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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雷刀·九剑九

    壮汉等人早就气的要死,本来碍于领头的说要放对儿,没有上前,这一下,各提兵刃冲了上来。肖剑和万风两人,也迎着兵刃冲入人群。万风的快剑上下翻飞,但他不敢伤人,只是不停的用剑身敲打。肖剑干脆刀都不拔,闪转腾挪间,用刀鞘避开要害点向众人。

    乔远还是老老实实的站在文道身前。文道禁不住问:“乔大哥,不用帮手?”

    乔远:“不用,公子莫不是伤了一次,就小瞧了我们皇卫。”

    文道忙说:“不是不是,不过上次那么凶险,这次人也不少,还都带着刀剑,怎么就…”

    乔远:“上次是有预谋有组织的专门取人性命。这次不过是些江湖散人,放在风剑门,都没几个有资格开始学那满天星辰。”

    文道撇撇嘴:“上次那些北烈老兵那么厉害呢?”

    乔远:“真要是单打独斗,未必胜得过这些年轻后生。但兵士能做到众人一心,有主次轻重,这帮人看着是一起上,就是个唬人。还不如他俩有点子配合的招式呢。”

    文道:“哦?雷刀和风剑还能相配?”

    乔远:“本就是水火相克,风雷相生。对面也没想着当街杀人,就是公子当街漏了富,来吓唬吓唬赚几个银钱。”

    文道这才明白为何乔远一直小心提防,自己随手掏出钱票高价买了五把刀,确实不妥。忙说:“乔大哥为何当时不告诉我,小子没啥出门的经验。”

    乔远:“护卫哪有指点主子的。公子要如何做是公子的自在,出了事我们料理就是。”

    文道望向战团,果然,肖剑万风两人越来越从容,反而是人多势众的卖刀客们渐渐难以支撑:“这么看来,还是军士厉害些。”

    乔远:“那可未必,这些人若是突然杀出,直奔着取公子性命,就棘手的多。可惜…”

    文道失笑:“乔大哥,这你可惜什么…”

    比起能相互顾及,同攻守共进退的兵士,这些江湖散人毫无章法。不多时已被两人伤了四五个。剩下的两个要逃,只有那领头的大汉,还在苦苦支撑。倒不是有多精妙,而是着实耐打,挨了万风两剑身,衣衫都破烂了,都没倒下。

    场中只剩下万风和壮汉放对儿,肖剑也不便插手,只好盯上两个遁逃的人。一抖手,刀鞘飞出,击中一人。另一人眼看跑远,肖剑无奈,长刀飞出,擦着落荒而逃之人,钉在他面前土里。把要逃的人吓得跌坐在地。万风又用剑身敲了三四下,终于将壮汉也击倒在地。肖剑将落逃的两人提来,问:“师傅,怎么办?报官么?”

    乔远:“明日走时再说吧,现在报官,万一在打扰了贵人。”

    乔远在壮汉身前蹲下来:“打你的,认得么?”

    壮汉满脸是血:“认,认得。你们是…”

    乔远摇摇头打断他:“你再想想,认得么?”

    壮汉一脸茫然,忽然点头如啄米:“不认得,不认得。”

    乔远笑了,起身领着三人大步离去。

    四人不曾提起方才殴斗的事情,只说在街上逛了逛,听说天水城刀剑有名,一人买了一把,还给万厚带了一把。万厚把玩着手中明晃晃的刀,叹道:“为何宫中请不到几位这样的高手来教我们练武。”

    金川笑了:“七殿下,殿下的那位武师,可就是万风的师傅。”

    万厚:“哦?那他为何从不与我谈起,也不曾教我这些精妙剑法。”

    金川:“练成万统领这副样子,须得颇有天资,再加上十余年苦功,不说一刻不可懈怠吧,期间要以习武为主。殿下则是以治国经世的学问为主,武艺嘛,隔日练一次,只做强身健体之效。”

    万厚点点头:“十余年苦功还输给了肖护卫。那肖护卫呢,练了多久?”

    肖剑:“记事起,就是跟着师傅习武。”

    万厚:“那金统领和乔护卫,也是自幼习武?”

    金川也是高门大户子弟,自幼不喜读书,尤爱刀枪。家里便请了师傅,然后花了银钱送入军中亲卫。自己有几分天资,加上家世,多被派到贵人身边,得以与当今陛下相交。金川一直没定好自己善用何等兵刃,无论是刀剑,还是棍棒,他都会一些,却不精通,武艺上也一直难以登堂入室。直到成为亲兵,发现那笨重的盾牌却非常合自己的心意,当时也是一件奇事。

    乔远更不用说了,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他可算是雷刀门几百个人里挑出来的佼佼者。寻常人家孩子想习武,就花几个银钱送到门派去,练个两三年,算是有点子本事和见识,大部分人就出了门派去寻些需要点武艺的工了。只有练的好的,才能留下来。故而就这几百人,也都是天资不俗之人,说乔远是万里挑一都不为过。

    万厚听了,叹了口气:“做什么都需要天资么?”

    文道知道,众人皆说万厚天资平平,胜在勤勉。这孩子小的时候不觉,如今已经十六七了,这话要是听个只言片语,定然难过。劝慰道:“殿下觉着什么是天资。”

    万厚:“都是习武两三年,有人就只能出门做工,乔护卫就可以留下来精进。一样的经律法政,我需要研习几日才行,哥哥们大多一遍就能记住,这不是天资么?”

    文道笑了:“殿下,我少时贪玩,日日在军营里和些个军士闹在一起。旁人专门练的弓马骑射,有时尚不及我,大约我是将军的孩子,半真半假的得了许多夸奖。我便沾沾自喜,越闹越有劲头。”

    万厚:“文哥哥也是有天资的人。”

    文道摇头:“非也。后来拜了义父为师,义父问了我方才那个问题,当时我和殿下一般想法。义父却说,为学,最大的天赋,乃是勤勉。现在,有些事旁人看一遍就记得,久而久之,凡事只看一两遍。可到了上乘学问,任凭多聪慧,一两遍是不够的,这时勤勉之人仍能步步向前,那些所谓聪慧之人,却只能无功而返了。”

    万厚:“便没有那些,即聪慧又勤勉之人么?”

    金川懂得了文道的意思:“应也有一些吧,但还是勤勉更重要些。况且,以我所见,聪慧也不单是学的快。”

    万厚:“那习武呢?”方才讲解,隐隐让万厚觉得除了文道,那四人中乔远武艺最高,故而这话是问向乔远的。

    乔远恭敬答道:“回殿下,习武若只是争勇斗狠,确实需要些天资。拳怕少壮,最能打的,往往是些天资不错又肯勤加习练之人。但这些人,过了而立之年,便开始不复当年之勇,待到不惑,便再难与人争斗。”

    金川点头称是:“殿下岂不见,臣年逾不惑,就难胜任陛下的护卫之职了。”

    万厚好奇:“习武不为争斗,又为了什么?”

    乔远:“回殿下,任何人练武,都可强身健体,锤炼心智。”

    一直不作声的陈先生走来:“正如文监证所说,在下的老师,郝先生也说过类似的话,做学问,勤勉乃是第一天资。”

    大家说了一圈好话,算是哄住了万厚,才各回各房。

    一夜安睡,次日一早,县丞和大小官员在客栈前候着,心急火燎的问起昨夜之事。说是有群什么门派的人,在客栈附近被人打了。

    县丞小心翼翼的:“可曾惊扰了殿下?”

    “我不知情啊。昨夜?你们可曾听见打斗声?”万厚转向几人。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还是乔远上前,讲事情原委说了。县丞听了,登时满头大汗,直呼冲撞了上差。乔远倒是无所谓的模样,只说此乃寻常事,让县丞且勿挂怀:“错在我们当街说人家功夫不济,又当街露富。看他们也不像滋扰寻常百姓的人,大人不必如此。”

    县丞瞟了一眼万厚和金川,见二人面色如常,就一面千恩万谢,一面张罗着给众人备马,算是错开了这事。十余人换了驿马和马车,出了天水城南门,沿着山道一路徐行。万厚和金川又把昨晚的事情问了一遍,四人避重就轻的应着。金川好生训斥了一番万风。要说这拆台和露富的事,和万风没什么干系,副统领只是最后舒展筋骨用了一遭快剑,也不曾真的伤人。可毕竟是他喊着众人出门的,也就唯唯诺诺的应着。乔远听了,一面圆场,一面感叹说自己对肖剑太过纵容,当街口无遮拦说人家功夫,就该重罚。肖剑和万风两人点头如啄米,脸上却还是笑嘻嘻的。文道笑道:“这沿途都是些小县和村镇,我们绝不在出门了。”

    正被训斥的肖剑却脱口问道:“那到了九黎呢?”

    文道:“到了九黎…九黎嘛,总要…哈哈。”

    文道如此搅混水,金川和乔远两人也泄了气。可别说什么村镇县城,刚出了天水城几十里,便被一群人拦住去路。都是精壮汉子,十余人中,有不少还戴着刀剑。

    金川看了眼乔远,催马上前:“眼看挂着官旗还敢挡路,胆子不小。”

    人群中走出一人,三四十岁年纪,一副刀客打扮,上前合手道:“非是草民等敢挡官爷的路,只是昨夜,本门几个不成器的弟子惊扰了诸位,在下特来赔罪。”说罢一挥手,几个看似是昨夜寻衅的人被推了出来。

    金川一摆手:“昨夜事情已过,快快让出路来。”

    刀客却说:“多谢大人宽宏大量,但在下还有一事,想会会上京雷刀门的高招。阁下可是雷刀门的人?”

    金川一皱眉:“大胆!”

    刀客也不惧他:“草民不敢,但能遇到名门高手,盼着能切磋一二,乃是我江湖人的幸事。不会耽搁官爷多久,此去赤岭山路漫漫,不急在这一时。

    金川也不多说,一扬手,身后十名皇卫已长刀出鞘。乔远却抢先说:“且慢。”继而催马跟上金川:“金统领,在此与其争斗更是不妥,他既然要比试,我雷刀门也不是见不得人。”

    金川低声问:“乔大人的意思是…”

    乔远:“一对一,总好过十对十,咱们还是殿下安危要紧。”

    金川:“乔大人可有把握?”

    乔远:“又不是搏命,点到为止即可。”见金川轻轻点头,乔远跳下马来,迎着刀客走去。

    刀客上下打量乔远:“阁下就是雷刀门的人?”

    乔远摆摆手:“壮士稍后。”说着,退下上身官服,叠好了放在一旁石头上,又将皇卫铜牌从腰间取下,放在官服上,“现在是了。”

    刀客:“在下九剑九门下,时嘉,向阁下讨教。”

    乔远:“雷刀门,乔远,承让了。”

    两人刚近了几步,文道催马叫道:“乔大哥,若是寻常比试,这兵刃…”文道本想说要不换成木剑。

    乔远也知道文道的意思,却打断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九剑九,精妙的招式都来自兵刃。换了,就不是他了。”

    刀客低喝一声:“好见识!”话音未落,已从腰间抽出长剑,向乔远刺来。

    乔远闪身向前,看似动作迟缓,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却在毫发之间,紧贴着长剑向刀客推出一掌。刀客横剑逼向乔远,乔远却用刀鞘贴上长剑,继续进掌。刀客脚下一转,长剑也贴着乔远的刀鞘,两个人以刀为轴绕了两圈。这两圈,刀客身法了得,动作飞快,乔远却慢悠悠的,刀尚未出鞘。

    刀客后跳一步,长剑刚刚收回寸许,又如雨点般点向乔远。文道悄声问赶上前来观战的肖剑:“乔大哥怎么慢悠悠的,只守不攻?”

    肖剑:“师傅在看剑。”

    文道:“看剑?”

    肖剑:“据说这九剑九,登堂入室的高手兵刃都极其特殊,多有机关。到现在,除了横剑贴上刀鞘那一下,那人从未用过挥砍,师傅不知道那长剑的机关,也不好强攻。”

    正说着,刀客借着快剑逼人之际,突然一记横扫,乔远用刀鞘挡下,刚要近身,却见那长剑像软鞭一般弯折扫向自己侧脸。乔远无奈,只好停下向前的架势,矮身躲开这如盘蛇般的一剑。刀客一击得势,后招如涛涛江河不绝,只是这次,长剑不再直刺,而是从西面八方砍来。那剑锋,仿佛自在有灵一般,可上下摆动,如银蛇乱舞,让人防不胜防。乔远再也没有原先那从容缓慢的身形,快了许多,才将将躲过。

    文道不禁紧张起来,焦急的望向场中,肖剑却说:“公子勿忧,师傅为了看剑,一直压着身形躲闪。现在九剑九的机关已经知道了,就看师傅如何破局。”

    万风插话:“这长剑竟然如此柔韧,我的快剑破不了他,只能对攻,至多打个两败俱伤。肖兄弟可有把握胜他?”

    肖剑摇头:“没有,我也只能对攻,或许可以找机会用飞雷刀制胜。”

    文道问向金川:“金统领会如何破敌?”

    金川:“不在场中,难说。但那人的快剑,实际速度不及风剑的满天星辰,只是长剑变化诡谲,让人防不胜防,我用盾牌或许能胜。不过文大人不必担心,到现在,乔大人都不曾拔刀,可见他仍有余力。”

    乔远确实仍未拔刀,始终带着刀鞘和刀客周旋。几合下来,刀客已然有些急躁,一是斗了许久都不能逼迫乔远拔刀有些心急,再一个,只要乔远不拔刀,他便得提防着雷刀门享誉天下的飞雷刀。刀在鞘中,飞雷刀就有两段,被刀鞘打中也是骨断筋折。拔了刀,飞雷刀就只有一段,且只要出手,就是分胜负见生死。

    乔远也心知肚明,不拔刀,确实刀要慢上一些,刀鞘拒敌也远不如明晃晃的长刀那么骇人。但既然现在还能支撑,就不急于拔刀。如今这软剑的路数已经摸的差不多了,再耽搁下去,皇子殿下和文道都该着急了,乔远打定主意,闪过剑身,摊开剑锋,仿佛被逼退一步,正借着这一步,右手按绷簧,左手抚着刀鞘,似乎只是轻轻一发力,长刀刀鞘从正中袭向刀客。

    刀客一直提防着乔远的飞雷刀,见势便回剑抵挡。谁知乔远这一下声势虽大,速度却不快,刀鞘刚飞出去,自己也跟了上去。软剑刚刚抵住刀鞘,乔远左手变掌,推着刀鞘继续向前。刀客无奈,一手持剑,一手变掌托住剑身,拦住乔远的刀鞘。长剑极是柔韧,被压成弯弓一般。场上从方才的刀光剑影,瞬间变成了两人角力。但乔远只是单手推着刀鞘,刀客却是双手擎着软剑才勉力支撑。明眼人都看出,乔远此时只要把自己那出鞘的长刀刺过去,便是胜了。

    豆大的汗珠在刀客额上滚落,乔远却渐渐收了力气,等到长剑重归笔直,便收刀入鞘:“九剑九名不虚传,承让了。”

    刀客手持长剑,叹道:“败了就是败了,时某,多谢乔大侠。”

    乔远竟笑得有些憨直,一面挂上腰牌穿起官服,一面笑道:“哪有什么大侠,不过是公门中一个护卫。如此,阁下可满意?可愿放我们南去?”

    刀客:“乔大人言重了,时某确实是对雷刀门仰慕许久想来讨教的。耽搁了几位大人行程,在下自当给几位补上。”

    乔远:“哦?补上?怎么补?”

    刀客:“这赤岭上,也有些讨生活的人,时某虽不才,但大家也都肯卖我九剑九几分薄面,在下为几位开路。”说着,也不等众人答应,挥手遣散了众人,跨马走在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