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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忠义两全公孙克

    本已吃惯了粗盐的刘慎,看着眼前经过刮土淋卤,取卤熬炼而成的细细精盐,不禁感叹先前之苦,更是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产品很难决定市场,而市场却能轻松决定产品。

    寻常政务尽托顾达的刘慎,如今投身盐业后,以曲阿令的官身,自然要比之前更为了解盐业——朝廷需要盐,百姓也需要盐,但这数十年来的灾乱,能吃上一顿饱饭,便已是幸事,谁还能顾得上计较精细?

    所以当刘慎拿着刘岱的遗产,大举投入盐业之后,方才发现一个残酷的现实,并非是盐民制不出精盐,精盐无非是在粗盐中添加草木灰或石灰,而后进行提炼而已,古便有之,只是精盐价高,无处售卖。

    望着满仓的精盐,刘慎已是十分头大,正苦思销路时,顾达又带着一个麻烦来报——今晨有个精壮汉子自秣陵而来,称奉了刘繇之命,前来曲阿做县尉。

    顾达受刘慎托付,尽署曲阿之事,于是便教那汉子取来凭据,可那汉子除却一句奉命的空话后,便再无他物,于是顾达便也就只教那汉子从哪来回哪去,孰知那汉子却好大气性,见顾达如此便当即暴起,公孙克上前交手,竟不过三合便教那汉子打翻,若非刘基匆匆赶到,表明了身份,恐怕公孙克的小命今日便要休矣。

    刘慎得顾达此言,顿时也是冷汗冒背,经了笮融一事,刘慎早已再无与强人结交的心思,可人家打上府来,刘慎这个曲阿令焉有躲避的道理,便也只能匆匆随顾达回去县署处置。

    方才进署中,刘慎便见得个七尺有余的美髯壮汉傲立堂中,再看公孙克,则一脸鼻青脸肿地瘫坐在椅中,刘慎心中不由一怒,高坐令位便要责问,刘基却凑上前来,轻声提醒道:“兄长且留些情面,愚弟听那汉子说是牟平出身,说不得是父亲乡亲旧识。”

    刘慎闻言,面色愈沉,心中只道若是刘繇乡亲旧识,又怎会如此不给自己这个刘繇侄子一个面子?只怕也是个笮融般的强人罢!

    一念及此,刘慎便怒问道:“你是何人?安敢殴打朝廷官吏!?”

    那汉子倒是依旧一副傲然之色,只答道:“某乃牟平东莱太史慈,奉了刘正礼之命,来此做个县尉,若非有小人相疑,又焉能挨我一顿痛拳?”

    刘慎心弦猛然一跳,连忙定睛看去,这汉子果然臂如猿长,浑身腱肉!大喜之下,竟不顾顾达神色,快步走至太史慈身前,大笑道:“竟是子义到来!”

    众人见刘慎此态,皆是一怔,便是太史慈,也是颇为纳闷,可见得刘慎如此,却也不好再作傲态,便拜问道:“莫非邑宰也曾听过我太史慈之名?”

    此刻刘慎哪顾得上堂中众人神色,只大笑感叹道:“东莱太史慈,北海报恩,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太史慈闻言,双目登时一红,耳中虽听得刘慎说自己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若果真如此,今日又怎会发生冲突?又回想起此番南下投奔刘繇,本以为自己与刘繇同乡,必得重用,孰知到了秣陵之后,却教许劭看轻,处处为难。

    一念及此,太史慈竟是双膝一软,叩首哀道:“来时便曾听闻如今曲阿邑宰,乃兖州刘公山之后,还当邑宰是袁公路一般有眼无珠的人物,今日方知邑宰竟早晓得我太史慈姓名,子义此生足矣!”

    说着,太史慈昂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今日打伤明公属下,子义唯凭明公处置,绝无二言!”

    听得太史慈此言,刘慎饭方才想起公孙克来,一面将太史慈扶起,一面连忙向公孙克望去,只见公孙克肿着一双黑眼也正哀怨地望着自己,心中一紧,只得讪笑问道:“公孙兄……你还好吗?”

    公孙克双颊俱肿,哪说得出话来?听得刘慎询问,只得拼命摇头。

    刘慎见此,方才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笑道:“晓得公孙兄无碍,我也算放心了!”

    公孙克见得刘慎会错了意思,只得又急忙摇头示意,片刻后察觉不对,又猛然点头。

    刘慎怎能不知公孙克的心思,只是既然眼见太史慈一副得遇伯乐的神情,焉有拒其门外的道理?便也只得继续装傻充愣,于是悠悠赞道:“公孙兄不畏强暴的精神,已然值得我等学习,而眼下又能摇头示意我化干戈为玉帛,更是令人敬仰!”

    沉吟片刻,刘慎一挥手,作出了安排:“公孙兄有功当奖,可子义虽是初来乍到,却也不可不罚……这样吧,县尉之职,便仍由公孙兄担任,另由我出面,替字义赔偿公孙兄精盐百斤罢!”

    太史慈却忽然说道:“不敢欺瞒明公,我其实未得正礼公之命,只是假令而来!”

    ……

    众人闻言俱是一怔,而顾达更是便要发作,刘慎心间虽也是大骂起了太史慈,可唯恐错失其人,也还是只得急忙开口,抢在顾达前喊道:“无妨无妨!这些天来,我便发觉自己无甚治理之能,唯恐辜负叔父重托,如今子义来得正好,待我修信一封,便请叔父授守子义曲阿令一职!”

    太史慈闻言慌忙奔至公孙克身旁,不顾众人诧异眼光,便下跪叩求道:“今日误伤大人,太史慈万死莫赎,怎担得起明公如此袒护,还请大人将我打死,莫留我做个小人苟活于世!”

    刘基见得这般场景,便知刘慎所行心意,再看公孙克神情,怒气也是渐消,于是就将台阶递上,故作怒色道:“兄长莫非以为朝廷官职可以私相授受乎!依我看来,此事兄长唯有秉公处置,以殴打之罪杖罚太史慈二十,方才两全!”

    顾达也是个明眼人,见得刘慎为了保全太史慈竟能以官身相让,自是明白只要有刘慎维护,太史慈便难作责罚,如今刘基定下调子,便也就顺水推舟,故作厉声,喝道:“太史慈,你可知罪!”

    太史慈自然认罪认罚,不待衙役上前,便连忙匍于地上待刑,而顾达却不教衙役不待行刑,只夺过一根木杖来便装模作样地行下二十杖去,也算卖了个情面给刘慎与太史慈。

    刘慎却不知顾达杖下玄妙,见得太史慈一声不呼,还当太史慈是在强撑,便连忙上前扶起了太史慈,轻声问道:“子义疼不疼呐?”

    太史慈面色一窘,正不知自己要如何当着公孙克的面来解释,却已听得瘫坐在椅中的公孙克竟是发出一声哀怨的惨叫:“嗷呜……”

    听得这声悲嚎,刘慎面上一讪,正不知如何出言安慰,却见于忠捧着一件银镯进来堂中。

    “其实今日之事,公子早有计较。回来时便与小人说过,今日无论是何缘由,公孙大人所伤皆是因大人一心为公,先前公子什么赔盐之语,只是玩笑,其实早教小人备好了!公子有言,唯有公孙大人的千金,方才能配得上这刘兖州所遗的这支银镯呐!”

    原来于忠当听得刘慎说要为太史慈赔偿公孙克精盐百斤时,便已发觉不妥,又见得刘慎对太史慈的维护之意,于是便自作主张,悄悄回刘慎屋中取了支银镯过来。

    说罢,于忠便将那支银镯塞到了公孙克的手中,而公孙克茫然地看着手中银镯,片刻后竟也是两行热泪喷涌而出,口中喊道:“嘟嘟嘟嘟!”

    刘慎一怔,不由问道:“公孙兄说什么?”

    顾达见众人皆是茫然不言,便颔首翻译道:“公孙大人说,他铭感邑宰恩德,永世不忘,此生当牛做马,也要报答邑宰赠宝的恩情!”

    刘慎闻言大惊,却还是有几分犹疑地看向了公孙克,却只见公孙克此时正玩命般点头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