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敌袭！十死无生
“这是老九？”钱二大吃一惊，直接就将赵大手中的肉块抢了过去，等到他看到肉块上一颗熟悉的痔，也放声大哭起来：“真是老九，这是他身上的痣啊。”
众人一听，多有啜泣声传出，就连从来没有见过冯九的孟游都心情低落起来，恨不得手刃那群鞑子，为从未谋面的战友报仇。
赵大解开身后的大氅，将冯九的残躯收了起来，打了个结背在身后。
“上马，瞪大你们的眼睛，给我找出鞑子来。”赵大睁着发红的眼睛看了看情绪低落的兄弟，厉声说道。
众人翻身上马，一股强烈的复仇感堆积在心头，催促着他们找到那群鞑子。
常言道，哀兵必胜，但许久没打过孟游巴掌的命运再次跳了出来，用事实告诉他，今夜不以常言论道。
上了马的孟游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的环境都变了，林子多了一些东西，仔细观察，那些东西是——眼睛！
眼睛！
“躲开！快躲开！”孟游用尽平生气力大喊，自己则抽出马刀戒备，那些在黑夜里如同鬣狗的眼睛是鞑子的眼睛，那二百骑鞑子就埋伏在这里，这是一个陷阱！
但是来不及了，上百支箭矢从两侧射出，除了最先反应过来的孟游和武艺高强的赵大、钱二能将射向自己的箭矢全部打落，其余人或多或少都中了箭，周五和王八甚至当场被洞穿头颅！
“老五！老八！”赵大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弟死在眼前，直觉肝胆俱裂，但最后的理智告诉他，现在只能逃，不逃只会让更多的兄弟死去，要等到援军赶到，才能将这群天杀的鞑子杀个精光。
“撤！快撤！”咬紧牙关做出这个命令，赵大心痛欲死，他甚至不能为两个兄弟收尸。
黑夜里，一骑又一骑的鞑子从道路两侧涌出，马蹄践踏在地上的声音如同地崩山摧，喊杀声惊扰着众军士座下的马匹，这些战马若不是多多少少经历过一些战事，此刻早已四处乱窜了。
孟游调转马头，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他眼力好，能否在黑暗里找出一条生路就全靠他了。钱二则在中间压阵，防备着鞑子的冷箭。殿后的赵大承受着最大的压力，大部分的鞑子从后面追上他们，他要将这些鞑子打散，不然等鞑子组成阵型，一个冲锋他们就全得死。
孟游一刀将一个从侧面冲出来的鞑子枭首，又躲过一支冷箭，他本以为在死亡追逐下他的思维会越来越清晰，但现在的情况却让他慌了神。
在这个节骨眼，他居然困了！
“十二，快一点，再快一点！他们要冲锋了！”身后传来赵大焦急的喊声，孟游使劲摇了摇头，将眼睛睁到最大，抵抗着那莫名的困意。
他用猩红色的刀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战马的屁股，以求让它跑快一两步，他知道身下的马已经很累了，但是还不够，如果冲不出去，身后的所有兄弟都要死，所以还要再快一点。
“呃啊！”突如其来的惨叫让他的心头一紧，这是李四的声音。他回头一看，正正好看到李四捂着喉咙的手全是血，两只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而后直直地栽下马。
“老四！”钱二一把将李四抓起，用手捂着他那被箭洞穿的喉咙，希望能减缓出血的速度，但是没有用，鲜血依旧透过指缝，成股地淌下。
“你别死，别死啊，你不是说你娘给你说了一门亲，等你休假就回去成亲的吗，你要扛住，你还要回家成亲呢！”钱二一个八尺男儿，看着眼前垂死的兄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钱贵！你他娘的，我叫你做什么？”
钱二拎起李四后，就再也没人防着冷箭了，这就导致了郑七又被射中了两次，赵大在后面看着兄弟再次受伤，气得直接喊钱二的大名，脏话连珠炮似的朝他喷去。
李四睁大着双眼，但是他已经看不见什么了，血液的流失让他眼前一片发黑，他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几声惨叫，他知晓这是他的兄弟们在受难。
我还能做些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快死了，李四这样想到。
他满是鲜血的手哆哆嗦嗦地掰开钱二捂住他喉咙的手掌，然后用尽全力翻了个身，整个人掉下马去。
我只能做这些了。
“啊！”钱二悲痛地吼了一声，仿佛像是在宣泄着心中的苦痛，他挥刀将所有飞向他们的箭矢通通打掉，每一次挥刀都将那些箭矢看成鞑子的头颅。
孟游越来越困了，但他强打起精神来，辨别着出林子的道路，他知道，每一次分神，死神就会离他们更进一步。
终于，他远远望到了一小片天空，这在密不透风的林子里显得何其珍贵。这点发现让他喜不自禁，于是一边奋力驱使着马，一边大喊道：“找到出路了！”
“好！老二，准备放响箭。”赵大也松了一口气，只要能出了这片茂密的林子，就能通知三个百户所前来支援，到时候就可以将这些鞑子通通杀尽！
但还没等他高兴完，后方传来的一阵密集的“哒哒”声就让他变了脸色。
鞑子开始冲锋了。
赵大回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鞑子，惨笑了一声，笑声让小旗的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他们齐齐回头看向赵大，却发现他却调转马头，立起马刀，迎着几十骑鞑子组成的锋矢阵冲了上去。
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他要做什么了，他要用命来拖住这些鞑子。
“老大！”他们放慢速度，也想要调转马头和赵大一起面对，但却被他叫住了：
“冲出去！”
说完这句话，他就以一股决然的姿态撞进了鞑子阵中，身下的战马第一时间被十来刀乱刀斩死，他却凭着冲锋的惯性飞扑到鞑子们的头顶，挥舞着马刀收割着生命。
他的刀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每每能从鞑子皮甲接合处捅进又拉出，一刀就将一个鞑子杀死，而且速度奇快无比，几乎是一息杀一人。
不过是十几息的功夫，已经有十来个鞑子死在他的刀下，作为代价，他的一条手臂也被砍断了。
“老子在下面等你们，哈哈哈哈哈哈！”赵大再一次砍杀了一个鞑子，放声大笑。
几柄马刀刺进了他的后背，他还在大笑；鞑子们把他举起来又扔在地上，他还在大笑。
几十匹马踩过他的身躯，他再也不能大笑了，但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因为远处的天上绽放开了属于响箭的火光。
孟游抬头看着天边的火光，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来，沿着眼角淌下，但很快就被呼啸的北风吹干，了无踪迹。
“不要松懈，我们还没有脱离危险。”小旗官死去，钱二就成了临时的队长，他将脸庞上的泪水一把抹去，朝着身后仅存的五个人低声说：“往都司城方向前进，注意留意四周，等待接应部队的响箭。”
“是！”剩下的人齐齐回应，声音低沉有力，但仍然掩盖不住心底的那股悲伤。
孟游依旧在队伍前端领头，困意已经让他完全无法集中精神，他拿出随身的匕首往小臂上轻轻一割，以求疼痛能让自己清醒点。
得益于赵大死前的拖延，鞑子虽然依旧吊在他们后面，但却隔着相当一段路程，属于远远能看到一点，却不在攻击范围内的距离。
这个勉强算是好消息的消息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因为他们发现，一盏茶时间过去了，也没有看到接应部队的响箭。
这个发现让他们有些慌乱起来，像是鱼儿被丢入死水之中，冥冥中预料着死期将近，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钱二再放了一支响箭才逐渐好转。
所有人抬头看着天边的火光慢慢消失，然后又看到远处霎时间迸发出一抹相同的火光，那是响应的信号。
真真是柳暗花明了。
此刻，无需有人发号施令，所有人齐齐调转马头，朝着火光的方向前进。
鞑子并没有撤退的意思，他们就像草原里的狼，要看到真正的屠刀才会退缩，在那之前，任何虚张声势都会被其无视。
孟游回过头看了看视野里缩成一团黑影的鞑子，只觉他们离得愈来愈近了，这或许是因为己方有伤兵的缘故，速度被严重拖慢了。但他心里暗自估算了一会儿，觉得这并不算很大的问题，在与接应部队会合之前，应该不会被鞑子赶上。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人和马的头上都冒出一缕缕的白雾，人的身上流出的血顺着腰间淌到马的身上，混着马的汗水变成了粉红色的血汗，成股地滴在雪地上。
这点带着温度的血汗滴在雪地上，将雪地融化出了十几道深浅不一的“泪痕”，那“泪痕”贯穿几十里地，像是要把泪都流干了。
某一时刻，泪真的流干了。
“为什么？为什么？”孟游看着眼前的一幕，终于压抑不住了，他朝着天怒吼道：“为什么没有人？为什么！”
响箭所处的地方，没有人。
世间最残忍的事情是什么呢？不是一点希望都不给你，那算是顶仁慈的了，让你浑浑噩噩地死去，只用经受肉体的苦难。真正残忍的是给了你一点希望，却在最后一刻将其收回，命运坐在高位上看着你跳脚的模样，乐不可支。
对于人而言，那点精神上的折磨，痛过肉体上的苦难百倍。
“怎么会？”钱二环顾四周，崩溃地喊：“不应该的！”
孟游看着雪地里那绵延不绝的马蹄印记，凄惨地笑了。
“不是没有人，是人已经走了。”
他回头对着几个兄弟说道：“他们抛弃了我们。”
所有人都止不住地哭了出来，孟游却没有哭，他太困了，眼皮子都快要粘在一起了，在快要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透过那仅存的视野，他隐隐约约看到追上来的鞑子。
“汪汪！”
狗十一挣脱开主人的怀抱，跳下马，朝着鞑子冲来的方向叫了两声。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默默抽出了马刀。
现在市为谁而战？
为了袍泽！
孟游一马当先，闭着眼睛朝着鞑子冲锋，他还没有完全睡过去，此刻单靠着一股意志强撑着。
兵戈相交，迸发出的声音撕裂了夜幕的宁静，喊杀声、吃痛声此起彼伏。孟游凭着直觉挡住鞑子的一击，调转马头，身下的马儿也知晓主人的意思，甩开后脚就踹飞了两个鞑子。
马刀划过，两个头颅飞了起来，他又杀了两个鞑子。
鲜血溅到他的甲胄上，一下子就被凝固成血冻，浓重的血腥味对他而言却是安眠香，他睡着了。
钱二已经死了，他被鞑靼百夫长偷袭，一刀扎进后心。
吴六也死了，他被一刀劈成两半。
狗十一也死了，它跳起来替陈十挡了一刀。
孟游并不知道这一切，他又做了个梦。
……
众人一听，多有啜泣声传出，就连从来没有见过冯九的孟游都心情低落起来，恨不得手刃那群鞑子，为从未谋面的战友报仇。
赵大解开身后的大氅，将冯九的残躯收了起来，打了个结背在身后。
“上马，瞪大你们的眼睛，给我找出鞑子来。”赵大睁着发红的眼睛看了看情绪低落的兄弟，厉声说道。
众人翻身上马，一股强烈的复仇感堆积在心头，催促着他们找到那群鞑子。
常言道，哀兵必胜，但许久没打过孟游巴掌的命运再次跳了出来，用事实告诉他，今夜不以常言论道。
上了马的孟游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的环境都变了，林子多了一些东西，仔细观察，那些东西是——眼睛！
眼睛！
“躲开！快躲开！”孟游用尽平生气力大喊，自己则抽出马刀戒备，那些在黑夜里如同鬣狗的眼睛是鞑子的眼睛，那二百骑鞑子就埋伏在这里，这是一个陷阱！
但是来不及了，上百支箭矢从两侧射出，除了最先反应过来的孟游和武艺高强的赵大、钱二能将射向自己的箭矢全部打落，其余人或多或少都中了箭，周五和王八甚至当场被洞穿头颅！
“老五！老八！”赵大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弟死在眼前，直觉肝胆俱裂，但最后的理智告诉他，现在只能逃，不逃只会让更多的兄弟死去，要等到援军赶到，才能将这群天杀的鞑子杀个精光。
“撤！快撤！”咬紧牙关做出这个命令，赵大心痛欲死，他甚至不能为两个兄弟收尸。
黑夜里，一骑又一骑的鞑子从道路两侧涌出，马蹄践踏在地上的声音如同地崩山摧，喊杀声惊扰着众军士座下的马匹，这些战马若不是多多少少经历过一些战事，此刻早已四处乱窜了。
孟游调转马头，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他眼力好，能否在黑暗里找出一条生路就全靠他了。钱二则在中间压阵，防备着鞑子的冷箭。殿后的赵大承受着最大的压力，大部分的鞑子从后面追上他们，他要将这些鞑子打散，不然等鞑子组成阵型，一个冲锋他们就全得死。
孟游一刀将一个从侧面冲出来的鞑子枭首，又躲过一支冷箭，他本以为在死亡追逐下他的思维会越来越清晰，但现在的情况却让他慌了神。
在这个节骨眼，他居然困了！
“十二，快一点，再快一点！他们要冲锋了！”身后传来赵大焦急的喊声，孟游使劲摇了摇头，将眼睛睁到最大，抵抗着那莫名的困意。
他用猩红色的刀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战马的屁股，以求让它跑快一两步，他知道身下的马已经很累了，但是还不够，如果冲不出去，身后的所有兄弟都要死，所以还要再快一点。
“呃啊！”突如其来的惨叫让他的心头一紧，这是李四的声音。他回头一看，正正好看到李四捂着喉咙的手全是血，两只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而后直直地栽下马。
“老四！”钱二一把将李四抓起，用手捂着他那被箭洞穿的喉咙，希望能减缓出血的速度，但是没有用，鲜血依旧透过指缝，成股地淌下。
“你别死，别死啊，你不是说你娘给你说了一门亲，等你休假就回去成亲的吗，你要扛住，你还要回家成亲呢！”钱二一个八尺男儿，看着眼前垂死的兄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钱贵！你他娘的，我叫你做什么？”
钱二拎起李四后，就再也没人防着冷箭了，这就导致了郑七又被射中了两次，赵大在后面看着兄弟再次受伤，气得直接喊钱二的大名，脏话连珠炮似的朝他喷去。
李四睁大着双眼，但是他已经看不见什么了，血液的流失让他眼前一片发黑，他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几声惨叫，他知晓这是他的兄弟们在受难。
我还能做些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快死了，李四这样想到。
他满是鲜血的手哆哆嗦嗦地掰开钱二捂住他喉咙的手掌，然后用尽全力翻了个身，整个人掉下马去。
我只能做这些了。
“啊！”钱二悲痛地吼了一声，仿佛像是在宣泄着心中的苦痛，他挥刀将所有飞向他们的箭矢通通打掉，每一次挥刀都将那些箭矢看成鞑子的头颅。
孟游越来越困了，但他强打起精神来，辨别着出林子的道路，他知道，每一次分神，死神就会离他们更进一步。
终于，他远远望到了一小片天空，这在密不透风的林子里显得何其珍贵。这点发现让他喜不自禁，于是一边奋力驱使着马，一边大喊道：“找到出路了！”
“好！老二，准备放响箭。”赵大也松了一口气，只要能出了这片茂密的林子，就能通知三个百户所前来支援，到时候就可以将这些鞑子通通杀尽！
但还没等他高兴完，后方传来的一阵密集的“哒哒”声就让他变了脸色。
鞑子开始冲锋了。
赵大回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鞑子，惨笑了一声，笑声让小旗的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他们齐齐回头看向赵大，却发现他却调转马头，立起马刀，迎着几十骑鞑子组成的锋矢阵冲了上去。
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他要做什么了，他要用命来拖住这些鞑子。
“老大！”他们放慢速度，也想要调转马头和赵大一起面对，但却被他叫住了：
“冲出去！”
说完这句话，他就以一股决然的姿态撞进了鞑子阵中，身下的战马第一时间被十来刀乱刀斩死，他却凭着冲锋的惯性飞扑到鞑子们的头顶，挥舞着马刀收割着生命。
他的刀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每每能从鞑子皮甲接合处捅进又拉出，一刀就将一个鞑子杀死，而且速度奇快无比，几乎是一息杀一人。
不过是十几息的功夫，已经有十来个鞑子死在他的刀下，作为代价，他的一条手臂也被砍断了。
“老子在下面等你们，哈哈哈哈哈哈！”赵大再一次砍杀了一个鞑子，放声大笑。
几柄马刀刺进了他的后背，他还在大笑；鞑子们把他举起来又扔在地上，他还在大笑。
几十匹马踩过他的身躯，他再也不能大笑了，但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因为远处的天上绽放开了属于响箭的火光。
孟游抬头看着天边的火光，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来，沿着眼角淌下，但很快就被呼啸的北风吹干，了无踪迹。
“不要松懈，我们还没有脱离危险。”小旗官死去，钱二就成了临时的队长，他将脸庞上的泪水一把抹去，朝着身后仅存的五个人低声说：“往都司城方向前进，注意留意四周，等待接应部队的响箭。”
“是！”剩下的人齐齐回应，声音低沉有力，但仍然掩盖不住心底的那股悲伤。
孟游依旧在队伍前端领头，困意已经让他完全无法集中精神，他拿出随身的匕首往小臂上轻轻一割，以求疼痛能让自己清醒点。
得益于赵大死前的拖延，鞑子虽然依旧吊在他们后面，但却隔着相当一段路程，属于远远能看到一点，却不在攻击范围内的距离。
这个勉强算是好消息的消息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因为他们发现，一盏茶时间过去了，也没有看到接应部队的响箭。
这个发现让他们有些慌乱起来，像是鱼儿被丢入死水之中，冥冥中预料着死期将近，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钱二再放了一支响箭才逐渐好转。
所有人抬头看着天边的火光慢慢消失，然后又看到远处霎时间迸发出一抹相同的火光，那是响应的信号。
真真是柳暗花明了。
此刻，无需有人发号施令，所有人齐齐调转马头，朝着火光的方向前进。
鞑子并没有撤退的意思，他们就像草原里的狼，要看到真正的屠刀才会退缩，在那之前，任何虚张声势都会被其无视。
孟游回过头看了看视野里缩成一团黑影的鞑子，只觉他们离得愈来愈近了，这或许是因为己方有伤兵的缘故，速度被严重拖慢了。但他心里暗自估算了一会儿，觉得这并不算很大的问题，在与接应部队会合之前，应该不会被鞑子赶上。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人和马的头上都冒出一缕缕的白雾，人的身上流出的血顺着腰间淌到马的身上，混着马的汗水变成了粉红色的血汗，成股地滴在雪地上。
这点带着温度的血汗滴在雪地上，将雪地融化出了十几道深浅不一的“泪痕”，那“泪痕”贯穿几十里地，像是要把泪都流干了。
某一时刻，泪真的流干了。
“为什么？为什么？”孟游看着眼前的一幕，终于压抑不住了，他朝着天怒吼道：“为什么没有人？为什么！”
响箭所处的地方，没有人。
世间最残忍的事情是什么呢？不是一点希望都不给你，那算是顶仁慈的了，让你浑浑噩噩地死去，只用经受肉体的苦难。真正残忍的是给了你一点希望，却在最后一刻将其收回，命运坐在高位上看着你跳脚的模样，乐不可支。
对于人而言，那点精神上的折磨，痛过肉体上的苦难百倍。
“怎么会？”钱二环顾四周，崩溃地喊：“不应该的！”
孟游看着雪地里那绵延不绝的马蹄印记，凄惨地笑了。
“不是没有人，是人已经走了。”
他回头对着几个兄弟说道：“他们抛弃了我们。”
所有人都止不住地哭了出来，孟游却没有哭，他太困了，眼皮子都快要粘在一起了，在快要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透过那仅存的视野，他隐隐约约看到追上来的鞑子。
“汪汪！”
狗十一挣脱开主人的怀抱，跳下马，朝着鞑子冲来的方向叫了两声。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默默抽出了马刀。
现在市为谁而战？
为了袍泽！
孟游一马当先，闭着眼睛朝着鞑子冲锋，他还没有完全睡过去，此刻单靠着一股意志强撑着。
兵戈相交，迸发出的声音撕裂了夜幕的宁静，喊杀声、吃痛声此起彼伏。孟游凭着直觉挡住鞑子的一击，调转马头，身下的马儿也知晓主人的意思，甩开后脚就踹飞了两个鞑子。
马刀划过，两个头颅飞了起来，他又杀了两个鞑子。
鲜血溅到他的甲胄上，一下子就被凝固成血冻，浓重的血腥味对他而言却是安眠香，他睡着了。
钱二已经死了，他被鞑靼百夫长偷袭，一刀扎进后心。
吴六也死了，他被一刀劈成两半。
狗十一也死了，它跳起来替陈十挡了一刀。
孟游并不知道这一切，他又做了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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