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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罪过?

    大婚两家,皆是显赫门第,宾朋太多,一日是断然闹不完的。两家亲眷,两位新人的好友放在七夕当日。次日是宗室贵人,初九是朝中官员。若是论起朝中官员,文道等人算是新人亲朋,第一日来,傅家姐妹跟着万灵,算在明日的宗室亲眷里。

    七夕正午,文道九方锦曹桦告了假,甄智依照天劫教的规矩,不便以俗家身份到场。三人先碰头,先把傅禾傅珊送上马车,两人提前一日就要去找万灵。三人又一同来到汪家府邸,汪笙的平辈同姓兄长正在门前迎送。三人递上贺礼,由下人领着入了府邸,新郎官估计忙的不亦乐乎,根本无暇顾及几人。

    时辰陆续近了,作为汪笙挚友被邀的,还有蒋迪。几人聊起各自所在衙门,纷纷对文道羡慕不已。余下三人,蒋迪算是担纲着要职,虽然重任在肩升迁有望,但丝毫不敢马虎大意。九方锦更是劳神费力,还要被御史台的人查问。曹桦倒没那么重的担子,只是每日几乎要从日出直坐到日暮。

    “完全不像做了官,反倒比在太学时更像个学子。”

    吉时到,汪笙高头大马,万景金顶大轿,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拜堂前,万宽才出现,先是替陛下行了赏赐了万景一套宅子。又作为汪笙挚友送了汪笙一架马车。宅子不大,但是距万宽的皇子府不远,车子好坏倒在其次,皇家御赐的车马,和万景的那顶轿子一样,乃是金顶,一些官员百姓必须下马的地方,也可以策马通过,可是莫大的殊荣。

    万宽折腾完一番后,也来到文道这一桌,并未居主客位,远远的看着一对新人天地父母的拜。各式各样繁琐的礼节一直从午时持续到黄昏。别说是顶着硕大头冠的万景,就是汪笙,也疲累的有些摇晃。几人倒是坐在桌边无所事事,万宽方才还一派天家威严,现在又和几人亲如兄弟,只偷偷告诉文道,让文道十日休沐时,到其府上。

    想起年节时邵忆的婚礼,果然自家的喜事和别人家的就是不同。除了几个同窗,都是些不熟悉的两家亲眷,虽有几个亭亭的大家闺秀,万宽文道不停的怂恿九方锦曹桦去结识,可两人现下还腼腆的很。倒是被叽叽喳喳的姑娘们笑话。

    万宽说:“你二人今年内必须得寻个姑娘,不然我就让父皇赐婚。”

    九方锦:“三殿下可是饶了我二人吧。年节下家中提过此事,和位贵人家的小姐定了亲,说是等我在京中安稳了,就送来成亲。”

    文道:“曹桦兄呢?”

    曹桦:“家父不曾提起此事,县丞大人让我在京中好生帮着先生做事,先不要想这些。”

    文道:“蒋迪兄呢?”

    蒋迪:“全听家中安排。”

    入夜,新人入了洞房,外面摆上了宴席。好坏且不论,几个少年早就坐不住了,简单喝了两杯喜酒,就离席了。文道提议许久不曾同游,不如去戏园子或是汤池子。结果竟然无人能去,只好悻悻作罢。各回各府。

    朝廷虽不禁止官员去些玩乐之地,但各个衙门有自己的规定。军律院和太学院就规定不许自己属下的官员去赌坊,青楼。这戏园子和乐坊虽然不在明禁之列,但大家也都尽量不去擦这个边。工部倒是没这一说,或者说,工部和户部是去的最勤快的,只不过现下整个城南河港的工部官员都在被御史台查问河港选址泄露一事,九方锦告假来汪笙婚礼已是上峰开恩,自然不敢再去玩乐。蒋迪见众人都不去,自然也不好跟着并不算熟识的文道玩乐。

    万宽:“记得十日过来,工部被御史台查问的事,你若方便就帮我探探消息。”

    文道点头应了,挥别众人。傅禾傅珊去了万灵公主处,明晚才能回家,家中无人,自然是乐坊行乐。不过,这几日借着公主的名号,说是请乐坊去演乐的府邸越来越多。自己一番心思算是有了点效果,赚钱了不能光找掌柜的,得去寻东家来。文道先去了京戏园。

    于掌柜见了问道,喜笑颜开:“公子好手段。公主殿下的车驾日日停在樊家老宅,这乐坊这几日算是红火了。”

    “与我何干,不过是家里两个孩子闷了,又不好去皇子府上热闹。莎莎姐姐能有个地方给她俩,也算是帮了我大忙。”

    “公子如此说,那便是如此吧。这几日,柳掌柜的也算见识了公子手段,盼着得空了,请公子去她那喝茶。”

    “她那?凤来仪么?还是免了吧…”

    “那小老儿让她再找地方。公子还是得空去看看,莎莎不愿委身原先的老客,柳掌柜的有点微词。这几日生意红火了,咱们得给莎莎撑撑脸面。”

    “怎么那柳掌柜不好说话么?”

    “生意人么,赔钱的时候自然要说上两句,毕竟,这掌柜的是咱们定下的。”

    “还是大家和和气气的好。说起和气,于掌柜可还留心过那与你争价的赌坊?”

    “倒是没怎么在意,城南处都是些往来的脚夫闲汉,与我等从来井水不犯河水。”

    “掌柜的若有那边的消息,且留意下。据说有人告到御史台,说赌坊的人勾结官员,提前得知了河港位置,低价买了高价卖给朝廷。”

    “有这等事?小老儿记下了。公子是要那赌坊如何?”

    “赌坊我倒不在意,可这被查的官员中有我的挚交,我像了解一二。”

    于掌柜听了,当即唤来车夫杨三,耳语几句。杨三点头称是,出了门去。这次文道才想起,这车夫办事尤其机灵,初见时在饭庄子,便是这杨三跑去找到军士解了围。当初去赌坊探听自己和万宽等人秋狝盘口的,似乎也是杨三。心中不觉有一丝期待。

    文道在戏园子待了一个时辰,就跑去乐坊了。这次乐坊生意好了,文道没再占着间屋子,兴许是伙计记住了文道,兴许是莎莎特意交代过,伙计直接将文道请到了莎莎独住的小楼。七月连晚风都是燥热的,文道泡了个澡,斟了壶酒,盘算着万宽寻自己可能是什么事情,竟然静静睡了过去。

    等文道醒来,莎莎已换了半透薄纱,正在梳妆。

    “奴家惊了公子?”

    “姐姐这掌柜的做的辛苦,为和不与我说?”

    “这算什么辛苦,新开的乐坊,想赚银钱都得等个三五年。”

    “那姐姐怎么连个丫鬟都不要。”

    “这不是没有称心的么。”

    “姐姐不是说,要把小白带来。”

    “原来是那姑娘跟公子嚼的舌根。公子若是喜欢,我就去赎她出来。不过,她们毕竟是画舫里的姑娘,公子不想要个新鲜些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找来服侍姐姐的,姐姐得找个贴心顺手的。”

    “谁能帮我服侍好公子,谁就最贴心。”莎莎说着,委身在文道身前。

    文道揽过莎莎,将其柔柔的绑在了木架上,一面假意斥责,一面轻轻拍打女子脸颊和周身。文道一直下不得重手,但只做个样子,就已让莎莎为之癫狂。不同于樊老爷的一味鞭笞,文道和莎莎两人闹的花样百出。又是一夜纠葛浑浊,两人瘫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文道在莎莎处翻云覆雨,汪笙也过了自己的洞房花烛。次日旁人都回了衙门,汪笙还要周全宗室贵人。昨日万宽替陛下来过,今日董闲也代康王到场。最耀眼的,还是万灵,不仅公主殿下人到了,还亲自奏了首喜庆的调子。这新曲儿算不得出众,但公主亲自演乐,众人必要吹捧一番。傅禾傅珊遮了脸庞,混在另几名乐师之中,大部分宾客都不知晓二人身份。傅禾倒是曾在乐坊弹了一年,并不怯场,傅珊则是第一次登台演乐,好在她于琴筝颇有天赋,又借着万灵的光,跟着天香小筑勤加练习,比起几个乐师,竟也不算逊色。

    文道在司律院查了一天城南河港的案卷,虽没有近日赌坊低买高卖的案卷,不过也能大致瞧个情况。城南河港不仅是一处河港,更有不少给船夫,力工,短工预备的客栈酒肆窑子赌坊。与百芳街的不同,都是些低价的便宜地方。所以经营之人也与百芳街的不同。百芳街上掌柜的就是私下有些不快,表面上也和和气气。真有了冲突,也是饭桌上银子解决。河港处更粗野,动辄就有殴斗之事,虽然也有上京城州司衙门管着,但一旦犯了事,就推在南下的船夫身上。只要不是命案,跨州缉拿劳民伤财,又很难抓到。不是钱财纠纷,就是争风殴斗,本就是双方都有过错之事,伤人的赔些个银钱也就算结了案。这殴斗之事中,最凶的就是赌坊。

    若想找个由头抓几名河港赌坊的人审问不是难事。可眼下不知道御史台查的案子中是否牵扯九方锦。若是牵扯了,自己得为他弄个明白。若是没有牵扯其中,自然由得御史台。文道相信,以九方锦的品性,断然不会被赌坊一点钱财诱惑,但九方锦初入官场,若是被人利用,也全无招架。

    果然,七月初十,文道到了万宽处,就见到了自己一直想找却无从下手的城南河港贪墨案卷。御史台果然将参与定选河港位置的所有工部官员查了个遍。九方锦在勘察时立的功,反而成了他被严查的缘由。

    “御史台面子上没什么大动作,但私底下已经抓了几个赌坊的人。说是确实从九方兄那得知了些消息。仅此一条,九方兄此番怕是难逃罪责。”万宽也是忧心忡忡。

    文道见万宽私下找自己也是为了九方锦的事,即觉得万宽还能惦记着同窗,满心感激,又担心九方锦为此获罪。“大哥可有什么办法?”

    “没有,若是有法,我不就去办了么。就是请三弟来想想主意。如今只有你在司律院,又是可以便宜行事的职位,或许能有些周旋。不瞒三弟,其他人我既使唤不动,又没胆使唤。”

    “我还不如大哥呢,这几日我都在找这案卷,可司律院却全然见不到御史台的东西。”

    “你先去找九方兄,问清楚事情原委。他一个初入官场的人,按理说应不至于被人无故攀咬。先弄清原委再说。况且…”万宽似乎有些迟疑。

    “况且什么?”

    “我再几日就会出京,届时怕是有心无力。”

    “大哥要去哪?”

    “河山关。五府军律院调令。按父皇说法,我要先去河山关一年,再去绥缨。”

    “陛下是要大哥熟悉军伍啊。会不会去西京?”

    “不知道。我现在都由父皇安排。去年司政院的差事我刚刚熟悉,军律院的不过才三个月,说实话,我觉得父皇有些心急。但又不知他在心急何事。”

    “大哥放心去,九方兄的事我尽力周旋。我相信他的品性,即是被卷入其中,至多也就是无心之失。”

    “三弟,切勿勉强行些非常手段。纵使这次九方兄被卷入降罪,他只要没有牟利,责罚不会太重。以后有的是机会。”

    文道从万宽处出来,冥思苦想不知如何是好。平日里有事都是和邵忆商量,现在邵忆还得月余才能回来,又不方便去找康王或陈祖探听这等事,可御史台的案卷已经迫在眉睫。

    左思右想,文道只好跑去找汪笙商议。汪笙新婚燕尔,自己去自是不当。但以汪笙的性情,这事若是不告诉他,怕是他更不痛快。

    汪笙带着万景出来,万景竟让丫鬟带着那副玉制棋盘。

    万景:“这副棋,听说是文公子等人带来的。”

    文道:“正是,听二哥提过一次嫂嫂喜欢对弈,就寻人打了副棋盘棋子。”

    万景:“多谢文公子。棋具添了几位比丘的字,已是珍宝,这古棋谱,更是难得。”

    文道:“棋谱是曹桦兄在儒山藏书阁里翻出来的,我棋艺不精,都看不懂其中奥妙。”

    汪笙笑着说:“亏你们想得出,这玉石棋子玉石棋盘,稍不留意就会弄碎。”

    文道:“送予嫂子的东西,嫂子定然不像你那么粗心。”

    万景:“文公子来,应是有事,我先过去了。”万景说完,带着丫头回了内院。

    汪笙:“这东西还真送到她心眼里去了。别的贺礼都压了箱底,唯独这副棋,是日日摆在眼前。三弟来找我是有何事?”

    文道将九方锦因河港选址被疑贪墨,正被御史台彻查的事说了。汪笙皱着眉,良久,“走,在这里空想也不是办法,咱们找九方兄去。”

    两人先到了工部安置低阶官员的宅子,低阶官员若是在京中没有府邸,便可入住此地。虽无半点奢华,却也干净整洁。九方锦家境不错,在京中买所宅院不难,但眼下差事全在河港,也不知下一步如何安排,就暂时还没有置办的想法。

    工部的同僚却听说九方锦除了几件简单的行礼放在此处,人一直都住在河港处,休沐时也极少入城。两人又快马去了城南河港。

    九方锦还在工部的棚子里整理账目,见了汪笙,大感意外:“汪笙兄,你这新婚燕尔,不陪着娇妻怎么跑到我这来了?”

    汪笙:“你还在这里为这些琐事用功,已经大祸临头了。”

    文道接着将御史台的案卷说了,九方锦大惑不解:“我倒是听说了此事,可御史台的人来过一次就再没见过,我们都以为只是乱风过耳,已经了了。”

    汪笙:“御史台定是私下里在查,还没来抓人,案卷也没到吏部,说明还缺实证。我俩来就是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九方锦:“我真不知道啊,这选址,除了水势,深浅,岸边土质,还要考虑买地和兴建的花销,以及建成后货运是否便利。我和几个在此的书办只管勘测水势深浅和岩土质地,旁的根本不知道啊。”

    文道:“那为何有赌坊的人言之凿凿说也从你们这里得了消息。”

    九方锦摇摇头:“我们这里有什么消息,半年了,从旧港到上游十几里地,我们都走过测过,附近的百姓都知道我们在干嘛,可百姓应是只知道要建新港,这选址,别说百姓了,我们上报两处合适的地方后,都不知道最后如何定夺。不过这选址,还多得一些渔民船夫的帮忙。”

    汪笙:“帮忙?帮什么忙。”

    九方锦:“冬夏水位,植被,水势,不是几次勘测就能确实的。总要找些附近的百姓询问。”

    汪笙:“那你们可同百姓说过,哪几处适合?”

    九方锦回想了片刻:“有个常带我们在岸边走的汉子,勘察差不多结束的时候我们还请他吃过酒,他问我等找的怎样了。”

    汪笙:“那人现在何处?”

    九方锦:“旧港吧。平日里他在旧港出力,赚了点酒钱就去那附近的酒肆赌坊。”

    汪笙和文道对视了一下,“根子在这呢。”

    文道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九方锦:“怎么?那人有蹊跷?”

    汪笙:“八成是借着助你等勘察的功夫,早早探听这选址所在。不过光是你们这无法确实,定然还在别处也做了功夫。但九方兄,你这虽是无心,但也是过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