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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不同

    宴席结束后两人各自回到驿馆,苏渊尽管有些摇晃,仍是自己走,姚修道却是由四名侍卫一起抬了回去。

    姚修道的房间内,侍卫服侍他稍事梳洗后上床睡下,三人离开,有一人留下。

    他问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姚修道:“你真醉啦?为何要对他说那些话?可别打草惊蛇。”

    姚修道笑眯眯的,除了脸仍然略红,刚才的醉态已一扫而空,“哎呀,这是我肺腑之言,此时说才显得诚恳嘛,大事已成再说这话就有点以势凌人的意思。我姑父当世猛将,放眼江南无出其右者,再怎么拉拢也不为过,而容易下手处也只有这位表弟了。”

    说话的侍卫是姚修道精心收拢来的死士,对姚修道虽然言辞无忌,但素来信服,听他这样说便不再作声。

    苍白月光下,镜杭街道中,许神秀、张忠乾、常忠义三人走在返回驿馆的路上。

    张忠乾道:“想不到名鹤院的防卫如此松懈,鹫贼自己带的护卫也不多,若非顾忌镜杭的反应,当时便跳下去动手倒真可以杀了他。”许向虎给自己儿子也起了禽兽之名,这次来的是嫡长子许神鹫,因此被张忠乾称作鹫贼。

    许神秀摇头道:“不然,只鹫贼身边一直站着的那个枯瘦东瀛人就绝非易于之辈,观其筋骨身姿,如果我不能乘着突袭一招杀死他,缠斗起来咱们三个齐上胜负也未可知。”

    许神秀不禁想到表哥苏渊或能胜过那东瀛人。苏渊比许神秀大了三岁,然而许神秀虽自信有天赋,练武亦勤勉,练玄庄教导更是不曾藏私,却还是不敢保证三年后能达到苏渊现在的高度。

    尽管这位表哥为人不够稳重,但确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

    常忠义听了许神秀的话,乍舌道:“这么厉害啊,我可一点看不出来。”

    张忠乾想着现下走远了,应该不会再折返,不妨表表忠心,便道:“早听说赤井那叛徒招来不少同门和好友为虎贼效力,这东瀛人大概就是其中之一了。其实即使有他在,我们未必不能击杀鹫贼,我自问拼上性命,总能阻那东瀛人一时三刻,少将军您直取鹫贼首级便是。”

    许神秀肃容道:“就算能在名鹤院杀了鹫贼,我也无意效此刺客之举,我要在堂堂之阵上一一斩下那些叛贼的脑袋。”

    张忠乾道:“对,对,正该如此,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常忠义倒不太明白为何这才是大丈夫所为,不过也跟着凑趣点头就是了,随后他自言自语道:“张花牛那老小子可上不了堂堂之阵,我这就去把他杀了,照样是大丈夫所为。”

    自从知道要到镜杭,常忠义就一直想着此事。他的仇人没有许神秀的仇人强大,他仇恨的理由也不像许神秀那样涉及父母的性命和本该属于许神秀的领地、军队、权力、金钱。然而,为了养父临终前未能喝到的那口酒,他的仇恨与许神秀同样凶猛炽烈。

    许神秀听到这话,一下想起了两人小时候帮助对方复仇的誓言。可他又有点为难,犹豫了一下道:“忠义,杀个流民如同宰鸡,然而此处毕竟是朝廷直领,万一叫人知道常陆使者在镜杭随意杀人总是一桩麻烦。这样罢,你且先忍一忍,等咱们启程回常陆的前一天再去弄死那个张花牛,到时镜杭也来不及追查到咱们。”

    常忠义本来今晚出门时就想好张花牛活不到明天,要带他的人头到养父的坟前祭拜,听到许神秀这话着实愣了一下。

    “唉,好吧。”他最后还是答应下来,盘算着之后几天可要先找准张花牛的位置,别最后一天想动手却找不到人,那下次再来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三人回到驿馆,张忠乾自回房间后,常忠义到许神秀房间将那卷锦帛还他。常忠义在乘船到镜杭的路上已经奋力将锦帛上的内容背熟,锦帛是大秀父母的遗物,常忠义当然要尽早归还。

    “大秀,接下去几天咱们一起逛逛镜杭吧,也算衣锦还乡重游故地了。当年咱们是小乞丐,好多好地方都去不了,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我们到铜镜湖,游客在堤上观景,我们在芦苇荡的烂泥地里等着捡他们被风吹落的帽子和头巾,这回我们也可以站在堤上啦!”常忠义兴高采烈发出邀请。

    许神秀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婉拒道:“宝哥,我要准备与朝廷使者的奏对,就不出去游玩了,你自己去罢,若老于不准,你就告诉我,我来跟他说。”

    常忠义惊讶道:“你不是说与朝廷使者奏对就是用礼物换朝廷虚职,再清谈一番吗?还要准备的?”

    许神秀道:“虽是虚职,得自朝廷也能稍聚人望。”

    常忠义道:“哦,好吧,那等你见完朝廷使者再说。”

    许神秀一点不想在镜杭城里故地重游,他与常忠义对镜杭,对那一段经历的观感其实完全不同。

    常忠义的记忆里,许氏兄妹是他街头黑暗生活中的光芒,即使让他付出了许多,但也让他在养父去世之后有了亲人的羁绊不再孤独,最后甚至依靠他们改变了命运。

    许神秀对那段记忆同样刻骨铭心,却是另一种视角。他在到镜杭的之前与之后,都拥有着富贵荣华的生活,即使后一段富贵荣华是在寄人篱下的状态,总也好过在街头行乞。许神秀的人生经历,加上宁海旧臣的教育,让他觉得在镜杭街头那段经历是痛苦,是屈辱,是父母亡故悲伤的延续,是叛贼许向虎横加的厄运。

    从那段时光一同走出的妹妹自然是同病相怜的最亲之人,常忠义的形象却稍有些复杂——既是许神秀打心底里感激并因为“卖屁股”之事觉得有大亏欠的救命恩人,却又是他不愿回首的屈辱苦难的见证人。

    许神秀和常忠义来自不同的世界,之后又去往不同的世界,一段相同的经历无法给他们留下相同的印象和相同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