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沉默的陆想
病房外，医生焦急地劝说着王灏、李长风、宫婕和秦时风：“你们劝劝孩子，这手术虽然听上去危险，但成功率挺大的；可要是拖着不做……”
王灏问道：“手术失败会怎么样？”
医生愣了一下，道：“我们医院的医生是非常专业的，我也可以向你保证，对于一条生命，我们会投入全部的资源去救他的。”
王灏道：“会死，对吗？”
医生脸色一变，正欲再说，王灏便又道：“我们只想要一个答案，实话实说就行。”
医生不禁急道：“这孩子的病，可是已经晚期了——你们难道还会以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王灏道：“那就尊重他的意愿吧。”
“尊重他的意愿？”医生不可思议地道，“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他都挺不到明年——他一定会死，你们别以为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王灏道：“我们已经决定了，你不必再说了。”
“你……你们是怎么做大人的？他可才17岁啊，一个本应该拥有无限希望的孩子啊！”医生带着难以理解的愤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灏与其它三人对视一眼，看到他们皆脸色黯淡，不由叹息。
透过病房的门窗，他看到病房内的陆想，正半躺在床上，靠着枕头，毫无神色地看着前方；而他的前方，只是一面光秃秃的白墙。
王灏心头一揪，推开房门，和其它人一起走进了病房。
陆想看了众人一眼，便又看向了前方。
宫婕、李长风和秦时风接连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王灏开口说道：“我已经跟医生说过了，关于手术，会尊重你的意愿；还有，我也问过医生了，只要你能按时吃药，你的症状，至少是咳嗽的症状，会缓解一些的——不会让你太难受的。”
陆想呆愣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王灏又道：“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如果需要我们帮忙的，你说就行，我们一定替你达成心愿。”
“对！对！”李长风叫道，“陆想，你还想干什么？你还想吃什么？但凡告诉我，就算是十份鲍鱼、十份海参、十份燕窝，我也会给你买的。”
陆想听到“十份鲍鱼、十份海参、十份燕窝”的时候，下意识笑了一下，却又发起了呆。
“陆想，我也是一样的。”宫婕说道，“任何你想要的、想做的，告诉姐姐就行。”
陆想看向了宫婕，微微一笑，却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陆想，我……”秦时风这时说话了，道，“对不起。”
陆想又看向了秦时风，微微摇了摇头。
“陆想，你为什么不说话啊？”李长风急道，“你什么也不说，我们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
陆想看了李长风一会儿，目光又渐渐移向了前方，那面什么都没有的白墙——李长风刹那间明白了陆想想要的是什么了。
“你想自己呆一会儿吗？”王灏问道。
陆想回过神来，看向了王灏，点了点头。
王灏尽力笑了笑，见李长风欲张口说话，微微摇了摇头，接着，跟其它人一起离开了病房。
陆想又看向了面前的那堵白墙，它的近地一半其实是青色的，但陆想却只直勾勾地盯着上半片的荒芜白色，觉得那就像……很多东西。
“你叫啥？得的啥病？”身旁的隔帘另一侧，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陆想蓦然听到似乎同龄人的声音，脸上一愣，接着狂喜，从病床上跳了下来，翻开隔帘，一个果真和他一般大的男孩儿躺在病床上，正歪着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男孩儿的手背上扎着吊瓶的针，被绷带绑着，他的嘴唇有些白。
“呦，这么年轻啊。”男孩儿笑着，“你来医院之前，是在上学？高中？大学？你可别说你还在上初中，那可就比我小太多了。”
听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人说他“年轻”，这让陆想感到有些诡异，不禁皱了皱眉。
“不会说话？”男孩儿吃惊了一下，“你是天生哑巴？还是……病导致的？”
陆想有些生气了，沉下脸色，摇了摇头。
“会说话啊，吓死我了，要是我旁边住的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那得多闷啊……”男孩儿呼了一口气，脸上又一动，“对，刚才那个男的，也一直在说‘你为什么不说话’，都把我吵醒了——所以你一定不是哑巴。”
“那你为什么不吭声啊？”男孩儿又不解地朝陆想问道。
陆想张开了嘴，想了想，又闭上了。
“会说话还不想说话啊，天呐，这可比你是一个哑巴都遭。”男孩儿郁闷地哀叹了几声，见陆想仍不为所动，忍不住道，“你至少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叫什么吧？”
陆想的喉头滚动了几下，蓦然说道：“你……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男孩儿闻言，不满地叫道：“我先问的！”
“你……你叫什么？”陆想坚持道。
男孩儿翻了翻白眼，道：“金志祥。”
“陆想。”陆想道。
“陆想？”金志祥想了想，嘟囔道：“这什么怪名字？啥意思？”见陆想没有反应，又问道：“你得的啥病？”
陆想的脸色顿时黯淡了几分，没有说话。
“还能活多久？”金志祥接着问道。
“活”字一出，陆想脸色一变，看向了金志祥的双眼，可金志祥的眼中，却满是无所谓的神色。
陆想说不上心里是怎样的一种不快，立即转过了身去，把隔帘放下，又躺回了自己的病床上。
“你知道在这间病房里的，都是活不了太久的人吧？”
隔帘那边，金志祥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陆想心头一颤，拱了拱身子，背过了身去。
“闭上你的臭嘴，金志祥！”病房里，最靠近门的病床爆发出了一声怒吼，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两个月了，还是接受不了啊？”金志祥的语气中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你……咳咳……”中年男人的声音只吐出了一个字，便剧烈咳嗽了起来。
“别为了真相生气，大叔。”金志祥的声音越发讨厌了，“不值得。”
“我去你……咳咳……”中年男人嘶声吼了起来，“护士！护士！”。
“咚咚咚！”
一个女护士快步走了进来，边叫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要换病房!”中年男人叫道。
“换病房？”护士的脸登时沉了一下，“为什么？”
中年男人道：“我不想跟这个金志祥在一个病房了！”
护士道：“我告诉过你，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病房了。”
“可……可……”中年男人一口气没喘上来，“可我要是再呆在这里，我没被病搞死，也要被他气死了！”
“他又怎么了？”护士没好气地道。
“他……他……”中年男人连说了几个字，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护士翻了个白眼，走到了金志祥的隔间，对病床上的金志祥说道：“你又做什么了？”
金志祥委屈地道：“我……我就只是跟旁边新来的病友刚说了会儿话而已，我做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啊。”
护士道：“那你都说什么了？”
金志祥道：“真相，只是真相而已，没有半句谎言。”
“什么真相啊！”中年男人忍不住叫了出来，“他……他要气死我啦！”
“别叫了，别叫了，你好好休息。”护士先对中年男人说了一句，又对着金志祥说道，“不管你刚才说了什么，都不准再说了，明白么？”
金志祥道：“‘良言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逆于行’啊。”
护士道：“安安静静地躺着，别给我惹麻烦，我不给你开玩笑，你如果再给我惹是生非，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你有权力不让我说话么？”金志祥话还没说完，就见护士瞪了他一眼，便又改口道，“我现在可以不说话，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护士问道。
“一个苹果，削好皮儿的。”金志祥道，“我想吃苹果了。”
“苹果？”护士愣了一下，大怒道，“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不管。”金志祥道，“你如果不给我苹果吃，我还接着说，谁来都不管用。”
“你……”护士咬牙启齿了一会儿，气冲冲地离开了病房，“小心噎死你。”
“谢谢护士姐姐。”金志祥高声叫道。
护士被这声吓得绊了一脚，转头道：“呸！”
“护士的素质都这么低么？”金志祥的声音又隐约响了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
“噗嗤！”
这一边，陆想不禁笑出了声：察觉出声，忙又闭紧了嘴巴。
他早在护士进来的时候，就转过了身子，看向了不透明的隔帘——他听着三人的争吵，想象着三人脸上的表情，以及在某一刻，陡然觉得金志祥那张欠揍的脸，好像没那么欠揍了。
王灏问道：“手术失败会怎么样？”
医生愣了一下，道：“我们医院的医生是非常专业的，我也可以向你保证，对于一条生命，我们会投入全部的资源去救他的。”
王灏道：“会死，对吗？”
医生脸色一变，正欲再说，王灏便又道：“我们只想要一个答案，实话实说就行。”
医生不禁急道：“这孩子的病，可是已经晚期了——你们难道还会以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王灏道：“那就尊重他的意愿吧。”
“尊重他的意愿？”医生不可思议地道，“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他都挺不到明年——他一定会死，你们别以为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王灏道：“我们已经决定了，你不必再说了。”
“你……你们是怎么做大人的？他可才17岁啊，一个本应该拥有无限希望的孩子啊！”医生带着难以理解的愤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灏与其它三人对视一眼，看到他们皆脸色黯淡，不由叹息。
透过病房的门窗，他看到病房内的陆想，正半躺在床上，靠着枕头，毫无神色地看着前方；而他的前方，只是一面光秃秃的白墙。
王灏心头一揪，推开房门，和其它人一起走进了病房。
陆想看了众人一眼，便又看向了前方。
宫婕、李长风和秦时风接连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王灏开口说道：“我已经跟医生说过了，关于手术，会尊重你的意愿；还有，我也问过医生了，只要你能按时吃药，你的症状，至少是咳嗽的症状，会缓解一些的——不会让你太难受的。”
陆想呆愣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王灏又道：“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如果需要我们帮忙的，你说就行，我们一定替你达成心愿。”
“对！对！”李长风叫道，“陆想，你还想干什么？你还想吃什么？但凡告诉我，就算是十份鲍鱼、十份海参、十份燕窝，我也会给你买的。”
陆想听到“十份鲍鱼、十份海参、十份燕窝”的时候，下意识笑了一下，却又发起了呆。
“陆想，我也是一样的。”宫婕说道，“任何你想要的、想做的，告诉姐姐就行。”
陆想看向了宫婕，微微一笑，却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陆想，我……”秦时风这时说话了，道，“对不起。”
陆想又看向了秦时风，微微摇了摇头。
“陆想，你为什么不说话啊？”李长风急道，“你什么也不说，我们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
陆想看了李长风一会儿，目光又渐渐移向了前方，那面什么都没有的白墙——李长风刹那间明白了陆想想要的是什么了。
“你想自己呆一会儿吗？”王灏问道。
陆想回过神来，看向了王灏，点了点头。
王灏尽力笑了笑，见李长风欲张口说话，微微摇了摇头，接着，跟其它人一起离开了病房。
陆想又看向了面前的那堵白墙，它的近地一半其实是青色的，但陆想却只直勾勾地盯着上半片的荒芜白色，觉得那就像……很多东西。
“你叫啥？得的啥病？”身旁的隔帘另一侧，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陆想蓦然听到似乎同龄人的声音，脸上一愣，接着狂喜，从病床上跳了下来，翻开隔帘，一个果真和他一般大的男孩儿躺在病床上，正歪着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男孩儿的手背上扎着吊瓶的针，被绷带绑着，他的嘴唇有些白。
“呦，这么年轻啊。”男孩儿笑着，“你来医院之前，是在上学？高中？大学？你可别说你还在上初中，那可就比我小太多了。”
听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人说他“年轻”，这让陆想感到有些诡异，不禁皱了皱眉。
“不会说话？”男孩儿吃惊了一下，“你是天生哑巴？还是……病导致的？”
陆想有些生气了，沉下脸色，摇了摇头。
“会说话啊，吓死我了，要是我旁边住的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那得多闷啊……”男孩儿呼了一口气，脸上又一动，“对，刚才那个男的，也一直在说‘你为什么不说话’，都把我吵醒了——所以你一定不是哑巴。”
“那你为什么不吭声啊？”男孩儿又不解地朝陆想问道。
陆想张开了嘴，想了想，又闭上了。
“会说话还不想说话啊，天呐，这可比你是一个哑巴都遭。”男孩儿郁闷地哀叹了几声，见陆想仍不为所动，忍不住道，“你至少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叫什么吧？”
陆想的喉头滚动了几下，蓦然说道：“你……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男孩儿闻言，不满地叫道：“我先问的！”
“你……你叫什么？”陆想坚持道。
男孩儿翻了翻白眼，道：“金志祥。”
“陆想。”陆想道。
“陆想？”金志祥想了想，嘟囔道：“这什么怪名字？啥意思？”见陆想没有反应，又问道：“你得的啥病？”
陆想的脸色顿时黯淡了几分，没有说话。
“还能活多久？”金志祥接着问道。
“活”字一出，陆想脸色一变，看向了金志祥的双眼，可金志祥的眼中，却满是无所谓的神色。
陆想说不上心里是怎样的一种不快，立即转过了身去，把隔帘放下，又躺回了自己的病床上。
“你知道在这间病房里的，都是活不了太久的人吧？”
隔帘那边，金志祥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陆想心头一颤，拱了拱身子，背过了身去。
“闭上你的臭嘴，金志祥！”病房里，最靠近门的病床爆发出了一声怒吼，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两个月了，还是接受不了啊？”金志祥的语气中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你……咳咳……”中年男人的声音只吐出了一个字，便剧烈咳嗽了起来。
“别为了真相生气，大叔。”金志祥的声音越发讨厌了，“不值得。”
“我去你……咳咳……”中年男人嘶声吼了起来，“护士！护士！”。
“咚咚咚！”
一个女护士快步走了进来，边叫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要换病房!”中年男人叫道。
“换病房？”护士的脸登时沉了一下，“为什么？”
中年男人道：“我不想跟这个金志祥在一个病房了！”
护士道：“我告诉过你，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病房了。”
“可……可……”中年男人一口气没喘上来，“可我要是再呆在这里，我没被病搞死，也要被他气死了！”
“他又怎么了？”护士没好气地道。
“他……他……”中年男人连说了几个字，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护士翻了个白眼，走到了金志祥的隔间，对病床上的金志祥说道：“你又做什么了？”
金志祥委屈地道：“我……我就只是跟旁边新来的病友刚说了会儿话而已，我做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啊。”
护士道：“那你都说什么了？”
金志祥道：“真相，只是真相而已，没有半句谎言。”
“什么真相啊！”中年男人忍不住叫了出来，“他……他要气死我啦！”
“别叫了，别叫了，你好好休息。”护士先对中年男人说了一句，又对着金志祥说道，“不管你刚才说了什么，都不准再说了，明白么？”
金志祥道：“‘良言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逆于行’啊。”
护士道：“安安静静地躺着，别给我惹麻烦，我不给你开玩笑，你如果再给我惹是生非，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你有权力不让我说话么？”金志祥话还没说完，就见护士瞪了他一眼，便又改口道，“我现在可以不说话，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护士问道。
“一个苹果，削好皮儿的。”金志祥道，“我想吃苹果了。”
“苹果？”护士愣了一下，大怒道，“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不管。”金志祥道，“你如果不给我苹果吃，我还接着说，谁来都不管用。”
“你……”护士咬牙启齿了一会儿，气冲冲地离开了病房，“小心噎死你。”
“谢谢护士姐姐。”金志祥高声叫道。
护士被这声吓得绊了一脚，转头道：“呸！”
“护士的素质都这么低么？”金志祥的声音又隐约响了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
“噗嗤！”
这一边，陆想不禁笑出了声：察觉出声，忙又闭紧了嘴巴。
他早在护士进来的时候，就转过了身子，看向了不透明的隔帘——他听着三人的争吵，想象着三人脸上的表情，以及在某一刻，陡然觉得金志祥那张欠揍的脸，好像没那么欠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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