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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之战(八十二)

    邓九公马至军前,看见来者原来是钱保。于是邓九公大叫道:“钱将军,你且回去;请张山出来,吾与他自有话说。”钱保却是指这邓九公大骂道:“反贼!纣王有何事负你!朝廷拜你为大将,宠任非轻,不思报本,一旦投降叛逆,真狗彘不若!尚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邓九公被钱保数语,骂得是满面通红,却是难以反驳,只得也骂道:“钱保!料你一匹夫,有何能处,敢出此大言!你比闻太师何如?况他也不过如此。早受吾一刀,免致三军受苦。”说完之后,就纵马舞刀,直取钱保。钱保以手中刀急架相还。二马盘旋,好一场大战。怎见得:

    二将坐鞍鞽,征云透九霄。急取壶中箭,忙拔紫金镖。这一个兴心安社稷,那一个用意正天朝。这一个千载垂青史;那一个万载把名标。真如一对狻猊斗,不亚翻江两怪蛟。

    邓九公大战钱保有三十回合之后,钱保不过一员普通将领,岂是邓九公的对手,被邓九公使了一招回马刀,给劈于马下,而后枭了钱保首级进城,来见子牙,请子牙下令定夺。子牙见了钱保首级,心中大悦,记功宴贺邓九公。

    又见钱保败兵报与张山说道:“钱保被邓九公枭首级进城去了。”张山闻报大怒。等到次日,张山亲自到了阵前,点名要邓九公出来答话。报马报入相府,对子牙启禀道:“有将请战,要邓将军答话。”邓九公闻言挺身而出。女儿邓婵玉也愿随父亲一起,为父压阵。

    子牙许之。邓九公就同女儿一起出了城,张山一见邓九公走马到了军前,大骂打破:“反贼匹夫!国家有何事亏你,背恩忘义,一旦而事敌国,死有余辜!今不倒戈受缚,尚敢恃强,杀朝廷命官。今日拿匹夫解上朝歌,以正大法。”

    邓九公也不在意了:“你既为大将,上不知天时,下不谙人事,空生在世,可惜衣冠着体,真乃人中之畜生耳!今纣王贪淫无道,残虐不仁,天下诸侯不归纣而归周,天心人意可见。汝尚欲勉强逆天,是自取辱身之祸,与闻太师等枉送性命耳。可听吾言,下马归周,共伐独夫,拯溺救焚,上顺天心,下酧民愿,自不失封侯之位。若勉强支吾,悔无及矣。”

    张山闻言大怒,指着邓九公大骂道:“利口匹夫!敢假此无稽之言,惑世诬民,碎尸不足以尽其辜!”说完摇枪直取。邓九公以刀迎面还来。而后二将相持,一场赌斗。怎见得好一场大战,有赞为证,赞日:

    轻举擎天手,生死在轮回。往来无定论,叱咤似春雷。一个恨不得平吞你脑袋;一个恨不得活砍你颐腮。只杀得一个天昏地暗没三才,那时节方才两下分开。

    邓九公与张山大战族三十回合,邓九公却是有些战张山不下,毕竟张山不比钱保,也是一员名将,自然没那么容易败阵,却说邓婵玉在后阵,见父亲刀法渐乱,便打马兜回,发手一石,把张山脸上打伤,几乎坠马,只得败进大营。邓九公父女则是掌了得胜鼓进城,入相府报功。

    张山失机之后,回进营中,因为脸上受了伤,十分难看,是以心上甚是急躁,切齿深恨西岐众人。忽问探马来报:“营外有一道人求见。”张山传令道:“请来。”

    只见营外走进一位道人,头挽双髻,背缚一口宝剑,飘然而至中军,对张山打个稽首。张山亦是欠身答体,尊让道人在帐中坐下。道人见张山脸上青肿,就问道:“张将军面上为何着伤?”张山坦言道:“昨日见阵,偶被女将暗算。”

    道人连忙取出随身药饵敷搽张山脸上的伤,不一时就已痊愈。张山见如此神奇,忙问:“老师从何处而来?”道人回道:“吾从蓬莱岛而至。贫道乃羽翼仙也,特为将军来助一臂之力。”张山再三感谢道人。

    等到次日,羽翼仙早至西岐城下,点名要请子牙出来答话。报马报入相府道:“城外有一道人请战。”子牙心想:“原该有三十六路征伐西岐,此来已是三十二路,还有四路未曾来至,我少不得要出去。”于是忙传令道:“排五方队伍。”

    而后只听得一声鼓响,西岐人马齐出城来。羽翼仙抬头观看,只见两扇城门大开,纷纷绕绕,俱是穿红着绿狼虎将,攒攒簇簇,尽是敢勇当先骁骑兵。

    哪咤对黄天化;金咤对木咤;韦护对雷震子;杨戬与众门人左右排列保护;中军武成王压阵;子牙坐四不相,走出阵前。见对面一道者,生的形容古怪,尖嘴缩腮,头挽双髻,徐徐而来。怎见得,有赞为证:

    头挽双髻,体貌轻扬。皂袍麻履,形异寻常。嘴如鹰鸷,眼露凶光。葫芦背上,剑佩身藏。蓬莱怪物,得道无疆。飞腾万里,时歇沧浪。名为金翅,绰号禽王。

    子牙见是道人,知晓今日恐怕不能善了,但还是拱手说道:“道友请了!”羽翼仙回道:“请了。”子牙问道:“道友高姓何名?今日会尚有何事吩付?”羽翼仙回道:“贫道乃蓬莱岛羽翼仙是也。姜子牙,我且问你,你莫非是昆仑门下元始徒弟,你有何能,对人骂我,欲拔吾翎毛,抽吾筋骨?我与你无涉,你如何这等欺人?”

    子牙闻言,欠身告罪道:“道友不可错来怪人。我与道友并未曾会过几次,我知道友根底?必有人搬唆,说有甚失礼得罪之处。我与道友未有半面之交,此语从何而来?道友请自三思。”

    羽翼仙听得此话,低头暗思:“此言大是有理。”确实子牙既然都认不得自己,料想的确不可能出言中伤自己,只是他却是被申公豹用墟狱锁链给惑来的,纵然明知道理如此,却也依旧对子牙说道:“你话虽有理,只是此语未必无自而来。但说过,你从今百事斟酌,毋得再是如此造次,我与你不得干休。去罢!”

    子牙见是一场误会,虽然羽翼仙言语不甚客气,却也不想和他计较,只想着少生事端,让羽翼仙自行退去,方欲勒骑回转只是,一旁的哪咤却是听罢羽翼仙之言,大怒道:“这泼道焉敢如此放肆,渺视师叔!”而后登开风火轮,摇枪就朝羽翼仙刺来。

    羽翼仙早已被墟狱锁链惑了心智,先前确实无理以至于不好发作,现如今哪吒一出手,却是个了他一个天大的好借口,笑道:“原来你仗这些孽障凶顽,敢于欺人!”而后彻步持剑相交,枪剑并举。

    黄天化见羽翼仙十分强悍,哪吒竟有不敌之兆,连忙催动玉麒麟,使动双锤,与哪吒一起双战道人。雷震子见即便如此也依旧稳居下风,二人合力依旧战不过羽翼仙,便把一对风雷翅飞起到空中,以手中黄金棍往下刷来。

    而后土行孙也倒拖宾铁棍,来打羽翼仙的下三路。杨戬同样纵马,舞动三尖刀,前来助战。合共五人,把羽翼仙围在核心里面。上三路雷震子,中三路哪咤、杨戬、黄天化,下三路土行孙。

    只是即便已是如此大的一副阵仗,居然依旧奈何不得羽翼仙,他依旧在五人的兵锋之中游刃有余,阐教众门人却是不知,羽翼仙乃是金翅大鹏鸟所化,乃是这天地间血统最最高贵的妖族之一,作为混沌生灵始凤初凰的孩子,他单凭肉身就足以匹敌后天灵宝一流的法宝。

    而现如今这劫云之下,正是这样的肉身修士最占便宜,劫云对其影响最小,是以羽翼仙可以以一敌五,也丝毫不落下风。

    哪咤见羽翼仙如此了得,便想着先下手为强,祭起乾坤圈就朝羽翼仙打来,正中羽翼仙左边肩胛。道人虽是肉身强悍,却也有些吃痛,把眉头一皱,正准备抽身后退,却又被黄天化回身就是一攒心钉,把道人右臂给打个通透;又被土行孙把道人腿上也给打了数下;杨戬还祭起哮天犬把羽翼仙夹颈子咬了一口。

    羽翼仙一时是四下吃亏,毕竟这化成的人形,确实比起自己的原身大有不如,实在有些扛不住,只是劫云之下一时难以变身,只得大叫一声,借土遁走脱了。子牙见已是得胜,招呼众门人相随一起进城去了。

    而羽翼仙吃了这许多的亏,却是把牙一挫,走进营来,不知有了什么主意。张山接住后,口中称道:“老师今日误中奸计,老师反被他着伤。”道人也不甚在意,只是回道:“不妨,吾不曾防备他,故此着了他的手。”

    而后羽翼仙忙从自己随身带着的花篮中取出丹药,用水吞下一二粒,身上受的那些伤顿时痊愈如初。羽翼仙又张山说道:“我念‘慈悲’二字,到不肯伤众生之命;他今日反来伤我,是彼自取杀身之祸。”

    而后又吩咐张山道:“可取些酒来,你我痛饮。至更深时,我叫西岐一郡化为渤海。”张山闻言大喜,忙治酒相款。

    却说子牙得胜进府,与诸门人众将佐商议之时,忽然就见外面一阵风,把屋顶上的檐瓦给刮下数片来。子牙见此异象,连忙焚香炉中,亲自取来金钱在手,占卜吉凶,只见子牙排下卦来,一看卦象,顿时吓得是魂不附体;连忙沐浴更衣,往昆仑方向下拜。

    拜完之后,子牙上一处高台,披发仗剑,施展法术,移来北海之水,救护西岐,把整座城都给罩住。又见昆仑山玉虚宫内,元始天尊早知此间详细,于是用琉璃瓶中的三光神水,洒向西岐城上的北海水面之上,又命四偈谛神:“把西岐城护定,不可愰动。”正是:

    人君福德安天下,元始先差偈谛神。

    话说羽翼仙在商营内,一直饮至一更时分,方才命张山收去了酒席,待到他出了辕门之后,便现了本像出来,乃是一头大鹏金翅雕。但见此禽张开二翅,飞在空中,何其巨大,居然把天也遮黑了半边。好利害!有赞为证。赞曰:

    二翅遮天云雾迷,空中响亮似春雷。曾搧四海俱见底,吃尽龙王海内鱼。只因怒发西岐难,还是明君福德齐。羽翼根深归正道,至今万载把名题。

    只见羽翼仙所化的大鹏雕飞在空中望下一看,见西岐城被无数北海之水罩住。羽翼仙不觉失声笑道:“姜尚可谓腐朽,不知我的利害。我若稍用些须之力,连四海顷刻搧干,岂在此一海之水!”

    而后羽翼仙就展开两翅,用力连搧,一直搧了有七八十搧。可惜他却是不知此水上还有一层三光神水在上面,他越搧这水就越长,始终不见枯涸。羽翼仙自一更时分一直搧到五更天气,那水已经是涨到差不多渰着大鹏雕的脚了。

    此时羽翼仙这一夜已经将气力都给用尽,还是不能成功;不觉大惊想道:“若再迟延,恐到天明不好看”毕竟这末法劫云,白日里威力还要更大些,恐怕自己连真身都架持补住,心中自觉惭愧,也不好进营来见张山,只得一怒,往更高处飞了起来,不觉已是到了一座山洞,洞外景致甚是清奇。怎见得,有赞为证,赞曰:

    高峰掩映,怪石嵯峨。奇花瑶草馨香,红杏碧桃艳丽。崖前古树,霜皮溜雨四十围;门外苍松,黛色参天三千尺。双双野鹤,常来洞口舞清风,对对山禽,每向枝头啼白昼。簇簇黄藤如挂索,行行烟柳似垂金。方塘积水,深穴依山。方塘积水,隐千年未变的蛟龙;深穴依山,生万载得道之仙子。果然不亚玄都府,真是神仙出入门。

    待到大鹏雕飞至山洞前,就见有一道人靠着洞边默坐。羽翼仙寻思道:“不若将此道人抓来吃了,以为充饥,再作道理。”大鹏雕方欲向前扑来,却被道人用手一指,大鹏雕真身顿时扑蹋的跌将下地来,重新滚做一个人来。

    道人则是探眉擦目,伸个懒腰,说道:“你好没礼!你为何来伤我?”羽翼仙见道人道法精深自己不是对手,只得服软道:“实不相瞒,我去伐西岐,腹中饿了,借你充饥,不知道友仙术精奇,得罪了!”

    道人闻言,却也是没有和他计较,只是告知羽翼仙道:“你腹中饥了,问吾一声,我自然指你去。你如何就来害我?甚是非礼。也罢,我说与你知道:离此二百里,有一山,名为紫云崖,有三山五岳,四海道人,俱在那里赴香斋。你速去,恐迟了不便。”

    羽翼仙见道人非但没有责怪自己,还为自己指明出路,连忙谢道:“承教了。”而后又把二翅飞起,霎时而至道人所言紫云崖,又现出仙人之形。只见周围高高下下全是仙人,三五一攒,七八一处,都是四海三山的道者在赴斋。

    又见一童儿往来,捧着东西与众道人吃。羽翼仙向前问那道童道:“道童请了!贫道是来赴斋的。”那童儿听说“呀”的一声,回道:“老师来早些方好,如今没有东西了。”羽翼仙有些奇怪,问道:“偏我来就没有东西了?”

    道童答道:“来早就有,来迟了,东西已尽与众位师父,安能再有?必至明日方可。”虽然道童所言十分有理,但羽翼仙却不是个讲理的,不然先前也不会要吃人充饥,是以喝道:“你拣人布施,我偏要吃!”二人就这样嚷将了起来。

    或许是二人声音太大,实在打搅了其他用膳之人,只见一位穿黄的道人向前问道:“你为何事在此争论?”童儿回答道:“此位师父来迟了,定要吃斋。那里有了,故此闲讲。”那道人闻言,就指点道:“童儿,你看可有面点心否?”

    童儿回答道:“点心还有;要斋却没有了。”羽翼仙见有台阶可下,也就没那么倔了,而是点头应道:“就是点心也罢,快取将来。”那童儿忙把剩下的点心全部都拿将来,递与羽翼仙。羽翼仙一连吃了七八十个。

    那童儿见状,问羽翼仙:“老师可吃了?”羽翼仙回道:“有,还吃得几个。”童儿又取了十数个点心前来。羽翼仙一共吃了足足一百零八个。正是:玅法无边藏秘诀,今番捉住大鹏雕。

    羽翼仙吃饱之后,谢过童子的斋,又现出本像,飞起往西岐回来;又从先前那洞府路过,就见道人依旧还坐在那里,望着大鹏雕就把手一指,大鹏雕顿时跌将下来“哎呀”的一声吃痛道:“跌断肚肠了!”满地打滚地大叫:“痛杀我也!”

    道人见羽翼仙在地下打滚,只叫道:“疼杀我也!”便起了身,徐徐行至羽翼仙面前,问羽翼仙道:“你方才去吃斋,为何如此?”大鹏回答道:“我吃了些面点心,腹中作疼。”道人闻言,就说道:“吃不着,吐了罢。”

    大鹏当真的去吐,却不觉一吐而出,却是吐出一副锁链来,每个锁扣都有鸡子大小,显得白光光的,连绵不断,就像一条银索子似的,将大鹏的心肝抖个锁住。大鹏觉得有些异样,正要去扯这锁链时,却是又把自己扯得心疼。

    大鹏甚是惊骇,知道这不会是什么好事,欲待转身之时,只见这道人已是把脸一抹,显出原本的真实面貌,大喝一声道:“我把你这孽障!你认得我么?”原来这道人乃是灵鹫山元觉洞燃灯道人。

    燃灯道人骂道:“你这孽障!姜子牙奉玉虚符命,扶助圣主,戡定祸乱,拯溺救焚,吊民伐罪,你为何反起狼心,连我也要吃?你助恶为虐!”而后命黄巾力士:“把这孽障吊在大松树上,只等姜子牙伐了纣,那时再放你不迟!”

    大鹏自由散漫惯了,那受得了这种刑罚,还不待黄巾力士依燃灯之言而行,就连忙哀诉:“老师大发慈悲,赦宥弟子!弟子一时愚昧,被傍人唆使;从今知过,再不敢正眼窥视西岐。”

    燃灯闻言,眼珠转了一转,故意说道:“你在天皇时得道,如何大运也不知,真假也不识,还听傍人唆使,情真可恨,决难恕饶!”大鹏果然中计,再三哀告道:“可怜我千年功夫,望老师怜悯!”

    燃灯见他果然中计,于是提议道:“你既肯改邪归正,须当拜我为师,我方可放你。”大鹏连忙口称道:“愿拜老爷为师,修归正果。”燃灯点头应道:“既然如此,待我放你。”用手一指,那一百零八个念珠化作的点心还依旧吐出了羽翼仙腹中。大鹏遂随燃灯道人,往灵鹫山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