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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取经(六十一)

    那妖魔与孙大圣战经二十合后,却是不分胜败。猪八戒在旁边,看得明白:妖精虽不败降,却只是遮拦隔架,全无攻杀之能;行者纵不赢他,但是棒法精强,来往只在那妖精的头上,不曾离了左右。

    八戒暗想道:“不好啊,行者溜撒,一时间丢个破绽,哄那妖魔钻进来,一铁棒打倒,就没了我的功劳。”就见他抖擞了精神,举着手中九齿钯,在空里,望那妖精劈头就筑。那怪见了就有些心惊,急拖槍败下阵来。行者喝道八戒:“赶上!赶上!”

    二人赶到他的洞门前,就只见妖精一只手举着火尖槍,站在那中间的一辆小车儿上,一只手捏着拳头,就往自家的鼻子上捶了两拳。八戒就笑道:“这厮放赖不羞!你好道捶破鼻子,淌出些血来,搽红了脸,往那里告我们去耶?”

    就见那妖魔捶了两拳,念个咒语,就从口里喷出火来,鼻子里浓烟迸出,闸闸眼火焰齐生。又见那五辆车子上,也是火光涌出。那妖怪一连喷了好几口,就只见那红焰焰、大火烧空,把一座火云洞,被那烟火迷漫,真个是炎天炽地。

    八戒见此场景,却是有些慌了,道:“哥哥,不停当!这一钻在火里,莫想得活,把老猪弄做个烧熟的,加上香料,尽他受用哩!快走!快走!”说声走,他也不顾行者,径直跑过涧去了。这行者却是仰仗自己神通广大,就捏着避火诀,撞入火中,还要寻那妖怪。

    那妖怪却是看见行者过来,就又吐上几口,只见那火比先前更胜。真是好火:炎炎烈烈盈空燎,赫赫威威遍地红。却似火轮飞上下,犹如炭屑舞西东。这火不是燧人钻木,又不是老子炮丹,非天火,非野火,乃是妖魔修炼成真三昧火。

    五辆车儿合五行,五行生化火煎成。肝木能生心火旺,心火致令脾土平。脾土生金金化水,水能生木彻通灵。生生化化皆因火,火遍长空万物荣。妖邪久悟呼三昧,永镇西方第一名。

    行者被他这一阵烟火飞腾,在烟雾中不能寻怪,又看不见他洞门前路径,只得抽身跳出火中。那妖精在门首,将此事看得明白,他见行者走了之后,却才收了火具,帅着洞内群妖,转回洞内,闭了石门,以为得胜,着小妖在洞内排宴奏乐。

    却说行者跳过了枯松涧,就按下云头,只听得八戒与沙僧朗朗地在松间讲话。行者上前喝八戒道:“你这呆子,全无人气!你就惧怕妖火,败走逃生,却把老孙丢下,早是我有些南北哩!”八戒却是笑道:“哥啊,你被那妖精说着了,果然不达时务。古人云:识得时务者,呼为俊杰。那妖精不与你亲,你强要认亲;既与你赌斗,放出那般无情的火来,又不走,还要与他恋战哩!”

    行者见他狡辩,就问道:“那怪物的手段比我何如?”八戒回道:“不济。”又问:“槍法比我何如?”八戒道:“也不济。老猪见他撑持不住,却来助你一钯,不期他不识耍,就败下阵来,没天理,就放火了。”行者就说道:“正是你不该来。我再与他斗几合,我取巧儿捞他一棒,却不是好?”

    他两个只管管论那妖精的手段,讲那妖精的火毒,沙和尚听了,却是倚着松根笑得呆了。行者看见,就问道:“兄弟,你笑怎么?你好道有甚手段,擒得那妖魔,破得那火阵?这桩事,也是大家有益的事。常言道,众毛攒。你若拿得妖魔,救了师父,也是你的一件大功绩。”

    沙僧却是说道:“我也没甚手段,也不能降妖。我笑你两个都着了忙也。”行者闻言,便问道:“我怎么着忙?”沙僧道:“那妖精手段不如你,槍法不如你,只是多了些火势,故不能取胜。若依小弟说,以相生相克拿他,有甚难处?”

    行者闻言,却是呵呵笑道:“兄弟说得有理。果然我们着忙了,忘了这事。若以相生相克之理论之,须是以水克火,却往那里寻些水来,泼灭这妖火,可不救了师父?”沙僧道:“正是这般,不必迟疑。”

    行者于是就心中拿定了主意对两个兄弟叮嘱道:“你两个只在此间,莫与他索战,待老孙去东洋大海求借龙兵,将些水来,泼息妖火,捉这泼怪。”八戒道:“哥哥放心前去,我等理会得。”

    好大圣,纵着筋斗云离了此地,顷刻已是到东洋,却也无心看玩那东海海景,只使个逼水法,分开波浪。正往海中行时,与一个巡海夜叉相撞,那夜叉看见是孙大圣,急忙回到水晶宫里,报知了那东海老龙王。

    敖广听说行者来了,连忙率着一众龙子、龙孙、虾兵、蟹卒一齐出门迎接,请他里面坐。坐定,礼毕告茶后,行者说道:“不劳茶,有一事相烦。我因师父唐僧往西天拜佛取经,经过号山枯松涧火云洞,有个红孩儿妖精,号圣婴大王,把我师父拿了去。是老孙寻到洞边,与他交战,他却放出火来。我们禁不得他,想着水能克火,特来问你求些水去,与我下场大雨,泼灭了妖火,救唐僧一难。”

    那龙王就道:“大圣差了,若要求取雨水,不该来问我。”行者皱眉道:“你是四海龙王,主司雨泽,不来问你,却去问谁?”龙王道:“我虽司雨,不敢擅专,须得玉帝旨意,吩咐在那地方,要几尺几寸,甚么时辰起住,还要三官举笔,太乙移文,会令了雷公电母,风伯云童俗语云,龙无云而不行哩。”

    行者听说这么麻烦,就摆手道:“我也不用着风云雷电,只是要些雨水灭火。”龙王道:“大圣不用风云雷电,但我一人也不能助力,着舍弟们同助大圣一功如何?”行者问道:“令弟何在?”龙王道:“南海龙王敖钦、北海龙王敖闰、西海龙王敖顺。”

    行者听说是这三个,却是笑道:“我若再游过三海,不如上界去求玉帝旨意了。”龙王知道他担心时间,就道:“不消大圣去,只我这里撞动铁鼓金钟,他自顷刻而至。”行者闻其言,心想不必去请到好,就道:“老龙王,快撞钟鼓。”

    须臾间,那三海龙王拥至东海,问道:“大哥,有何事命弟等?”敖广道:“孙大圣在这里借雨助力降妖。”三弟即引进见了行者,行者备言自己借水之事,众神却是个个欢从,而后点起了鲨鱼骁勇为前部,鲸痴口大作先锋。鲤元帅翻波跳浪,旗提督吐雾喷风。鲭太尉东方打哨,鳜都司西路催征。

    红眼马郎南面舞,黑甲将军北下冲,把总中军掌号,五方兵处处英雄。纵横机巧鼋枢密,妙算玄微龟相分。有谋有智鼍丞相,多变多能鳖总戎。横行蟹士轮长剑,直跳虾婆扯硬弓。鲇外郎查明文簿,点龙兵出离波中。

    诗曰:四海龙王喜助功,齐天大圣请相从。只因三藏途中难,借水前来灭火红。

    那行者领着四海龙兵,不多时早已是到了号山枯松涧上。行者道:“敖氏昆玉,有烦远涉。此间乃妖魔之处,汝等且停于空中,不要出头露面。让老孙与他赌斗,若赢了他,不须列位捉拿;若输与他,也不用列位助阵。只是他但放火时,可听我呼唤,一齐喷雨。”龙王俱如行者号令。

    行者这次按落了云头,入松林里见了八戒、沙僧两个,叫声:“兄弟。”八戒见行者回来了,就问道:“哥哥来得快哑!可曾请得龙王来?”行者道:“俱来了。你两个切须仔细,只怕雨大,莫湿了行李,待老孙与他打去。”

    沙僧点头应道:“师兄放心前去,我等俱理会得了。”而后行者跳过涧,到了那妖怪的门首,叫声“开门!”那些小妖又去报与红孩儿道:“孙行者又来了。”红孩儿仰面笑道:“那猴子想是火中不曾烧了他,故此又来。这一来切莫饶他,断然烧个皮焦肉烂才罢!”

    于是急纵身,挺着一杆长槍,教道:“小的们,推出火车子来!”他又出门前对行者道:“你又来怎的?”行者喝道:“还我师父来。”那怪道:“你这猴头,忒不通变。那唐僧与你做得师父,也与我做得按酒,你还思量要他哩,莫想莫想!”

    行者闻言,心中就十分的恼怒,掣那金箍棒劈头就打来。那妖精却是使着火尖槍,急架相迎。这一场赌斗,比前不同,着实好杀:怒发泼妖魔,恼急猴王将。这一个专救取经僧,那一个要吃唐三藏。心变没亲情,情疏无义让。这个恨不得捉住活剥皮,那个恨不得拿来生蘸酱,真个忒英雄,果然多猛壮。棒来槍架赌输赢,槍去棒迎争下上。举手相轮二十回,两家本事一般样。

    那妖王与行者战经二十回合之后,见自己不能取胜,就虚幌一槍,抽出身来,捏着拳头,又将自己的鼻子捶了两下,却就从鼻窍中喷出火来。而后就见那门前的车子上,烟火迸起;口眼中,赤焰飞腾。

    孙大圣见他喷火,就连忙回头叫道:“龙王何在?”那龙王四个兄弟,帅着一众水族,望那妖精的火光里喷下雨来。

    好雨!真个是:潇潇洒洒,密密沉沉。潇潇洒洒,如天边坠落星辰;密密沉沉,似海口倒悬浪滚。起初时如拳大小,次后来瓮泼盆倾。满地浇流鸭顶绿,高山洗出佛头青。沟壑水飞千丈玉,涧泉波涨万条银。三叉路口看看满,九曲溪中渐渐平。这个是唐僧有难神龙助,扳倒天河往下倾。

    只是那雨虽是淙综大小,却不能止息那妖精的火势。原来龙王的那些私雨,只好泼得凡火,妖精的却是三昧真火,如何泼得?就好似往火上浇油,反倒越泼越灼。大圣却是不知,只道:“等我捻着诀。钻入火中!”轮着铁棒,在火里寻妖要打。

    那妖见他来到进前,就将一口烟,往大圣劈脸喷来。行者急回头时,被熏得是眼花雀乱,忍不住泪落如雨。原来这大圣半点不怕火,却是只怕烟。只因当年大闹天宫之时,被那老君放在八卦炉中,锻过一番,他幸好在那炉中的巽位安身,身体虽是不曾烧坏,只是被那风搅得烟来,把他一双眼睛熏做了火眼金睛,故而至今仍是怕烟。

    那妖见有效果,就又对着行者喷了一口烟,行者当不得,只得纵着云头走了。那妖王却又收了火具,回归洞府去了。

    这大圣却是一身烟火,炮燥难禁,径直投于涧水内去救火。怎知身躯被冷水一逼,弄得火气攻心,三魂出舍,可怜气塞胸堂喉舌冷,魂飞魄散丧残生!慌得那四海龙王在半空里,连忙收了雨泽,高声大叫:“天蓬元帅!卷帘将军!休在林中藏隐,且寻你师兄出来!”

    八戒与沙僧听得呼他圣号,二人急忙解了马、挑着担奔出林来,也不顾泥泞,顺着涧边找寻行者身影,只见那上流头,翻波滚浪的,急流中淌下一个人来。沙僧见了,连衣跳下水中,将那人抱上岸来,却是孙大圣身躯。

    噫!你看他——四肢伸不得,浑身上下冷如冰。沙和尚却是满眼垂泪道:“师兄!可惜了你,亿万年不老长生客,如今化作个中途短命人!”八戒却不以为意,笑道:“兄弟莫哭,这猴子佯推死,吓我们哩。你摸他摸,胸前还有一点热气没有?”

    沙僧却是问道:“浑身都冷了,就有一点儿热气,怎的就是回生?”八戒道:“他有七十二般变化,就有七十二条性命。你扯着脚,等我摆布他。”真个那沙僧就扯着脚,八戒扶着头,把他拽个直,而后推上脚来,让行者盘膝坐定。

    八戒又将两手搓热了,仵住他的七窍,使了一个按摩的禅法。原来那行者只是被那冷水逼了,一时气阻丹田,不能出声罢了,却幸得八戒这一番按摸柔擦,须臾间,便已是气透三关,转明堂,冲开孔窍,叫了一声:“师父啊!”

    沙僧见他醒来,就道:“哥啊,你生为师父,死也还在口里,且苏醒,我们在这里哩。”行者睁开眼,看见两个兄弟,就道:“兄弟们在这里?老孙吃了亏也!”八戒笑道:“你才子发昏的,若不是老猪救你啊,已此了帐了,还不谢我哩!”

    行者却才起身,仰面问道:“敖氏弟兄何在?”那四海龙王都在半空中答应道:“小龙在此伺候。”行者只是叹道:“累你远劳,不曾成得功果,且请回去,改日再谢。”龙王便帅着四海水族,泱泱而回,不在话下。

    沙僧搀着行走还不大灵便的行者,一同到松林之下坐定。少倾,行者定神顺气,却是止不住泪滴腮边,又叫道:“师父啊!忆昔当年出大唐,岩前救我脱灾殃。三山六水遭魔障,万苦千辛割寸肠。托钵朝餐随厚薄,参禅暮宿或林庄。一心指望成功果,今日安知痛受伤!”

    沙僧却是劝慰道:“哥哥,且休烦恼,我们早安计策,去那里请兵助力,搭救师父耶?”行者问道:“那里请救么?”沙僧提议道:“当初菩萨吩咐,着我等保护唐僧,他曾许我们,叫天天应,叫地地应。那里请救去?”

    行者就道:“想老孙大闹天宫时,那些神兵,都禁不得我。这妖精神通不小,须是比老孙手段大些的,才降得他哩。天神不济,地煞不能,若要拿此妖魔,须是去请观音菩萨才好。奈何我皮肉酸麻,腰膝疼痛,驾不起筋斗云,怎生请得?”

    八戒见行者却是难受,便主动请命道:“有甚话吩咐,等我去请。”行者笑道:“也罢,你是去得。若见了菩萨,切休仰视,只可低头礼拜。等他问时,你却将地名、妖名说与他,再请教师父之事。他若肯来,定取擒了怪物。”八戒闻言,随即驾了云雾,向南而去。

    却说那个妖王战败行者之后,就在洞里欢喜道:“小的们,孙行者吃了亏去了。这一阵虽不得他死,好道也发个大昏。咦,只怕他又请救兵来也,快开门,等我去看他请谁。”众妖开了门后,妖精就跳在空里观看,只见八戒往南边去了。

    妖精心想那南边再无他处,断然是去请那观音菩萨,于是急按下云,叫道:“小的们,把我那皮袋寻出来。多时不用,只恐口绳不牢,与我换上一条,放在二门之下,等我去把八戒赚将回来,装于袋内,蒸得稀烂,犒劳你们。”

    却原来是那妖精有一个如意的皮袋法宝。众小妖将法宝拿出来、换了口绳,安于洞门内。

    却说那妖王久居于此,周遭俱是熟游之地,他晓得那条路上去南海近,那条却是去远。他就从那条近路上,驾起云头,赶过了八戒,先端坐在一处壁岩之上,变作一个“假观世音”模样,等候着八戒。

    那呆子正纵云往南行处,忽然就望见菩萨,他没有瞳术那里识得菩萨的真假?这才是见假象却作真佛。呆子停了云对妖怪下拜道:“菩萨,弟子猪悟能叩头。”妖精假意问道:“你不保唐僧去取经,却见我有何事干?”

    八戒道:“弟子因与师父行至中途,遇着号山枯松涧火云洞,有个红孩儿妖精,他把我师父摄了去。是弟子与师兄等,寻上他门,与他交战。他原来会放火,头一阵,不曾得赢;第二阵,请龙王助雨,也不能灭火。师兄被他烧坏了,不能行动,着弟子来请菩萨,万望垂慈,救我师父一难!”

    妖精就道:“那火云洞洞主,不是个伤生的,一定是你们冲撞了他也。”八戒道:“我不曾冲撞他,是师兄悟空冲撞他的。他变作一个小孩子,吊在树上,试我师父。师父甚有善心,教我解下来,着师兄驮他一程。是师兄掼了他一掼,他就弄风儿,把师父摄去了。”

    妖精就生出一计来,吩咐八戒道:“你起来,跟我进那洞里见洞主,与你说个人情,你陪一个礼,把你师父讨出来罢。”八戒闻言,连道:“菩萨呀,若肯还我师父,就磕他一个头也罢。”妖王只叫道:“你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