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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之战(二十八)

    费仲看了书共礼单,却是被西岐的财大气粗给镇住了,心中自思道:“此礼价值万金,如今怎能行事。”这贪念一起,那就收不住了,沉思半晌后,吩咐太颠道:“你且回去,多拜上散大夫:‘我也不便修回书。等我早晚取便,自然令你主公归国。’决不有负你大夫相托之情。”

    太颠听了,也不多想,拜谢告辞,将礼物留下,就回了下榻之处。不多时闳夭也往尤浑处送礼回来了,二人相谈之后,发现费尤二人俱是一样之言。二将大喜,忙收拾回西岐去回旨。又说费仲受了散宜生礼物之后,也不问尤浑;尤浑也不问费仲;二人彼此互不知情。

    过了数日,纣王在摘星楼与二臣下棋。纣王连胜了两盘盘,龙颜大悦,就下令传旨排宴。费、尤侍于左右,换盏传杯。正欢饮之时,纣王忽然就想起了不久前伯邑考鼓琴之雅,猿猴讴歌之妙,说道:“姬昌自食子肉,所论先天之数,皆系妄谈,何尝先有定数。”

    费仲便是乘机启奏道:“臣闻姬昌素有叛逆不臣之心,一向防备。臣子前数日着心腹往羑里探听虚实。羑里军民俱言姬昌实有忠义,每月朔望之辰,焚香祈求陛下国祚安康,四夷拱服,国泰民安,雨顺风调,四民乐业,社稷永昌,宫闱安静。陛下囚昌七载,并无一怨言。据臣意,看姬昌真乃忠臣。”

    纣王眉头一皱,问道:“卿前日言姬昌‘外有忠诚,内怀奸诈’,包藏祸心,非是好人,何今日言之反也?”费仲见纣王不喜,担心被纣王发现什么问题,连忙又奏道:“据人言,昌或忠或佞,入耳难分,一时不辨,因此臣暗使心腹,探听虚实,方知昌是忠耿之人。正所谓‘路远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纣王听罢不可置否,又问身左的尤浑道:“尤大夫以为何如?”尤浑却也是如费仲一般,为姬昌美言道:“依费仲所奏,其实不差。据臣所言,姬昌数年困苦,终日羁囚,训羑里万民,万民感德,化行俗美,民知有忠孝节义,不知妄作邪为,所以称姬昌为圣人,日从善类。陛下问臣,臣不敢不以实对。方才费仲不奏,臣亦上言矣。”

    纣王听得自己身边两位近臣都是如此说,也就点点头说道:“二卿所奏既同,毕竟姬昌是个好人。朕欲赦姬昌,二卿意下如何?”费仲见纣王已是意动,连忙加一把火道:

    “姬昌之可赦不可赦,臣不敢主张;但姬昌忠孝之心,致久羁羑里,毫无怨言,若陛下怜悯,赦归本国,是姬昌已死而之生,无国而有国,其感戴陛下再生之恩,岂有已时。此去必效犬马之劳,以不负生平报德酬恩,臣量姬昌以不死之年忠心于陛下也。”

    尤浑在纣王身侧,见费仲力保姬昌,势要让他出得羑里,重返西岐,就知道想必费仲也是得了西岐的礼物,一念至此,尤浑心想:我岂可单让他做情,我益发使姬昌感激。于是尤浑出班启奏纣王道:

    “陛下天恩,既赦姬昌,再加一恩与,彼自然倾心为国。况今东伯侯姜文焕造反,攻打游魂关,大将窦荣大战七年,未分胜负。南伯侯鄂顺谋逆,攻打三山关,大将邓九公亦战七载,杀戮相半。刀兵竟无宁息,烽烟四起。

    依臣愚见,将姬昌反加一王封,假以白旄、黄钺,得专征伐,代劳陛下,威镇西岐。况姬昌素有贤名,天下诸侯畏服,使东南两路知之,不战自退。正所谓举一人而不肖老远矣。”纣王闻奏大喜,说道:“尤浑才智双全,尤属可爱。费仲善挽贤良,实是可钦。”

    二臣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而后谢恩出宫。纣王随即降下赦条,单赦姬昌速离羑里。使臣领命,连忙持赦出了朝歌,而众官闻知此事无不大喜。

    此时西伯侯尚在羑里之中,闲来无事就想起了长子之死,被纣王醢尸,叹息道:“我儿生在西岐,绝于朝歌,不听父言,遭此横祸。圣人不食子肉,我为父不得已而咬者,乃从权之计。”正在姬昌想念邑考之时,忽然一阵怪风吹来,将檐瓦吹落两块在地,跌得粉碎。

    西伯惊道:“此又是异征!”随即焚香沐浴,起一课金钱以搜求八卦,很快就了解了其中缘由。姬伯点首叹道:“今日陛下赦至。”唤左右随从道:“陛下赦到,收拾起行。”众随侍人等,虽是有些不行,却也是依言而行。

    不多时,就有使臣传旨,说是赦书已到。西伯接赦礼毕。使臣道:“奉圣旨,单赦姬伯老大人归乡。”姬伯望北谢恩,也不停留,立刻就出了羑里。羑里父老乡亲皆是牵羊担酒,簇拥在道路两旁,跪而言道:

    “千岁今日龙逢云彩,凤落梧桐,虎上高山,鹤栖松柏;七载蒙千岁教训抚字,长幼皆知忠孝,妇女皆知贞洁,化行俗美,大小居民,不拘男妇,无不感激千岁洪恩。今一别尊颜,再不能得沾雨露。”说罢,左右无不泣下。

    西伯见状也是泣道:“吾羁囚七载,毫无尺寸美意与尔众民,又劳酒礼,吾心不安。只愿尔等不负我常教之方,自然百事无亏,得享朝廷太平之福矣。”黎民被西伯候感染,更是越发觉得悲伤至极,远送十里,方才洒泪而别。

    西伯侯一日就回到了朝歌城。早有百官在午门候接姬昌。只见微子、箕子、比干、微子启、微子衍、麦云、麦智、黄飞虎等八谏议大夫都来见西伯侯。姬昌见众官都来迎接自己,慌忙行礼,说道:“犯官七年未见众位大人,今一旦荷蒙天恩特赦,此皆叨列位大人之福荫,方能再见天日也。”

    众官见姬伯虽是年迈,却精神加倍,彼此慰喜。不说百官在午门接见姬昌,这边使臣回旨,纣王正在龙德殿,闻知姬昌已在午门候旨,就下令宣百官官随姬昌一齐朝见。

    待到上殿,只见姬昌一身缟素,俯伏在御前,启奏道:“犯臣姬昌,罪不胜诛,蒙恩赦宥,虽粉骨碎身,皆陛下所赐之年。愿陛下万岁!”纣王道:“卿在羑里,七载羁囚,毫无一怨言,而反祈朕国祚绵长,求天下太平,黎民乐业,可见卿有忠诚,朕实有负于卿矣。

    今朕特诏,赦卿无罪。七载无辜,仍加封贤良忠孝百公之长,特专征伐。赐卿白旄、黄钺,坐镇西岐。每月加禄米一千石,文官二名,武将二员,送卿荣归。仍赐龙德殿筵宴,游街三日,拜阙谢恩。”西伯侯谢恩。

    而后姬昌换了衣服,百官称庆,又在在龙德殿饮宴。怎见得一派好景象:

    擦抹条台桌椅,铺设奇异华筵。左设妆花白玉瓶,右摆玛瑙珊瑚树。进酒宫娥双洛浦,添香美女两嫦娥。黄金炉内麝檀香,琥珀杯中珍珠滴。两边围绕绣屏开,满座重铺销金簟。金盘犀箸,掩映龙凤珍馐;整整齐齐,另是一般气象。

    绣屏锦帐,围绕花卉翎毛;迭迭重重,自然彩色稀奇。休夸交梨火枣,自有雀舌牙茶。火炮白杏,酱牙红姜。鹅梨、苹果、青脆梅;龙眼、枇杷、金赤橘。石榴盏大,秋柿球圆。

    又摆列兔丝、熊掌、猩唇、驼蹄;谁羡他凤髓、龙肝、狮睛、麟脯。漫斟那瑶池玉液,紫府琼浆;且吹他鸾箫凤笛,象板笙簧。正是:西伯夸官先饮宴,蛟龙得水离泥沙。要的般般有,珍馐百味全。一声鼓乐动,正是帝王欢。

    话说比干、微子、箕子,在朝大小官员,无有不喜赦姬昌。百官陪宴尽乐,文王谢恩出朝,三日夸官。怎见得文王夸官好处?但见:

    前遮后拥,五色旛摇。桶子枪朱缕荡荡,朝天凳艳色辉辉。左边钺斧右金瓜,前摆黄旄后随豹尾。带刀力士增光彩,随驾官员喜气添。银交椅衬玉芙蓉,逍遥马饰黄金辔。走龙飞凤大红袍,暗隐团龙妆花绣。彩玉束带,厢成八宝。百姓争看西伯驾,万民称贺圣人来。正是:霭霭香烟声满道,重重瑞气罩台阶。

    朝歌城中百姓也是听闻了此事,故而具皆是扶老携幼,拖男抱女,一齐来看文王加官。人人都道:“忠良今日出雕笼,有德贤侯灾厄满。”文王在城中夸官两日,到了未牌时分,只见前面旛幢遂伍,剑戟森罗,一支人马到来。

    文王问左右道:“前面是那处人马?”两边启奏:“大王千岁:是武成王黄爷看操回来。”文王听罢,急忙下马,站立在道路傍,等到黄飞虎进到前来,欠身行礼。武成王见文王下马行礼,却不敢受,急忙滚鞍下骑,对文王说道:“大人前来,末将有失回避大驾,望乞恕罪。”

    说完也不给姬昌客气的机会,黄飞虎继续说道:“今贤王荣归,真是万千之喜。末将有一闲言奉启,不识贤王可容纳否?”西伯谦虚道:“不才领教。”武成王先是问:“此间离末将府第不远,薄具杯酒,以表芹意,何如?”

    文王乃诚实君子,不会推辞谦让,随即答道:“贤王在上,姬昌敢不领教。”黄飞虎就携文王回了自己的王府,命左右排出筵宴。二王传杯欢饮,不过所谈都只是些忠义之言。不知不觉间已是黄昏将至,黄飞虎令侍女掌上画烛。

    而后武成王命左右暂且退下,见左右无人后,才对姬昌说道:“今日大人之乐,实为无疆之福。但当今宠信邪佞,不听忠言,陷坏大臣,荒于酒色,不整朝纲,不容谏本,炮烙以退忠良之心,虿盆以阻谏臣之语。万姓慌慌,刀兵四起。

    东南两处已反四百诸侯,以贤王之德,倘有羑里困苦之羁,今已特赦,是龙归大海,虎入深山,金鳌脱钓,如何尚不省悟!况且朝中无三日正条,贤王夸甚么官,显甚么王!何不早早飞出雕笼,见其故士,父子重逢,夫妻复会,何不为美。又何必在此网罗之中,做此吉凶未定之事也。”

    武成王这一番言语,把个文王说的是骨解筋酥,起身谢道:“大王真乃金石之言,提拔姬昌。此恩何以得报!奈昌欲去,五关有阻,奈何?”黄飞虎回道:“不难。铜符俱在吾府中。”而后亲自去取,不过须臾,便取出铜符令箭,交与文王。

    又让文王改换衣裳打扮,趁着黑夜晚未明之前,就出五关,之后并无阻隔。文王谢道:“大王之恩,实在重生父母,何时能报!”等到文王收拾妥当,也不过二更鼓时。武成王又命副将龙环、吴贤二人,开了朝歌西门,送文王出城去。

    文王离了朝歌之后,连夜过了孟津,渡了黄河,过了渑池,一直往临潼关而来。但是朝歌城的馆驿官见文王一夜未归,心下慌忙,急报与费大夫府上得知。左右通报费仲道:“外有驿官禀说,西伯文王一夜未归,不知何往。此事重大,不得不预先禀明。”

    费仲闻知,命道:“驿官且退,我自知道。”费仲沉思良久,却不知如何是好:“事干自己身上,如何处治?”乃吩咐堂候官道:“请尤爷来商议。”不多时,尤浑就到费仲府上,相互见礼。

    费仲问道:“不道姬昌,贤弟保奏,皇上封彼为王,这也罢了。孰意皇上准行夸官三日,今方二日,姬昌逃归,不俟主命,必非好事,事干重大;且东南二路,叛乱多年,今又走了姬昌,使皇上又生一患。这个担儿谁担?为今之计,将如之何?”

    尤浑回道:“年兄且宽心,不必忧闷。我二人之事,料不能失手,且进内庭面君,着两员将官,赶去拿来,以正欺君负上之罪,速斩于市曹,何虑之有!”二人商量完后,就吩咐左右准备好上朝的官服,一起入朝去了。

    纣王此时正在摘星楼赏玩。侍臣启奏道:“费仲、尤浑侯旨。”纣王道:“宣二人上楼。”二人参见纣王之后。纣王问道:“二卿有何奏章来见?”费仲道:“姬昌深负陛下洪恩,不遵朝廷之命,欺藐陛下。夸官二日,不谢圣恩,不报王爵,暗自逃归,必怀歹意。恐回故土,以起猖獗之端。臣荐在前,恐后得罪,臣等预奏,请旨定夺。”

    纣王闻言也是大怒,说道:“二卿曾言姬昌忠义,逢朔望焚香叩拜,祝祈风和雨顺,国泰民安,朕故此赦之。今日坏事,皆出二卿轻举之罪!”尤浑却是为自己二人辩解道:“自古人心难测,面从背违,知外而不知内,如内而不知心,正所谓‘海枯终见底,人死不知心’。姬昌此去不远,陛下传旨,命殷破败、雷开点三千飞骑,赶去拿来,以正逃官之法。”

    纣王听了居然也是对他们二人不加怪罪,只是准奏道:“速遣殷、雷二将,点兵追赶。”使命传旨。神武大将军殷破败、雷开领旨,往武成王府来调三千飞骑,出朝歌西门一路上赶来。怎见得一支好队伍:

    旛幢招展,三春杨柳交加;号带飘扬,七夕彩云披日。刀枪闪灼,三冬瑞雪弥天;剑戟森严,九月秋霜盖地。咚咚鼓响,汪洋大海起春雷;振地锣鸣,马到山前飞霹雳。人似南山争食虎,马如北海戏波龙。

    至于说为什么这次黄飞虎不像上次一样,点齐三千老弱病残给他二人,却是因为一来此时天色尚早,不好推脱,而来殷雷二将也是学聪明了,不让黄飞虎给他们安排,而是自己亲自领了兵符之后,往军营里来点齐人马。

    不说追兵随后飞云挈电而来。只说这边文王自从出朝歌,过孟津,渡了黄河,望渑池大道徐徐而行,扮作普通行人模样。文王毕竟是步行,快不起来,可是殷、雷二将却是驾车催马,赶得甚是快,眼看就要赶上了。

    文王回头看见后面麈土荡起,远远听闻人马喊杀之声,知道是追兵已至。文王惊得魂飞无地,仰天叹道:“武成王虽是为我,我一时失于打点,夤夜逃归;想必当今知道,傍人奏闻,怪我私自逃回,必有追兵赶逐。此一拿回,再无生理。如今只得趱马前行,以脱此厄。”

    文王这一回,似那失林飞鸟,漏网惊鱼,那分南北,孰辨东西。文王心忙似箭,意急如云,正是;仰面告天天不语,低头诉地地无言。恨不得身上能生出一对翅膀来。远望临潼关不过二十余里之程,只是后有追师兵,眼看就要到了近前,文王正在危急之时。

    又说此时终南山云中子在玉柱洞中,碧游床上运其元神,守离龙,纳坎虎,炼胸中五气,聚顶上三花,修混元大道,忽然眼前显出一道人影来,云中子有感气机,连忙收功,睁眼来看,不是鲲鹏转世的仓颉又是何人。

    云中子见是仓颉,连忙起身行礼,问道:“不知老师突然来此,所谓何事,若有见教还望告知。”仓颉也是半点不客气,直接与云中子说道:“我来不为别的,乃是为你那徒弟而来,现如今西伯候姬昌有危险,需得他去救上一救。”

    云中子听了,却是有些疑惑,问仓颉道:“那为何我却是半点感应都无呢?照理说七年之前,我与姬昌有一面之缘,又收了他的孩子做徒弟,因果应当是极重才对,没理由他有这般灾厄我却半点不知啊。”

    仓颉只是摇了摇头,说道:“这就是你所不知道的了,想必上两次你出山的时候,应该都已经感知到了,这南赡部洲之上有一种无形的禁制在束缚着修士,导致所有圣人以下的修士都只能发挥差不多的实力。

    而这禁制却并不是阵法什么的,而是墟狱所炼制的一件法宝,模仿未来大劫之后的又一大劫末法之灾的末法劫云,而这劫云的作用却不仅仅只是束缚了修士的神通法术,同样阻隔的还有冥冥之中的因果之事。”

    “也就是说,这世上将再无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报应一说了吗?”云中子却并没有在意仓颉先前所说的那些,而是想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这不是在崩坏世间的根本吗?所以他忍不住内心的疑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