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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潇湘奇案3

    九方锦姚广两人如痴如醉,午后竟然告了假。文道没有办法,自己跑去司律院,差役们回报的东西乏善可陈,文道没有办法,只好亲自跑去客栈。小白和墨儿回了红儿客栈,小童本想跟去,又担心文道再来找自己,果然文道又来了,忙屈膝行礼:“文大人。”

    文道看着小童和伙计急切的模样,有些愧疚的摇摇头。

    小童倒是懂事:“今日我见几位官爷在附近,听说是找大家打听那晚还有没有人来过客栈。”

    文道:“可惜时日太远,又是这热闹地方,没什么收获。”

    伙计瞧了眼楼梯处,低声问:“文大人,姑娘们都说你是好人,小人多嘴问一句,这明摆着是宋孺酒后失手行凶,怎么就…”

    文道进了屋子,指着窗户说:“酒后失手,谁酒后失手还能专门从内屋跑来外屋窗前,再从窗台里抠出来撑窗的木头,又回屋砸人?”

    伙计一愣:“大人说的也是。那就不是酒后失手,又或者,真有人趁着小人下去端茶倒酒摸进来,从外屋拿了木头进去杀的人?”

    小童:“燕环姐姐平日里待人还算和善,周围也不该有人想害她,倒是有人对她痴情的很。”

    伙计也说:“嗯,你家小姐人不错,这百芳街上姑娘虽多,能来我们这服侍贵客的,也数得过来。来了还能惦记着我们下人,给几个赏钱的,就更少了。”

    文道心想反正也没什么办法,索性听这二人说说死者的事。这燕环不仅舞跳的好,待人接物也机灵的很,不仅拢得住一些贵客的心。连周遭常去的客栈,上到东家掌柜,下到伙计小二,也都哄得开心。甚至有些个开赌坊的,也都惦记着他。赌坊的大老板时不时来做个恩客,据说还有个赌坊看门的汉子,对她痴情的很。

    小童:“那人攒下了钱财就来找姐姐,也不做轻薄之事,总想着能赎姐姐出去。可姐姐的身价,别说是赎出去,就是来见几次,也不是他个赌场做活的能受得起的。”

    伙计也说:“对对,我知道那人,燕环姑娘从凤来仪去了你们潇湘馆,他也追去潇湘馆。那对你们家小姐啊,是真喜欢。”

    文道就听了这么一堆有的没的,嘱咐小童安心带在此地,也可以去找小白墨儿她们,自己垂头丧气的出了门去。看来查案并非自己所长。眼下要办的事情很多,却又似乎都难以一下办好。这个时辰也不知去哪,心里真是羡慕九方锦和姚广。正骑在马上犯愁,一步一晃的往司律院走,忽然后面一队皇卫,护着顶轿子步伐整齐的快步赶来,文道拨马让开。那队人走到近前,却落了轿,一张苍白如纸的脸从轿子中探出来唤道:“文公子?”

    文道定睛一看,竟是董闲,忙下马赶去。刚到轿子前面,却被董闲止住:“公子切莫再向前,我身有顽疾,不知会不会感染上公子。”

    文道惊道:“怎么?董闲生哪里不舒服?可去过太医院?”

    董闲撩起轿帘,又用绸布遮了面孔:“瞧过,和王爷一般的症状。除了体虚惧寒,本无大碍,但若是再有些什么别的不适,极难治愈。”

    文道:“听三殿下说,王爷身体已有好转,不想竟这么严重。还请王爷和先生,保重身体啊。”

    董闲:“不妨事,多加注意即可。文公子是去何处?”

    文道将宋孺的案子说了:“本想案子有点眉目再去探望王爷和先生。”

    董闲略加思索:“走,找个僻静地方说话,这案子你这么查查不出来。”

    文道和董闲进了路边一间茶楼,落了座,文道不解的问:“查不出来?为何查不出来?”

    董闲:“有人精心做的局,就是要构陷那宋孺。而且号准了宋孺的脉,挑的就是他好色的软肋。这样的案子,你这么查是查不出来的。”

    文道:“这…现下那宋孺是否是冤枉还未可知。”

    董闲:“我且问你,那死者燕环,几时从凤来仪去的潇湘馆?”

    文道:“说是几月前,具体的就…”

    董闲:“那宋家,又是何时显露出想让货物走官船?”

    “应该是几个月前…”说到一半,文道大惊,“先生的意思是…”

    董闲点头:“这死者,是孔家给宋家准备的饵。”

    文道:“可,可全无证据。”

    董闲:“嗯,没有。就是有,也是把孔家摘的干干净净的证据。”

    文道:“那如何是好?”

    董闲惨白的脸上略有一丝笑意,竟让人有些生畏:“救下宋孺,是个不小的人情,公子想要这个人情么?”

    “实不相瞒…”文道只好将宋耀以冷玉线索交换宋孺案子一事说给了董闲。

    董闲点点头:“还行,不算亏。这事实际公子不管我料定那宋孺也不会获罪。孔家有本事做这么大一个局,那宋家就没有本事解了?宋耀来求公子,一是你去了九黎,方便。再一个,若这局是被公子解的,那他原本换自己儿子性命的筹码,就可以继续确保矿产上官船。既然公子应承了,咱们就送他这个方便。”

    文道忽然觉得自己,加上姚广邵忆,都太年轻了,根本不配在这上京城与人周旋。只好起身一躬到地:“先生教我。”

    董闲:“第一个办法,没什么难的,让那死者侍女一口咬定,就说死者是凤来仪派来害潇湘馆的,想让死者祸害几个贵客,压压潇湘馆的名声,结果宋孺出于自卫失手杀了那女子。把潇湘馆的掌柜抓了严刑拷打就是。”

    文道彻底懵了:“这…这不是…”

    董闲:“屈打成招,无中生有,颠倒黑白。但你信不信,那潇湘馆的掌柜只要不傻,就一定会应下你的这一告。甚至都不用你动刑,就会按你说的全招了。”

    文道沉思许久,点点头:“确实如此。可这样一来,那姑娘不仅枉死了,还背了个害人的恶名。”

    董闲赞许的点头:“少年郎,就得留着这善念。第二个法子,直接去找孔家,你不是有个孔家的同窗么?”

    文道:“孔灿兄?”

    董闲:“就把事情告诉他,不用说什么已经知道是他孔家陷害。就说现在宋孺极可能不是真凶,可真凶却无从查起,你在为此事犯愁。我料定,不出两日,就有人去司律院自首。”

    文道:“啊?这是为何?”

    董闲:“孔家能布局,宋家能解局,孔家就不知道宋家能解么?孔家知道宋家能解,但定然要宋家花些心思,废些力气,无从去再打官船的主意。”

    文道:“那也不能就凭我几句话…”

    “你可以加上,司律院里有人因死者的来路在怀疑凤来仪,也吓唬吓唬他们。”董闲见文道还是有些迷惑,笑了一下,“两日内,若是没有动静,这案子,我替你查。”

    文道瞧见董闲惨白面庞上的笑意,想起早先其在深巷酒楼的手段,不禁有些心慌:“小子这就去试试,先生还是养好身体要紧。”

    董闲摆摆手:“去吧,完事了,记得过来王府一趟。”

    文道得了董闲指点,立即前往百芳街,去京戏园找于掌柜,先对他安排人记录宋孺一案感激了一番,又请他帮忙联络凤来仪那位风韵犹存的掌柜的。于掌柜当即差遣杨三前往:“文公子,可是许久没来喝茶了。”

    文道:“七夕,七夕我和好友一同前来。”

    于掌柜:“那小老儿等着文公子来捧场。”

    两人闲聊着文道的离州见闻,只字不再提宋孺一案的事情。直到柳摇进了屋内:“文公子可是稀客,怎么想起我们小店来了?”

    文道:“不瞒掌柜的,我是想答谢孔灿兄,却不好冒昧去州司那里寻他,就想起您来了。”

    柳摇:“公子找我们少东家?”

    文道:“正是,请掌柜的和少东家吃个便饭,此去外州,多亏了孔灿兄帮忙。”

    柳摇:“我代少东家谢过文公子,我这就去寻他。”

    文道:“就去红儿姐姐的画舫吧。今晨我听说,那画舫晚间还没订出去。”

    等柳摇出了门,于掌柜忽然关起门,低声说:“敢问公子,这宋家,这么大面子?”

    文道:“我听姐姐说,这柳掌柜人还不错,和她和您都处得来?”

    于掌柜笑了:“那是,现在莎莎已不是个普通掌柜,酒楼生意红火的很。”

    文道:“孔灿兄又是我同窗,我们叙叙旧。”

    于掌柜:“那就好,那七夕里,我就等着公子了。”

    文道有些好奇,听这于掌柜的话,似乎是知道自己寻孔灿所为何事,还想劝自己不要对孔家不利。按莎莎的说法,这京戏园的东家是蒋家。当家的蒋丰现在也算贵为国舅,深居简出的富家翁。蒋慈在户部算是个闲差,但官声不错。若是蒋家也不愿宋家上官船,自己这买卖怕是赔了。但无论是汪笙蒋迪,还是万宽那边,暂且都没有拦着自己为宋孺开脱。自己是不是有些心急。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柳摇已去找孔灿,自己也已经到了红儿客栈的门前。虽然只得自己和孔灿两人,但文道还是请红儿备了大船,让伙房师傅备了酒菜。红儿唤小白跑来陪着文道,见燕环那小童也跟着探了个头,却又缩了回去。小白嘱咐道:“回屋或者去客栈等我。”

    文道灵机一动,喊道:慢着,你也上船去。”

    那小童却说:“别是饶了官爷雅兴。”

    文道:“去吧,待会儿有个俊俏公子,若是问起你来,你就实话实说。兴许还能帮上忙呢。”

    半个时辰后,孔灿一身便服到了:“文道兄。九黎之行如何?”

    文道起身寒暄,孔灿随手点了新来的绿儿陪着,跟着文道往船上走。

    文道:“多亏了孔灿兄的消息,要不然,七殿下和我,现在还在九黎呢。多谢多谢。”

    孔灿:“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画舫缓缓离岸,文道坐在桌边,望着对岸已开始喧闹的百芳街,轻叹一声。孔灿停下手中酒盏:“这一程不是挺顺遂么?文道兄为何发愁?”

    这孔灿如此上道,看来也是有备而来。文道便绕着圈子,按照董闲所教说了一遍,只不过,还没提凤来仪。自己明明请的是孔灿和柳摇两人,可这柳掌柜喊来了孔灿自己却没再来,面上说是残花败柳不想扰了文道和少东家雅兴。既然柳摇知道不上船,那文道也就先放下了凤来仪算计潇湘馆的说辞。

    孔灿听了案子,却说:“文道兄为何这般辛苦,刚从离州回来便要管这麻烦的案子?”

    文道:“七殿下觉得,朝廷一面去离州伸手要东西,一面在上京把人家大少爷下狱,有些不妥。”

    孔灿:“看不出,这七殿下小小年纪,竟然也知道忧心朝廷。”

    文道:“况且,宋孺却又被冤枉的可能,可却有找不到真凶,实在让人头疼。罢了,咱们不说这些烦心事。”

    文道举起酒盏,孔灿也一口喝下。小白和绿儿又要倒酒,却发现几人不多时已尽了两竹。文道喊道:“小童,再取几竹酒来。”小童倒是勤快,提着两只大竹筒跑了来。她不长在船上,娇小枯瘦的身躯有些踉跄。

    孔灿一皱眉:“怎么这画舫上,有这么小的孩子。”

    文道笑了:“哎哟我的州司大老爷,这丫头可不是这画舫上的。她乃是那死者的小童,如今自家姑娘去了,留在园子里倍受欺凌,我才带她出来,让她在结案前,暂且在小白这里容身。”

    孔灿:“哦?你是那亡故女子的侍女?”

    小童点点头,攥着衣角低头也不敢看孔灿。

    孔灿:“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有什么打算?”

    小童偷瞧了一眼文道:“没名字,我是孤儿,入了娼门,到了能接客的年岁,才能有名字。以后我也不知道,园子里妈妈说,等这案子结了,看看有没有姐姐愿意带我。”

    孔灿:“你也觉得,那晚害死姑娘的恩客,是冤枉的?”

    小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姐姐是顶好的人。”说着,竟然流下泪来,边哭,边断断续续的说着燕环的好。

    孔灿听了,也有些动容。想要出言宽慰,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小白却说:“童儿,公子们来此是开心快活的,你说这些作甚。”

    小童听了,抹了下眼泪,屈膝道了个歉,便退了下去。文道打开竹筒:“孔灿兄还是和在儒山上时一样心善。孔灿兄放心,这小童,我会妥当安置。”

    绿儿也忙接过话,喂着孔灿饮酒。文道也不再提什么案子,两人只管喝酒闲谈。青瑶竹虽不醉人,两人也有几分倦意。夏夜湖面晚风,更让人昏昏沉沉。绿儿扶着孔灿进了舱内,文道也在小白的搀扶下,寻了间通透的舱室躺下。

    小白躲进文道怀里,双臂紧紧环着男子胸膛。文道想要挣开,又有些不忍,见小白也没有什么别的举动,就抚了抚小白的头,闭上了眼。

    半睡半醒之间,仿佛小白喊来小童送了醒酒的茶。文道勉强张眼,连喝了两大杯,驱走睡意。见文道醒了,小白又缩进他怀里:“公子知道么?我和那小童一样,也没有名字。”

    文道不知如何作答,他倒是明白小白的心思,但眼下实在是没有功夫。说起来,拿些个银钱赎她出来,不便留在身边也可安排给莎莎或傅珊做个伴儿。但两人又似乎都不是很愿意,况且若是真安排给莎莎,被人知晓了,自己这贪恋美色的帽子是摘不掉了。正在迟疑之际,忽听得隐约有女子呻吟之声。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当日甄智的事情,小白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又慌忙捂上自己的嘴。笑着笑着,又仿佛润湿了双眼。

    借着这空挡,文道和小白起身出了舱室,只见小童正在收拾吃剩的饭食。小童见了二人出来,跑来问小白:“姐姐,若是潇湘馆的妈妈不让我回去了,我能留在这么?”

    小白拉起小童干瘦的手:“我得问问红儿姐姐去。”

    小童:“我什么活都能干,还会给姐姐们化妆。”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绿儿挽着孔灿也从舱里走了出来。文道听见了动静,轻轻搂住小白,去和孔灿招呼,两人又喊船夫回去。

    孔灿:“文道兄切莫在烦恼了,花街柳巷之事,我让柳掌柜也打听打听。那死去的姑娘是从她凤来仪出去的,或许有些个消息也说不定。”

    文道含笑:“那就先谢过孔灿兄了。等案子结了,咱们再来吃酒。”

    文道不知道孔灿会做何种决定,或者,这也根本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但这意思,应该是尽可能客气的传给了孔家。剩下的,就只有等着了。

    等回到南宅,九方锦和姚广在邵忆劝了多次后,终于肯放下手中书卷。说是已经把言及云梦泽的挑了出来。

    九方锦:“我想向侍郎大人那请个调令,调去太学院一段时日,把郝先生的心血整理成册。”

    文道瞧着二人,心生羡慕之情:“等案子结了,咱们一起送这些书去李掌院那。”

    姚广揉了揉酸胀的双眼:“等案子结了?哪那么容易结啊。”

    文道:“高人指点,快则明日,慢则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