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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曲阿暂议将来策

    其实顾达不必自证,刘慎也是相信这位出身吴郡顾氏的曲阿丞,怎会去贪墨区区四石的粮食,可偏偏顾达较真,非要核算,刘基自然也乐得试验刘慎新教授的借贷之法,于是两人便躲在内府之中核算起了账目,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几日不眠不休的核算后,二人倒也是将曲阿县自中平元年以来的账目厘清。

    “竟能有如此亏空?”

    饶是刘慎心有准备,可看着二人所送来的新账目上有近万石的亏空,仍是不由咋舌,感叹万分,而再看眼顾达,其人早已是满脸羞愤,慌忙请罪。

    刘慎见得账目虽是心惊,却也只此而已,并无追究的意思,何况刘基此时也将亏空的来龙去脉解释得明明白白:“自中平元年以来,天下纷乱,地方自重,所以粮盐税赋,其实很少能够足额缴纳中央,多数都为州郡截留,于是账目便从这里开始就乱了。”

    刘慎明白,这些盐粮税赋经刺史郡守截留之后,又会有一部分回流到各署县乡亭,数目一多,科目一杂,经年累月之后,这县署账册自然也就成了一个摆设,不仅其中记录的支出数量与名目都值得怀疑,便是岁收,恐怕也有所欺瞒。

    顾达虽不知刘慎思绪,但见刘慎沉默不语,便再次请罪道:“这些年来学生政务只流于表面,却疏于监管核查,方才酿成如此大祸!学生万死莫赎,只请恩县责罚!”

    刘慎哂然一笑,反问道:“亏空已是事实,如何处罚?莫非要季臣以家产填空不成?”

    顾达面色一窘,迟疑了片刻,方才结巴答道:“学生……学生是有些家产……只是……只是无论如何变卖,也是断然填不上这窟窿。”

    刘慎双手一摊,淡然道:“那不就得了!何况季臣既然敢与敬舆核账,必是心中无愧,这世局之过,又怎能责罚于你。”

    顾达闻言,双目顿红,嚅喏了半晌,竟是说不得话来。

    其实今日顾达来时,便已有了心理准备,曲阿县这近万石的亏空之中,竟有六千余石产生在四年前自己任曲阿丞之后,尽管自己未曾取过其中分毫,但是其中监察之失却是逃脱不了,毕竟曲阿在刘慎之前,已是数年未曾守令,而自己这个县丞,其实便是县令。

    可万万没有想到,刘慎不仅不对自己责罚,还将自己的过失尽数摘去,再一想到刘慎日常也将政务尽托自己,从不有疑过问,这是何等的信任!一念及此,顾达却是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登时便从眼角滑落。

    刘慎吓了一跳,心中暗疑着这古人怎么都这般爱哭,可嘴上却也还是只能出言安慰道:“季臣怎至如此!没事没事,咱曲阿日后也不靠这些过活,亏了就亏了罢!”

    刘基此来,正有心思要建议刘慎从今一改曲阿记账方式,闻得此言,却是一怔,忙问道:“兄长莫要说笑,治县若不靠税赋,莫非是要学袁公路那般劫掠四方不成?”

    “曲阿渔盐发达,若只计较农桑的话,便是有些因小失大,我本就已置购了不少盐田,待幽州船到,便要再购一些,最好将近海盐田尽数买下。”

    刘慎这些天来心中早已反反复复计较过那一仓精盐的价值,再一想到不过几年袁术便将败亡,扬州便要大乱的局面,已然悄悄定下了计划,眼见今日如此,刘基与顾达也俱非外人,索性便吐露一二,也好教刘基、顾达将计划查缺补漏一番。

    顾达闻言,急止了眼泪,连忙劝道:“盐业虽是暴利,可幽州一年能来几艘大船?恩县还是得以农事为本,否则一岁到头,县中有盐无粮,只怕是要饿殍遍野啊!”

    刘慎颔首附和道:“季臣此言持重,子义虽已北上十余日,可恐怕至今也未能到了辽东,再待幽州船来,哼哼,想来更得是一两个月后的事情了。”

    “兄长既知如此,又何顾只重盐业而不顾农事?”

    面对刘基与顾达的疑问,刘慎叹了口气,悠悠问道:“眼下买一石粮草,所费几何?”

    顾达思忖片刻,沉声答道:“若在江南购买,大概百五十钱。”

    刘慎又问道:“若在江北购买呢?”

    刘基抢答道:“大致不会相差太多,可以以百五十钱计算。”

    “一斤粗盐,不过半分地三日所得,运往辽东之后,便能有百钱之利,若这半分地用以农事,亦能有此利润?既无这般暴利,何不用将地以制盐,再以所得之利购买江北粮草?”

    顾达叹了口气,依旧劝阻道:“民以食为天,若是少量购买粮草,江北尚还可能售与,可若全然依赖他人,岂不是要将自交命门与袁公路手中?何况恩县须知,江北亦能制盐。”

    刘慎冷哼道:“所以曲阿盐业更要规模化,再不可使盐民单打独斗了!何况我只计划收购临海土地,而其余土地仍事农业。”

    刘基此时也咂摸出些味来,只是还有疑问:“可眼下销路只有幽州,兄长如此制盐,恐怕……”

    刘慎淡然笑道:“天下盐田何其多也?如此暴利,本也就只此一次,日后销路,却不在幽州。”

    顾达一怔,不由问道:“若销路不在幽州,又将在何处?”

    “待子义归来,还需得他与我走一趟寿春,以后销路,就在江北!”

    刘基闻言大惊,本还以为自己兄长有何高招,想不到竟是要去与袁术谋利,那可是连朝廷赋税都要劫掠的主儿啊!

    刘慎见得刘基、顾达二人神色,只笑道:“袁公路虽残暴,却也应当晓得何为长久之利,我已决定往后曲阿精盐,一斤只作一钱便可尽数卖与江北。”

    刘基闻言一怔,不由问道:“兄长之前不是还舍不得贱卖精盐吗,如今怎么一钱便愿卖了?”

    刘慎摆摆手,哈哈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以公孙大人交代的售价计较一下,若能将如今之盐尽售,恐怕得利得有数十亿之巨。”

    刘基当即在心中盘算了起来,便将一斤精盐当粗盐来卖,也有百钱之利,而如今刘慎仓中正有精盐近十万石,如此算来,不正是十亿之利吗?

    “有此本金之后,我等方才可以再做其他事情,而且这等巨量的精盐运至辽东之后,亦需一定时间消化,往后盐价,只怕是要一落千丈了!”

    刘慎顿了一顿,冷冷笑道:“我赌袁公路他眼看我等如此获取暴利,定然心动,我等再以往后曲阿之盐皆一钱一斤尽售许他,哼哼,如此一来,恐怕就算江北的粮草不够,他就是去抢,也会抢来换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