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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根骨

    “此子好奇怪,好有趣。”练玄庄收治伤患的回春堂内,常陆名医何斌宪对他的同行左庆春道。

    “嗯,内伤、肩袖都好得奇快,而且没有反复。从他身上的旧伤痕看,骨头应该很早以前受过重伤,可……”左庆春沉吟。

    “小子,你手臂折过吗?”何斌宪问被左庆春按在床上又摸又捏的常忠义。

    “折、折过。”常忠义见何斌宪目光灼灼,大有没折过就把自己手砸折的意思,连忙照实回答。

    “谁给你治的?”何斌宪又问。

    常忠义道:“我爹找了两根树枝和麻绳,给绑了一绑。”他说的爹是常平安。

    “你爹是干什么的?”这是左庆春发话。

    “荷呀!!!——他是拉泔水的。”常忠义被捏得酸痛。

    “是泔水头还是动手拉车的?”这回轮到了何斌宪,他和左庆春轮流发问,语速又快,像极了在审犯人。

    “自己动手拉车的。”

    泔水头就是收份子钱的流氓恶霸,一般都会些拳脚,其中偶有人懂得医治跌打损伤也不稀奇。真正自己动手拉泔水的却是操持贱业的苦命人,绝难会正经的接骨手法。而完全骨折没有接好的话,很容易畸形愈合。

    “摸起来长得和没断过一样啊。要不他爹是隐姓埋名的伤科圣手,要不然就是此子天赋异禀。”

    “啧啧,真是稀奇。”

    常忠义在功课结束后加练武艺,虽然成功习得了棍招,却因身体疲累心情激动,内外皆伤,昏倒在小演武场。

    尤忠昊和张忠勤见他晚上没有回来吃饭,到了老夫子教读书时也不见踪影,便去找了负责照顾他们的庄丁。晚上众人好一番寻找,在小演武场发现了晕倒在地的常忠义,连忙七手八脚抬他去找何斌宪和左庆春医治。

    练玄庄是武林顶尖名门之一,所传武艺精妙玄奥,内外合一,然而正如教授常忠义的候忠承所说,一旦因练功操切而受伤,也是内外双份。何斌宪检查常忠义后,诊断他于心情激奋时不顾油尽灯枯,强运内息引发岔气,也就是一般常说的走火入魔。以常忠义的粗浅内功,内伤也重不到哪儿去,何斌宪认为慢慢调养半月余当能下床,糟糕的是右肩使力过度损伤了关节,恐怕从此要落下迁延难愈的老伤。

    岂料十天之后,常忠义的伤就差不多好了。

    听说常忠义已经能欢蹦乱跳,吃惊的何斌宪连忙叫来了住在庄外的好友左庆春,两人一同会诊,从头到脚仔细排摸了常忠义一遍。他们发现常忠义不仅内伤好利索了,右肩关节也痊愈如初。

    连苏令都被常忠义的快速复原惊动,百忙中抽空来看了一眼。

    苏令道:“当初忠义入门时我检查他的体格,除了手臂之外,发觉他浑身上下还有两处地方肤色较深,且外皮轻微凸起,显是曾经受过重创。其中一处在右膝,一处在胸腹间。照理说以右膝那下的伤势,忠义该有点瘸才是,他却行走如常。还有胸腹间那处旧伤,似乎是被人以钝器重击造成,以忠义一个瘦弱少年,挨上一下几无幸理。”

    何斌宪道:“天下之大,禀赋特异者层出不穷。有人多智近妖,有人天生神力,此子的禀赋居然是着落在命硬上。”

    苏令点了点头,评道:“可堪造就。”

    修习高明武功消耗极大。饮食上一天三顿有肉有菜只是必须的基础。到了一定程度还需调制精食,将米面肉食菜蔬的精华凝炼出来,寻常人饭量十顿并作一顿,再加入益气助消化的药物,才能供养强悍武者一天活动所需。衣甲兵杖也要开销——武功不能独自傻练,总要互相切磋喂招才行,真刀实枪的演练越多,武人的临机反应越好,然而兵甲的损耗也就越大,此外对练中万一有个闪失,还得开支伤药的钱。

    以练玄庄而论,培养一个亲传弟子十二年,饮食、被服、兵甲损耗总计需要花费四千两白银以上。这还只是从资财计,没算上投入的精力。好在亲传弟子的培养是早期便宜后期贵,支出并非平均分摊在每一年上,然而突然多了许神秀许神英常忠义三个亲传弟子,仍要花出去近五百两银子,相对应的,练玄庄去岁的总收入是十六万四千两,除去各项开销,公中盈余不过一万八千多两。

    苏令原先听纪、候二人说常忠义才智力气均不出众,想他练武又晚,本以为即使耗费钱财精力培养,未来恐怕也只得一个庸手。之所以仍确保常忠义一个亲传弟子的名分,除了感激他救助血亲外,也有利用他的事迹收千金马骨之效的打算。此时发觉了常忠义的天赋,乃是意外之喜。

    武人从平常打熬筋骨养气练气,到江湖争斗战阵搏杀,都有可能受伤。有些伤将养一段时日后可以完全恢复,有些却沉珂难愈,会永久地影响伤者的武艺,更有甚者还危及性命。东周初年公认武功天下第一的星月教祭祀血魔手,以及上代星月教教主原正宗,都是因为积年旧伤发作而暴毙。

    若有伤患易愈的天赋,在武道前进的路途上就少了一大重阻碍。练玄庄花费千金买来的马骨若能成为千里驹,当然是一件好事。

    常忠义诚惶诚恐听师父和两位大夫议论自己,虽然不是很懂,但觉得像是在夸自己的样子,于是咧着嘴傻乐。

    “忠义,你无视师兄教导,躐等燥进殊不足取。为师罚你敲晨钟一月,傍晚也要去帮助洒扫,小惩大诫。”苏令转头对常忠义道。

    即使受伤容易愈合,当然还是不受伤的好。常忠义若是按部就班的习练武艺,躺在床上将养的十天也足够把那四招练熟了。

    “啊?”常忠义的笑脸瞬间耷拉下来。练玄庄每日皆有晨钟响起,唤醒庄内人众,宣告一天的开始。少年正是贪睡的时候,往日常忠义听到晨钟犹自要在床上抱被挣扎片刻方才起床,现在被罚每天清早去敲钟,自然沮丧。

    苏令是大忙人,决定完常忠义的处罚,就立刻带着近侍离开。左庆春看苏令走远了,换了一副和蔼神色,对常忠义道:“小兄弟,让我割一刀可好?”

    常忠义吓了一跳,自己不是好了么,怎么还要割一刀?“做,做什么?”

    “看你刀伤愈合能比常人快多少,然后再切掉小指,看能否再长出来,若万一真长出来了,再断手看看……”

    没等左庆春说完,常忠义就连连摇头道:“不好不好!“

    “左兄净开玩笑。”何斌宪替常忠义解围道。其实他心里有点拿不准左庆春到底是不是玩笑,自己也颇有点好奇左庆春设计的实验结果。但身为练玄庄供养的大夫,用刀子划拉庄主的亲传弟子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总是不太合适的,纵容朋友这么干也不行。

    “既然不愿,你伤也好了,还赖在这里干什么,这就请罢。”何斌宪将常忠义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