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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师傅这就走了?

    几个人稍微商量了一下,老管家就先出去料理府中事务,防备可能出现的情况。尤其是后院,这是需要老管家亲自去安排的,其他人可不够格。小姐那里身虚体弱,这段时间虽没有卧病在床但也决计不可惊扰到的。

    李魁则带着黄友亮去到给自己新收拾出来的屋子。他现在也是府中管事,可以在府中有一间自己的屋子了。屋子在前跨院,虽说不大但还幽静。进得屋内李魁坐下开始书写。

    时间静静流淌,黄友亮一边喝水一边看着在奋笔疾书的李魁。谁能想得到,即将搅得全镇、全县,甚至整个北凉州都天翻地覆的人,就是这个坐在自己对面刚要满十四岁的少年郎呢?说来也可笑,他之所以这样做,竟然是看不得老管家长吁短叹天天发脾气,自己总是被扣钱实在是不得安生,这才想着给大家伙都找点事做。无法想象那些要倒霉的、得好处的人若是知道了内情,脸上该是何等精彩。

    李魁没有理会黄友亮的臆想,他此时正在绞尽脑汁的写信。来到这个世界时间也不短了,在师傅填鸭式的棍棒教育之下,自己也算是小有所成。但还是不太习惯这个世界里偏古人的书写讲话方式。好在收信的人应该不会太计较这些,他们更重视的是内容。第一封信是写给二洪的,二洪一早应该就到县里学堂了。信里没写什么前因后果,只是让二洪帮自己做几件事。事情对他来讲到是颇有些难度,不过自己相信二洪这个蔫坏的家伙肯定能完成的。第二封信其实是两封信合在一起的。一封是以范团练的名义写给北凉州的上司衙门的,第二封则是以老管家的名义写给范团练的,李魁怕夜长梦多准备有选择的解释一下前因后果,并且还说明了明日一早老管家就会去县里当面向老爷解释清楚。

    停下笔,李魁又把每一封都前后检查了两遍,满意的点点头。黄友亮以为李魁已经写好了,才要说话,就见李魁又开始研磨,埋头书写起来。这封信并不算很长,但李魁用的时间却更久一些。待书信都写好已经要到午时了。

    老管家走了进来,同时也带来了李魁师傅的手书。小果上午扑了个空,并未见到李魁的师傅,等了一会不见回来就取回了放在桌上的一封留给李魁的手书。

    三个人都在在看信,李魁看的是师傅留给自己的手书,老管家看的是李魁刚给范团练写的书信。毕竟李魁没有自己了解自家老爷,这两封信是要自己帮着润色一下的。而黄友亮则是一直在盯着李魁看,他怕李魁会关心则乱。

    不一会老管家先放下书信,两个人就一起看向李魁。

    李魁此时也看完了师傅的手书,他知道两个人都在等着自己说话,但是自己现在也没想好该说些什么。是悲伤?是难过?还是该高兴呢?

    师傅的手书并不长,里面除了说自己要去游览天下顺便看几个老友死没死绝,让自己不用找他,过几年就会回来找自己以外,只提了三个人的名字。简洁到令人发指,没提要去哪里,也没有说归期。不过结合师傅平日里的行事风格,自己到是感到很正常。

    怎么说呢?师傅虽然对自己很严厉要求高的离谱以外,就是在不停的让自己学各种各样的东西。学不会就挨打,事情做不好就挨打,说话不妥帖就挨打。师傅并不会骂自己,只是不停的打,印象中的李魁自从开始记事起好像每天都会挨打。自己来了以后挨打的次数才少些,直到这几年师傅上了年纪眼睛不太好以后才基本没怎么再挨过打了。

    李魁搜肠刮肚的想了许久,师傅好像除了教自己课业以外,印象中基本不会和自己说话,很多时候李魁甚至感觉师傅是刻意的忽略自己的存在。人都说师徒如父子,在自己这里是完全感觉不到的。现在师傅远走他乡了,自己多年的愿望竟然以这样荒诞的方式达成了,那自己这些年的谋划到底还有什么意义?我就这样自由了?我就这样再也没有人管教了?

    这一瞬间,李魁产生了一丝迷茫,他好像完全失去了赖以支撑这条生命的目标。

    老管家看了一眼李魁,转身走出房门,不一会带进来两个端着酒菜的仆役。挥手让他们关门退下,自己亲手把酒菜摆好,黄友亮赶紧起身帮忙。

    当李魁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己面前已经摆了一小碗酒。老管家正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说道:“不知不觉都已经午时了,正好腹中饥饿,一起填饱肚子在说其他。”

    黄友亮喝酒是不用碗的,虽然军营非令不得饮酒,但李魁不止一次看他在范府抱着坛子踩着桌子喝。有时候坛底的酒糟还会流一身,恶心之极。但今天他破天荒用了一只碗,给自己倒满听着老管家说话。

    “以前魁哥儿还小有师傅管着不好饮酒,现在你师父既然已经走了还不知回不回来,你也算是个大人了,喝两口且歇息一下。”

    李魁看着碗中淡绿色的酒液想了想,端起来一口喝下。上辈子自己因为身体不好已经禁酒多年了,但是底子还在。这种与啤酒度数差不多的酒其实喝起来应该没有多少感觉,但是他忘了现在不是他那具被酒精摧残过的身体,这具十三四岁的身体对酒精的反应还是很灵敏的。强忍着胃中的不适,李魁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饮下,紧接着又倒了一碗。黄友亮看着皱眉心中略有不忍,刚想说话就被老管家拦了下来。

    只见李魁端起第三碗酒说道:“事不过三,小子仅以此酒敬二位长辈一碗,多谢长辈这些年来的照拂,小子先干为敬。”说着就将第三碗酒也一饮而尽。随即看也不看酒壶,放下空碗开始进食。

    老管家展颜一笑,干掉手中酒也开始大口吃菜。黄友亮云里雾里又不便多言,也只得开始喝酒吃菜。

    不多时桌面上已然杯盘狼藉。在老管家打消了黄友亮再来一壶酒的念头以后,三人就喊来仆役收拾。

    李魁看着仆役将们关好才对老管家说道:“范爷爷,小子写的书信可还成么?”

    老管家拿起桌旁的两封书信递给李魁说:“老夫只不过稍微润色了一下,你且看看。”

    李魁也不客气,拿过信来一边看一边重新抄写,有不明白的地方还要请教老管家。待抄写完毕就交给黄友亮,交代他哪封信送给谁。黄友亮接过信来点了点头,出门交给带来的手下,命他们立即回营找军驿前去送信不得迁延。这边老管家也唤过府中麻利的小厮,将给老爷的两封信送去宁远县,这两封信是以老管家的名义发出去的,不能走军驿,好在路程不算太远,骑马去一个多时辰就能赶到。

    这边将信送走,李魁就让黄友亮带人先从后门出去,到松荫轩去喝茶等着。自己则要和老管家去探一探虚实。

    走到范府大门口,李魁探头探脑的看了半天,直到老管家不耐烦的踢了他一脚,懊恼的李魁才见到从街对面一路小跑过来的货郎朱大锁。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了小兄弟。”朱大锁跑过来频频拱手,一脸歉意的说道:“刚刚腹中疼痛难忍,去街后出了个恭,实在是对不住了小兄弟。敢问这位老人家是?”

    “吓俺一跳,还以为你跑了呢,差点挨顿揍,整半天是拉屎去了。”李魁一指皱着眉头的老管家说道:“你不是要来府里找个差事么,这是府里大管家,俺可没白拿你钱啊,都给他了。”

    “说的什么混账话,滚开!”老管家气恼的一脚踢开李魁,倨傲的看着朱大锁。

    “就是你要来府中当差啊?一看就是个奸猾的,府里人够了,用不着那么许多,你回去吧。”说完老管家一挥衣袖转头就往回走。

    朱大锁一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赶紧上前拦住老管家,声泪俱下的说道:“管家大人,您就发发慈悲收了小的吧,小的家里实在活不下去了,欠了人家大户的钱粮再还不上就只能卖儿卖女了,求老管家发发慈悲,小的愿签卖身契,只要能给口粮食让家中活命就是,小的愿做牛做马报答老管家的大恩大德啊!”

    老管家被烦的不行,皱着眉头看着就要跪下去的朱大锁喝道:“堂堂七尺男儿像个什么样子!滚起来先随我进府再细细问你!”

    说完老管家头也不抬的带着朱大锁和李魁就进了范府。

    街对面小铺的掌柜将一切看在眼里,见朱大锁已经点头哈腰的走入府中,挥手叫过一个伙计耳语了一番。伙计立刻放下手中活计,几步就从后门上了大路,向主街跑去。

    朱大锁不是第一次进入大户人家,只不过每一次都需要刀砍斧剁才能冲杀进来享用美味而已。说来也奇怪,每个城镇都有守卫的衙役兵卒。但是这些人在弟兄们面前实在不够看的,没有战力不说甚至都不像个爷们。只要稍微吓唬吓唬,官老爷就会像个鹌鹑一样懦弱的予取予求。他们想要的也只是让自己的弟兄们不入城而已。

    这简直是个笑话,土匪马贼的话也敢信?大哥都是表面答应,等讨要的东西送到位,就到了弟兄们攻入城内的时候了。不过官老爷们虽然不顶用,但是城里的那些个大户人家到是防守还算紧密,每次攻破了这些狗大户们,所能得到的才是弟兄们最想要的。

    颤抖的大老爷,一刀劈下去就变成了俩。大户人家的小姐丫鬟们才是弟兄们的目标,财货?兄弟们其实并不缺。大哥有自己的渠道,每次在和山对面的蛮子交易之后都会有人送来财货,时不时还会有人用马车送来武器和粮食。只不过山路难行不好送来太多而已。

    是的,朱大锁就是一窝蜂的人。只不过自己不是嫡系,而是慕名投靠的一个贼偷。哪怕在匪人这个很有发展前景的行当里,自己也是最不受待见的一类人。不过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现在还是混到了小头目的位置,得了个专司提前踩点的活计。朱大锁很珍惜自己的这份工作,一直算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一改往日做贼偷时的油滑习气,就想在大哥面前好好表现表现,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关于大哥的小秘密。

    自己的大哥,很可能是个阉人!

    这个秘密其实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只是自己总结出来的。首先大哥从不找女人,这在匪气冲天的糙爷们堆里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大哥也从不和任何人一起洗澡,哪怕是最热的天气也只是在水潭里围一块地方,等夜深人静的时候由亲卫守着才去洗。他还发现老大的胡子其实是假的,有一次抢了一个胡人商队,弟兄们回程的时候自己因为肚子疼就去树林里出恭,正好见到大哥的一个亲卫折了回来,把地上胡人尸体的大胡子都给割了下来包好带走。没过两天再看大哥,果然胡子有点打卷。

    之所以自己认定了大哥是个阉人,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味道。朱大锁小时候偷东西被人家追,有几次是躲在茅坑里才逃过一劫的,打那时候起,自己就对尿骚味特别反感。而自己每次只要离大哥近点都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人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容易下意识的暴露自己的本性。李魁走在朱大锁旁边有些纳闷。这家伙一会儿得意的腆胸迭肚,一会儿笑容猥琐四处乱瞟,这会儿好像有点要干呕的样子。

    什么意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理会身后二人,老管家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下人们见了立马就要垂手站在一边,有的行礼,有的点头哈腰叫声管家。老管家没有表情,一律是哼一声就表示听到了,搞得仆人们走过去了还在纳闷,老管家平常挺和蔼的人哪,今天这是吃了什么不消化的东西了?

    三人一直来到管家屋内,等给屋子里添碳的小厮忙完出去。老管家也还是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站在身后的李魁腿都酸了,才听老管家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都会什么呀?”

    朱大锁赶忙把刚稍微直一下的腰又弯了回去。

    “小的以前在家什么都干过些,还识得几个字。哦,让小的算账也行。”

    “哦,既如此,那就留下来扫茅房吧。”

    “诶!谢……啊?”

    “啊什么啊?”黄友亮带来的审讯大师从门后出来一胳膊就夹住了朱大锁的脖子。朱大锁‘呃呃……’了几声一翻白眼就昏过去了。紧接着就被套上麻袋扛去了地道。

    李魁上前拦住了这个一直没审出过什么的大师。

    “老哥,这回你是在为荣誉而战,可不敢再啥也审不出来了。”

    审讯大师庄严的拱了拱手,带着一脸悲壮跟了下去。

    “老爷子,此间就劳您坐镇,有什么消息就遣人去松荫轩寻小子便是。”

    见老管家应下,李魁也不耽搁,从后跨院翻出去,直奔松荫轩茶楼。

    看着李魁走远,老管家感慨良久。这小子,一看就没少翻后院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