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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豪言

    苏渊和姚修道都不在发生冲突的这艘船上,船队到了镜杭,两方势力才分别有人向他们禀报这件事。苏渊和姚修道都似不以为意,照样谈笑风声。下船先去了镜杭安排的驿馆安顿行李后,两人又勾肩搭背一起去找当地好吃好玩的所在。

    苏渊和姚修道也邀请了许神秀,许神秀以晕船没有胃口为由婉拒,深夜,他领着张忠乾又来找常忠义。

    “忠义,我们也出去逛逛吧。”许神秀在人前,自然不会叫常忠义宝哥。

    “好,我跟老于告个假。”常忠义很开心地跳起来。

    老于很奇怪许神秀深夜带着常忠义出门要干什么,但他严守上下尊卑,既然是庄主的外甥调人,自没有不允的道理。这次苏令让苏渊和许神秀两人出使,连一个重臣都没派来跟随,可见本意也是要让他们历练一番。

    常忠义跟老于报备完后,三人一同出门。

    “忠义,你知道名鹤院在哪里吗?”许神秀问道。

    常忠义回答:“虽然没去过,但听说过,就在北城华亭坊那一带,少将军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带着表小姐在华亭坊附近玩耍,结果被坊中人家的奴仆看见,好没来由地赶了我们几条街。”

    许神秀忆及往事,不免心中不快,冷哼一声道:“也不算毫无来由,无非他们的主人看到家里附近有小乞丐玩耍,觉得煞风景罢了。”

    常忠义问:“咱们再也不是乞丐啦,是要去华亭坊逛上一圈吗?可惜表小姐没来,她顶喜欢华亭坊路边种的芍药,这次她随便摘,晾来也没人敢管……欸?你说的名鹤院是怎么个讲究?”

    许神秀道:“这次来参加论贤大会的除了我常陆和长洲军之外,尚有有金陵沈家、江西马家、几家淮上的豪帅、海东王、以及许向虎那狗贼的人。这么多人一间驿馆肯定住不下,就算住的下,各家之间互有仇怨,也不会都被安排在一起。我让忠乾帮忙向镜杭的迎宾小吏打探,得知许向虎那狗贼派来的人已经到了,就住在名鹤院。”

    常忠义恍然大悟,兴奋起来:“我们这是要去宰掉许向虎派来的人?”他摩拳擦掌问道。

    张忠乾刚才一直没说话,这会儿赶紧出言道:“少将军的意思是我们先去踩点查探一番,再从长计议。”

    当时许神秀听完他禀报后确实只说先去查探一番,但那原本一向温和的脸上露出的阴冷神情,张忠乾印象深刻,他可不希望常忠义这一问把许神秀撺掇起来。

    好在许神秀尚算清醒,他道:“嗯,我们只是去看看。所谓论贤大会,不过是每家势力单独与朝廷派来镜杭的使者清谈,送些礼物换些虚名虚职,并无比斗竞赛共聚一堂的环节。相反,各势力的子侄若是相互间关系不睦的,镜杭为防发生冲突,还会刻意安排避免见面。如此一来,我想看一下许向虎儿子的成色就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许神秀在镜杭时年龄不大,记不清不常走的路径,还是常忠义带路,三人穿街过巷走了半个时辰,来到华亭坊附近。镜杭夜晚并无宵禁,不过这里并非花街柳巷酒楼食肆等热闹所在,行人也不算太多。许神秀找了个背人的地方,招呼张忠乾和常忠义过去。

    “拿出来罢。”许神秀吩咐道。

    张忠乾取下背上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三件夜行衣,三人各自穿上。

    “走。”许神秀一声招呼,三人施展轻功上墙。常忠义的轻功差了两人好多,但在他们照拂帮助下,竟也能飞檐走壁。

    “我听说名鹤院的屋顶铺着红瓦,第一进庭院中有七只飞鹤石雕。”常忠义小声对许神秀和张忠乾道。这是他当初替一个乐师跑腿,听他闲聊时说起的——名鹤院作为镜杭城官方招待宾客的场所之一,当然会有乐师舞姬出入。

    三人高来高去,留心红瓦和石雕,很快找到名鹤院所在。

    另一边,苏渊和姚修道在镜杭一处知名酒楼共饮。两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女乐也换过两批。姚修道已经醉眼朦胧,他端起一盏酒,揽着苏渊的肩,大着舌头道:“表弟,咱们当初多好的交情,我爷爷和姑父又是多好的交情,可惜这些年都生分了。”

    练玄庄祖师认为饮酒对练武有害无益,门规虽未禁止弟子饮酒,但绝不鼓励。苏渊喝的不多,还很清醒,既有些好笑“表哥”这醉态可掬的样子,对世事变迁也同样有些感慨。

    姚修道:“唉,说来都是我爹的不是,姑父勇猛无敌,在军中威望素著,我爷爷也极看重他,我爹却受宵小撺掇,起了嫉妒之心。当年咱们长洲军兵围镜杭,姑父亲领骑兵在外机动,防备镜杭水军登岸抄掠扰咱们后路,由我爹指挥大军攻城。我爹指挥不明,又存了私心,以至折损了姑父手下的几员爱将,这便是姑父与我爷爷离心的发端了。”

    苏渊一愣,没料到姚修道真往深里说了,这算酒后吐真言吗?

    其实苏令与长洲军决裂的理由苏渊这些年也有所了解,与姚修道说的颇有出入。

    苏令原本就不赞成攻打敬奉朝廷的镜杭,是当时在苏令帮助下连续击破海东王和江西马家前身徊庭军的姚镇东一意孤行,想将大部分被包围在自家地盘内的镜杭吞掉,于是带兵围城,满拟迫降镜杭。

    镜杭守军不在野地浪战,出动镜杭水军在海战中一战尽歼长洲军水军,随后肆虐于长洲军地盘的各处海岸线上。姚镇东无奈,索性派不愿攻城的苏令率一支骑兵离开,去防备镜杭水军登岸。

    姚镇东与姚修道的父亲姚麟共同指挥围城。镜杭城高兵多粮足,外围有一系列卫城和堡垒拱卫,兼有海运能够获得补给,可谓固若金汤。长洲军围攻一个多月,徒费粮饷士卒,几无尺寸之功。并且因为长洲军攻击朝廷直领之地,虽然事先找了冠冕堂皇的借口,照样遭到各路诸侯口诛笔伐,有些不过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骂两句痛快嘴,有些真是蠢蠢欲动。最后姚镇东不得不灰头土脸结束围城,遣使向镜杭太守求和,并上表朝廷请罪,自述遭小人蒙蔽云云。

    从始至终,长洲军都在与镜杭外围的卫城堡垒周旋,没能摸到镜杭城的城墙下,城里很多居民只是觉得生意比往年难做,流民比往年更多,并没感受到切身的威胁。

    就这样一场短暂的交锋中,苏令留在姚镇东军中的四个师弟居然全部阵亡,其中一人是在攻打镜杭卫城时先登城墙,被守军围杀,这还可以说是兵凶战危,擅泳者溺于水,然而剩下三人都是撤退时被安排断后,死在追击的镜杭军手里,这就明显有借刀杀人的嫌疑。尤其死去的四人里还有一个是苏令的堂弟,与苏令自小一起长大,堪称骨肉至亲。

    姚修道把一切都推给他传闻中被幽禁的父亲,然而当初姚镇东又何尝不忌惮苏令在军中的声望。此外,宁海军与长洲军当时是盟友,许向雄没有娶姚氏女,而是求娶了苏令的妹妹,这段姻亲也一直是姚镇东一块心病。苏令几个师弟的死,和姚镇东绝脱不开关系。

    镜杭一战后苏令在长洲军中势力大衰,他从此与姚镇东离心离德,回到常陆专心打造自己的部曲。

    苏渊没去纠正姚修道,只是含糊几句,便要岔开话题,姚修道却全然不依,继续道:“唉!真是可惜可叹。当年如果姑父继续忠心为我爷爷效力,宁海军、江西马家,金陵沈家皆不足道,海东王之流更是冢中枯骨,长洲军必定一统江南,之后待时而动,或攻荆襄巴蜀,或渡江北伐,混一寰宇成就不世之功亦不在话下。表弟,我爹如今已不管事,上一辈人的恩怨咱们全部抛开,你我精诚合作,咱们共创大业如何?”

    “表哥你醉了。”苏渊道。

    姚修道又喋喋不休几句,诉说自己的志向和胸怀,许诺将来绝不吝于给苏家一字异姓王的封号。

    苏渊自知在常陆有轻浮的坏名声,这两天看到姚修道的表现,暗想怪不得小时候和他对脾气。只是这“表哥”轻浮的方向与自己不同,年岁大了,口气也大了,大到没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