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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城中无事

    皇城里,陛下正和康王,瑞王,吏部尚书,兵部尚书,以及军律院两个将军议事。

    陛下:“宽儿,你就在此听着就好。”

    几人将北烈军中同三品将领过了两遍,竟然没有合适人选。瑞王惩治贪腐时北烈军同三四品将军就抓了几个。韩校尉指名道姓的李新李浩早早畏罪潜逃,至今下落不明,有牵扯的又处置了几人。北烈军的高阶将领,三分之一获罪,三分之一和傅将军沾亲,加上刚刚裁撤,简直一团乱。

    兵部尚书:“从凑报和每次兵部巡查的情况看,傅将军告病这些年,倒没有多乱,一应事务都还平顺。”

    瑞王:“那是帅府几个主事,处处用傅将军名义差遣。傅将军在,他们就转的动北烈军,傅将军不在,师出无名,他们也没办法了。”

    军律院将军:“若要平顺,王爷觉得傅将军子嗣可能担此大任?”

    吏部尚书:“断不可出这承袭之风。北烈军姓万,不能再姓傅了。”

    军律院将军:“可眼下,除了王爷谁能使得动他们?从京中派人过去,光是傅将军那些子侄亲眷就难以调遣,加上裁军和贪墨之事,余下的人就是不说怕是也心怀怨恨。”

    陛下:“康王,你的意思呢?”

    康王:“東和和西迟可有异动?”

    兵部尚书:“没有,这会消息应是还没到。”

    康王:“没到西迟我信,东青王怕是等也等到了,应该也无大碍。五弟到了绥缨,就多待几日,看看再说吧。”

    陛下:“也好,等瑞王去看看再说。众位辛苦,下去吧。”

    等两位尚书和两个将军出去了,陛下又问:“二哥是有什么主意了?”

    康王:“谈不上主意,五弟去了后,多呆几日。若是西迟東和无异动,可先打乱北烈军的将领和部曲,尤其是几个傅将军的近亲。先放出风去,要找个不那么出挑的傅将军子侄接任。到时候他们自己会乱起来。等他们乱了,再从京中派重臣前去。”

    瑞王:“或许可行,只不过想完全接手也难。”

    陛下:“而且这几年北烈军都将没有外战之力。”

    康王:“所以要先看看東和和西迟。”

    陛下:“不能光看着,今日就让兵部调一万九黎军北上。”

    康王:“陛下英明。”

    瑞王:“调令到九黎要五六日,九黎军整备要两三日,到上京要十日,最迟白露,也应齐备了。那我就等下浣再让那帮孩子守灵去。”

    陛下:“守灵?”

    瑞王:“先都赶去守灵,然后一个个叫回来,叫回来的就不用回自己原来的队伍了。恳请陛下,若是傅家子侄愿意让出兵权听从新帅,就留他们一世富贵。”

    陛下:“只要听命于新帅,兵权都可以留一些。不能让别的将军府看了心寒。”

    瑞王:“二哥,从皇卫里给我找一队人,暗中到绥缨安置。”

    康王点了点头。

    三人商议完了,陛下才对在一旁默默看着的万宽说:“宽儿,你去找你的弟弟妹妹,初五在北城校场给五叔送行,由你主持。去吧。”

    万宽领命退下,自进了皇城,几乎一言不发,他本想父皇会考量如何悼念傅将军,没想到全是将军府人选的事。就算是人选之事更要紧些,也不应如此这般,心下有些不宁,过了饭时也不觉饿,往北城礼部衙门走去。

    只两日,傅将军病故,瑞王去绥缨悼念的消息还是在上京城传开了。曹桦有些感慨,文道也有些焦急,想回南宅看看傅禾傅珊可还好。初四课业刚结束,文道却接到礼部的文书,让文道去城北校场。文道拿了文书向太学告假,跟随礼部的车马到了北城。车马却没去校场,只在校场外一家饭庄前停住,万宽在雅间里等着文道。

    文道:“大哥怎么把我叫出来了?有事么?”

    万宽:“明日五叔要去绥缨,我要带着弟弟妹妹在校场为五叔送行。”

    文道:“大哥还没出太学,就已做这等大事了。”

    万宽:“你可知瑞王去绥缨做什么?”

    文道:“瑞王不是一向说傅将军是自己恩师么。恩师病故,去吊唁一番,再稳定一下北烈军局势。”

    万宽:“三弟觉得,谁该承接北烈军帅府。”

    文道:“不知道,要为了军中稳定,傅将军不是有些子侄亲眷已经做到同三四品的高位么?”

    万宽:“吏部说,绝不可让北烈军再姓傅。”

    文道:“那换了旁人,那些傅姓将军副将们还能答应?”

    万宽:“瑞王就是去做这个的。打乱北烈兵将,为此宁可自废战力。”

    文道:“皇家治军么,总要小心一些。”

    万宽:“三弟为何这么淡定,来日若是也要这般拆解铁骑军又当如何?”

    文道:“若有拆解铁骑军之日,定是我大宁完胜西迟之后。真有那一天,死也瞑目。”

    万宽:“将来你不打算回铁骑军中么?”

    文道:“父亲倒是希望我留在军中,不过义父曾说,在军中也好,在朝廷也好,都能施展男儿抱负。哪怕是做不得官,自己过的富足顺心也不错。”

    万宽:“邵老先生还真是洒脱。”

    文道:“我们和大哥不一样,我们就算入不得庙堂之高,也可去江湖之远。大哥你可是要担千斤重担的。”

    万宽摇了摇头,又骤然起身:“三弟回去吧,道理我都懂,只是觉得父皇太狠心了。”

    文道:“陛下不是狠心,陛下心中是天下,是百姓。装得满满当当的,容不得对几个人心软。”

    万宽:“我发现,三弟你还挺会宽慰人。”

    文道:“大哥倒是,这参听政事,代天行礼,换了别人都该开心。”

    万宽和文道出了饭庄,一个去校场,一个回南城。

    难得借口出了山,文道正好去看看傅禾傅珊。对傅家姐妹而言,傅将军不过是个声名显赫却没半点瓜葛的长辈,听闻病故,有些揪心却也不至于难过。文道见二人无事,又去找邵忆,万宽今日明明没事却专门用礼部的文书把自己找出来,不让邵忆帮着参详参详,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邵忆:“大约是殿下宽仁,对于陛下所行之事心有不忍。也是要告诉咱们,鸟尽弓藏的事少不了。不过铁骑军可没空操心这个,义母给大哥定了亲事,就又回西迟了。”

    文道:“大哥能如愿娶那个医官之女了?”

    邵忆:“估计义父在生闷气吧。”

    文道:“谁让他总想着给孩子定亲,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

    邵忆:“大哥也是,义父只是想给他找个大户人家,那医馆的丫头接来做个妾室就行。大哥还非要娶人家做妻。这下可好,医女做正室,就是有谁家的小姐相中了,也不好在个医女下面做妾室。”

    邵忆和文道的大哥,文生的义子王昭,原是文生一名副将的孩子。副将二十年前战死沙场,只留了个刚刚周岁的娃娃王昭。文生对其视若己出,收为义子。王昭韬略,弓马都深得文生真传,几次和西迟交锋都身担重任,现今已在铁骑军中升任同五品校尉,带一个千人队。别说在铁骑军,就是整个军中,也算是最年轻的校尉之一。王昭凡事都听文生的,唯有这终身大事上,颇为执拗。王昭从小就在军营里摔打,时常弄得满身是伤,总要往军营旁的医馆跑,久而久之和医馆一个医官的女儿互生情愫。文生一心想让王昭娶哪个世家小姐为妻,那医女,若是喜欢,纳做妾室就是了。谁知王昭唯独此事不听文生的,安宁公主这次回来,总算说动了文生,同意了这门亲事。

    傅家姐妹到府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傅珊也算通了人事。除非妹妹月事或者文道强求,傅珊极少主动侍寝,更别说初时的姐妹同床。文道也不好意思开口,今次虽然连着在山上待了半月,但终归是傅将军病故,文道也不好再拉着二人寻欢。

    刚吹了灯躺下,却听门响,文道在床上坐起,只见傅禾轻手轻脚的跑来,文道有些惊奇,更觉欢喜,将傅禾揽入怀中。也许是忍了足足半月,文道两次折腾了近半个时辰。

    傅珊瘫软在文道身上:“公子今夜为何不去寻我二人?”

    文道:“终究是傅将军丧期未过。”

    傅珊钻进文道怀里:“那坎州的显赫傅家,与我二人无关。父亲大难之时也未曾想过求救于傅家,母亲带我们东躲西藏时也没一个傅家人。我俩生长在河山关。”

    文道抚着傅禾的头发:“不想这些了,现如今过的不开心么?”

    傅禾坐起身来:“这日子好的和梦里一样。最大的愁,就是不能和公子过七夕。”

    文道笑了:“初九就回来了。”

    傅禾附身到文道股间:“初九初十公子还是陪着珊儿吧。不过今晚公子可归我了。”说着张口含住。

    文道一个机灵,没几下又心中火起。

    自从率众为瑞王送行后,万宽便时不时被喊去做些典礼之事。十日里总要缺上一两日的课业。这事在旁人眼里多是艳羡,在万宽口中就是累赘。万宽又不敢和旁人提起,就偷偷和几位同窗抱怨。汪笙一句“六部差事和公主演乐,大哥挑一个吧。”万宽打了个冷颤,“还是办差吧。”

    万宽的又一个差事是中秋秋狝。去年秋狝万宽还是皇孙,不用操心皇家围猎,混了次骑射,进了最后一轮,算是玩的尽兴。这次要随着父皇跑满两日围猎。除去万宽身份特殊,余下几人都参加过去年秋狝,尤其文道,夺魁的按惯例便不再比试。汪笙九方锦曹桦决定到时去做个看客。文道应了陈府的帖子,说是中秋后陈曼就要入法门寺,趁着休沐要文道去陈家庄子。

    母亲见过陈曼后,文道倒是没再被那大小姐为难,但也都是冷冰冰的礼数周全后就不多一言。入寺修持虽说不至于完全不能回家,但此后不是年节估计也见不到陈大大小姐了。文道简直不知是该沮丧还是该庆幸。

    八月十四日升的课业一完,文道就下了山,在南城门处寻到邵忆和翠儿,一同往陈家庄子去了。等到了,已过午时,陈祖和陈焘还留着午膳等三人。

    要说时下,三人里最得陈祖喜欢的,倒是翠儿。翠儿把陈家铺子的掌柜当成前辈尊敬,肯吃苦,手脚麻利性子活泼,简直被那掌柜的夸上了天。陈祖曾半开玩笑的说让翠儿做自己闺女。席间全是翠儿和陈娜的欢笑声。

    等撤了宴席,陈曼忽然说:“爹爹,我有话想同文公子说。”

    陈祖:“不可再冒犯人家。”

    文道:“世伯说的哪里话,该是小子别冒犯了小姐。”

    陈曼:“文公子请。”说着单独将文道领到耳房。

    陈曼:“听闻公子复考文章,位列太学甲等前列?”

    文道:“都是家师和太学先生的指点。”

    陈曼:“我待公子一向刻薄,公子为何不怒?”

    文道:“一开始我确实头疼,不过现在想通了,换作我是大小姐,我可能也不满意。”

    陈曼:“我不满的是这门亲,不是文公子你这个人。倒是公主殿下的话说得好,看一眼,兴许这人还不错。”

    文道:“家母说了,簪子在大小姐手里,大小姐可但凭本心。”

    陈曼:“公子当真不怨我?”

    文道:“几月前,我大哥刚刚结成了一门亲事,一门我父亲不看好的亲事。能迎娶自己心上人,我为我大哥高兴。大小姐也是一样。”

    陈曼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那支玉簪,戴在自己头上,“三年后,我或戴着簪子来见公子,或将簪子还于公子,可否?”

    文道:“母亲说了,就按大小姐的喜欢。”

    陈曼:“初见之时,公子说可用深井水泡茶,我试了几番,味道不凡。这次让我为公子奉茶。”说完,起身捧了茶器,冲泡起来。文道静静看着陈曼,不知这大小姐今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方才取出玉簪之时,还以为要直接还给自己。茶倒是不错,很有些于掌柜那茶痴的神韵。文道喝着茶,问了两句修持的事情,陈曼也不甚了解,言语间对天劫教之事有些漫不经心。“不过听说,会讲不少学问。”

    文道邵忆和翠儿晚间就留宿在庄子,可惜夜里阴霾,不见明月。直到次日用了午膳,才与陈家人道别。

    回到南宅,文道见傅禾傅珊二人只是眼巴巴的盼着他们回来,顿升怜爱之心。想给二人找点解闷逗乐的事情。

    翠儿:“不如跟我和二哥去铺子里。”

    邵忆:“一家人都拴在铺子里怎么行,到底是咱们陪三弟在上京念书,还是三弟配咱们在上京做买卖。”

    傅禾:“我俩手笨,又不会说话,可别误了生意。”

    文道:“那就去乐坊请个师傅来。”

    傅禾:“不干。又要花许多钱,又要挨师傅责骂。”

    邵忆:“钱倒没什么,可你二人就是精进了音律,三弟也听不懂。”

    文道:“在上京也没个相熟的人走动走动。”

    翠儿:“上次小白和墨儿两个姑娘不是来玩过。”

    邵忆:“还不是三弟冷冰冰的把人吓的不敢来了。”

    文道:“我哪有冷冰冰的,待若上宾好不好。”

    邵忆:“人家是画舫上的姑娘,你待若上宾还不是冷冰冰?不过说起相熟的人,我倒觉得有一处可以试试看。”

    翠儿:“快说快说,二哥总有法子。”

    邵忆:“这可是个馊主意,苦了两个妹妹的活。”

    傅禾:“二哥说说看。”

    邵忆:“去陪万灵。”

    文道听了,差点没噎着,连咳了几下吐出口中饭食,“二哥你这是什么主意。”

    邵忆:“没什么主意啊,救咱们的皇子殿下于水火啊。还有人给你掏乐坊的师傅钱,况且这师傅可不是有钱能请到的,全是天香小筑的皇室御用乐师。”

    傅珊:“这万灵是什么人?皇亲国戚么?”

    文道:“万宽的妹妹,陛下的宝贝女儿,应该十四五了吧。痴迷演乐,每日在府中请天香小筑的乐师来,把万宽弄得苦不堪言。”

    邵忆:“三弟干着陪太子读书的活,你俩去做这陪公主弹琴的活。吃不了什么苦,就是伺候公主可能受点委屈。”

    文道:“明知有委屈,干嘛还去。”

    邵忆:“对咱家来说,又攀了层皇家亲近。对两位妹妹来说,除了你个毛头小子也又多了一层倚仗。对万宽兄弟来说,说不定能稍解他的烦恼。一举三得。”

    文道:“馊主意。”

    傅禾:“我倒觉得不错,也算为公子出点力。还能去再学学琴,自打离了乐坊,都荒废了。”

    文道:“万一公主性子刁蛮,欺负你二人怎么办。”

    傅禾:“一个十四岁女孩,顺着她就是了,还能刁蛮到哪去,那些乐坊的师傅天天去得,我俩怎么去不得。”

    邵忆:“三弟你先去皇子殿下那探探口风,我估计万宽兄求之不得。”

    翠儿:“真好,二哥当初你怎么不给我也想个这样的差事。又能帮上家里,又能学到东西。”

    邵忆:“要不然把你也送去皇子府,给那个七皇子万厚做童养媳?”

    翠儿:“呸,更是馊主意。”

    文道:“你就不怕本来一个公主,万宽兄就不胜其烦,再加两人是要坑害他么?”

    邵忆:“你俩就是傅将军之后,文道未过门的妻妾,喜爱演乐。到时候多拉着公主殿下出门去天香小筑弹琴,尤其是休沐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