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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取经(五十一)

    那怪将绳一扯,把大圣扯将了下来,照着他的光头上一连砍了七八宝剑,却是连行者的头皮儿也不曾红了一红。那魔叫道:“这猴子,你这等头硬,我不砍你,且带你回去再打你。将我那两件宝贝趁早还我!”

    行者虽是被拿住了,却也不怎么害怕,说道:“我拿你甚么宝贝,你问我要?”那魔头就将行者身上细细搜检,却是将那葫芦、净瓶二宝都搜出来,又把绳子牵着行者,带至洞里道:“兄长,拿将来了。”

    老魔还没反应过来,问道:“拿了谁来?”二魔道:“孙行者。你来看,你来看。”老魔一见,认得真是行者,便满面欢喜地说道:“是他!是他!把他长长的绳儿拴在柱子上耍子!”竟是真个有小妖把行者拴住了,两个魔头,却是进后面堂里去饮酒去了。

    那大圣在柱根下爬蹉,忽而惊动了八戒。那呆子被吊在梁上,哈哈的笑道:“哥哥啊,耳朵吃不成了!”行者见他居然敢笑自己,便说道:“呆子,可吊得自在么?我如今就出去,管情救了你们。”

    八戒只当他在说大话,就笑道:“不羞!不羞!本身难脱,还想救人,罢罢罢!师徒们都在一处死了,好到阴司里问路!”行者道:“不要胡说!你看我出去。”八戒便道:“我看你怎么出去。”

    只是那大圣口里一边与八戒说着话,眼里却是抹着那些妖怪。见他两个大妖在里边吃酒,只有几个小妖在外面拿盘拿盏,执壶酾酒,不住的两头乱跑,关防的略微松了些儿。他见面前无人,就弄个神通:从耳朵里顺出那棒子来,吹口仙气,叫“变!”

    那棍子就变做一个纯钢的锉子,扳过那颈项的圈子,三五锉,就将圈子锉做两段;扳开锉口,脱将出来,拔了一根毫毛,而后拔下毫毛变做一个假身,拴在那里,真身却幌一幌,变做个小妖,立在旁边。

    那八戒见行者走脱了,便又在梁上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拴的是假货,吊的是正身!”老魔停下杯便问道:“那猪八戒吆喝的是甚么?”行者已变做小妖,上前启奏道:“猪八戒撺道孙行者教变化走了罢,他不肯走,在那里吆喝哩。”

    二魔闻言,便道:“还说猪八戒老实,原来这等不老实!该打二十多嘴棍!”这行者就去拿了条木棍来打,八戒见他要打,就道:“你打轻些儿,若重了些儿,我又喊起,我认得你!”行者便问他道:“老孙变化,也只为你们,你怎么倒走了风息?这一洞里妖精,都认不得,怎的偏你认得?”

    八戒说道:“你虽变了头脸,还不曾变得屁股。那屁股上两块红不是?我因此认得是你。”行者随往后面房中,潜到厨中,从锅底上摸了一把下来,将两臀俱是擦黑,行至前边。八戒看见又笑道:“那个猴子去那里混了这一会,弄做个黑屁股来了。”

    行者做完这些之后,仍站在两魔跟前,要偷他的宝贝,真个是有见识:走上厅后,对那怪扯个腿子,道:“大王,你看那孙行者拴在柱上,左右爬蹉,磨坏那根金绳,得一根粗壮些的绳子换将下来才好。”

    老魔也觉得换一根好些,便道:“说得是。”即将腰间的狮蛮带解下,递与行者。行者接了这带,把那个假的行者拴住了,换下来那条绳子,一窝儿窝儿的笼在袖子内,又拔出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变作一根假的幌金绳,双手送与那怪。

    那怪只因贪酒,不曾细看,就便收下了。这个是大圣腾那弄本事毫毛又换幌金绳。大圣得了这件宝贝之后,又急转身跳出了门外,现了原身,高叫道:“妖怪!”

    那把门的小妖问道:“你是甚人,在此呼喝?”行者道:“你快早进去报与你那泼魔,说者行孙来了。”那小妖如言报告,老魔闻言,大惊道:“拿住孙行者,又怎么有个者行孙?”二魔却是满不在意,道:“哥哥,怕他怎的?宝贝都在我手里,等我拿那葫芦出去,把他装将来。”老魔叮嘱道:“兄弟仔细。”

    二魔拿了葫芦,走出山门后,忽然看见外面一个人与孙行者模样一般,只是略微要矮些儿,便问他道:“你是那里来的”,行者撒个谎,道:“我是孙行者的兄弟,闻说你拿了我家兄,却来与你寻事的。”

    二魔便傲然道:“是我拿了,锁在洞中。你今既来,必要索战。我也不与你交兵,我且叫你一声,你敢应我么?”行者道:“可怕你叫上千声,我就答应你万声!”那魔执了宝贝,跳在空中,把个葫芦底儿朝天,口儿朝地,叫声“者行孙。”

    行者却是不敢答应,心中暗暗想道:“若是应了,就装进去哩。”那魔问道:“你怎么不应我?”行者道:“我有些耳闭,不曾听见。你高叫。”那怪物又叫声“者行孙。”

    行者又在底下掐着指头算了一算,心中想道:“我真名字叫做孙行者,起的鬼名字叫做者行孙。真名字可以装得,鬼名字好道装不得。”就有些忍不住,应了他一声,飕的被他吸进葫芦去,贴上帖儿。

    原来那宝贝,那管甚么名字的真假,但凡是有了个应的气儿,就要被装了去也。大圣到他葫芦里之后,只见葫芦内里,浑然乌黑,把头又往上一顶,却是那里顶得动,又因为塞得甚紧,这才心中焦躁道:“当时我在山上,遇着那两个小妖,他曾告诵我说:不拘葫芦净瓶,把人装在里面,只消一时三刻,就化为脓了,敢莫化了我么?”

    一条心又想着道:“没事!化不得我!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被太上老君放在八卦炉中炼了四十九日,炼成个金子心肝,银子肺腑,铜头铁背,火眼金睛,那里一时三刻就化得我?且跟他进去,看他怎的!”

    二魔将装了行者的葫芦,拿入里面,对老魔道:“哥哥,拿来了。”老魔道:“拿了谁?”二魔道:“者行孙,是我装在葫芦里也。”老魔听说得胜,便欢喜道:“贤弟请坐。不要动,只等摇得响再揭帖儿。”

    行者听得此言,便道:“我这般一个身子,怎么便摇得响?只除化成稀汁,才摇得响是。等我撒泡溺罢,他若摇得响时,一定揭帖起盖。我乘空走他娘罢!”只是又思道,“不好不好!溺虽可响,只是污了这直裰。等他摇时,我但聚些唾津漱口,稀漓呼喇的,哄他揭开,老孙再走罢。”

    于是大圣暗中作了准备,那怪贪酒却是不摇。大圣作了个法,意思只是哄他来摇,便忽然叫道:“天呀!孤拐都化了!”那魔不以为意,丝毫不摇。大圣过一会儿,又叫道:“娘啊!连腰截骨都化了!”

    老魔心中想道:“化至腰时,都化尽矣,揭起帖儿看看。”那大圣闻言,就拔下了身上的一根毫毛来。叫道“变!”变作个半截的身子,放在葫芦底上,真身却是变做了—个虫儿,钉在那葫芦口边。

    只见那二魔揭起帖子来看时,大圣却是早已飞出了,打个滚,又变做个倚海龙。变了之后,就悄悄地站在旁边,以待后事。那老魔扳着葫芦口,张了一张,见里面只是个半截身子动耽,他也不认得真假,慌忙叫:“兄弟,盖上!盖上!还不曾化得了哩!”

    二魔闻言,依旧将贴子在葫芦上。大圣却是在一旁暗笑道:“不知老孙已在此矣!”那老魔见已无隐患,便拿了壶,满满的斟了一杯酒,近前双手递与二魔道:“贤弟,我与你递个锺儿。”二魔道:“兄长,我们已吃了这半会酒,又递甚锺?”

    老魔便解释道:“你拿住唐僧、八戒、沙僧犹可,又索了孙行者,装了者行孙,如此功劳,该与你多递几锺。”二魔见哥哥如此恭敬,又怎敢不接,但还得使一只手托着那葫芦令,只一只手不敢去接,便把那葫芦递与身旁的倚海龙,双手去接杯,却不知那倚海龙是孙行者变的。

    只见行者端着葫芦,在二魔身边殷勤奉侍。二魔接过酒吃了,也要回奉老魔一杯,老魔却是推辞道:“不消回酒,我这里陪你一杯罢。”两人只管谦逊。行者却是顶着葫芦,眼不转睛的,看他两个左右传杯,全无计较,他就把个葫芦偷偷藏入衣袖,又拔根毫毛变做一个假葫芦,与真葫芦看起来一样无二,依旧捧在手中。

    那两个魔头递了一会酒后,也不看真假,一把接过了宝贝,各自上席,安然坐下,依然叙饮。孙大圣撤身走过,得了宝贝,便在心中暗喜道:“饶这魔头有手段,毕竟葫芦还姓孙!”

    他自得了那魔的真宝,笼在袖中,喜道:“泼魔苦苦用心拿我,诚所谓水中捞月;老孙若要擒你,就好似火上弄冰。”而后一路藏着葫芦,密密地溜出了门外,现了本相,厉声高叫道:“精怪开门!”

    一旁有小妖见了,问道:“你又是甚人,敢来吆喝?”行者道:“快报与你那老泼魔,吾乃行者孙来也。”那小妖闻言,急忙入里面,报与两魔道:“大王,门外有个甚么行者孙来了。”老魔大惊道:“贤弟,不好了!惹动他一窝风了!幌金绳现拴着孙行者,葫芦里现装着者行孙,怎么又有个甚么行者孙?想是他几个兄弟都来了。”

    二魔却是不在意,自持有宝贝在身,便道:兄长放心,我这葫芦装下一千人哩。我才装了者行孙一个,又怕那甚么行者孙!等我出去看看,一发装来。”老魔叮嘱道:“兄弟仔细。”

    而后就见那二魔拿着一个假葫芦,还像前番一般,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出门,高呼道:“你是那里人氏,敢在此间吆喝?”行者道:“你认不得我?家居花果山,祖贯水帘洞。只为闹天宫,多时罢争竞。如今幸脱灾,弃道从僧用。秉教上雷音,求经归觉正。相逢野泼魔,却把神通弄。还我大唐僧,上西参佛圣。两家罢战争,各守平安境。休惹老孙焦,伤残老性命!”

    那魔也不听这些话,只是说道:“你且过来,我不与你相打,但我叫你一声,你敢应么?”行者已经知道他的是个家伙,,如何会怕,只是笑道:“你叫我,我就应了;我若叫你,你可应么?”

    那魔却是有些奇怪,便问他道:“我叫你,是我有个宝贝葫芦,可以装人;你叫我,却有何物?”行者道:“我也有个葫芦儿。”那魔更是奇怪,便道:“既有,拿出来我看。”行者就从袖中取出那个真葫芦来,对那魔头道:“泼魔,你看!”

    将那葫芦幌了一幌,让魔头看了之后,又将葫芦藏在袖中,恐他来抢。那魔见了葫芦,心中大惊道:“他葫芦是那里来的?怎么就与我的一般?纵是一根藤上结的,也有个大小不同,偏正不一,却怎么一般无二?”

    于是他便正色着叫道:“行者孙,你那葫芦是那里来的?”行者却是委实不知道葫芦的来历,便接过口来,也问他一句道:“你那葫芦是那里来的?”那魔不知是个见识,只道行者是句老实言语,就将这葫芦的根本从头说出道:

    “我这葫芦是混沌初分,天开地辟,有一位太上老祖,解化女娲之名,炼石补天,普救阎浮世界;补到乾宫坤地,见一座昆仑山脚下,有一缕仙藤,上结着这个紫金红葫芦,却便是老君留下到如今者。”

    大圣闻言,就绰了他的口气,应道:“我的葫芦,也是那里来的。”

    魔头听说居然同出一源,更加奇怪,便问道:“怎见得?”大圣道:“自清浊初开,天不满西北,地不满东南,太上道祖解化女娲,补完天缺,行至昆仑山下,有根仙藤,藤结有两个葫芦。我得一个是雄的,你那个却是雌的。”

    那怪听说了,便不耐烦地说道:“莫说雌雄,但只装得人的,就是好宝贝。”大圣道:“你也说得是,我就让你先装。”那怪闻言甚喜,急忙纵身跳将起去,到了空中执着葫芦,叫一声“行者孙。”

    大圣听得他叫,就不歇气一连应了他八九声,只是不能装去。那魔坠将下来之后,跌脚捶胸地说道:“天那!只说世情不改变哩!这样个宝贝也怕老公,雌见了雄,就不敢装了!”行者闻言笑道:“你且收起,轮到老孙该叫你哩。”

    急忙纵起筋斗来,跳起去,将个葫芦底儿朝天,口儿朝地,照定妖魔,叫声“银角大王”。那怪却是不敢闭口,只不过应了一声,就倏的被装在了里面,被行者贴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帖子,心中暗喜道:“我的儿,你今日也来试试新了!”

    而后行者就按落了云头,拿着那宝葫芦,心心念念的,只是要救了师父脱困,便又往那妖怪的莲花洞口而来。只是那山上都是些洼踏不平之路,而他又是个天生的圈盘腿,拐呀拐的走着,摇的那葫芦里窸窸窣窣,响声不绝。

    却不知他怎么便有这些响声?原来那孙大圣是被太上老君的八卦炉熬炼过的身体,这宝葫芦急切间化他不得,可那怪虽是也能腾云驾雾,不过是会些法术,有些法力罢了,大体上还是凡胎未脱之辈,到了这宝贝里就被化去了肉身。

    只是行者却还不当他已是被化了,只是笑道:“我儿子啊,不知是撒尿耶,不知是漱口哩,这是老孙干过的买卖。不等到七八日,化成稀汁,我也不揭盖来看。忙怎的?有甚要紧?想着我出来的容易,就该千年不看才好!”

    他一边拿着葫芦说着话,却是不知不觉地就行到了莲花洞口,又把那葫芦摇了摇,一发响了,他道:“这个象发课的筒子响,倒好发课。等老孙发一课,看师父甚么时才得出门。”

    只见他手里不住的摇着那葫芦,口里又不住地念道:“周易文王、孔子圣人、桃花女先生、鬼谷子先生。”那洞里小妖看见这般情形,连忙飞奔进去,启禀道:“大王,祸事了!行者孙把二大王爷爷装在葫芦里发课哩!”

    那老魔闻得此言。只吓得个魂飞魄散,骨软筋麻,扑的跌倒在地,放声大哭道:“贤弟呀!我和你私离上界,转托尘凡,指望同享荣华,永为山洞之主。怎知为这和尚伤了你的性命,断吾手足之情!”满洞群妖闻得此言,一齐痛哭。

    猪八戒此时虽是还被吊在山洞梁上,听得他洞内这一家子齐哭,便忍不住叫道:“妖精,你且莫哭,等老猪讲与你听。先来的孙行者,次来的者行孙,后来的行者孙,返复三字,都是我师兄一人。

    他有七十二变化,腾那进来,盗了宝贝,装了令弟。令弟已是死了,不必这等扛丧,快些儿刷净锅灶,办些香蕈、蘑菇、茶芽、竹笋、豆腐、面筋、木耳、蔬菜,请我师徒们下来,与你令弟念卷受生经。”

    他不说话还好,他这一说话,却是惹恼了那老魔,本来就因为兄弟死了,心中十分不乐,闻听此言,更是心中大怒,大喝道:“只说猪八戒老实,原来甚不老实!他倒作笑话儿打觑我!”又叫小妖:“且休举哀,把猪八戒解下来,蒸得稀烂,等我吃饱了,再去拿孙行者报仇。”

    沙僧闻言,便埋怨八戒道:“好么!我说教你莫多话,多话的要先蒸吃哩!”那呆子也听说要吃自己,心中也是有了几分悚惧。一旁却是有一小妖进言道:“大王,猪八戒不好蒸。”八戒连忙道:“阿弥陀佛!是那位哥哥积陰德的?果是不好蒸。”

    只是又有一个小妖道:“将他皮剥了,就好蒸。”八戒闻言,更加慌了,道:“好蒸!好蒸!皮骨虽然粗糙,汤滚就烂,剥了皮就难吃了”正在嚷处,只见前门外一个小妖报道:“行者孙又骂上门来了!”那老魔又大惊道:“这厮轻我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