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画舫中人
我永远也忘不了叶子秋离开时的那个眼神。她没有再争辩什么，但又似乎要向我证明什么。
当晚，不出所料的，我彻底失眠了。
转过天来，裴家变得异常热闹。裴玉琥请遍了黄州城的名医为裴玉珪治伤，看这架势，裴玉珪伤的确不轻。
我担心叶子秋一语成谶，万一裴炎真的提前归来，我在这里终究还是不太安全。于是当天下午，我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搬出了裴府。
宝儿巴不得赶紧离开，与我一起住到了靠近外城的客栈。尽管离开了裴府，我还是与叶子秋保持着联系，以便随时知道计划的进度。
这段时间叶子秋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她一面急着写信，将礼部勾结苍岩山参与绑架一事告知裴炎。另一面忙着与裴炎的几位夫人沟通感情，为顺利获取苍岩山做着准备。一旦将裴府家中的关节打通，裴炎答应帮忙的几率也就越大。
在此期间，叶子秋并没有来找过我，反倒是裴玉珊不知从谁那里要到的地址，三天两头地来找宝儿。
为了防止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我只能暂时委屈一下宝儿，让她再去裴府住上几日。
临别前我还特意嘱咐她，不要被裴府的糖衣炮弹所迷惑，更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人。让她把这次经历当成日后闯荡江湖的一次历练。
宝儿虽不太愿意去，但还是郑重其事地答应了下来。
希望她能够将我的话真正记在心里。
此时就剩我自己一个人，整天闷在房间里也不是个事。于是趁着闲暇之际，我打算好好逛逛黄州城。
黄州城依水而建，被中间的洛河分成了东西二城。
城中心是货物集散中心，东西两岸各有一座码头，当地人称其为“东西码头”。
由于人流量最大，所以此地也是整个黄州城最繁华的地段。洛河上漂着最多的，除了来往于各地的货船，就是夜间华灯璀璨的画舫以及那些数不清的大小花魁了。
自古以来，文人最尚风月，侠士最喜美酒，而商贾和纨绔就是馋人家身子。
正所谓：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
画舫这种地方，有才貌双绝的清倌，也有风华绝代的花魁，但最不缺的就是一掷千金的豪商，和争风吃醋的酒客们。
作为上一世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大好青年，我所接受的教育是决不允许我去那种地方的。
所以我一般只是站在远处看看，绝不踏足那种烟花之地。
嗯，才不是因为囊中羞涩呢。
此时正逢下元节。傍晚时分，我独自行走在洛河岸边，欣赏着满河的彩船。
忽然，一阵琵琶声从对岸传来。我侧耳静听了一阵，才发现声音是从一座画舫中传来的。
琵琶曲风低沉婉转，如戚戚低语，闻之使人暗生惆怅。
这大概就是《琵琶行》中：“弦弦掩抑声声思，说尽心中无限事。”的感觉吧。
此时，在我旁边站着一位书生，也和我一样驻足静听，时不时地还发出几声叹息。
我一时好奇，走上前去，抱拳见礼。
“敢问兄台如何称呼，为何如此感慨啊？”
那人见我相问，急忙还礼道：“在下李平，是清风书院的学子，不知阁下是？”
“哦，是在下冒昧了，在下姓陆，单名一个峰字。”
面对一个文人，我可不敢自称李阿牛，但也不能用真名，所以只能化名陆峰。
“听阁下口音，似乎不是黄州人士？”
“李兄明鉴，在下原本是南阳人士，来黄州访友，偶然听到这琴声，起了思乡之情，这才驻足江边。”
“看来陆兄也是通晓音律之人啊。”
“不敢不敢，我乃一介武夫，粗鄙之人，实在是这弹琴之人技艺高超，动人心弦啊。”
“哈哈，陆兄不必过谦，小弟也是被这琴声打动，才不由得叹气啊。”
“哦？这却又为何？”
“此事说来倒也令人惋惜啊。”
“还请李兄指教。”
这李平倒是个健谈之人，书院是文人的圈子，这里面自然少不了朝堂上的一些见闻。
李平告诉我，这弹琴之人是春宵舫的琴师，花名“一枝梅”，本名叫马馨兰。
这马馨兰原本也是个官宦人家的女儿，其父马善光曾任凉州刺史，相传此人乃前朝旧臣之子。
后来据说被人陷害，落得个抄家问斩，家中女眷也尽数被送进了教坊司。因此女相貌出众，又善琵琶，在京城可谓名噪一时。
后来据说礼部尚书为了巴结当朝左相，欲将此女送进相府。可此女性情刚烈，宁可毁容也不顺从，于是便被教坊司卖到了这里。春宵舫的鸨母爱惜她是个人才，便将她留下做个琴师，替春宵舫调教艺妓。
我听李平讲述完这一枝梅的身世，不由得心生感慨。想不到她和我的遭遇竟是如此的相似。
同为前朝降臣之后，在这大燕竟遭受了如此不公。当朝皇帝不闻不问也就罢了，难道满朝文武也没人敢仗义执言吗？这燕国到底与前朝有着何等深仇大恨，以至于对归顺的臣子都另眼相待。
我见街边有人叫卖竹艺，便想上前去买根竹箫。不料摊贩老板竟说没听过这种乐器，只有笛、笙、竽等竹制乐器。
于是我便从他那里挑了一根三尺左右的紫竹，让他照我说的样子，帮我做了一根出来。
将洞箫拿在手中，老板向我投来了怀疑的目光。
“从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乐器，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我笑着看向老板，无意与他争辩，手持洞箫试了试音。见我果然吹出了声音，那老板脸色一僵，不敢再多说话。
一枝梅弹的曲子很是悲戚，若是我再吹奏同样风格的曲子，岂不是雪上加霜，悲中更悲吗？
我想起了后世某位“巫妖王”的成名作《一剪梅》。这首曲子倒很适合当下的情景。于是我轻吹洞箫，悠长的箫声立刻传遍了洛河两岸。
梅花总在最冷枝头绽放，向阳而开，不惧寒霜。任凭北风呼啸，面对满目沧桑，仍然凌寒开放。
优美婉转的曲风，深情之中包含希望。曾经美好的感情，快乐的时光，虽然不会一直绵延。但只要心中有所向往，谁都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残忍却又无可奈何，但这不是颓废的理由。年华终会逝去，朋友也会离开，只有感情会滞留心间，酿成回忆，偶尔小酌，仍然温暖心田。
一曲吹罢，我的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有的低头不语，有的闭目深思。摊贩老板此刻却已跑得不见踪影。只有李平为我拊掌叫好。
“好啊，想不到陆兄竟然也是深谙乐律的高手，真是深藏不露啊。”
我急忙谦虚地说道：“见笑见笑，不过是随性之作，有感而发。”
“不知陆兄这首曲子可有名字，可有曲词？”
名字倒是有，可是曲词是什么？那种直白的歌词能写给这个时代的人看吗？
我虽然不懂填词，但宋词却也背过不少。
一剪梅是词牌名，但我记忆中的那些宋词，几乎都是愁字当头，实在是没办法与这首曲子搭得上。
于是我只能尴尬着说道：“这首曲子是我从一个老翁那里学来的，名叫《一剪梅》，没有曲词。”
李平一听，一脸惋惜地说道：“可惜了，如此上乘的佳作，却无曲词相和。这样，陆兄且先留下住址，小弟不才，愿为陆兄填词一首。但今日天色已晚，改日愚弟一定带上书稿登门拜访。”
我告诉他我就住在同福客栈，他记下后当即与我拱手相别。
眼看周围行人也陆续散去了，我也准备返回客栈。
就在这时，河边一艘小舟靠岸，从船上下来一个侍女模样的小姑娘，站在岸边高声喊道：
“方才是哪位公子吹奏的曲子？”
我闻声望去，小姑娘见我手中拿着乐器，急忙上前施礼。
“方才可是公子吹奏的曲子？”
我急忙还礼道：“不才，正是在下。”
小姑娘见我承认，笑着说道：“公子若不嫌弃，请随小婢到对岸画舫，我家姑娘想请公子上船一叙。”
“姑娘？”
我疑惑着问道：“敢问你家姑娘在哪座船上，该如何称呼？”
小姑娘笑着说道：“我家姑娘是春宵舫的琴师，花名一枝梅的便是。”
我心下恍然。原来她真的听懂了这首曲子的深意。当下我没有推辞，随着小舟一同到了春宵舫。
弃舟登舫，只觉这花船恍若水中楼阁。画舫极大，吃水也深，虽然上有三层楼阁，但却很稳，走在上面如履平地。
小姑娘将我引至三楼，在靠近船尾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姑娘在屋内等候多时了，公子请进去吧。小婢就在门外侍候，有什么事公子唤我便是。”
我推开房门，见屋内陈设极是淡雅，素幔轻帷，兰香四溢。室内正中摆着一架屏风，上面绣着几枝素梅，仔细一看才知绣工极为精妙。看得出来，房间的主人很是喜欢梅花，倒也不负这“一枝梅”的雅号。
屏风后面坐着一位素人，绢衣素裹，青丝垂散，不似外面的摇首弄姿之辈，倒像是大家闺秀一般。
还不等我开口，屏风后面的女子便柔声说道：
“公子请坐。画舫之上只备了清茶素酒，招待不周，还望公子多多担待。”
“不敢。能够得见姑娘，已是在下三生之幸，岂敢嫌弃。”
“小女子冒昧，不知公子方才所奏何曲？是何物所奏？”
我拿出洞箫，放到桌案上。
“这曲子是我从一老翁处学得，名叫一剪梅，用的便是这支洞箫。”
女子闻言，喃喃说道：“一剪梅？一枝梅？此曲倒像是专为小女子所作，公子可真是位有心人啊。”
我笑着说道：“姑娘见笑了。有心谈不上，只是之前听了姑娘的琵琶曲，心中有些感慨罢了。”
“哦？公子既能听懂琴中所奏之心事，莫非是小女子的故人？”
我闻此言，轻笑着摇了摇头。举起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说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当晚，不出所料的，我彻底失眠了。
转过天来，裴家变得异常热闹。裴玉琥请遍了黄州城的名医为裴玉珪治伤，看这架势，裴玉珪伤的确不轻。
我担心叶子秋一语成谶，万一裴炎真的提前归来，我在这里终究还是不太安全。于是当天下午，我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搬出了裴府。
宝儿巴不得赶紧离开，与我一起住到了靠近外城的客栈。尽管离开了裴府，我还是与叶子秋保持着联系，以便随时知道计划的进度。
这段时间叶子秋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她一面急着写信，将礼部勾结苍岩山参与绑架一事告知裴炎。另一面忙着与裴炎的几位夫人沟通感情，为顺利获取苍岩山做着准备。一旦将裴府家中的关节打通，裴炎答应帮忙的几率也就越大。
在此期间，叶子秋并没有来找过我，反倒是裴玉珊不知从谁那里要到的地址，三天两头地来找宝儿。
为了防止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我只能暂时委屈一下宝儿，让她再去裴府住上几日。
临别前我还特意嘱咐她，不要被裴府的糖衣炮弹所迷惑，更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人。让她把这次经历当成日后闯荡江湖的一次历练。
宝儿虽不太愿意去，但还是郑重其事地答应了下来。
希望她能够将我的话真正记在心里。
此时就剩我自己一个人，整天闷在房间里也不是个事。于是趁着闲暇之际，我打算好好逛逛黄州城。
黄州城依水而建，被中间的洛河分成了东西二城。
城中心是货物集散中心，东西两岸各有一座码头，当地人称其为“东西码头”。
由于人流量最大，所以此地也是整个黄州城最繁华的地段。洛河上漂着最多的，除了来往于各地的货船，就是夜间华灯璀璨的画舫以及那些数不清的大小花魁了。
自古以来，文人最尚风月，侠士最喜美酒，而商贾和纨绔就是馋人家身子。
正所谓：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
画舫这种地方，有才貌双绝的清倌，也有风华绝代的花魁，但最不缺的就是一掷千金的豪商，和争风吃醋的酒客们。
作为上一世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大好青年，我所接受的教育是决不允许我去那种地方的。
所以我一般只是站在远处看看，绝不踏足那种烟花之地。
嗯，才不是因为囊中羞涩呢。
此时正逢下元节。傍晚时分，我独自行走在洛河岸边，欣赏着满河的彩船。
忽然，一阵琵琶声从对岸传来。我侧耳静听了一阵，才发现声音是从一座画舫中传来的。
琵琶曲风低沉婉转，如戚戚低语，闻之使人暗生惆怅。
这大概就是《琵琶行》中：“弦弦掩抑声声思，说尽心中无限事。”的感觉吧。
此时，在我旁边站着一位书生，也和我一样驻足静听，时不时地还发出几声叹息。
我一时好奇，走上前去，抱拳见礼。
“敢问兄台如何称呼，为何如此感慨啊？”
那人见我相问，急忙还礼道：“在下李平，是清风书院的学子，不知阁下是？”
“哦，是在下冒昧了，在下姓陆，单名一个峰字。”
面对一个文人，我可不敢自称李阿牛，但也不能用真名，所以只能化名陆峰。
“听阁下口音，似乎不是黄州人士？”
“李兄明鉴，在下原本是南阳人士，来黄州访友，偶然听到这琴声，起了思乡之情，这才驻足江边。”
“看来陆兄也是通晓音律之人啊。”
“不敢不敢，我乃一介武夫，粗鄙之人，实在是这弹琴之人技艺高超，动人心弦啊。”
“哈哈，陆兄不必过谦，小弟也是被这琴声打动，才不由得叹气啊。”
“哦？这却又为何？”
“此事说来倒也令人惋惜啊。”
“还请李兄指教。”
这李平倒是个健谈之人，书院是文人的圈子，这里面自然少不了朝堂上的一些见闻。
李平告诉我，这弹琴之人是春宵舫的琴师，花名“一枝梅”，本名叫马馨兰。
这马馨兰原本也是个官宦人家的女儿，其父马善光曾任凉州刺史，相传此人乃前朝旧臣之子。
后来据说被人陷害，落得个抄家问斩，家中女眷也尽数被送进了教坊司。因此女相貌出众，又善琵琶，在京城可谓名噪一时。
后来据说礼部尚书为了巴结当朝左相，欲将此女送进相府。可此女性情刚烈，宁可毁容也不顺从，于是便被教坊司卖到了这里。春宵舫的鸨母爱惜她是个人才，便将她留下做个琴师，替春宵舫调教艺妓。
我听李平讲述完这一枝梅的身世，不由得心生感慨。想不到她和我的遭遇竟是如此的相似。
同为前朝降臣之后，在这大燕竟遭受了如此不公。当朝皇帝不闻不问也就罢了，难道满朝文武也没人敢仗义执言吗？这燕国到底与前朝有着何等深仇大恨，以至于对归顺的臣子都另眼相待。
我见街边有人叫卖竹艺，便想上前去买根竹箫。不料摊贩老板竟说没听过这种乐器，只有笛、笙、竽等竹制乐器。
于是我便从他那里挑了一根三尺左右的紫竹，让他照我说的样子，帮我做了一根出来。
将洞箫拿在手中，老板向我投来了怀疑的目光。
“从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乐器，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我笑着看向老板，无意与他争辩，手持洞箫试了试音。见我果然吹出了声音，那老板脸色一僵，不敢再多说话。
一枝梅弹的曲子很是悲戚，若是我再吹奏同样风格的曲子，岂不是雪上加霜，悲中更悲吗？
我想起了后世某位“巫妖王”的成名作《一剪梅》。这首曲子倒很适合当下的情景。于是我轻吹洞箫，悠长的箫声立刻传遍了洛河两岸。
梅花总在最冷枝头绽放，向阳而开，不惧寒霜。任凭北风呼啸，面对满目沧桑，仍然凌寒开放。
优美婉转的曲风，深情之中包含希望。曾经美好的感情，快乐的时光，虽然不会一直绵延。但只要心中有所向往，谁都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残忍却又无可奈何，但这不是颓废的理由。年华终会逝去，朋友也会离开，只有感情会滞留心间，酿成回忆，偶尔小酌，仍然温暖心田。
一曲吹罢，我的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有的低头不语，有的闭目深思。摊贩老板此刻却已跑得不见踪影。只有李平为我拊掌叫好。
“好啊，想不到陆兄竟然也是深谙乐律的高手，真是深藏不露啊。”
我急忙谦虚地说道：“见笑见笑，不过是随性之作，有感而发。”
“不知陆兄这首曲子可有名字，可有曲词？”
名字倒是有，可是曲词是什么？那种直白的歌词能写给这个时代的人看吗？
我虽然不懂填词，但宋词却也背过不少。
一剪梅是词牌名，但我记忆中的那些宋词，几乎都是愁字当头，实在是没办法与这首曲子搭得上。
于是我只能尴尬着说道：“这首曲子是我从一个老翁那里学来的，名叫《一剪梅》，没有曲词。”
李平一听，一脸惋惜地说道：“可惜了，如此上乘的佳作，却无曲词相和。这样，陆兄且先留下住址，小弟不才，愿为陆兄填词一首。但今日天色已晚，改日愚弟一定带上书稿登门拜访。”
我告诉他我就住在同福客栈，他记下后当即与我拱手相别。
眼看周围行人也陆续散去了，我也准备返回客栈。
就在这时，河边一艘小舟靠岸，从船上下来一个侍女模样的小姑娘，站在岸边高声喊道：
“方才是哪位公子吹奏的曲子？”
我闻声望去，小姑娘见我手中拿着乐器，急忙上前施礼。
“方才可是公子吹奏的曲子？”
我急忙还礼道：“不才，正是在下。”
小姑娘见我承认，笑着说道：“公子若不嫌弃，请随小婢到对岸画舫，我家姑娘想请公子上船一叙。”
“姑娘？”
我疑惑着问道：“敢问你家姑娘在哪座船上，该如何称呼？”
小姑娘笑着说道：“我家姑娘是春宵舫的琴师，花名一枝梅的便是。”
我心下恍然。原来她真的听懂了这首曲子的深意。当下我没有推辞，随着小舟一同到了春宵舫。
弃舟登舫，只觉这花船恍若水中楼阁。画舫极大，吃水也深，虽然上有三层楼阁，但却很稳，走在上面如履平地。
小姑娘将我引至三楼，在靠近船尾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姑娘在屋内等候多时了，公子请进去吧。小婢就在门外侍候，有什么事公子唤我便是。”
我推开房门，见屋内陈设极是淡雅，素幔轻帷，兰香四溢。室内正中摆着一架屏风，上面绣着几枝素梅，仔细一看才知绣工极为精妙。看得出来，房间的主人很是喜欢梅花，倒也不负这“一枝梅”的雅号。
屏风后面坐着一位素人，绢衣素裹，青丝垂散，不似外面的摇首弄姿之辈，倒像是大家闺秀一般。
还不等我开口，屏风后面的女子便柔声说道：
“公子请坐。画舫之上只备了清茶素酒，招待不周，还望公子多多担待。”
“不敢。能够得见姑娘，已是在下三生之幸，岂敢嫌弃。”
“小女子冒昧，不知公子方才所奏何曲？是何物所奏？”
我拿出洞箫，放到桌案上。
“这曲子是我从一老翁处学得，名叫一剪梅，用的便是这支洞箫。”
女子闻言，喃喃说道：“一剪梅？一枝梅？此曲倒像是专为小女子所作，公子可真是位有心人啊。”
我笑着说道：“姑娘见笑了。有心谈不上，只是之前听了姑娘的琵琶曲，心中有些感慨罢了。”
“哦？公子既能听懂琴中所奏之心事，莫非是小女子的故人？”
我闻此言，轻笑着摇了摇头。举起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说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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