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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惊变

    第二天,没等常忠义找老于,老于就叫上他带着一众辅兵到镜杭的大货场发卖从常陆带来的特产,同时也购买一些练玄庄需要的物资。于忠成闲着没事,不顾老于的念叨硬要跟来。

    在大货场,老于指挥辅兵装货卸货,他见孙子撸起袖子也准备帮忙,想了想,对常忠义道:“忠义,你带着忠成在城里逛逛吧,多一个人熟悉地形总是好的。”

    常忠义自然乐意。

    两人离开货场,常忠义便领着于忠成往城里一些名胜处去。其实若只常忠义一人,他就去铁枪庙找准张花牛所在了,因为于忠成在,他才领着这兄弟看风景。

    正如大秀所说,如今常忠义杀张花牛如杀猪犬,没必要将于忠成卷进来。

    两人尽情四处游玩一上午,回到驿馆,发现午饭饭点已经过了,其时普通人大都一日两餐,军中高等武人平时却非一日三餐四餐不可。

    常忠义和于忠成饥肠辘辘,商量着到哪里寻摸一顿吃食。

    于忠成道:“义哥,刚才我们路过那家小店,里面卖的猪肉大包子闻着喷香,想来味道不错,咱们就去吃那个吧,我来请客。”

    常忠义立刻拒绝:“我不吃肉包子。天然居就在驿馆附近,老听人说他家的羊肉面是一绝,咱们还是去吃羊肉面。要不……还是你请?”

    于忠成有些奇怪怎么义哥听到肉包子反应这么大,不过也没多想,欣然答应道:“好,我请羊肉面就是。”

    两人说话间,驿馆里前呼后拥出来一大帮人,却是姚修道出门。他昨天“酒醉”,今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同样错过饭点,虽然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着驿馆厨房再现做一份饭食,但他决定索性不在驿馆里吃,过晌午就去城中青楼玩耍。

    “你们不懂,这叫逛窑子要乘早,晚去了红姑娘都被挑走,咱们外乡人也不好硬枪。这会儿去可就不一样啦,漂亮姑娘都在任我们挑,嘿嘿。”姚修道边走还边向左右传授经验。

    “这会儿漂亮姑娘都还没起床吧。”

    “那不是更好,咱们一间房一间房推门去看,姑娘们未及梳妆施粉,正好方便咱们逮那些天然去雕饰的美人儿来就地正法,啊哈哈哈哈!”

    于忠成和常忠义避让一边,等姚修道一行人走远,于忠成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真是个不知羞耻的纨绔子弟。”

    常忠义却略有些羡慕,他年近双十,最近经常会想这事。

    练玄庄附近的农户普遍殷实,没谁家穷到需要嫁女给一个乡弓手果长来获取一点彩礼帮补,常忠义又是出了名的丑陋,少数几家家长相中常忠义人品有意嫁女的,也因为女儿死活不愿而作罢。

    常忠义理解那些要死要活的姑娘,换作自己也不喜欢丑陋的姑娘,将心比心,人家嫌弃自己又有什么错呢。只是理解归理解,问题还是要解决,他那点月俸肯定不能指望去青楼快活,既然来了镜杭,也许找找小窑子的私娼或半掩门什么的。

    ‘打一辈子光棍也就罢了,总不能当一辈子的雏儿。唉,这公子哥儿真是羡煞人,家里有权有势,长得还好看。’常忠义心想。

    承载着常忠义羡慕的姚修道去了镜杭有名的青楼千红院,不顾那里哈欠连天的老鸨和龟奴请求他稍待,容姑娘们洗漱一下再来接客,径自闯入后院,推开一间一间房门选人,终于,他在一间房中停了下来,命手下自去寻别的姑娘,自己反手关门。

    房间里,他却没有如常忠义所想般风流快活。

    房中面容清秀的“女子”开口,嗓音却是男声:“你与朝廷使者王翰林的奏对在三天之后,贾太守也会列席。”

    姚修道:“那我们就三天后发动,何将军那里都准备好了吧?”

    男扮女装者叫何成宗,是姚修道所说何将军的侄子,他道:“早已准备停当,那天我叔父会在城郊军营等待,一有消息便立即举事。只是当日王翰林和他身边的随从也就罢了,贾太守出身北玉皇门,人虽贪婪暗昧,武功却是不错的,从未听说你有什么勇名,你身边那些人么也就那样,靠你们真能杀掉贾太守?镜杭军民毕竟尊奉朝廷多年,朝廷委任的贾太守若不死,我叔父很难控制住镜杭,我还是留在太守府帮你吧。”

    姚修道:“不不,你相信我,我有把握弄死贾尚,你还是去抓我表弟他们,记住啊,对我表弟千万要活捉,我可不想真跟姑父打一仗,嗯……还有表弟的表弟最好也活捉。”

    何成宗:“我理会得。我镜杭水军虽然只要愿意就能随意进出常陆,但若苏庄主因怒兴兵,不顾一切全师南下,那也着实骇人。”

    他和他叔父全族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三日后的举事中,其实很想问清楚姚修道究竟要如何杀掉现任镜杭太守贾尚。但姚何两家是盟友还是主从关系仍悬而未定,何成宗估计姚修道秘而不宣也是准备到时候显示实力。动手时首当其冲的毕竟是姚修道,不成功先死的也是他,应该不会胡乱打保票,何成宗最终决定不再追问,静观其变就是,实在不行他就晚一点动身去抓苏渊,先在太守府附近观察风色。

    “这间房里原来的姑娘哪儿去了?”姚修道问。

    男扮女装者以为姚修道担心走漏风声,道:“放心,她是我的人,你走后我会把她换回来,若有人查问,她会帮忙遮掩。”

    姚修道:“能被你用作女间,肯定长得不错吧,我们该说都说完了,要不你现在去把她换回来?我来都来了……”

    何成宗愕然,几乎怀疑自家跟长洲军合作谋夺镜杭大权究竟是否明智之举。

    三天之后,姚修道、金陵沈家沈秋风、淮上白小飞第一批与朝廷使者奏对。

    镜杭富庶,但其原来的太守府一直相当简朴,贾尚到来之后才开始大兴土木营建增筑。与朝廷使者奏对之处就选在太守府新落成的中庭,姚修道跟着引路的太守府侍者,只见花木繁茂,溪水淙淙,竟是从太守府外引流而入的活水,水下有游鱼欢快聚散,庭院中间或还有假山怪石点缀,其形态各异,颇见意趣。

    姚修道意态悠闲,口中啧啧称赞。

    他跟随侍者到得一棵桃树之下,只见那里放着五张案几,贾尚和王翰林占其二,另外三张案几后是镜杭本地来凑趣的三位文人骚客。坐着的五人身后还站着三人,两名仆役负责为五张案几端茶递水,另一人挺胸凸肚,按刀站立,显然是护卫。

    姚修道眼见自己没有座位,微微一笑,也不待有人出声招呼,一撩衣襟下摆,径自盘膝席地而坐。

    王翰林眼前一亮,今天头一个来奏对的是淮上豪帅白三之子白小飞,此人真真粗鄙,无论跟他说什么,他都梗着脖子叫道:“我会写大字,要不我写两个叫翰林看吧。”

    王翰林最不耐烦的就是看武人写字,左右不过是横平竖直,劲透纸背,有兵戈之气罢了,这个乱世中,但凡附庸风雅的武人都会这一套,有些地位高的还特别喜欢找真正负有才名者去“品评”,有甚好品评的?难道这种丘八体王翰林看得还少吗?

    他耐着性子好言勉励白小飞几句,那小子还听不懂,王翰林只好直白地说一定奏请皇上封他个大官,才算将他哄走。王翰林曾听前辈说,这不时举办的论贤大会虽是务虚,却也能见识江南人文荟萃,不失为一件盛事,想不到镜杭本地三位文人之前交谈之下令他感觉不过如此,论贤大会见到的第一位奏对者更是一个大棒槌——王翰林不知,与往年不同,那三个列席名额都被贾尚卖了换钱,来的只是城中三个虚荣富户罢了。

    总算第二位奏对者形貌风流,举止洒脱,再听引他过来的侍者报出的那一串长长的礼单,王翰林瞬间对姚修道有了好印象——礼单上的礼物大部分要上交朝廷,但还是有约定俗成的比例是留给朝廷使者本人的。

    王翰林与姚修道清谈,先打禅宗机锋,又效道家谈玄,姚修道俱都对答从容,雅致高妙,令王翰林暗暗赞叹。清谈尽兴后,按以往惯例朝廷使者该出一道题目给奏对者答,刚才白小飞粗鲁无文,王翰林无奈只好把这个环节省掉了,这次换成姚修道,王翰林有心考较,便道:“请姚公子以咏春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在王翰林想来,这世上的咏春之诗不知凡几,要想在此题中出彩,那非得惊才绝艳不可,可又因这题太俗,就算姚修道长于清谈,短于诗作,凑合着也总能对付出一首,不至于为难。

    王翰林还是更希望这位青年才俊能作出一首好诗。

    “时候也差不多了。”姚修道轻声喃喃自语,然后从地上起身。

    王翰林以为姚修道要仿照古人踱步成诗,又惊又喜,心中想道:“章大人说的没错,江南果然人文荟萃,若是这位姚公子真能数步之间作出一首好诗,那自己必不吝于为其扬名。”

    姚修道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刀,直奔贾尚而去。

    王翰林身为朝廷使者坐在主位,贾尚身为太守自然坐在他身边,王翰林见姚修道突然提刀凶神恶煞地冲过来,一愣之后惊骇至极:“什么狗屁人文荟萃!南蛮子作不出诗来竟要砍人!”

    贾尚也是满脸不可思议,不过他毕竟武人,片刻后就看出姚修道是冲着自己而来,虽然一时不明其中原委,他还是冷哼一声,单掌托住红木案几的底部,满拟将其掀飞砸向姚修道,自己再顺势站起迎敌。

    案几纹丝不动。

    不理呼救走避的其余众人,姚修道已经冲到贾尚面前,狞笑着一刀劈下,贾尚人未站起,右手还托在案几下,只在茫然中本能抬起左手抵挡。

    “噗嗤”一声,短刀过肉,断臂掉落,贾尚惨呼,鲜血溅了几点到姚修道头脸上。姚修道再劈,这刀砍在贾尚颈侧,卡在他的锁骨之中,鲜血飙出给姚修道洒了半身红。

    姚修道啐了一口喷到嘴里的血,用脚踏住已经歪倒的贾尚前胸,将刀回拔,最后再朝贾尚脑门上来那么一下。

    “怎么样,这是我头回动手杀人,手势还不错吧。”短刀又嵌在贾尚的脑袋上了,这回姚修道没再费劲去拔,扶着腰气喘吁吁站直,对在场的另一人道。

    刚才贾尚的侍卫长刀才出鞘一半,就被一名端茶递水的仆役从侧面一枚袖箭打入太阳穴而死。

    这会儿答话的就是这名“仆役”:“哪怕我12岁时这般手艺,我师父都能把我打死,免得出去丢人。”

    姚修道不以为忤,干笑两声,又问道:“这十香软筋散当真好用,驿馆里有戏吗?”

    “仆人”道:“不行,那个赤铁狮子孙青在下人做饭斟茶,甚至泡洗澡水时都要盯着,这还不算,明明已经盯着了,他却连自己的眼睛都信不过,仍会用各种手法去试毒,实在找不到机会。”

    姚修道:“那就只好硬抓了,先放信号吧,别让何基、何成宗他们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