们今日痛饮一番，明日去戏园子，翠儿能和戏班的人一起守岁，咱们也去听曲去。”
翠儿蹦跳过来插嘴说：“三哥你可说好了，不许赖账。”
几人推杯换盏，连日的山中苦读，难得见着炊烟。几杯陈酒下肚，三人不免都生了思乡之情。
曹桦说：“我二人住的偏远，十日假期回不去家中。文道兄为何也要留在上京？义兄不是已回去了么？”
“就算回去，往返也需六七日。况且，西京那边这个年并不安宁，几个上京的长辈也劝我不要回去。”
九方锦笑道：“不妨事，动身来太学时，就已知三年回不得乡里。这第一年就如此伤感怎么行。”
刚用了午膳，下人来报，说有位宫公子递了帖子求见。除了递帖子的宫伟，同行的还有几人。
文道疑惑道：“宫伟？大过年的他来做什么。可有个肥头大耳的胖子？”
“那倒没有。”
曹桦说：“文道兄若不想见，我出去打发了他们。”
“不至于，走，咱们一起见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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