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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取经(一百二十二)

    小妖跟随那妖精,问道:“老夫人,往那里去?”妖精道:“留得五湖明月在,何愁没处下金钩!把这厮送出去,等我别寻一个头儿罢!”

    好妖精,她就纵着云光,直到洞口。又闻得外面叮叮当当,兵刃乱响,三藏就道:“徒弟,外面兵器响哩。”行者回道:“是八戒揉钯哩,你叫他一声。”三藏便叫:“八戒!”八戒听见师父喊,就对沙僧道:“沙和尚!师父出来也!”

    二人掣开钯杖,妖精把唐僧驮出。咦!正是:心猿里应降邪怪,土木司门接圣僧。

    三藏被妖精送出洞外后,沙和尚近前问道:“师父出来,师兄何在?”八戒道:“他有算计,必定贴换师父出来也。”三藏用手指着妖精道:“你师兄在他肚里哩。”八戒笑道:“腌脏杀人!在肚里做甚?出来罢!”

    行者在妖精肚子里边叫道:“张开口,等我出来!”那怪真个就把口张开。行者变得小小的,飞在咽喉之内,正欲出来,又恐他无理来咬自己,即将铁棒取出,吹口仙气,叫:“变!”变作了一个枣核大小的钉儿,撑住他的上腭,把身一纵跳出妖精口外,就把铁棒顺手带出,而后把腰一躬,还是原身法象,举起棒来就打。

    那妖精见行者出来了,也随手取出两口宝剑,丁当架住。他两个在山头上这场好杀——双舞剑飞当面架,金箍棒起照头来。一个是天生猴属心猿体,一个是地产精灵姹女骸。他两个,恨冲怀,喜处生仇大会垓。

    那个要取元阳成配偶,这个要战纯阴结圣胎。棒举一天寒雾漫,剑迎满地黑尘筛。因长老,拜如来,恨苦相争显大才,水火不投母道损,阴阳难合各分开。两家斗罢多时节,地动山摇树木摧。

    八戒见他们赌斗,口里就絮絮叨叨,返恨行者,转身对沙僧道:“兄弟,师兄胡缠!才子在他肚里,轮起拳来,送他一个满肚红,扒开肚皮钻出来,却不了帐?怎么又从他口里出来,却与他争战,让他这等猖狂!”

    沙僧道:“正是,却也亏了师兄深洞中救出师父,返又与妖精厮战。且请师父自家坐着,我和你各持兵器,助助大哥,打倒妖精去来。”八戒却是摆手道:“不,不,不!他有神通,我们不济。”沙僧道:“说那里话!都是大家有益之事,虽说不济,却也放屁添风。”

    那呆子一时兴发,就掣了钉钯,叫声:“去来!”他两个也不顾师父,就一拥驾风赶上,举钉钯,使宝杖,望那妖精乱打。那妖精战行者一个已是不能敌,又见他二人,怎敢抵敌,急忙回头抽身就走。

    行者就喝道:“兄弟们赶上!”那妖精见他们赶得紧,即将右脚上的绣花鞋脱下来,对着吹了口仙气,念个咒语,叫道:“变!”那鞋子即变作了她本身的模样,同样使两口剑舞将来,她自己却是将身一幌,化一阵清风,径直回去无底洞。

    也是三藏灾星未退:他到了洞门前的牌楼下,却见唐僧此时在那里独坐,她就近前一把抱住三藏,又抢了他们的行李,咬断缰绳,连人和马,全都给摄将进去。

    且说八戒闪了个空,一钯把妖精打落地后,发现只是一只花鞋。行者看见了,就喝道:“你这两个呆子!看着师父罢了,谁要你来帮什么功!”八戒就对沙僧道:“沙和尚,如何么!我说莫来。这猴子好的有些夹脑风,我们替他降了妖怪,返落得他生报怨!”

    行者又道:“在那里降了妖怪?那妖怪昨日与我战时,使了一个遗鞋计哄了。你们走了,不知师父如何,我们快去看看!”三人急忙回来开,果然已是没了师父,连行李白马一并无踪。慌得个八戒两头乱跑,沙僧前后跟寻,孙大圣亦事心焦性燥。

    三人正在寻觅处,就只见那路旁边只斜麃着半截儿缰绳。行者一把拿起,止不住眼中流泪,放声叫道:“师父啊!我去时辞别人和马,回来只见这些绳!”正是那见鞍思俊马,滴泪想亲人。

    八戒见他垂泪,却是忍不住仰天大笑。行者骂道:“你这个夯货!又是要散火哩!”八戒又笑道:“哥啊,不是这话,师父一定又被妖精摄进洞去了。常言道,事无三不成,你进洞两遭了,再进去一遭,管情救出师父来也。”

    行者闻言,就揩了眼泪道:“也罢,到此地位,势不容己,我还进去。你两个没了行李马匹耽心,却好生把守洞口。”好大圣,他又转身跳入无底洞里面,也不施变化,就将本身的法相入内。

    真个是——古怪别腮心里强,自小为怪神力壮。高低面赛马鞍鞒,眼放金光如火亮。浑身毛硬似钢针,虎皮裙系明花响。上天撞散万云飞,下海混起千层浪。当天倚力打天王,挡退十万八千将。官封大圣美猴精,手中惯使金箍棒。今日西天任显能,复来洞内扶三藏。

    就见他停住云光,径直到了那妖精的宅外,见那妖精已是将门楼门关了,他也不分好歹,轮着铁棒就将门一下打开,而后闯将进去。就见那里边静悄悄的,全无人迹,东廊下也不见唐僧,亭子上桌椅与各处家火,一件也无。

    原来那妖精的洞里周围足有三百余里,妖精的窠穴甚多。前番摄来唐僧在此,被行者寻着,今番又摄了,怕行者来寻,就搬了一处,却是不知去向。恼得这行者跌脚捶胸,放声高叫道:“师父啊!你是个晦气转成的唐三藏,灾殃铸就的取经僧!噫!这条路且是走熟了,如何不在?却教老孙那里寻找也!”

    他正在吆喝爆燥之间,忽闻得一阵香烟扑鼻,他就回了性,想道:“这香烟是从后面飘出,想是在后头哩。”而后他就拽开步,提着铁棒,走将进去看时,也不见那里有什么动静。就只见有三间倒坐儿,临近后壁却还铺有一张龙吞口的雕漆供桌,桌上有放着一个大的流金香炉,炉内有香烟馥郁。

    行者就见那上面供养着一个大金字牌,牌上写着“尊父李天王之位”,略次些儿的写着“尊兄哪吒三太子位”。行者见了,满心欢喜,也不去搜妖怪找唐僧,而是把铁棒捻作个绣花针儿,依旧在耳朵里,轮开手,把那牌子并香炉一起拿将起来,返云光,径出门去。

    到了洞口,嘴里还唏唏哈哈的,笑声不绝。八戒、沙僧听见行者笑声,便掣放了洞口,迎着行者问道:“哥哥这等欢喜,想是救出师父也?”行者笑道:“不消我们救,只问这牌子要人。”

    八戒闻言,就问道:“哥啊,这牌子不是妖精,又不会说话,怎么问他要人?”行者就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下道:“你们看!”沙僧近前看时,就见上面写着“尊父李天王之位”、“尊兄哪吒三太子位”。

    沙僧不解其意,问道:“此意何也?”行者道:“这是那妖精家供养的。我闯入他住居之所,见人迹俱无,惟有此牌。想是李天王之女,三太子之妹,思凡下界,假扮妖邪,将我师父摄去。不问他要人,却问谁要?你两个且在此把守,等老孙执此牌位,径上天堂玉帝前告个御状,教天王爷儿们还我师父。”

    八戒闻言,就道:“哥啊,常言道,告人死罪得死罪,须是理顺,方可为之。况御状又岂是可轻易告的?你且与我说,怎的告他?”行者笑道:“我有主张,我把这牌位香炉做个证见,另外再备纸状儿。”

    八戒就问道:“状儿上怎么写?你且念念我听。”行者道::“状人孙悟空,年甲在牒,系东土唐朝西天取经僧唐三藏徒弟。告为假妖摄陷人口事。今有托塔天王李靖同男哪吒太子,闺门不谨,走出亲女,在下方陷空山无底洞变化妖邪,迷害人命无数。

    今将吾师摄陷曲邃之所,渺无寻处。若不状告,切思伊父子不仁,故纵女氏成精害众。伏乞怜准,行拘至案,收邪救师,明正其罪,深为恩便。有此上告。”

    八戒沙僧闻其言,就十分欢喜,道:“哥啊,告的有理,必得上风。切须早来,稍迟恐妖精伤了师父性命。”行者回道:“我快,我快!多时饭熟,少时茶滚就回。”

    好大圣,他就执着这牌位香炉,将身一纵,驾着祥云直至南天门外。正好有把天门的大力天王与护国天王见了行者,一个个就都控背躬身,不敢拦阻,让他进去。

    行者直至通明殿下,有张葛许邱四大天师迎面作礼,问道:“大圣何来?”行者道:“有纸状儿,要告两个人哩。”天师闻言,心中吃惊道:“这个赖皮,不知要告那个。”无奈,还是只得将他引入灵霄殿下启奏。

    行者蒙旨宣进,遂将牌位香炉放下,朝上礼毕之后,将那准备好的状子呈上。葛仙翁接了,铺在御案上。玉帝从头看了,见上面写着这等这等,即将原状批作一道圣旨,宣西方长庚太白金星领旨到云楼宫宣托塔李天王见驾。

    行者又上前启奏道:“望天主好生惩治,不然,又别生事端。”玉帝便又吩咐道:“原告也去。”行者听说要自己却,就问道:“老孙也去?”四天师都道:“万岁已出了旨意,你可同金星去来。”行者真个就随着那金星,一起纵着云头来至云楼宫。

    原来是托塔天王的住宅,号云楼宫。金星见云楼宫门首处有个童子侍立,那童子认得金星,即入里报与天王道:“太白金星老爷来了,”天王遂出门迎迓,又见金星手上捧着旨意,即命手下焚香。

    等到转身之时,又见行者也跟入里面,天王就有些发怒。至于说为何他作怒?却是因当年行者大闹天宫时,玉帝曾封天王为降魔大元帅,封哪吒三太子为三坛海会之神,帅领天兵,收降行者,屡战屡败,不能取胜。还是五百年前败阵的仇气,因此有些恼他,故此作怒。

    他就忍不住问太白金星道:“老长庚,你赍得是什么旨意?”金星回道:“是孙大圣告你的状子。”那天王本就十分烦恼,听见金星说了个“告”字,就大发雷霆,怒道:“他告我怎的?”金星道:“告你假妖摄陷人口事。你焚了香,请自家开读。”

    那天王就气呼呼地设了香案,望空谢恩。拜毕之后,展开旨意看了,就见原来是这般这般,如此如此,恨得他手扑着香案喝道:“这个猴头!他也错告我了!”金星道:“且息怒,现有牌位香炉在御前作证,说是你亲女哩。”

    天王就解释道:“我止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小儿名金吒,侍奉如来,做前部护法。二小儿名木叉,在南海随观世音做徒弟。三小儿得名哪吒,在我身边,早晚随朝护驾。一女年方七岁,名贞英,人事尚未省得,如何会做妖精!

    不信,抱出来你看。这猴头着实无礼!且莫说我是天上元勋,封受先斩后奏之职,就是下界小民,也不可诬告。律云:诬告加三等。”随后天王叫手下:“将缚妖索把这猴头捆了!”那庭下摆列着的巨灵神、鱼肚将、药叉雄帅,一拥上前,把行者捆了。

    金星见状,赶忙劝道:“李天王莫闯祸啊!我在御前同他领旨意来宣你的人。你那索儿颇重,一时捆坏他,阁气。”天王却道:“金星啊,似他这等诈伪告扰,怎该容他!你且坐下,待我取砍妖刀砍了这个猴头,然后与你见驾回旨!”

    金星见他取来宝刀,就有些心惊胆战,对行者道:“你干事差了,御状可是轻易告的?你也不访的实,似这般乱弄,伤其性命,怎生是好?”行者却是全然不惧,笑吟吟地道:“老官儿放心,一些没事。老孙的买卖,原是这等做,一定先输后赢。”

    话音未落,天王就已经抡过刀来,望行者劈头就砍。早有那三太子赶上前去,将斩妖剑架住,叫道:“父王息怒。”天王大惊失色。噫!父见子以剑架刀,就当喝退,怎么反而大惊失色?

    原来还是殷商旧事,天王生此子时,见他左手掌上有个“哪”字,右手掌上有个“吒”字,故名哪吒。这太子七岁就下海净身闯祸,踏倒水晶宫,捉住蛟龙要抽筋为绦子。天王知道后,恐生后患,意欲杀之。

    哪吒奋怒,将刀在手,割肉还母,剔骨还父,还了父精母血,一点灵魂,飘荡回了乾元山金光洞,幸得师尊太乙真人搭救,以莲花莲藕为哪吒重塑了一副肉身,哪吒才得以还阳。是以哪吒还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追杀生父托塔天王李靖,幸好李靖命不该绝,遇上了当时还为成过去佛祖的燃灯道人。

    燃灯道人以和为尚,就赐了他一座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那塔上层层有佛,艳艳光明。唤哪吒以佛为父,解释了二人之间的冤仇。而李靖之所以被称为托塔李天王者,也因如此。今日因是闲在家,未曾托着那宝塔,恐哪吒有报仇之意,故而吓了个大惊失色。

    李靖连忙回手,向塔座上取了黄金宝塔,托在手间,方才敢问哪吒,道:“孩儿,你以剑架住我刀,有何话说?”哪吒却无报仇之意,只是弃剑叩头道:“父王,是有女儿在下界哩。”天王就问道:“孩儿,我只生了你姊妹四个,那里又有个女儿哩?”

    哪吒就道:“父王忘了,那女儿原是个妖精,三百年前成怪,在灵山偷食了如来的香花宝烛,如来差我父子天兵,将他拿住。拿住时,只该打死,如来吩咐道,积水养鱼终不钓,深山喂鹿望长生,当时饶了他性命。

    积此恩念,拜父王为父,拜孩儿为兄,在下方供设牌位,侍奉香火。不期他又成精,陷害唐僧,却被孙行者搜寻到巢穴之间,将牌位拿来,就做名告了御状。此是结拜之恩女,非我同胞之亲妹也。”

    天王闻言,悚然惊讶道:“孩儿,我实忘了,他叫做什么名字?”太子道:“他有三个名字:他的本身出处,唤做金鼻白毛老鼠精;因偷香花宝烛,改名唤做半截观音;如今饶他下界,又改了,唤做地涌夫人是也。”

    天王却才省悟过来,放下了宝塔,知道自己便亲手来解行者。行者却是放起刁来道:“那个敢解我!要便连绳儿抬去见驾,老孙的官事才赢!”慌得天王手软,太子无言,众家将都委委而退。那大圣只管打滚撒赖,非要天王去见驾不可。

    天王无计可施,只能哀求金星说个方便。金星就对天王道:“古人云,万事从宽。你干事忒紧了些儿,就把他捆住,又要杀他。这猴子是个有名的赖皮,你如今教我怎的处!若论你令郎讲起来,虽是恩女,不是亲女,却也晚亲义重,不拘怎生折辨,你也有个罪名。”

    天王只得应道:“老星怎说个方便,就没罪了。”金星就道:“我也要和解你们,却只是无情可说。”天王闻言,笑道:“你把那奏招安授官衔的事说说,他也罢了。”真个金星就上前去,将手摸着行者,道:“大圣,看我薄面,解了绳好去见驾。”

    行者却道:“老官儿,不用解,我会滚法,一路滚就滚到也。”金星闻言,就笑道:“你这猴忒恁寡情,我昔日也曾有些恩义儿到你,你这些些事儿,就不依我?”行者却是记不得了,问金星道:“你与我有甚恩义?”

    金星道:“你当年在花果山为怪,伏虎降龙,强消死籍,聚群妖大肆猖狂,上天欲要擒你,是老身力奏,降旨招安,把你宣上天堂,封你做弼马温。你吃了玉帝仙酒,后又招安,也是老身力奏,封你做齐天大圣。你又不守本分,偷桃盗酒,窃老君之丹,如此如此,才得个无灭无生。若不是我,你如何得到今日?”

    行者一听,就道:“古人说得好,死了莫与老头儿同墓,干净会揭挑人!我也只是做弼马温,闹天宫罢了,再无甚大事。也罢,也罢,看你老人家面皮,还教他自己来解。”天王这才敢向前,解了行者身上的束缚,请行者着衣上坐,众家将一一上前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