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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取经(九十一)

    牛王就遮架不住二人攻势,只得败阵回头,就奔回洞门,却被土地的阴兵拦住洞门,喝道:“大力王,那里走!吾等在此!”那老牛不得进洞,急忙抽身,又见八戒、行者兄弟赶来,慌得卸了盔甲,丢了铁棍,摇身一变,变做一只天鹅,望空中飞走了。

    行者看见他施展变化,就笑道:“八戒!老牛去了。”那呆子漠然不知,土地亦不能晓,却是一个个东张西觑,只在积雷山前后乱找。行者指着天鹅道:“那空中飞的不是?”八戒道:“那是一只天鹅。”

    行者道:“正是老牛变的。”土地问道:“既如此,却怎生么?”行者就吩咐道:“你两个打进此门,把群妖尽情剿除,拆了他的窝巢,绝了他的归路,等老孙与他赌变化去。”那八戒与土地,依言攻破了摩云洞洞门。

    这大圣收了金箍棒后,捻诀念咒,摇身一变,变作一个海东青,飕的一翅,钻在云眼里,倒飞下来,落在那天鹅身上,抱住天鹅的颈项头眼。那牛王也知海东青是孙行者变化的,急忙抖抖翅,也变作一只黄鹰,返来啄海东青。

    行者又变作了一个乌凤,专门赶这黄鹰。牛王识得行者,便又变作了一只白鹤,长唳一声,向南飞去。行者在空中立定,又抖抖翎毛,变作了一只丹凤,高鸣一声。那白鹤见凤是鸟王,诸禽不都敢妄动,就刷的一翅,淬下山崖,将身一变,变作一只香獐,乜乜些些,在崖前吃草。

    行者依旧认得是牛魔变化的香樟,也就落下了翅来,变作一只饿虎,剪尾跑蹄,要来赶香獐作食。魔王一时慌了手脚,又变作一只金钱花斑的大豹,要伤饿虎。行者见了,却迎着风,又把头一幌,又变作一只金眼狻猊,声如霹雳,铁额铜头,复转身来,要食大豹。

    牛王着了急,又变作一个人熊,放开手脚,就来擒那狻猊。行者又打个滚,就变作一只赖象,鼻似长蛇,牙如竹笋,撒开鼻子,要去卷那人熊。牛王嘻嘻的笑了一笑,现出原身,原来是一只大白牛,头如峻岭,眼若闪光,两只角似两座铁塔,牙排利刃。连头至尾,足有千余丈长短,自蹄至背,足有八百丈高下,对行者高叫道:“泼猢狲!你如今将奈我何?”

    行者见状,也就现了原身,却只是一个瘦小的石猴,就见他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来,而后把腰一躬,喝声叫:“长!”竟是长得身高万丈,头如泰山,眼如日月,口似血池,牙似门扇,手执一条铁棒,着头就打。

    那牛王见行者变化这般高大,就只得硬着头,使牛角来触。这一场,真个是撼岭摇山,惊天动地!有诗为证,诗曰:道高一尺魔千丈,奇巧心猿用力降。若得火山无烈焰,必须宝扇有清凉。黄婆矢志扶元老,木母留情扫荡妖。和睦五行归正果,炼魔涤垢上西方。

    他两个正大展神通,在半山中赌斗之时,却是惊得那过往虚空中的一切神众与金头揭谛、六甲六丁、一十八位护教伽蓝都来围困牛魔王。那魔王却是劝然不惧,只见他东一头,西一头,直挺挺光耀耀的两只铁角,往来抵触;南一撞,北一撞,毛森森筋暴暴的一条硬尾,左右敲摇。

    孙大圣当面迎着,众多神则是四面打,牛王就有些急了,就地一滚,复现本象,便投那芭蕉洞去了。行者也收了法象,与众多神祇随后追袭。那魔王闯入洞里后,就吩咐小的们闭门不出,概众只得把好好一座翠云山围得水泄不通。

    正都准备上门攻打之际,忽听得八戒与土地阴兵嚷嚷而至。行者见了,就问道:“那摩云洞事体如何?”八戒笑道:“那老牛的娘子被我一钯筑死,剥开衣看,原来是个玉面狸精。那伙群妖,俱是些驴骡犊特、獾狐狍獐、羊虎麋鹿等类,已此尽皆剿戮,又将他洞府房廊放火烧了。土地说他还有一处家小,住居此山,故又来这里扫荡也。”

    行者就道:“贤弟有功,可喜!可喜!老孙空与那老牛赌变化,未曾得胜。他变做无大不大的白牛,我变了法天象地的身量,正和他抵触之间,幸蒙诸神下降,围困多时,他却复原身,走进洞去矣。”

    八戒问道:“那可是芭蕉洞么?”行者回道:“正是!正是!罗刹女正在此间。”八戒却是发狠道:“既是这般,怎么不打进去,剿除那厮,问他要扇子,倒让他停留长智,两口儿叙情!”好呆子,就见他抖擞了威风,举着钯照门一筑,就听得忽辣的一声,将那石崖连门都筑倒了一边。

    慌得看门的那女童连忙报入里面道:“爷爷!不知甚人把前门都打坏了!”牛王刚刚跑进去,气喘嘘嘘的,正告诉罗刹女与孙行者夺扇子赌斗之事,闻报就心中大怒,从口中吐出那扇子,递与罗刹女。

    罗刹女接扇在手,却是满眼垂泪,道:“大王!把这扇子送与那猢狲,教他退兵去罢。”牛王却不肯善罢甘休,说道:“夫人啊,物虽小而恨则深。你且坐着,等我再和他比并去来。”

    那魔就重整了披挂,又选了两口新的宝剑,先前的却是战丢了,走出门来后,正好遇着八戒使钯要筑门,老牛也不打话,掣剑劈脸便砍将来。八戒举钯迎着,只向后倒退了几步,就出门来,早有大圣轮棒当头打来。

    那牛魔也不缠斗,即驾着狂风,跳离了洞府,众人又都在那翠云山上相持。众多神四面围绕,土地兵左右攻击。这一场,又是一场好杀哩:云迷世界,雾罩乾坤。飒飒陰风砂石滚,巍巍怒气海波浑。重磨剑二口,复挂甲全身。结冤深似海,怀恨越生嗔。

    你看齐天大圣因功绩,不讲当年老故人。八戒施威求扇子,众神护法捉牛君。牛王双手无停息,左遮右挡弄精神。只杀得那过鸟难飞皆敛翅,游鱼不跃尽潜鳞;鬼泣神嚎天地暗,龙愁虎怕日光昏!

    那牛王拼命捐躯,只是斗经五十余合后,就抵敌不住众人攻势,败了阵,往北边就走。却不料早有五台山秘魔岩神通广大的泼法金刚阻住他,喝道:“牛魔,你往那里去!我等乃释迦牟尼佛祖差来,布列天罗地网,至此擒汝也!”

    正说之间,随后又有大圣、八戒、众神赶来。那魔王慌忙转身向南面走,又正好撞着峨眉山清凉洞法力无量胜至金刚挡住他,喝道:“吾奉佛旨在此,正要拿住你也!”

    牛王心慌脚软,急忙抽身往东便走,却逢着须弥山摩耳崖毗卢沙门大力金刚迎住他,道:“你老牛何往!我蒙如来密令,教来捕获你也!”

    牛王又悚然而退,向西边走,又遇着昆仑山金霞岭不坏尊王永住金刚敌住他,喝道:“这厮又将安走!我领西天大雷音寺佛老亲言,在此把截,谁放你也!”

    那老牛见四方都有金刚拦路,吓得心惊胆战,悔之不及。又见那四面八方都是佛兵天将,真个似罗网高张,却是不能脱命。正在仓惶之际,又闻得行者已经帅众赶来,他就驾着云头,望上便走。

    却不料还有托塔李天王并哪吒三太子,领着鱼肚药叉、巨灵神将,幔住空中,叫道:“慢来!慢来!吾奉玉帝旨意,特来此剿除你也!”

    牛王见走投无路,就有些急了,依前一般,摇身一变,还变做一只大白牛,使两只铁角去触那天王,天王则是使刀来砍。随后孙行者又到了,哪吒太子就厉声高叫道:“大圣,衣甲在身,不能为礼。愚父子昨日见佛如来,发檄奏闻玉帝,言唐僧路阻火焰山,孙大圣难伏牛魔王,玉帝传旨,特差我父王领众助力。”

    行者问道:“这厮神通不小!又变作这等身躯,却怎奈何?”太子却是笑道:“大圣勿疑,你看我擒他。”这太子即喝一声“变!”变做三头六臂的法相,飞身跳在那牛王的背上,使斩妖剑望牛王的颈项上一挥,不觉已是把个牛头斩了下来。

    天王这才收刀,与行者相见。却不料那牛王的腔子里竟是又钻出一个头来,口吐黑气,眼放金光。被哪吒又砍了一剑,头落处,却是又钻出一个头来。一连砍了十数剑,竟是长出了十数个头。

    哪吒见斩妖剑无用,就取出一个火轮儿来,挂在那老牛的角上,而后吹动真火,焰焰烘烘,把那牛王烧得张狂哮吼,摇头摆尾。正要变化脱身,却是被托塔天王将照妖镜照住本象,一时间腾那不动,无计逃生,只叫道“莫伤我命!情愿归顺佛家也!”

    哪吒闻言,就吩咐道:“既惜身命,快拿扇子出来!”牛王赶忙回道:“扇子在我山妻处收着哩。”哪吒见他如此说,就将腰间的缚妖索子解下来,跨在他颈项上,一把拿住他的鼻头,将索穿在鼻孔里,用手牵来。

    孙行者却会聚了四大金刚、六丁六甲、护教伽蓝、托塔天王、巨灵神将并八戒、土地、陰兵,簇拥着牛王所化白牛,回至芭蕉洞口。老牛叫道:“夫人,将扇子出来,救我性命!”罗刹听叫,急忙卸了钗环,脱了色服,挽青丝如道姑,穿缟素似比丘,双手捧着那柄丈二长短的芭蕉扇子,走出门来,又见有金刚众圣与天王父子,慌忙跪在地下,磕头礼拜道:“望菩萨饶我夫妻之命,愿将此扇奉承孙叔叔成功去也!”

    行者近前接了扇后,就领着众人共驾祥云,径回东路来。

    却说那三藏与沙僧,等不得,立一会,坐一会,只盼望行者回,许久不回,何等忧虑!忽见不远处祥云满空,瑞光满地,飘飘渺渺,盖众神行将近,这长老就有些害怕,道:“悟净!那壁厢是谁神兵来也?”

    沙僧却是认得众神,说道:“师父啊,那是四大金刚、金头揭谛、六甲六丁、护教伽蓝与过往众神。牵牛的是哪吒三太子,拿镜的是托塔李天王,大师兄执着芭蕉扇,二师兄并土地随后,其余的都是护卫神兵。”

    三藏听说是神佛当面,赶忙换了毗卢帽,穿了锦斓袈裟,与悟净一起拜迎众圣,称谢道:“我弟子有何德能,敢劳列位尊圣临凡也!”四大金刚回礼道:“圣僧喜了,十分功行将完!吾等奉佛旨差来助汝,汝当竭力修持,勿得须臾怠情。”三藏叩齿叩头,受身受命。

    孙大圣却是执着扇子,行近火焰山边,用尽气力挥了一扇,就见那火焰山平平息焰,寂寂除光;行者就喜喜欢欢的,又扇了一扇,只闻得习习潇潇,清风微动;第三扇,满天云漠漠,细雨落霏霏。

    有诗为证,诗曰:火焰山遥八百程,火光大地有声名。火煎五漏丹难熟,火燎三关道不清。时借芭蕉施雨露,幸蒙天将助神功。牵牛归佛休颠劣,水火相联性自平。

    此时三藏解燥除烦,清心了意。四众皈依,谢了金刚,各转宝山去了。六丁六甲依旧升空保护,过往神灵四散,天王太子则是牵着牛径归佛地回缴旨意。止有本山的土地,押着罗刹女,在旁伺候。

    行者问道:“那罗刹,你不走路,还立在此等甚?”罗刹却是跪道:“万望大圣垂慈,将扇子还了我罢。”八戒喝道:“泼贱人,不知高低!饶了你的性命就彀了,还要讨甚么扇子,我们拿过山去,不会卖钱买点心吃?费了这许多精神力气,又肯与你!雨蒙蒙的,还不回去哩!”

    罗刹全然不理,对行者再拜求道:“大圣原说扇息了火还我。今此一场,诚悔之晚矣。只因不倜傥,致令劳师动众。我等也修成人道,只是未归正果,见今真身现象归西,我再不敢妄作。愿赐本扇,从立自新,修身养命去也。”

    土地也为罗刹女求情道:“大圣!趁此女深知息火之法,断绝火根,还他扇子,小神居此苟安,拯救这方生民;求些血食,诚为恩便。”

    行者闻言,就问罗刹道:“我当时问着乡人说,这山扇息火,只收得一年五谷,便又火发!”如何治得除根?”罗刹回道:“要是断绝火根,只消连扇四十九扇,永远再不发了。”

    行者闻言,就执着扇子,使尽筋力。一连望那山头连扇了四十九扇,扇得那山上大雨淙淙,果然是宝贝:有火处下雨,无火处天晴。他师徒们就立在这无火处,也不遭雨湿。

    四人坐了一夜后,等雨停了,次日一早才收拾了马匹行李,把扇子还了罗刹,又道:“老孙若不与你,恐人说我言而无信。你将扇子回山,再休生事。看你得了人身,饶你去罢!”

    那罗刹接了扇子后。念个咒语,捏做个杏叶儿大小,噙在口里,拜谢了众圣,隐姓修行。罗刹、土地俱感激谢恩后,随后相送。行者、八戒、沙僧,依旧保着三藏向西前进,真个是身体清凉,足下滋润。诚所谓:坎离既济真元合,水火均平大道成。

    唐三藏师徒四众,水火既济,本性清凉,借得纯阴宝扇,扇息燥火过山,没多少日子,就行过了八百的路程,师徒们散诞逍遥,一路向西而去,正值秋末冬初时序,见了些:野菊残英落,新梅嫩蕊生。

    村村纳禾稼,处处食香羹。平林木落远山现,曲涧霜浓幽壑清。应锺气,闭蛰营,纯陰陽,月帝玄溟,盛水德,舜日怜晴。地气下降,天气上升。虹藏不见影,池沼渐生冰。悬崖挂索藤花败,松竹凝寒色更青。

    四众行彀多时,前面又遇见城池相近。唐僧就勒住马,问徒弟道:“悟空,你看那厢楼阁峥嵘,是个甚么去处?”

    行者抬头观看,就见远处乃是一座城池。真个是:龙蟠形势,虎踞金城。四垂华盖近,百转紫墟平。玉石桥栏排巧兽,黄金台座列贤明。真个是神洲都会,天府瑶京。万里邦畿固,千年帝业隆。蛮夷拱服君恩远,海岳朝元圣会盈。御阶洁净,辇路清宁。酒肆歌声闹,花楼喜气生。未央宫外长春树,应许朝陽彩凤鸣。

    行者就回道:“师父,那座城池,是一国帝王之所。”八戒闻言,却是笑道:“天下府有府城,县有县城,怎么就见是帝王之所?”行者道:“你不知帝王之居,与府县自是不同。你看他四面有十数座门,周围有百十余里,楼台高耸,云雾缤纷。非帝京邦国,何以有此壮丽?”

    沙僧则是问道:“哥哥眼明,虽识得是帝王之处,却唤做甚么名色?”行者回道:“又无牌匾旌号,何以知之?须到城中询问,方可知也。”长老就策着马,须臾已是到了城门。下马过桥,进门里观看,只见那门里六街三市,货殖通财,又见衣冠隆盛,人物豪华。

    四人正行之时,忽然看见有十数个和尚,一个个都是披枷戴锁,沿门乞化,着实的蓝缕不堪。三藏叹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叫行者:“悟空,你上前去问他一声,为何这等遭罪?”行者依言,即叫问道:“那和尚,你是那寺里的?为甚事披枷戴锁?”

    众僧跪倒回道:“爷爷,我等是金光寺负屈的和尚。”行者问道:“金光寺坐落何方?”众僧道:“转过隅头就是。”行者就将他带在唐僧前,问道:“怎生负屈,你说我听。”众僧道:“爷爷,不知你们是那方来的,我等似有些面善。此问不敢在此奉告,请到荒山,具说苦楚。”

    长老也点头应道:“也是,我们且到他那寺中去,仔细询问缘由。”同至山门,门上横写七个金字:“敕建护国金光寺”。师徒们进得门来观看,但见那:古殿香灯冷,虚廊叶扫风。凌云千尺塔,养性几株松。满地落花无客过,檐前蛛网任攀笼。空架鼓,枉悬钟,绘壁尘多彩象朦。讲座幽然僧不见,禅堂静矣鸟常逢。凄凉堪叹息,寂寞苦无穷。佛前虽有香炉设,灰冷花残事事空。

    三藏寺庙居然是见此景象,就有些心酸,止不住眼中出泪。众僧则是顶着枷锁,将正殿推开,请长老上殿拜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