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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年节

    文道九方锦和曹桦迎到前庭,和宫伟同来的,竟是柳宗,景久,还有惠儿姑娘。

    文道说:“大年下的,宫伟兄几人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宫伟说:“实不相瞒,是东青王令我等前来给几位拜年。无奈我们说不动世子,又担心几位年后要时常出去走动。就赶着今天过来了。”

    “我何德何能让王爷惦记。”

    景久说:“王爷就怕世子性子急躁,和文道兄生了嫌隙。不仅几次三番叮嘱我等,还位上次之事重责了世子。”

    “大年下的,说这些做什么。既然来了,快快请进。饭我们是刚吃完,酒还有几坛。”文道想起地痞滋扰邵家商铺的事,觉得如今几人打着王爷的幌子甚是好笑。

    惠儿怀抱着一方木盒,望了一眼宫伟,屈膝说:“不敢叨扰公子,小女子有一事相求,还望公子不要推辞。”

    “惠儿姐姐有何吩咐?”

    “能否让我二人和公子单独谈谈?”

    文道应了,请几人在前厅稍坐,让下人上茶。和宫伟惠儿进了偏房。

    宫伟从惠儿手中接过那木盒,说:“文道兄,这盒子,是王爷差人送来,嘱咐我亲手交给您的,说是年节下的贺礼。”

    文道大感疑惑,“小子怎敢受王爷的礼。”

    “文道兄还是收下吧,我等都不曾拆开,但姐姐说,看形状重量,应是个乐器。再有,姐姐你说吧。文道兄乃是仗义心善之人。”

    文道接过木盒,也不打开,望着惠儿姑娘。

    “文公子,可知莎莎姑娘近况?”

    文道一愣,不想惠儿竟提起莎莎。摇摇头说:“中秋莎莎姑娘出阁后,我再无她的消息。她怎么了?”

    “我也不知她怎么样了,只是她嫁于的那年迈富商,近几日常在百芳街出入,我有些担心。但我这身份,已不好再去掌柜的那里问这等事。可我与莎莎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又实在放心不下。公子可否…可否何时去了戏园子,和掌柜的提一句。”

    宫伟附和道:“本不该我等操心的事情,但姐姐一直记挂,这事可让文道兄为难了?”

    文道说:“这有何为难,明日我去了便去问问掌柜的。若是莎莎真受了什么委屈,掌柜的应也不至于不闻不问。”

    “多谢公子。”

    “多谢文道兄,这是我在东城的院子,文道兄若有了消息,或是需要我做什么,差人来吩咐就是。”宫伟递来一张粗略的地图,标了间宅院的位置。

    文道接过,随口问道:“宫伟兄那找物件的差事,可有眉目?”

    宫伟叹了口气:“一点头绪也无。无论是贵人商贾,还是黑市掮客,提到冷玉,至多也就是石子大小。还是有价无市。”

    惠儿要问的事已问完,三人闲聊着往正厅去,却见曹桦和柳宗正在院中对练。

    宫伟忙问:“这是作何?”

    景久说:“柳兄不善言辞,只有用这法子来表达对曹桦兄的钦佩之情了。”

    宫伟忙说:“这可开不得玩笑。”

    九方锦笑道:“真不是开玩笑,我们坐着喝茶,柳宗兄憋了半晌,就说还想要和曹桦兄比试。”

    两人在庭中比试兵刃,好在用的都是木竹的刀剑,又都包了麻布,气势不小,却不易伤人。直到两人的竹刀双双折断,还要比试拳脚。文道忙叫到:“大年下的,二位差不多就来喝酒吧。”

    宫伟也喊道:“柳兄,点到为止了,再纠缠下去,以后还怎么来文道兄府上。”

    文道一听,差点没气的笑出声,怎么着一次不够,还要来?好在两人都收了架势。宫伟说:“我等就此告辞了,年后几位若是有空,咱们一起泡汤池子去。”

    送走了四人,九方锦问:“他们来是做什么来了?”

    “送来个盒子,说是东青王给的。走,咱们一起瞧瞧去。”文道跑去偏房取来木盒。三人围坐,文道小心翼翼打开盒子,里面竟是一把琵琶。

    九方锦问:“这是何意?”

    文道摇头:“我也不知。”

    曹桦说:“别是有什么机关。”说着,拿过琵琶翻看起来。“好像就是把寻常琵琶。”

    文道又拿在手上,也没瞧出名堂,随意拨弄了一下,声色清亮。这清亮之声一起,文道忽地想起中秋夜在环秀山,季颂姑娘弹的好像就是这把琵琶。不禁心头一颤。

    九方锦开始翻动木盒,“也没个夹层信件什么的?”

    文道忙收敛神色,将琵琶收回盒中,“罢了,不去管他。本来想和曹桦兄对练,却被柳宗那厮抢了先。”

    九方锦笑道:“大约是曹桦兄和柳宗几次对上,要惺惺相惜了。”

    曹桦自嘲道:“听说柳宗也是寻常家世,被拉过来陪世子读书。可惜世子不像文道兄几位一般和善,也难为他了。”

    文道叹了口气:“也不知那胖子有没有我这等烦恼,连家都回不得。”

    九方锦说:“十日,怕是都到不了東和。”

    说起回家,文道忽然想起那乔远和肖剑。二人已住进南宅,只是除了文道偶尔外出做护卫,连中庭都极少进入,只在前庭。若是文道在儒山上,二人就在山脚下军营里。这次文道不回家,二人也得就在南宅过年。邵忆走时,还拜托二人年节里多照应文道。自从改为贴身护卫,二人和文道熟络不少。

    文道忙去把二人找来:“乔大哥,肖大哥,二位受我所累年节下不能回乡,就不要在这么见外了。”

    乔远说:“职责所在,况且公子这好吃好喝,住的也宽敞,我二人该谢谢公子。”

    肖剑说:“我又没有什么家人,往年年节也是在军营中,这次倒也新鲜。只是师傅不能回去陪师娘,有些可惜。”

    文道关心了一番二人家里,又问:“刚才我这曹兄和另一个学子比试,二位哥哥可曾瞧见?觉得如何?”

    肖剑说:“若是在军中,二位也都算是好武艺了。不过和师傅比起来,怕是差了些。”

    乔远说:“不得无礼,练了几年武,怎么这么张狂。”

    曹桦说:“乔大人无需自谦,我自治只是寻常把式,比不得真正的练家子。”

    乔远赶紧施礼:“这位公子,不要叫什么大人,我等只是文公子两名护卫。”

    九方锦说:“乔大人和肖大人可否露两手让我们开开眼?”

    肖剑忙说:“怎么我也成大人了?我不过八品铁甲,几位出了太学可都至少是六品官。”

    文道笑道:“那二位大人就露一手,教教我等。教了武艺,就不是大人,是大哥了。”

    三人软磨硬泡一番,乔远和肖剑抵挡不住,来到中庭。拉开架势,佩刀并不出鞘,对练了几趟。招式并没有多新奇,和文道曹桦那些劈砍挑刺大同小异,但速度极快,力道迅猛,加上收放自如。一趟下来,看的三人目瞪口呆。

    “武艺这东西,什么招式都是其次,力道,速度,准头才最要紧。招式不过是如何更好的发力,如何击打要害罢了。”乔远收了架势,几人闲谈起来。

    “乔大哥说的好听,肯定是藏私了。”翠儿也从二楼跑下来,叫到。

    “邵小姐,我哪里藏私。”

    “我偷偷瞧见过你二人练刀,可比这个厉害多了。”

    “邵小姐瞧见的那是伤人性命的武艺,岂能在对练时使用。”

    九方锦瞠目结舌:“二位大哥刚才练的还不是伤人性命的么?那要伤人的可得什么样子。”

    肖剑没有任何征兆,恍惚间似乎只是一抬手,手中佩刀的刀鞘就飞了出去,正中中庭文道摆放木竹兵刃的架子,架子直接被打散,竹刀木棍落了一地。翠儿跑去捡刀鞘,见架子不只是散开,而是一处木梁直接被打裂。

    众人惊呼,文道想起初次见到二人时,肖剑就是用刀鞘在十余步外打翻了瑞王家里的管事。给大家眉飞色舞的讲了起来。

    翠儿把刀鞘双手递给肖剑,大喊道:“我想学。”

    乔远笑道:“又不是多难的招式,比起邵小姐那套枪法,可是逊色许多。只不过我等练的就是这力道和准头。若是用刀鞘,骨断筋折,若是用长枪,应能刺穿两人。邵小姐学这做什么。”

    结果不光翠儿,文道曹桦也闹着要学,连九方锦都起了好奇之心。众人乱哄哄的玩做一团,一群无法归乡的人,也算是有了点年节的热闹。直到晚膳时分,众人也同桌用餐。文道感慨,第一次把乔远肖剑二人拉上饭桌,众人开怀畅饮,直喝到深夜,纷纷醉倒。

    迎风倒醉人却不上头,几人次日一觉睡到巳时将近,神清气爽。伙夫上了为年节准备的糕点。午时,众人以按耐不住,要去走走百芳街的热闹。文道安排下人去康王和陈府递拜帖,又借口要跟翠儿去一趟铺子,让二人先去戏园,实则是跑去了小院,生怕冷落了两姐妹。

    傅禾傅珊正和两个使女玩投壶,输了的要罚一杯淡酒。见文道跑来,拉着文道一起玩了一把,还灌了文道两杯淡酒。傅禾傅珊伴着文道,笑声不停。

    傅禾说:“公子快去吧,我们四人过这个年,也快活的很,不用挂怀。”

    一位使女也说:“往常年节,下人们都忙的要死,今年只管陪着两位小姐,又有隔壁饭庄每日酒菜供着,倒是享福了。”

    文道才放下心,正待出门,傅禾跑来耳边悄声说:“公子记得,收了那墨儿的身子,也是为她好。”说罢,把文道推出门去。

    文道快马赶到戏园,想要让乔远和肖剑也一同上楼。两人却不肯,只说两个带刀的陪着,影响公子们玩乐。文道无法,让伙计在二楼又开了间暖阁,守着上三楼的楼梯口,二人才勉强答应。九方锦和曹桦正在三楼喝茶,于掌柜亲自泡茶。

    见了文道,九方锦笑道:“可算来了,你不在,掌柜的亲自沏茶,我二人可受不起。”

    于掌柜笑呵呵的说:“几位都是贵人,年节下能来小店,蓬荜生辉啊。文公子竟没回西京?”

    “京中几个长辈要拜访,十日太短,就不回去了。掌柜的,那坎州戏班,可还顺手?”

    “这几日都是午时早早开门,直唱到丑时,要不是有几个外地班子帮衬,我这还真忙活不过来。”

    “那便好,大黑班主总说,怕是他们这各地游走的班子,配不上这大戏园,耽误掌柜的生意。”

    “你说这个大黑,我若知他存着这些个想法,定要罚他酒喝。”

    文道接了茶盏,品了一口,惊到:“掌柜的是换茶了?”

    于掌柜笑道:“这茶就是大黑从乾州带来的。说是那边贵人喜好的灵芝甘草。我喝了两日,通体舒爽啊。”

    文道说:“确实不错,入口发苦,回味却是甜丝丝的。”

    于掌柜说:“大黑可是给我带来不少好茶,开了眼界了。晚点我再还東和的茶粉来。几位就这么枯坐也是无趣,我是去红儿那叫原先那几位姑娘过来?还是三位赏脸我园中哪个戏子?”

    文道说:“还是红儿姐姐那的姑娘吧,请她若是方便,让小红儿,兰儿和小白过来。”

    不多时,三个姑娘欢快的跑上三楼。

    红儿最是开心:“九方公子可是好久没来看我们了。”

    兰儿说:“怎么不见其他几位公子?”

    九方锦应道:“另几位府中规矩森严,年节里自然要在家中。我们不得归省的外乡人,才来这寻一番热闹。几位姑娘都不曾回乡么?”

    红儿笑道:“画舫上的姑娘,还哪有什么家乡可回。年节下更是往来贵人最多的时候,清闲了一冬的画舫,指着这几日赚银子呢。”

    兰儿也说:“还好除夕里是几位公子。”

    文道说:“哦?我们几人好在何处?”

    红儿说:“大部分恩客,总要动手动脚的,不像几位,我等甘愿,却还是不得几位垂青。”

    曹桦说:“我可算不上什么公子,怕错负了兰儿姑娘。”

    兰儿跑去伴着曹桦,她身形娇小,在曹桦魁梧的身躯旁,真是小鸟依人的模样。文道见小白一直不声不响,好奇道:“小白是怎么了。”

    小白摇摇头,低声说:“公子可还在生墨儿的气?”

    “哪有的事,倒是红姐,没有再责罚她吧?”

    “倒是没有,只扣了她些胭脂钱,说要给公子们买酒喝。”

    “这如何使得。”

    红儿插话道:“文公子若是有暇,还是喝了墨儿的酒,墨儿也心安一些。况且,红姐好不容易寻到的一坛好酒。我们可都惦记着呢。”

    九方锦问:“何种酒水让你如此惦记?”

    红儿说:“好像是百花酿。”

    文道和曹桦听见,笑了起来。九方锦也跟着笑起来。红儿不解,听三人说九方锦家就是做这营生的,也掩口而笑,“那正好,公子回不得家,喝点家乡的酒水也好。晚膳时去我们那里用吧。”

    六人在暖阁里玩闹,红儿除了酒水,对戏园也算熟识,给众人讲着戏台上的唱词。换过几个青衣花旦之后,文道觉着没一个有惠儿那般雅致,也没一个有莎莎那般热辣。借口去看看戏班的人,独自去了台后。

    台后还是那热闹景象,文道见于掌柜正在和几人吆喝着排戏,也不好打扰,正要去看看翠儿来了没有,引文道进来的伙计却跑去叫了于掌柜。

    “公子有什么吩咐跟伙计招呼一声就是,怎么还亲自跑来了。这里杂乱,别冲撞了公子。”

    “掌柜的客气,坐不住了来转转。”

    “看来我这午后的戏,还不如公子的眼啊。”

    “掌柜的不要取笑我,明知我不懂戏。”

    “这午后新进的角儿,确实比不了莎莎和惠儿,晚间倒有几个身段唱腔都不错的,公子届时可以瞧瞧。”

    “说起她二人,昨日我还见了惠儿姐姐。跟着宫公子日子过得不错,赶着年前去我那喝茶去了。惠儿姐姐还问起莎莎近况。也不知莎莎姐姐现今怎样了。”

    于掌柜抬眼扫了一圈,将文道让到一处角落,低声说:“迎娶了莎莎那老爷子,身子骨又好起来了。前几日不光来我这戏园,还进了隔壁街的留香苑。”

    “那莎莎呢?”

    “我敬茶的时候问过,只说待在府中,还全是感激之词。我有些疑虑,差人去问过他府上下人,说是少奶奶在家中一向深居简出,白天不仅极少出门,连个声响也无。却并无当家的对她不善的说法。”

    “那便是养起来守活寡了。也难为莎莎了。”

    “若是旁人,小老儿也不愿多事。莎莎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不忍。但又没有什么被欺负的说法,也不能…”

    “掌柜的费心了,现下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么?哪怕听莎莎姐姐自己说一句也好。”

    “我与那老者也有个点头之交,莫如下次我找人请他吃席,恭维几句,让他带莎莎出来,找机会问上一问。”

    “有劳于掌柜了,若是需要在下做什么,掌柜的尽管开口。”

    “哪需劳烦公子。只是此事,终究不合规矩,公子交由小老儿就好,切莫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