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烦恼
凡事最怕思考。一思考就生出许多烦恼。会瞻前顾后，会患得患失，莫名就有了朝不保夕的感觉。
夏茉清最近就是这样。当她每天只是单纯的吃饭睡觉打官司，不去想明天怎么样、明年怎么样的时候，她是快乐的。一个案子有一个案子的乐趣。就好像小孩子玩泥巴，他们只享受泥巴本身带来的快乐，而不会去想应不应该玩泥巴，以及玩泥巴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而一旦开始思考“玩泥巴”的意义了，这个游戏就会变得索然无味，甚至会成为一种烦恼。
这种本真的快乐，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呈现一种断崖式的下跌。尤其当周边不停有人提醒你该思考的时候。
自从王小京买房的消息传出，所里的年轻人就开始坐不住了。原本大家都是差不多的穷小子，突然有一天其中一个发达了，这种由比较带来的不平衡，冲击力是巨大的，远比“他自小就富”的冲击大的多。茶余饭后“王小京怎么买的房？我什么时候买房？以及她凭什么买房？”成了拷问年轻人的灵魂三问。
王小京在大家眼里是一个吃相难看、沾光没够的人。截胡丹丹姐，色诱老板，紧贴吴安，接案子不挑食，这些是大部分律师看不上的。沾光这事就更没眼看了，据说如果第二天有饭局，她能从头一天晚上就开始不吃了，单等那顿。这话多少是夸大了。别的不说，光饿就受不了啊。但王小京的爱占便宜由此也可见一斑。偏偏这样大家都看不上的人率先完成了飞跃，从此成为有房一族，由不得夏茉清他们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笑贫不笑娼、有奶就是娘”？这里面反应最大的数八卦超。
这天下班前夏茉清接到八卦超发来的信息：“晚上一起吃饭，我叫了文哥他们。”恰好这天夏茉清没事，既不用加班，辛毅涵也有事没约。于是她回了一个“好”就算答应了。
下班后夏茉清、文哥、丹丹姐，还有平常来往多的几个年轻人三三两两的赶到饭店。夏茉清一看来的人都是平常经常约的，就只当是日常小聚。他们偶尔也会聚一下，AA制，既无经济负担，也无心理负担，还拉近了彼此距离，挺好。今天来的人基本就是素日里常聚的那些人。
夏茉清他们早到了，约局的八卦超倒晚了。丹丹姐说先点着菜吧，一会儿小超来了再加。话音刚落，八卦超就来到了房间。大伙说你看你来的还真是时候，要不然今天就全是我们爱吃的菜，不管你了。
八卦超脱掉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一落座就说：“菜我点好了。今天这顿算我的。”
听他这么说，大家叽叽喳喳起来，说小超你这几天都没露面，一露面就请客，是不是接了大案？要不然怎么舍得请客啊！
丹丹姐笑着说，你接了大案就攒着钱，老婆怀孕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顿姐请，当给你庆功。
八卦超左手顺着脸颊搓上去，揉了一下眼睛，说没接什么案子，这几天不在是有点别的事忙。夏茉清这时候才注意到，八卦超眼睛有点红血丝，满脸的疲惫。刚刚他进门的时候，大家只顾着打趣，都没发现八卦超看起来这么累。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更起劲了。说小超难道是有了别的门路？那可别忘了兄弟们。
说笑间菜上了几个，八卦超倒了一杯酒，端着酒杯站起来，表情严肃，说：“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我离职了，去企业，以后不在所里了。今天办完了手续，手头的活也交接好了。今天就借这杯酒跟各位道个别。”说完一仰脖子就干了。放下酒杯，眼圈更红了，好像酒还没喝，人就醉了。
他的话一出口，气氛忽然沉闷了，仿佛刚才吵吵嚷嚷热热闹闹的不是他们。
八卦超的离职很突然，又好像很必然。在座的除了丹丹姐和文哥，大多数都是像夏茉清一样的年轻人。“坚持还是放弃，这是一个问题”。在座的哪个年轻律师没思量过这个选择题呢？放弃？不甘。坚持，又似乎看不到希望。平日里大家嘻嘻哈哈，没人说这个话题，不过是刻意回避罢了。工作的繁忙，收入的不稳定，以及时常焦虑的心态，常常压得这些年轻人透不过气。
可大家都没想到，第一个放弃的竟然是八卦超。在这群年轻律师中，他算好的啊，起码前途已经在前方招手了啊。
“怎么了小超？遇到事了？”大家都不说话，丹丹姐就先开口问道。
“没有。”
“那怎么了？你怎么还辞职了？你业务还可以啊！”丹丹姐又不解的问。
……
八卦超沉默着。
“哎呀，算了算了，别这样。也不见得是坏事。说不定更上一层楼呢。怎么搞得气氛这么沉重啊。来来来，先把酒倒上。”文哥打破了沉默。
夏茉清心理也五味杂陈。自她来的这大半年，所里进进出出了好几个年轻人。有的是王主任不满意，有的是适应不了律师的工作，自己打了退堂鼓。但夏茉清怎么也没想到八卦超会辞职。他是王主任亲自带的，又是王主任的助手，论头脑灵活、业务全面，夏茉清远远比不上。正如丹丹姐所说，他怎么还能辞职呢？夏茉清看其他几个人，表情也多半有点复杂。
几杯酒下肚，人就放松了下来，气氛又慢慢恢复了过来。话题终于还是回到了八卦超的离职上。
“你们知道吗？我老婆自从怀了孕，几乎天天跟我吵。”八卦超语气有点消沉，跟平常那个张扬的他有点不像了。
“吵什么呢？不是感情挺好的吗？”
“感情是用钱培养的。没钱哪来的好日子，哪来的情调，哪来的感情？！”八卦超眼看情绪激动起来。
“王小京这个混蛋！她买她的房子，跟我老婆显摆什么？！”
“王小京不是买的那个叫城市花园的小区吗。对，新房，户型好，漂亮，干净~~~tmd关我什么事啊？她能买，她牛X！关我什么事啊！跟我老婆臭嘚瑟什么！”
夏茉清他们明白了。王小京新买的房，让八卦超的老婆眼红了，不平衡了，于是矛盾就出现了。
八卦超家里经济条件一般，结婚的时候，父母给了点，又加上自己和老婆赚的钱，勉强买了一套二手房。八卦超结婚的时候，夏茉清他们都去了。房子面积小、楼龄老、户型差，要不是缺钱谁会买这样的房子啊。但不管怎么说，也终于有个家了啊。那时候的八卦超笑的多幸福啊！新娘子也笑的多灿烂！怎么这才多久啊，就因为房子有矛盾了？
八卦超接着说：“我本来想再坚持一两年，情况应该就好了。好不容易熬过前几年，眼看就有希望了。但是我坚持不了了。我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买个好房子还怕还的了这月房贷，还不了下月……”
“呜呜……”八卦超原本酒量算好。今天没喝几杯，竟然失态了。
就这么放弃，想必他的心里不好受吧。就这么放弃，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想必他也是做了很难的选择吧。对年轻人来说，企业起码比律师收入稳定，也只能先顾眼前了。
看着失态的八卦超，夏茉清的心里起了波澜：自己会怎么样呢？再坚持几年会变好吗？
这顿饭在心事重重中结束了。
回到住处以后，夏茉清拨通了辛毅涵的电话。
夏茉清最近就是这样。当她每天只是单纯的吃饭睡觉打官司，不去想明天怎么样、明年怎么样的时候，她是快乐的。一个案子有一个案子的乐趣。就好像小孩子玩泥巴，他们只享受泥巴本身带来的快乐，而不会去想应不应该玩泥巴，以及玩泥巴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而一旦开始思考“玩泥巴”的意义了，这个游戏就会变得索然无味，甚至会成为一种烦恼。
这种本真的快乐，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呈现一种断崖式的下跌。尤其当周边不停有人提醒你该思考的时候。
自从王小京买房的消息传出，所里的年轻人就开始坐不住了。原本大家都是差不多的穷小子，突然有一天其中一个发达了，这种由比较带来的不平衡，冲击力是巨大的，远比“他自小就富”的冲击大的多。茶余饭后“王小京怎么买的房？我什么时候买房？以及她凭什么买房？”成了拷问年轻人的灵魂三问。
王小京在大家眼里是一个吃相难看、沾光没够的人。截胡丹丹姐，色诱老板，紧贴吴安，接案子不挑食，这些是大部分律师看不上的。沾光这事就更没眼看了，据说如果第二天有饭局，她能从头一天晚上就开始不吃了，单等那顿。这话多少是夸大了。别的不说，光饿就受不了啊。但王小京的爱占便宜由此也可见一斑。偏偏这样大家都看不上的人率先完成了飞跃，从此成为有房一族，由不得夏茉清他们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笑贫不笑娼、有奶就是娘”？这里面反应最大的数八卦超。
这天下班前夏茉清接到八卦超发来的信息：“晚上一起吃饭，我叫了文哥他们。”恰好这天夏茉清没事，既不用加班，辛毅涵也有事没约。于是她回了一个“好”就算答应了。
下班后夏茉清、文哥、丹丹姐，还有平常来往多的几个年轻人三三两两的赶到饭店。夏茉清一看来的人都是平常经常约的，就只当是日常小聚。他们偶尔也会聚一下，AA制，既无经济负担，也无心理负担，还拉近了彼此距离，挺好。今天来的人基本就是素日里常聚的那些人。
夏茉清他们早到了，约局的八卦超倒晚了。丹丹姐说先点着菜吧，一会儿小超来了再加。话音刚落，八卦超就来到了房间。大伙说你看你来的还真是时候，要不然今天就全是我们爱吃的菜，不管你了。
八卦超脱掉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一落座就说：“菜我点好了。今天这顿算我的。”
听他这么说，大家叽叽喳喳起来，说小超你这几天都没露面，一露面就请客，是不是接了大案？要不然怎么舍得请客啊！
丹丹姐笑着说，你接了大案就攒着钱，老婆怀孕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顿姐请，当给你庆功。
八卦超左手顺着脸颊搓上去，揉了一下眼睛，说没接什么案子，这几天不在是有点别的事忙。夏茉清这时候才注意到，八卦超眼睛有点红血丝，满脸的疲惫。刚刚他进门的时候，大家只顾着打趣，都没发现八卦超看起来这么累。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更起劲了。说小超难道是有了别的门路？那可别忘了兄弟们。
说笑间菜上了几个，八卦超倒了一杯酒，端着酒杯站起来，表情严肃，说：“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我离职了，去企业，以后不在所里了。今天办完了手续，手头的活也交接好了。今天就借这杯酒跟各位道个别。”说完一仰脖子就干了。放下酒杯，眼圈更红了，好像酒还没喝，人就醉了。
他的话一出口，气氛忽然沉闷了，仿佛刚才吵吵嚷嚷热热闹闹的不是他们。
八卦超的离职很突然，又好像很必然。在座的除了丹丹姐和文哥，大多数都是像夏茉清一样的年轻人。“坚持还是放弃，这是一个问题”。在座的哪个年轻律师没思量过这个选择题呢？放弃？不甘。坚持，又似乎看不到希望。平日里大家嘻嘻哈哈，没人说这个话题，不过是刻意回避罢了。工作的繁忙，收入的不稳定，以及时常焦虑的心态，常常压得这些年轻人透不过气。
可大家都没想到，第一个放弃的竟然是八卦超。在这群年轻律师中，他算好的啊，起码前途已经在前方招手了啊。
“怎么了小超？遇到事了？”大家都不说话，丹丹姐就先开口问道。
“没有。”
“那怎么了？你怎么还辞职了？你业务还可以啊！”丹丹姐又不解的问。
……
八卦超沉默着。
“哎呀，算了算了，别这样。也不见得是坏事。说不定更上一层楼呢。怎么搞得气氛这么沉重啊。来来来，先把酒倒上。”文哥打破了沉默。
夏茉清心理也五味杂陈。自她来的这大半年，所里进进出出了好几个年轻人。有的是王主任不满意，有的是适应不了律师的工作，自己打了退堂鼓。但夏茉清怎么也没想到八卦超会辞职。他是王主任亲自带的，又是王主任的助手，论头脑灵活、业务全面，夏茉清远远比不上。正如丹丹姐所说，他怎么还能辞职呢？夏茉清看其他几个人，表情也多半有点复杂。
几杯酒下肚，人就放松了下来，气氛又慢慢恢复了过来。话题终于还是回到了八卦超的离职上。
“你们知道吗？我老婆自从怀了孕，几乎天天跟我吵。”八卦超语气有点消沉，跟平常那个张扬的他有点不像了。
“吵什么呢？不是感情挺好的吗？”
“感情是用钱培养的。没钱哪来的好日子，哪来的情调，哪来的感情？！”八卦超眼看情绪激动起来。
“王小京这个混蛋！她买她的房子，跟我老婆显摆什么？！”
“王小京不是买的那个叫城市花园的小区吗。对，新房，户型好，漂亮，干净~~~tmd关我什么事啊？她能买，她牛X！关我什么事啊！跟我老婆臭嘚瑟什么！”
夏茉清他们明白了。王小京新买的房，让八卦超的老婆眼红了，不平衡了，于是矛盾就出现了。
八卦超家里经济条件一般，结婚的时候，父母给了点，又加上自己和老婆赚的钱，勉强买了一套二手房。八卦超结婚的时候，夏茉清他们都去了。房子面积小、楼龄老、户型差，要不是缺钱谁会买这样的房子啊。但不管怎么说，也终于有个家了啊。那时候的八卦超笑的多幸福啊！新娘子也笑的多灿烂！怎么这才多久啊，就因为房子有矛盾了？
八卦超接着说：“我本来想再坚持一两年，情况应该就好了。好不容易熬过前几年，眼看就有希望了。但是我坚持不了了。我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买个好房子还怕还的了这月房贷，还不了下月……”
“呜呜……”八卦超原本酒量算好。今天没喝几杯，竟然失态了。
就这么放弃，想必他的心里不好受吧。就这么放弃，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想必他也是做了很难的选择吧。对年轻人来说，企业起码比律师收入稳定，也只能先顾眼前了。
看着失态的八卦超，夏茉清的心里起了波澜：自己会怎么样呢？再坚持几年会变好吗？
这顿饭在心事重重中结束了。
回到住处以后，夏茉清拨通了辛毅涵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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