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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取经(五十八)

    那八戒闻言,就要上前给皇帝度气,三藏却是一把扯住他道:“使不得!还教悟空来。”那师父心中却是甚有主张:原来那猪八戒自幼儿时伤生作孽吃人,丹田内是一口浊气;但是行者却是从小修持,咬松嚼柏,吃桃果为生,丹田内是一口清气。

    这大圣领命上前,把个雷公嘴噙着那皇帝的口唇,呼的一口气收入咽喉,而后度下重楼,转明堂,径至丹田,又从涌泉倒返泥垣宫。呼的一声巨响,那君王顿时气聚神归,便翻身,轮拳曲足,叫了一声“师父!”

    而后双膝跪在尘埃里,对三藏道:“记得昨夜鬼魂拜谒,怎知道今朝天晓返陽神!”三藏慌忙搀起那国王道:“陛下,不干我事,你且谢我徒弟。”行者却是笑道:“师父说那里话?常言道,家无二主,你受他一拜儿不亏。”只是笑意之中总有些寒芒。

    三藏没看出来,心中只是甚不过意,又搀起那皇帝来,与他一同入了禅堂,又与八戒、行者、沙僧拜见了,方才按座。只见那本寺的僧人,整顿了好早斋,欲来奉献;忽然看见那个水衣皇帝,个个惊张,人人疑说。

    孙行者见状,却是跳出来,对他们说道:“那和尚,不要这等惊疑,这本是乌鸡国王,乃汝之真主也。三年前被怪害了性命,是老孙今夜救活,如今进他城去,要辨明邪正。若有了斋,摆将来,等我们吃了走路。”

    众僧问说是皇帝当面,即奉献了汤水,与他皇帝洗了面,换了衣服。又把那皇帝赭黄袍脱了,本寺僧官,将两领布直裰,与他穿了;解下腰间的蓝田带,将一条黄丝绦子与他系了;褪下足下无忧履,与他一双旧僧鞋先撒了。却才都吃了早斋,扣背了马匹。

    行者问八戒道:“八戒,你行李有多重?”八戒道:“哥哥,这行李日逐挑着,倒也不知有多重。”行者就吩咐道:“你把那一担儿分为两担,将一担儿你挑着,将一担儿与这皇帝挑,我们赶早进城干事。”

    八戒闻言,欢喜道:“造化!造化!当时驮他来,不知费了多少力,如今医活了,原来是个替身。”那呆子就弄个玄虚,将行李分开做两但,而后又问寺中僧众取了条匾担,轻些的自己挑了,重些的却是教那皇帝挑着。

    行者对国王笑道:“陛下,着你那般打扮,挑着担子,跟我们走走,可亏你么?”那国王不敢怪罪,慌忙跪下道:“师父,你是我重生父母一般,莫说挑担,情愿执鞭坠镫,伏侍老爷,同行上西天去也。”

    行者也懒得计较他说的真话假话,只道:“不要你去西天,我内中有个缘故。你只挑得四十里进城,待捉了妖精,你还做你的皇帝,我们还取我们的经也。”八戒听言,叹息道:“这等说,他只挑四十里路,我老猪还是长工!”

    行者才不管他累不累呢,只是叫道:“兄弟,不要胡说,趁早外边引路。”于是八戒就领着那皇帝前行,沙僧则是伏侍师父上马,行者随后,只见那本寺的五百僧人,齐齐整整,吹打着细乐,都送出到山门之外。

    行者见状,却是笑道:“和尚们不必远送,但恐官家有人知觉,泄漏我的事机,反为不美。快回去!快回去!但把那皇帝的衣服冠带,整顿干净,或是今晚明早,送进城来,我讨些封赡赏赐谢你。”众僧依命全都回去了。

    而后行者搀开大步,赶上师父,一直前来,正是:西方有诀好寻真,金木和同却炼神。丹母空怀懵懂梦,婴儿长恨杌樗身。必须井底求明主,还要天堂拜老君。悟得色空还本性,诚为佛度有缘人。

    师徒们在路上,行了不过半日,早已是望见城池相近,三藏就道:“悟空,前面想是乌鸡国了。”行者回道:“正是,我们快赶进城干事。”

    那师徒四人和国王进得城来后,只见那街市上人物齐整,风光闹热,早看见凤阁龙楼,十分壮丽。有诗为证,诗曰:海外宫楼如上邦,人间歌舞若前唐。花迎宝扇红云绕,日照鲜袍翠雾光。孔雀屏开香霭出,珍珠帘卷彩旗张。太平景象真堪贺,静列多官没奏章。

    三藏见了这等盛景,便下马对徒弟们说道:“徒弟啊,我们就此进朝倒换关文,省得又拢那个衙门费事。”行者道:“说得有理,我兄弟们都进去,人多才好说话。”唐僧道:“都进去,莫要撒村,先行了君臣礼,然后再讲。”

    行者却是皱眉道:“行君臣礼,就要下拜哩。”三藏回道:“正是,要行五拜三叩头的大礼。”行者便笑道:“师父不济,若是对他行礼,诚为不智。你且让我先走到里边,自有处置。等他若有言语,让我对答。我若拜,你们也拜;我若蹲,你们也蹲。”

    而后就只见那猴王,将众人引至朝门,与阁门大使说道:“我等是东土大唐驾下差来上西天拜佛求经者,今到此倒换关文,烦大人转达,是谓不误善果。”

    那黄门官随即入了端门,跪下丹墀,启奏陛下道:“朝门外有五众僧人,言是东土唐国钦差上西天拜佛求经,今至此倒换关文,不敢擅入,现在门外听宣。”

    那魔王随即传令听宣。唐僧入朝门里面,让那回生的国主一起随行。正行之间,那国主却是忍不住腮边堕泪,心中暗道:“可怜!我的铜斗儿江山,铁围的社稷,谁知被他陰占了!”

    行者见他伤感,却是劝慰道:“陛下切莫伤感,恐走漏消息。这棍子在我耳朵里跳哩,如今决要见功,管取打杀妖魔,扫荡邪物,这江山不久就还归你也。”那君王不敢违言,只得扯衣揩泪,舍死向生,径直来到金銮殿下。

    又见那两班文武,四百朝官,一个个都是威严端肃,像貌轩昂。这行者引着唐僧站立在白玉阶前,挺身不动,那阶下众官见了行者模样,无不悚惧,喝道:“这和尚十分愚浊!怎么见我王便不下拜,亦不开言呼祝?喏也不唱一个,好大胆无礼!”

    话音未落,就只听得那魔王开口问道:“那和尚是那方来的?”行者昂然答道:“我是南赡部洲东土大唐国奉钦差前往西域天竺国大雷音寺拜活佛求真经者,今到此方,不敢空度,特来倒换通关文牒。”

    那魔王闻说,见他不曾下拜,便心中作怒道:“你东土便怎么!我不在你朝进贡,不与你国相通,你怎么见吾抗礼,不行参拜!”行者却是笑道:“我东土古立天朝,久称上国,汝等乃下土边邦。自古道,上邦皇帝,为父为君;下邦皇帝,为臣为子。你倒未曾接我,且敢争我不拜?”

    那魔王闻言大怒,教文武官道:“拿下这野和尚去!”说声叫“拿”,就见那多官一齐踊跃。这行者却是喝了一声,用手一指,教道:“莫来!”那一指,就已是使出来个定身法,众官一时俱莫能行动,真个是校尉阶前如木偶,将军殿上似泥人。

    那魔王见他定住了文武多官,急忙纵身,跳下龙床,就要来拿行者。猴王见他居然敢主动来拿自己,也是暗喜道:“好!正合老孙之意,这一来就是个生铁铸的头,汤着棍子,也打个窟窿!”

    行者正要动身之时,不期旁边却是转出一个救命星来。你道是谁,原来是那乌鸡国王的太子,急上前扯住那魔王的朝服,跪在面前,请求道:“父王息怒。”妖精见太子来了,就问道:“孩儿怎么说?”

    太子道:“启父王得知,三年前闻得人说,有个东土唐朝驾下钦差圣僧往西天拜佛求经,不期今日才来到我邦。父王尊性威烈,若将这和尚拿去斩首,只恐大唐有日得此消息,必生嗔怒。你想那李世民自称王位,一统江山,心尚未足,又兴过海征伐。

    若知我王害了他御弟圣僧,一定兴兵发马,来与我王争敌。奈何兵少将微,那时悔之晚矣。父王依儿所奏,且把那四个和尚,问他个来历分明,先定他一段不参王驾,然后方可问罪。”

    这却是因为太子小心,恐怕伤了唐僧,故意留住妖魔,更不知行者安排着吗,今日便要打。那魔王果信其言,立在龙床的前面,大喝一声,问道:“那和尚是几时离了东土?唐王因甚事着你求经?”

    行者昂然而立,答道:“我师父乃唐王御弟,号曰三藏。因唐王驾下有一丞相,姓魏名徵,奉天条梦斩泾河老龙。大唐王梦游陰司地府,复得回生之后,大开水陆道场,普度冤魂孽鬼。因我师父敷演经文,广运慈悲,忽得南海观世音菩萨指教来西。

    我师父大发弘愿,情欣意美,报国尽忠,蒙唐王赐与文牒。那时正是大唐贞观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离了东土,前至两界山,收了我做大徒弟,姓孙,名悟空行者;又到乌斯国界高家庄,收了二徒弟,姓猪,名悟能八戒;流沙河界,又收了三徒弟,姓沙,名悟净和尚;前日在敕建宝林寺,又新收个挑担的行童道人。”

    魔王闻说,又没法搜检那唐僧,弄巧计盘诘行者,便怒目问道:“那和尚,你起初时,一个人离东土,又收了四众,那三僧可让,这一道难容。那行童断然是拐来的。他叫做甚么名字?有度牒是无度牒?拿他上来取供。”

    这一番话,却是吓得那皇帝战战兢兢地问三藏道:“师父啊!我却怎的供?”孙行者捻了他一把,安抚道:“你休怕,等我替你供。”好大圣,只见他趋步上前,对怪物厉声高叫道:“陛下,这老道是一个口哑之人,却又有些耳聋。只因他年幼间曾走过西天,认得道路,他的一节儿起落根本,我尽知之,望陛下宽恕,待我替他供罢。”

    魔王却是不依不饶,道:“趁早实实的替他供来,免得取罪。”行者道:“供罪行童年且迈,痴聋喑哑家私坏。祖居原是此间人,五载之前遭破败。天无雨,民干坏,君王黎庶都斋戒。焚香沐浴告天公,万里全无云。

    百姓饥荒若倒悬,锺南忽降全真怪。呼风唤雨显神通,然后暗将他命害。推下花园水井中,陰侵龙位人难解。幸吾来,功果大,起死回生无挂碍。情愿皈依作行童,与僧同去朝西界。假变君王是道人,道人转是真王代。”

    那魔王在金銮殿上,闻得行者这一篇言语,只吓得他心头撞小鹿,面上起红云,急忙抽身就要走路,奈何手内无一兵器,转回头去,只见当中一个镇殿将军,腰挎一口宝刀,此时被行者使了定身法,直挺挺如痴如哑,立在那里,他便走近前,夺了这宝刀,就驾云头望空而去。

    见那妖怪走了,气得沙和尚暴躁如雷,猪八戒高声喊叫,埋怨行者是一个急猴子:“你就慢说些儿,却不稳住他了?如今他驾云逃走,却往何处追寻?”行者却是笑道:“兄弟们且莫乱嚷。我等叫那太子下来拜父,嫔后出来拜夫。”

    就见行者又念了个咒语,解了朝上众官的定身法,教那多官苏醒回来拜君,方知是真实皇帝,教诉前情,才见分晓,我再去寻他。好大圣,他又吩咐八戒、沙僧:“好生保护他君臣父子嫔后与我师父!”只听说声去,就已是不见了形影。

    行者已是跳在了九霄云里,睁眼四望,看那魔王哩。就只见那畜果是逃了性命,径直往东北上方向上走哩。行者赶得将近,喝道:“那怪物,那里去!老孙来了也!”那魔王急忙回头,掣出宝刀,高叫道:“孙行者,你好惫懒!我来占别人的帝位,与你无干,你怎么来抱不平,泄漏我的机密!”

    行者见他还要与自己争辩,就呵呵笑道:“我把你大胆的泼怪!皇帝又许你做?你既知我是老孙,就该远遁;怎么还刁难我师父,要取甚么供状!适才那供状是也不是?你不要走!好汉吃我老孙这一棒!”

    那魔侧身躲过大圣的棒子,也掣宝刀劈面相还。他两个搭上手,这一场好杀,真是:猴王猛,魔王强,刀迎棒架敢相当。一天云雾迷三界,只为当朝立帝王。

    只是他两个战经数合之后,那妖魔毕竟比不得行者,抵不住猴王,急忙回头又从旧路跳回到了城里,闯在白玉阶前的两班文武丛中,摇身一变,即变得与唐三藏一般模样,手搀手,立在阶前。

    这大圣赶上,就欲举棒来打,那怪连道:“徒弟莫打,是我!”急掣棒要打另外那个唐僧,却又道:“徒弟莫打,是我!”一样是两个唐僧,实难辨认。

    大圣心想:“倘若一棒打杀妖怪变的唐僧,这个也成了功果;假若一棒打杀我的真实师父,却怎么好!”虽是巴不得就此打杀了唐三藏,却又担心去不得西天,取不了真经,却是有违菩提祖师的叮嘱,便只得停手,叫八戒、沙僧问道:“果然那一个是怪,那一个是我的师父?你指与我,我好打他。”

    八戒也有些为难,对行者说道:“你在半空中相打相嚷,我瞥瞥眼就见两个师父,也不知谁真谁假。”行者闻言,只得捻诀念声咒语,叫那护法诸天、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驾伽蓝、当坊土地、本境山神全到了此处。

    行者对众神问道:“老孙至此降妖,妖魔变作我师父,气体相同,实难辨认。汝等暗中知会者,请师父上殿,让我擒魔。”那妖怪善腾云雾,忽而听得行者言语,吓得撒开手,就跳上了金銮宝殿。

    这行者见状,却是举起棒先望唐僧就打。可怜!若不是唤了那几位神来,这一下,就是二千个唐僧,也要被行者打为肉酱!多亏众神架住行者铁棒道:“大圣,那怪会腾云,先上殿去了。”行者随后赶上殿,那怪又跳将下来扯住了唐僧,在人丛里又混了一混,依然十分难认。

    行者心中便有些不快,又见那八戒却是在旁冷笑,行者就大怒道:“你这夯货怎的?如今有两个师父,你有得叫,有得应,有得伏侍哩,你这般欢喜得紧!”八戒笑道:“哥啊,说我呆,你比我又呆哩!师父既不认得,何劳费力?你且忍些头疼,叫我师父念念那话儿,我与沙僧各搀一个听着。若不会念的,必是妖怪,有何难也?”

    行者一拍脑袋,道:“兄弟,亏你也,正是,那话儿只有三人记得。原是我佛如来心苗上所发,传与观世音菩萨,菩萨又传与我师父,便再没人知道。也罢,师父,念念。”真个那唐僧就念了起来。

    那魔王却是怎么会知得观音菩萨的紧箍咒呢,口里只得胡哼乱哼。八戒见了,道:“这哼的却是妖怪了!”

    他放开了手,举钯就筑向那魔王。那魔王急忙纵身跳起,踏着云头便走。好八戒,喝一声,也驾着云头赶上,慌得那沙和尚丢了唐僧,也掣出宝杖来打,唐僧这才停了咒语。孙大圣忍着头疼,拿着铁棒,同样赶在空中。

    呀!这一场,三个狠和尚,围住一个泼妖魔。那魔王被八戒沙僧使钉钯宝杖左右攻住了,行者见了,就笑道:“我要再去,当面打他,他却有些怕我,只恐他又走了。等我老孙跳高些,与他个捣蒜打,结果了他罢。”

    这大圣纵着祥光,起在九霄,正欲下个切手,打死那妖怪之时,就只见那东北方向上,一朵彩云里面,厉声叫道:“孙悟空,且休下手!”行者回头看处,却原来是文殊菩萨,急忙收了棒,上前施礼,问道:“菩萨,那里去?”

    文殊道:“我来替你收这个妖怪的。”行者谢道:“累烦了。”而后那菩萨从衣袖中取出照妖镜来,照住了那怪的原身。行者这才招呼八戒、沙僧二人齐来见了菩萨。

    却往镜子里看处,见那魔王本相生得好不凶恶:眼似琉璃盏,头若炼炒缸。浑身三伏靛,四爪九秋霜。搭拉两个耳,一尾扫帚长。青毛生锐气,红眼放金光。匾牙排玉板,圆须挺硬槍。镜里观真象,原是文殊一个狮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