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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借贷相等方才行

    自打太史慈与赵普出发后,刘慎便算是过上度日如年的日子,每日除了掰着指头计数二人离开的日子,便是跑去城外西山向着极西眺望,期盼着一艘大船自天边而来。

    顾达等人如今倒也算是彻底知晓了刘慎的性子,寻常政事便也就自行处置,只是今日县署中接到的秣陵政令,却事关扬州选材之事,于是顾达便也不得不将刘慎西山请了回来。

    刘慎不懂顾达的苦心,回到署中随意翻看了一下政令后,便颇有些抱怨地说道:“我又不知本地贤良,季臣自己选几个人报上去便罢了,何必扰我在山上清修。”

    顾达苦笑道:“举孝廉这般大事,下官如何做得了主!邑宰此言若教他县令长听得,只怕是恨不得当场便要将曲阿员额夺了去!”

    刘慎闻言一怔,不由问道:“莫非曲阿员额,与其他县有所不同?”

    顾达无奈望着刘慎,开口解释道:“孝廉一年一举,扬州九郡,便只得九个员额,以往皆是县中推荐,郡里定下员额,再由州使表举。如今不过是因使君主江南,袁公路主江北,江南江北皆各举九员,又因邑宰为使君家亲,曲阿方才能得一个员额。”

    刘慎恍然大悟,原来这竟是刘繇给自己开的后门,怪不得顾达不敢擅作主张。

    只是刘慎思忖了许久,才发现自己除却署中之人,便也就只认得些盐民,终究还是只能将此事拜托于顾达,说道:“说来惭愧,曲阿县中我竟不识几人,看来此事还得季臣做主。”

    顾达闻言一脸惊诧,斜眼一瞥,又见此刻署中正有几个小吏俱是一副竖耳偷听之状,便只好先屏退旁人,待得清静之后,方才轻声问道:“邑宰可有功名在身?”

    刘慎见得顾达的操作,一脸茫然,只是摇头道:“这还有功名一说?”

    顾达长叹一口气,哀道:“邑宰眼下只为守曲阿令,守不过为暂任而已,使君此番给了曲阿一个员额,分明便是要举邑宰为孝廉,为邑宰去了这个守字!”

    刘慎惊叹道:“竟还有这般深意!若非季臣提点,我怎知此内情!只是这自己举荐自己,会不会太厚颜无耻了些!?”

    顾达也是一惊,连忙解释道:“非是要邑宰举荐自己!”

    刘慎一怔,不由说道:“季臣方才不还说……”

    顾达朝着内府方向努努嘴,轻声道:“想来邑宰的员额,使君定然另有安排,而曲阿的这个员额……”

    刘慎恍然大悟,可依旧还是有几分不解,疑问道:“敬舆如今年岁不过十一,又无甚功业,举他孝廉,莫非世人不会有所议论?”

    顾达偷偷白了眼刘慎,哀怨叹道:“公子便是没有邑宰那般巧制精盐的功业,邑宰莫非就没有法子为公子做些功业美名?”

    刘慎讪讪一笑,有些羞愧地讨教道:“还得季臣教我……总不能让他也去买些盐田吧?”

    顾达长叹了口气,心中竟是有些后悔自己摊上了这么一个上官了,可虽是如此,嘴里却也还是只能提醒道:“下官听闻,邑宰曾传授了公子什么算术之法?”

    刘慎还当顾达会有什么高招,可一听他说出算术之法之后,便也直摇头叹道:“不过几个算式而已,哪称得上什么功业。”

    顾达闻言,眼前忽地一亮,急忙确认道:“公子所学,果真是邑宰传授?”

    刘慎见得顾达神情变化,十分不解,还当刘基闯出什么祸来,便点头问道:“是我教他的,怎么?莫非他去乱算什么东西了?”

    顾达见得刘慎确认,急忙寻来一份厚厚的公文递于刘慎,欣喜说道:“邑宰且看,公子以邑宰之法,将县中案比核算之后,发现了诸多错漏。”

    刘慎随意翻了翻那卷公文,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载了曲阿的人口户数,而那些数字旁边,又教人用阿拉伯数字标准了不少错误。

    “这又有何用?”

    见得刘慎不明,顾达连忙解释道:“怎会无用,经公子核算,本县自初平元年以来,人口分明增长一百三十七户,六百八十一人,可案比记录却只为八十九户,三百零四人!”

    刘慎闻言一惊,心知在这乱世之中,人口才是最为宝贵的财富,须知在历史中曹操每得一地,便要尽迁当地人口于后方,可见人口的关键。

    “可曾确认?”

    见得刘慎终于反应过来,顾达连忙又取出一份公文递了过来,口中则赞叹道:“我已令人落实确认,可一观公子此文,一目了然,想来必然准确。”

    刘慎又接过那份公文一看,那是什么公文,分明便是两张统计图表,只不过一张为阿拉伯数字,一张为汉字而已!再想到自己先前统计盐田时,也是做了这么一张图表核算,刘慎顿时气笑,不由骂道:“好个刘敬舆,竟还会偷师!”

    顾达闻言,终于确认了刘基所学尽为刘慎传授,慌忙下拜道:“不瞒邑宰,下官这几日来是日日研究公子的这几份公子,深觉这算术之法玄妙,更知若得此法,行政事务俱能事半功倍,下官愿拜入邑宰门下,学习此法!”

    刘慎没想到顾达反应竟会如此强烈,猝不及防之下,只得慌忙扶起顾达,连连解释道:“无非几个数字、算式而已,季臣何须如此。”

    顾达倒颇有几分执拗,听得刘慎之语,还当刘慎不愿传授,当即便又叩首沉声道:“下官忝为曲阿丞数年,一直碌碌无为,今见如此玄妙之法,却不能学习,更叹人生无趣,邑宰若不肯教授下官,下官愿死不活!”

    刘慎无奈,只得答应,扶起顾达之后,又见其满脸迫切之意,长叹了口气,当即便带着顾达来到了内府,寻得了刘基。

    此刻刘基屋中奋笔疾书,也不知在计算着什么,抬头一见得是刘慎,登时欢喜叫道:“兄长来得正好,这有几笔数字却是怎么也计算不对,还请兄长教我!”

    刘慎凑上前去一看,竟是曲阿历年来的税赋记录,登时也是一阵头大,可望着刘基那渴望的眼神,也只能说出了那句后世广为流传的会计俗语:“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

    看着刘基与顾达皆是一脸不解,刘慎先于心中思索了片刻,而后便指着那份税赋,沉吟道:“敬舆、季臣,此处的借,即为收入,贷呢,便是支付。你们看,去岁,曲阿粮税为五百七十三石,此即为借,而解往寿春的三百九十一石即为贷。”

    顾达有些似懂非懂,而刘基却已然飞快地画出了一个表格,在左右写下了借贷二字,而后又分别在借字下写下了573,贷字下写下了391,然后以算式算出了一百八十二石的余留。

    顾达这时则问道:“那这一百八十二石的余留,又该归于何处?”

    不待刘慎回答,刘基一边埋头疾书,一边已然有了答案:“自然是归于借处,而后支出则归于借处。”

    不出片刻,刘基已然计算完成,扬起头来朝着顾达咧咧嘴,笑问道:“在顾大人的治下,去岁的粮赋,好似是少了四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