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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取经(一百一十二)

    老魔喘息了一阵,叫声:“孙行者,你不出来?”行者笑道:“早哩!正好不出来哩!”老魔问道:“你怎么不出?”行者故意回道:“你这妖精,甚不通变。我自做和尚,十分淡薄:如今秋凉,我还穿个单直裰。这肚里倒暖,又不透风,等我住过冬才好出来。”

    众妖听说,都对老魔道:“大王,孙行者要在你肚里过冬哩!”老魔闻言,就道:“他要过冬,我就打起禅来,使个搬运法,一冬不吃饭,就饿杀那弼马温!”大圣却是笑道:“我儿子,你不知事!老孙保唐僧取经,从广里过,带了个折迭锅儿,进来煮杂碎吃。将你这里边的肝肠肚肺细细儿受用,还彀盘缠到清明哩!”

    那二魔闻言,就大惊道:“哥啊,这猴子他干得出来!”三魔也道:“哥啊,吃了杂碎也罢,不知在那里支锅。”行者闻言,就道:“三叉骨上好支锅。”三魔又道:“不好了!假若支起锅,烧动火烟,窜到鼻孔里,打嚏喷么?”

    行者见他还想着打喷嚏的事,就笑道:“没事!等老孙把金箍棒往顶门里一搠,搠个窟窿:一则当天窗,二来当烟洞。”老魔听说,虽说并不害怕,却也有些心惊,只得硬着胆叫小妖道:“兄弟们,莫怕,把我那药酒拿来,等我吃几锺下去,把猴儿药杀了罢!”

    行者闻言,却是暗笑道:“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吃老君丹,玉皇酒,王母桃,及凤髓龙肝,那样东西我不曾吃过?是甚么药酒,敢来药我?”那小妖就真个将那药酒筛了两壶,满满地斟了一锺,递与老魔。

    老魔接在手中,大圣在肚子里就闻得外面酒香,故意道:“不要与他吃!”好大圣,他就把头一扭,变做了个喇叭口子,张在他的喉咙之下。那怪一咽下,就被行者接着酒吃了。第二锺咽下,被行者依旧又接着吃了。

    那老魔一连咽了七八锺,都是被行者接着吃了。老魔放下锺道:“不吃了,这酒常时吃两锺,腹中如火,却才吃了七八锺,脸上红也不红!”原来这大圣吃不得太多酒,如今一连接了他七八锺酒吃了,就在老魔的肚子里撒起酒风来,不住地支架子,跌四平,踢飞脚,抓住肝花打秋千,竖蜻艇,翻根头乱舞。

    那怪物被他这么一弄,顿时疼痛难禁,就倒在地下。那孙大圣在老魔肚里支吾了一会,那魔头就倒在尘埃,无声无气,若不言语,想来就是死了,行者却又把手放了放。魔头回过气来,叫了一声:“大慈大悲齐天大圣菩萨!”

    行者听见却是笑道:“儿子,莫废工夫,省几个字儿,只叫孙外公罢。”那妖魔惜命,真个叫道:“外公!外公!是我的不是了!一差二误吞了你,你如今却反害我。万望大圣慈悲,可怜蝼蚁贪生之意,饶了我命,愿送你师父过山也。”

    大圣虽是英雄,却也只是为了唐僧进步,他见妖魔如此哀告,又是个好奉承的人,也就回了善念,叫问道:“妖怪,我饶你,你怎么送我师父?”老魔道:“我这里也没甚么金银、珠翠、玛瑙、珊瑚、琉璃、琥珀、玳瑁珍奇之宝相送,我兄弟三个,抬一乘香藤轿儿,把你师父送过此山。”

    行者闻言,就笑道:“既是抬轿相送,强如要宝。你张开口,我出来。”那魔头便真个就张开口来。那三魔却是走近前,悄悄地对老魔说道:“大哥,等他出来时,把口往下一咬,将猴儿嚼碎,咽下肚,却不得磨害你了。”

    原来行者在里面听得了这话,就不先出去,却把金箍棒伸出去,试他一试。那怪果然往下就是一口,咔喳的一声,把个门牙都个迸碎了。行者抽回棒,道:“好妖怪!我倒饶你性命出来,你反咬我,要害我命!我不出来,活活的只弄杀你!不出来!不出来!”

    老魔一边吃痛,一边报怨三魔道:“兄弟,你是自家人弄自家人了。且是请他出来好了,你却教我咬他。他倒不曾咬着,却迸得我牙龈疼痛,这是怎么起的!“三魔见老魔怪他,他又作了个激将法,厉声高叫道:“孙行者,闻你名如轰雷贯耳,说你在南天门外施威,灵霄殿下逞势。如今在西天路上降妖缚怪,原来是个小辈的猴头!”

    行者闻言,就问道:“我何为小辈?”三怪回道:“好汉千里客,万里去传名。你出来,我与你赌斗,才是好汉;怎么在人肚里做勾当!非小辈而何?”行者闻言,心中也暗想道:“是是是!我若如今扯断他肠,捣破他肝,弄杀这怪,有何难哉?但真是坏了我的名头。也罢!也罢!你张口,我出来与你比并。但只是你这洞口窄逼,不好使家火,须往宽处去。”

    三魔闻他这般说,即点齐了大小怪,前前后后,足有三万多妖精,全都执着精锐器械,出洞摆开一个三才阵势,专等行者出老魔之口,就要一齐上阵。那二怪则事搀着老魔,径至门外,对老魔肚子叫道:“孙行者!好汉出来!此间有战场,好斗!”

    大圣在他肚里,闻得外面一片鸦鸣鹊噪,鹤唳风声,知道必然是宽阔之处,却想着:“我不出去,是失信与他;若出去,这妖精人面兽心。先时说送我师父,哄我出来咬我,今又调兵在此。也罢也罢,与他个两全其美:出去便出去,还与他肚里生下一个根儿。”

    行者即转过手,将尾上的毫毛拔了一根下来,吹口仙气,叫道“变!”即变做了一条绳儿,虽是只有头发粗细,倒有四十丈长短。那绳儿理出去,见风就长粗了。行者把这绳子的一头拴着妖怪的心肝系上,打做了个活扣儿,那扣儿不扯不紧,扯紧了就痛。

    行者却是拿着另一头,笑道:“这一出去,他送我师父便罢;如若不送,乱动刀兵,我也没工夫与他打,只消扯此绳儿,就如我在肚里一般!”

    他又将身子变得小小的,就往外爬,一直爬到咽喉之下,见妖精大张着方口,上下无数钢牙,排如利刃,就思量道:“不好!不好!若从口里出去扯这绳儿,他怕疼,往下一嚼,却不咬断了?我打他没牙齿的所在出去。”

    好大圣,他就理着绳儿,从他那上腭继续往前爬,爬到他的鼻孔里。那老魔觉得自己鼻子发痒,“阿逑”的一声,打了个喷嚏,却迸出行者来。行者见了风,又把腰躬一躬,就长了足有三丈长短,一只手扯着绳儿,一只手拿着铁棒。

    那魔头却是不知好歹,见他出来了,就举着钢刀,劈脸来砍他,这大圣一只手使着铁棒相迎。又见那二怪使槍,三怪使戟,全都没头没脸地乱上。大圣就放松了绳,先收了铁棒,急纵身驾云走了,却是怕被那伙小妖围绕,不好干事。

    他跳出营外之后,径直去到那空阔的山头之上,落下云,双手把那绳索尽力一扯,老魔的心里才觉得疼。他害疼就往上一挣,大圣复往下一扯。众小妖远远看见,齐声高叫道:“大王,莫惹他!让他去罢!这猴儿不按时景,清明还未到,他却那里放风筝也!”

    大圣闻言,又着力气往下蹬了一蹬,那老魔就从空中,拍刺刺地似个纺车儿一般跌落在尘埃里面,就把那山坡下死硬的黄土跌做了一个足有二尺浅深之坑。

    慌得那二怪三怪一齐按下云头,上前拿住那根绳儿,跪在坡下对行者哀告道:“大圣啊,只说你是个宽洪海量之仙,谁知是个鼠腹蜗肠之辈。实实的哄你出来,与你见阵,不期你在我家兄心上拴了一根绳子!”

    行者见他们还敢说自己,却是笑道:“你这伙泼魔,十分无礼!前番哄我出去便就咬我,这番哄我出来,却又摆阵敌我。似这几万妖兵,战我一个,理上也不通,扯了去!扯了去见我师父!”

    那怪却是不敢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都一齐叩头道,“大圣慈悲,饶我性命,愿送老师父过山!”行者就笑道:“你要性命,只消拿刀把绳子割断罢了。”老魔回道:“爷爷呀,割断外边的,这里边的拴在心上,喉咙里又十分的恶心,怎生是好?”

    行者闻言,就提议道:“既如此,张开口,等我再进去解出绳来。”老魔听说他还要进去,就有些慌了,道:“这一进去,又不肯出来,却难也!却难也!”行者见他还有顾虑,就问道:“我有本事外边可以解得里面绳头也,解了可实实的送我师父么?”

    老魔赶忙回道:“但解就送,决不敢打诳语。”大圣审得是实,也觉得自己能压得住他,即便将身一抖,收了那根毫毛,那怪的心顿时就不疼了。这是孙大圣掩样的法儿,使毫毛拴着他的心,如今收了毫毛,所以那老魔就不害疼了。

    三妖也不敢再动什么手段,纵身而起,对行者谢道:“大圣请回,上复唐僧,收拾下行李,我们就抬轿来送。”众怪偃了干戈,尽皆归洞。

    大圣收好绳子,径转回山东,远远地就看见唐僧睡在地下打滚痛哭,猪八戒与沙僧却是解了包袱,正将行李搭分儿,在那里分哩。行者就暗暗嗟叹道:“不消讲了,这定是八戒对师父说我被妖精吃了,师父舍不得我痛哭,那呆子却分东西散火哩。咦!不知可是此意,且等我叫他一声看。”

    行者一念至此,就落下云头叫道:“师父!”沙僧听见,就报怨八戒道:“你是个棺材座子,专一害人!师兄不曾死,你却说他死了,在这里干这个勾当!那里不叫将来了?”八戒道:“我分明看见他被妖精一口吞了。想是日辰不好,那猴子来显魂哩。”

    行者到了八戒跟前,一把挝住他的猪脸,一个巴掌把他打了个踉跄,喝道:“夯货!我显甚么魂?”呆子就捂着脸,反问道:“哥哥,你实是那怪吃了,你、你怎么又活了?”行者道:“象你这个不济事的脓包!他吃了我,我就抓他肠,捏他肺,又把这条绳儿穿住地的心,扯他疼痛难禁,一个个叩头哀告,我才饶了他性命。如今抬轿来送我师父过山也。”

    那三藏闻言,一骨鲁就爬将起来,对行者躬身谢道:“徒弟啊,累杀你了!若信悟能之言,我已绝矣!”行者又轮拳打着八戒,骂道:“这个馕糠的呆子,十分懈怠,甚不成人!师父,你切莫恼,那怪就来送你也。”

    沙僧也甚生惭愧,连忙遮掩了神色,收拾好行李,扣背了马匹,都在途中等候。

    却说那三个魔头帅着群精回洞,二怪道:“哥哥,我只道是个九头八尾的孙行者,原来是恁的个小小猴儿!你不该吞他,只与他斗时,他那里斗得过你我!洞里这几万妖精,吐唾沫也可-{杀他。你却将他吞在肚里,他便弄起法来,教你受苦,怎么敢与他比较?才自说送唐僧,都是假意,实为兄长性命要紧,所以哄他出来。决不送他!”

    老魔闻言,就问道:“贤弟不送之故,何也?”二怪道:“你与我三千小妖,摆开阵势,我有本事拿住这个猴头!”老魔就道:“莫说三千,凭你起老营去,只是拿住他便大家有功。”那二魔即点了三千小妖,径到大路旁摆开,着一个蓝旗手往来传报,教道:“孙行者!赶早出来,与我二大王爷爷交战!”

    八戒听见这妖之言,就笑行者道:“哥啊,常言道,说谎不瞒当乡人,就来弄虚头捣鬼!怎么说降了妖精,就抬轿来送师父,却又来叫战,何也?”

    行者见他们又出尔反尔,却是怒上心头,道:“老怪已被我降了,不敢出头,闻着个孙字儿,也害头疼。这定是二妖魔不伏气送我们,故此叫战。我道兄弟,这妖精有弟兄三个,这般义气;我弟兄也是三个,就没些义气?我已降了大魔,二魔出来,你就与他战战,未为不可。”

    八戒忽悠道:“怕他怎的!等我去打他一仗来!”行者道:“要去便去罢。”八戒笑道:“哥啊,去便去,你把那绳儿借与我使使。”行者问道:“你要怎的?你又没本事钻在肚里,你又没本事拴在他心上,要他何用?”

    八戒回道:“我要扣在这腰间,做个救命索。你与沙僧扯住后手,放我出去,与他交战。估着赢了他,你便放松,我把他拿住;若是输与他,你把我扯回来,莫教他拉了去。”行者闻言,就暗笑道:“也是捉弄呆子一番!”就真个把那绳儿扣在他的腰里,撮弄他出战。

    那呆子收拾停当后,就举着钉钯跑上山崖,叫道:“妖精出来!与你猪祖宗打来!”那蓝旗手急报道:“大王,有一个长嘴大耳朵的和尚来了。”二怪即出营,见了八戒,也不打话,挺槍劈面就刺来。

    这呆子举钯上前迎住。他两个就在山坡前搭上手,斗不上七八回合,呆子就有些手软,架不得那妖魔,急忙回头叫道:“师兄,不好了!扯扯救命索,扯扯救命索!”这壁厢大圣闻言,放倒把绳子放松了抛将去。

    那呆子败了阵后,住后就跑。就连那绳子拖着走还不觉得,转回来,因为松了,倒有些绊脚,自家绊倒了一跌,爬起来又是一跌。始初还跌个趔趄,后面就跌了个嘴抢地。被妖精赶上,甩开鼻子,就如同蛟龙一般,把八戒一鼻子卷住,得胜回洞。众妖凯歌齐唱,一拥而归。

    这坡下三藏看见了,又恼行者,说道:“悟空,怪不得悟能咒你死哩!原来你兄弟全无相亲相爱之意,专怀相嫉相妒之心!他那般说,教你扯扯救命索,你怎么不扯,还将索子丢去?如今教他被害,却如之何?”

    行者却是笑道:“师父也忒护短,忒偏心!罢了,象老孙拿去时,你略不挂念,左右是舍命之材;这呆子才自遭擒,你就怪我。也教他受些苦恼,方见取经之难。”三藏就解释道:“徒弟啊,你去,我岂不挂念?想着你会变化,断然不至伤身。那呆子生得狼狈,又不会腾那,这一去,少吉多凶,你还去救他一救。”

    行者闻言,就道:“师父不得报怨,等我去救他一救。”急纵身赶上山,暗中恨道:“这呆子咒我死,且莫与他个快活!且跟去看那妖精怎么摆布他,等他受些罪,再去救他。”

    行者即捻诀,念起真言,摇身一变,即变做个小虫,飞将去,钉在八戒的耳朵根上,同那妖精一起回到了洞里。二魔帅着三千小怪,大吹大打的,至洞口屯下,自将八戒拿入里边道:“哥哥,我拿了一个来也。”

    老怪闻言,就道:“拿来我看。”他把鼻子放松,解下八戒,道:“这不是?”老怪道:“这厮没用。”八戒闻言,赶忙道:“大王,没用的放出去,寻那有用的捉来罢。”三怪却道:“虽是没用,也是唐僧的徒弟猪八戒。且捆了,送在后边池塘里浸着,待浸退了毛,破开肚子,使盐腌了晒干,等天陰下酒。”

    八戒大惊道:“罢了罢了!撞见那贩腌的妖怪也!”众怪一齐下手,把那呆子四马攒蹄捆住,扛扛抬抬,送至池塘边,而后往中间一推,就尽皆转去。

    大圣却飞起来看处,就见那呆子四肢朝上,掘着嘴,半浮半沉,嘴里呼呼的,十分好笑,倒象是八九月经霜落了子儿的一个大黑莲蓬。

    大圣见他那嘴脸,又恨他,又怜他,说道:“怎的好么?他也是龙华会上的一个人,但只恨他动不动分行李散火,又要撺掇师父念《紧箍咒》咒我。我前日曾闻得沙僧说,也攒了些私房,不知可有否,等我且吓他一吓看。”

    好大圣,他就飞近八戒耳边,假捏声音叫声:“猪悟能!猪悟能!”八戒慌了道:“晦气呀!我这悟能是观世音菩萨起的,自跟了唐僧,又呼做八戒,此间怎么有人知道我叫做悟能?”

    呆子就忍不住问道:“是那个叫我的法名?”行者道:“是我。”呆子没听出来行者声音,就问道:“你是那个?”行者回道:“我是勾司人。”

    那呆子闻言,慌忙问道:“长官,你是那里来的?”行者道:“我是五阎王差来勾你的。”那呆子赶忙道:“长官,你且回去,上复五阎王,他与我师兄孙悟空交得甚好,教他让我一日儿,明日来勾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