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授汉 » 第4章 血海深仇怎清算

第4章 血海深仇怎清算

    后世常人的生活中,哪能见得着什么血腥场面?刘慎虽与于忠做了番雄言壮语的表态,可当刘慎真正走入黑夜中的这座村庄之后,方才察觉自己先前的那腔热血恐怕澎湃得太早,早到此刻已然生出了后悔。

    其实这座村庄并不大,小到只不过三十余户人家的规模,可这座村庄却也不小,大到刘慎一路走来,竟都见不到一个活人!

    愈入庄中,这肃杀的氛围便愈发恐怖,刘慎紧握饮血宝剑好不容易于一方小院中寻得笮融踪迹,胃中却又突然涌出一股酸水,竟是不能自已地呕吐了起来——此刻院中尸体遍地血水横流,便如人间炼狱,可就在这般血腥场景之中,就在满地身首异处的男尸一旁,竟还有几个幸存的妇人正教那伙蒙面人肆无忌惮地玩弄!

    刘慎方入院中,笮融便已见得,可无论刘慎如何呕吐,笮融却也只作视若无睹,反是一掌接一掌地抽打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口中更是阴森威胁道:“哭!若是再哭不出来,你阿母的性命可就为之不保矣!”

    男孩正是知事的年纪,虽然侥幸背对着自己那个已仿似死人一般的阿母,可此刻不仅两颊正承受着剧烈的疼痛,耳边又听得阴森恐吓,所以哪怕心中惧恨

    滔天,两道血泪却依然是忍不住地顺着裂开的眼角流下。

    只是这男孩愈是死咬着牙关不哭出,笮融手间的耳光便愈发狠重,眼见这个兀自直挺着腰杆男孩便要教笮融一掌一掌扇死,刘慎早已是冲冠眦裂,不由咽尽口中酸水,猛然拔出饮血宝剑扬指笮融,高声暴喝:“笮融你竟能如此丧尽天良!”

    笮融见得刘慎一声喝罢,便已执剑袭来,却也不惊,只侧身让过刘慎剑锋,脚下更是不慌不忙,先将那男孩一脚踢至一旁,口中更是狂笑道:“哈哈哈哈!笮某正教黄巾小贼悔过自新,怎会到了公子口中,便成了丧尽天良之辈?依笮某看来,倒是公子此刻尽忘父仇,方才是不孝丧良之行!”

    一击不中,刘慎只恨自己无用,又听得这般嘲讽,更是发狂般地挥起饮血宝剑便直朝笮融乱劈,笮融却依旧是轻松躲避,亦不作回击,可愈是奈何不得笮融,刘慎便只会愈发疯狂,甚至已为自己胡乱劈下的剑锋所伤。

    此时于忠也寻至了这方小院,先见得这般惨绝人寰的场景,心中便俱是凄惨,又见刘慎疯魔一般的模样,更是瞋目裂眦,随地捡起柄朴刀,口中暴喝一声,提身纵至刘慎身旁,当即便挥刀向着笮融劈去。

    刘慎不曾习武,所以剑法杂乱,笮融自然能有恃无恐,随意戏弄,可见得于忠劈来的这一刀,不仅刀风狠辣,持刀之人更是浑身散发着的宁死不退血气,笮融又怎敢托大?脚下急退数步,踉跄至极方才堪堪躲过此致命一击。

    于忠虽是一击不成,却也不容笮融喘息,横刀一抹,便要再次扑杀过去,而笮融见得这个汉子此刻根本便与城中时判若两人,亦是大惊失色,只得一面急忙从怀中摸出一枚铜印来展示,一面高声喊道:“此乃秣陵令薛礼之印,正是薛礼勾结黄巾,阴养余寇之证!”

    于忠闻言脚下一顿,正犹疑间,耳边便听得刘慎的暴喝:“孰能知是真是假,说不得只是你伪证之物!于叔莫要停手,今日定要教此恶人受戮!”

    于忠听得号令,当即便又朝着笮融扑杀过去,此番动手,更仿似无惧笮融还手反击,手中朴刀大开大合,出手尽是弃要害于不顾的杀招,刀风更如波涛海浪一般绵延不绝,直教笮融难以招架。

    “刘公子……可莫要教……教这些黄……黄巾余孽…所蒙蔽……须知公山公……死得惨烈……若不以暴制暴……如何能震慑!”

    笮融既得刘繇征辟,自然不愿与刘慎翻脸,可眼见于忠刀势愈来愈凶,心中不仅后悔至极,更知若再只是闪躲,恐怕今日便将命丧于此,于是只得高声讨饶。

    可无论笮融如何求饶解释,刘慎却只一副铁青脸色,充耳不闻,而于忠不得刘慎指令,手中自然也是不停,笮融又躲了于忠致命一刀后,也是不由得发了狠,脚下索性悄悄往刘慎方向腾挪,趁着于忠刀势空隙,竟忽然提身跃至刘慎身旁,电光火石间不待刘慎反应,一记鹰抓便已扣住了刘慎咽喉!

    “刘公子,你怎能如此不识忠奸?”

    刘慎一为笮融胁拿,于忠当即便也停了刀势,可笮融却毫无逃生的庆幸,只看着满院的蒙面人此刻竟仿如局外之人一般,只顾着发泄自己的兽欲,全无一人在意自己,悲凉之下,竟是忍不住地哀嚎了起来:“笮某此为,可是在为你刘氏江山除贼啊!”

    于忠自与笮融手下那伙禽兽不同,焉能视刘慎于险恶不顾?见得刘慎脸色已是愈涨愈红,手间朴刀一扔,急急谄笑道:“明府此为又是何意?且先放开我家公子,何事不妥,我等商量着来办不就是?”

    于忠神色变化之快,登时也是气得笮融冷笑,可饶是如此,笮融却也不愿彻底断送了自己起复的机会,口中只道:“看得出你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物,笮某非是不敌于你,只是笮某有心投效正礼公,因此不愿还手而已!须知笮某能拿得刘公子一次,自然便能拿得两次!”

    于忠连连点头,不仅面上谄媚不减,口中更是极尽奉承:“自然自然!明府武艺独步天下,区区在下如何能敌?还是且先放开我家公子吧!”

    可饶是于忠如此,笮融手下却是不仅不松,反而愈重了半分!而见得刘慎脸上随之浮出灰黑之色的于忠,心中登时便是一急,再也顾不得言语转圜,竟是弯腰又捡起了朴刀,就要扑来。

    “你若即可带着你家公子离去,笮某自不会为难,待了却此间事后,自会来寻正礼公……如若不能,那便只得玉石俱焚!”

    见得于忠又要杀来,笮融却也不敢耽搁,急急开出条件,只是神色,亦是愈发狠厉了起来。

    于忠眼见刘慎便要窒息,又怎会不答应?当即便扔了朴刀,拍胸作保道:“明府且松手,在下这便带着公子离去!待返回淮浦之后,更要为明府一表杀贼之功!”

    笮融也不是傻子,自能听出于忠言语中的威胁,只是今日之事,却也自认为不算彻底得罪了刘慎,何况刘慎也不过只是刘繇从子而已,于是手间一松,径直朝着刘慎后背推出一掌,直将刘慎攮到于忠身前,待于忠扶着刘慎喘了几口粗气,方才冷冷说道:“此间之事,笮某自将与正礼公说明,却不劳二位费心!”

    于忠见得那伙蒙面人眼下已是尽泄了兽欲,正将那几个妇人杀死,唯恐事态再生变化,当即便扶着还未缓过劲来的刘慎就朝着院外缓缓挪去,而笮融果真也如自己所言,并不作阻拦。

    只是眼看院门便已近在眼前,靠在于忠肩膀的刘慎此时嘴里却是吐出一口黑血,悠悠清醒了过来,又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个教笮融一脚踢飞的男孩,沙哑说道:“带这男孩一起走。”

    于忠闻言,当即便犹疑地望了笮融一眼,却见笮融不动声色,视若无睹,又见那伙蒙面人隐隐有了几分围上起来的态势,索性也不作劝阻,只一个箭步奔上前去,抱起那个已然昏迷不醒的男孩便又折回,扶着刘慎匆匆离开了这方小院。

    待出得庄后,刘慎便也彻底缓过了劲来,喉间虽还是疼痛沙哑,却也心知如今身后的村庄已教笮融屠戮殆尽,只凭自己与于忠也断难主持公道,徒留无宜,何况眼下于忠怀中的那个男孩气若悬丝,更是不能误了救治,于是与于忠相视一眼之后,便都无言狂奔,返回秣陵城中驾起车舆,直朝着江乘驶去,待到江边寻了个家有楼船的船夫连夜渡江,又给足金银请船夫取了船上草药给男孩喂下,直到楼船抵达广陵,车舆行驶在了返回淮浦的路上,男孩为颠簸所震醒,吐出一口黑血之后,刘慎与于忠方才算是松了口气。

    男孩睁开双眼,却见自己竟在一辆陌生的车舆之上,而自己娘亲却不在其中,登时一急,竟不顾口中血液尚未吐尽,便已是嚎哭了起来:“阿母……呜呜呜……阿母你在哪……”

    望着男孩幼稚的脸庞上那些赤黑的淤青,刘慎又怎能忍心说出实情,可男孩口中流出的血水,却又时刻提醒着刘慎今夜所发生的惨剧,不愿男孩日后长大遗忘了这桩毁家灭族的血海深仇,刘慎也只得轻声说道:“你阿母今夜已为一个名叫笮融的恶贼所害。”

    男孩虽是年幼,可先前教笮融痛殴之时,却也不曾弯了脊梁,自是早知道理,此刻听得刘慎言语,眼角不由流下了两行血泪,口中则兀自说道:“定是恩公救得进涛性命,进涛此生必将当牛做马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