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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头彩是一筐馒头,你给了乞丐他会欢天喜地,若是给了富家公子他会认为你在羞辱他。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是觉得他们吵闹。”

    大洪挠挠脑袋,看着府里走路都轻飘飘的仆人们好像自己也有些不以为然,浑然忘记了刚才得知魁哥儿被老爷收为义子时也是激动的大呼小叫。

    “魁哥儿,我虽然听不懂,但也感觉很有道理。不过要是白给我一筐馒头,嘿嘿,我倒是乐意的。”

    李魁扭头看着嘿嘿直乐的大洪嘴角竟也微微扬了起来。是啊,既然是白给的,接着就是。自己又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大少爷之类的,两辈子都不是。上辈子父母只是很平凡的公务员,从小虽然没穷着饿着,倒也没有娇生惯养。好不容易穿越而来还成了孤儿,有个师傅又对自己非打即骂。

    也罢,既然这家人还不错,那就当了这个大少爷也好。至少让自己身边的人过的好些,过的快乐些也不错。没想到之前忽悠老管家的话,现在竟也成了自己的目标。果然,人轻易不能说谎,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给掉了进去。

    想想老管家和两位老掌柜,还有黄友亮小果姜叔冬梅他们,啧啧,好像这个家里的确是就缺自己这么个大少爷嘛!

    “魁……少爷,老爷问你换好衣服没有,要是换好了就一起去后院。”

    李魁站起来抖了一下身上的锦袍,衣服不是新的,刚刚已经找成衣铺的掌柜来给量了尺寸,还没那么快做好。自己这一身是夫人当年给老爷做的。衣服有些宽大,看来老爷一直都是个壮汉。试着走几步总感觉不大协调,低头看了一会才发觉腰间空空荡荡,这个时空还不流行腰间带什么饰品。李魁咂咂嘴总感觉有点别扭,就抬手把脖子上戴的一块玉给摘了下来,将绳子折起来绑在腰间的束带上。走几步再试试,果然顺眼了些。

    “小果,以后不要叫少爷,还叫魁哥儿就好。”

    刚十岁的小果正是换牙的时候,笑的豁牙漏齿还不忘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李魁拍拍他的脑袋一步迈出刚给自己收拾出来的屋子。门口已经站了好多人,都是本家的仆役丫鬟之流。大家或是带着好奇,或是带着艳羡,或是带着嫉妒的目光在看着房门。可是在自己走出门的一瞬间,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变成了恭敬。

    大家恭敬地在向着这个府里的主人行礼,不论你愿不愿意,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已经成为了这个家的主人。

    家么?李魁有一瞬间的恍惚。是小时候师傅精瘦的胸膛?还是大黄村的那两间破茅屋?又或者是妻子女儿手里的小玩偶呢?

    眼睛看过满意的黄友亮,看见了欣慰的老管家,最后看到了严肃方正却频频点头的范老爷。这人,以后就是自己的父亲了?

    “见过少爷!”

    众人齐齐下拜。李魁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也许这里也勉强可以算作是自己的家了。

    大洪站在李魁身后气宇轩昂的看着面前的一众仆役们,大有些惺惺相惜之感。没成想老管家在一旁一脚就把大洪踹下了台阶,人家是在拜见少爷又不是拜你,小崽子也不怕折了寿数。

    看着大洪蹲在台阶下愁眉苦脸的揉着屁股众人哄堂大笑。大洪现在就是少爷的贴身仆役,每个月都有四百钱的工钱呢,这是一早洪叔来送肉的时候老管家亲自谈好的。不过大洪却不承认,他认为自己才不是什么少爷的贴身仆役,听着像个太监似的,自己应该是魁哥儿的贴身护卫。为这都已经挨了洪叔好几脚了。

    看着台阶上好像发着光的李魁,洪叔在人堆里摸了摸眼角。好孩子终于熬出来了!他那师傅仗着年岁大总是欺负孩子,自己和乡亲们有时候就看孩子一瘸一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一问就说是自己贪玩跌的,就这样还得起早贪黑的伺候起居,稍不如意就不让吃饭睡觉,大冷天的也让孩子站在院子背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多好的孩子啊,怎么敢下死手?大洪这么完蛋的玩意老子气急了也顶多照着肉厚的地方踹上几脚。哼,走了也好,没看你刚走孩子就出人头地了么,最好让狼叼去得了,永远别再回来祸害孩子。

    老管家站在老爷和少爷身边威严的宣布了这项人事任命,全场在少爷正式改口以后掌声如雷,自此就算是礼成了。没有祭品敬告天地,也没有大礼仪参拜列祖列宗,甚至连像样的焚香沐浴也没有。按理说这是要通知老家的老太爷的,甚至还要提前去主家淮安范氏请告。结果什么都没有,用老爷的话来说,都已经被扫地出门了还上去硬舔个什么劲,一副很洒脱的样子,自从不让夫人入祖坟那一天开始,范老爷就斩断了最后一丝亲情。

    是的,听上去有些草率,细想想,嗯……也的确是很草率。

    好在大家并没有太在意这些,老爷的家事事而已,你个做仆人的乱嚼个什么舌头!夫人都去世那么多年了,小姐身子骨又不太好,新抬回来那位这几年都干了什么你们看不到?除了给自己家搂钱要权什么都不管,老管家人再好也毕竟不是本家的主人,有些事情实在不方便出面。现在好不容易家里有个知根知底的主心骨还不赶紧好好伺候着留住了,要知道范家可连卖身的奴隶都不要的。咱也能在这么好的人家里多干几年才是!

    在李魁当场宣布所有人薪俸多加一成以后,欢呼声感谢声响彻全院。

    看着李魁在老爷和老管家的带领下往后院走去,众仆役丫鬟们才纷纷散开。

    菊花没理会其他人,和几个下人匆匆的返回了大娘子的院子。一进院就柳眉倒竖,无缘无故把几个在院子里洒扫的丫鬟仆役训斥了一顿才扭进了娘子屋内。

    程夫人二十多岁的年纪,虽说算不得花容月貌但是却给人一种恬淡祥和的美感,此时正坐在桌边翻着手里书,时不时的还用笔在书上涂抹一番。虽说当年是作为妾室被抬进范府的,却和范团练使却根本没有见过几面。但偌大的后院就只有体弱的小娘子和自己天天住在这里,至少名义上还是这府里的女主人。

    记得成亲那天老爷和前来道贺的客人们喝的烂醉,第二天就直接去了营里。再然后每次都是逢年过节才回来露一面,没两天就又匆匆的走了。说出去可能都没人相信,那个威武的男人只要回府就是睡在书房里,根本连碰都不碰自己。

    每日和小娘子互相请安,闲暇时比一比新秀的花样。要不就是翻翻各类书籍,试着给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女儿找一找病因,日子过得虽说淡薄却也闲适。如果身上这道枷锁可以去掉,自己就是这样老死范府也是值得的。

    房门被‘咣当’一声从外面打开了,菊花未经通报就直接走进了屋子,见在屋内伺候的花花被吓了一跳,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微微施了个蹲礼。然后极不耐烦的指了指门口。小丫鬟花花捂着胸口见夫人轻轻点了点头,才惊魂未定的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房门,她知道夫人受不得寒风。

    同样作为丫鬟,菊花好像完全没有当丫鬟的自觉。大大咧咧走到程夫人身旁坐下,见人家根本没有理会自己,仍然淡定的翻着书就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一把抢过摔在桌上。程夫人也好像并没有被冒犯了的觉悟,淡然的看着咬牙切齿的菊花问道:“又是谁惹你了,撒泼的时候都不避讳人了,就不怕漏了馅?”

    “还能有谁?你这个贱人是要活活气死我不成!”

    听到这个称呼程夫人微微皱了下眉头,有些生硬的说道:“自从被你们买来送入范府,我顶着个夫人名头任你们打骂羞辱,就算你们连偷带抢的盗了这府中银钱田土,全都栽在我的头上,我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从未多说一句。你们还想要我如何?”

    菊花听她竟敢顶嘴,习惯性的扬起手来就要打。程夫人只是轻蔑的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想起老爷和管家一会还要过来,菊花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恨恨的把手放下,咬着牙对程夫人说道:“你个死贱婢,克死爹娘又克死舅舅,要不是我们买下了你,早就不知道呆在哪个窑子里一丝不挂天天等着挨鞭子了。我问你,老早就让你把那死丫头赶紧弄死,这都几年了?怎么还好端端的活着?你个贱婢是不是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当家主母了?当年要不是看你出自书香门第,长得还算眉清目秀,依着我早就把你卖给野人了!省的凭空多出来这么多事端!这下好了,丫头没弄死又多出来个小子,你想让我们这么些年白忙活了不成?”

    程夫人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你们是不是白忙活又与我何干?这几年你们用我的名头都已经捞了多少银钱?早就十数倍数十倍于我身上当年花出去的了吧?你们还不罢手吗?真要赶尽杀绝片瓦不存,你们就不怕遭了报应吗?”

    “报应?哼哼!”菊花无所谓的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们若是怕什么报应,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这世道就是你不害人人要害你,总是逃不过良心这一关的,所以我们干脆就把良心喂了野狗,我倒要看看这报应到是敢不敢落在我们身上!”

    见程夫人怜悯的看着自己,菊花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凶狠的说道:“我也不怕告诉你,现在已经用不着你去药死那丫头了,用不了几天这府里的银钱田产就都是我们的。人是不可能留下活口,你若是肯听话配合我们,就留你一条性命。大少不是挺喜欢你么,让你去伺候他也不是不行。可若是不听话胆敢坏了我们的好事,就把你和你弟弟一起剁碎了喂狗!”

    程夫人愤怒的瞪着得意洋洋的菊花,胸膛上下起伏了半天。最后只能无力的看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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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怒自威的范老爷和笑的像个弥勒佛似的老管家,带着有些尴尬的李魁正在小娘子屋内说话。今天过来主要是正式作为府里的少爷向大家介绍一下。

    李魁认为就没什么好介绍的,这些年除了一直还没见过面的夫人以外,整个范府有几个人不识得自己?上辈子作为公司的金牌导游,可是拿着和副经理差不多薪水的。论到察言观色的本事和嘴上功夫,自己还真就有相当的自信,更别说来到这个世界还经过师傅堪称残酷的进阶培训。

    但老管家却表示这是必须要有的流程,以前见面是仆人拜见主人,身份上就存在天然的鸿沟。现在自己也是主人了,再见面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说完了,老管家还看着老爷的背影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还是简慢了。

    见面的氛围很温馨,小娘子乖巧的给爹爹和自己这个便宜大哥问安。一板一眼的还礼以后,范老爷、李魁和老管家眼睛里就只剩下怜惜。没办法,十岁的小姑娘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本来应该在父母的怀里撒着娇要这要那。现在却瘦弱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出来见礼时虽然需要冬梅的搀扶,却还一丝不苟的完成了所有礼节。喘息的样子乖巧到让人心疼,娇弱的身体显得那双大眼睛更加闪亮了。

    李魁仿佛在那双明亮的双眸里看到了坚强和勇敢,这是一个怎样的小姑娘啊!知礼守孝、懂事坚强……在李魁的眼里,小姑娘的形象和上辈子的女儿在逐渐重合,哪怕两人长的并没有相似之处。

    “请爹爹放心,女儿……女儿现在过的很开心。冬梅她们照顾的很好,管家爷爷……再忙也每天都会来陪女儿说说话。哦,姨娘人也很好,还会偶尔给女儿把脉,我们……还在比谁的绣活更好,可惜女儿笨笨的拿不住针线,总是输……”

    小姑娘和父亲说话时笑的大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

    “这下更好了,盈盈也有了兄长。相信以后兄长就可以帮到爹爹。”

    李魁只是皱着眉头不发一语,直到几人走出小娘子闺阁还仿佛不知身在何处,只是机械的跟着众人。

    “魁儿?魁儿?”范老爷那独特的嗓音终于将李魁从沉思中惊醒。

    “爹!”

    三人站在后花园中远远的看着在秀楼里冲他们微笑的小娘子。

    “魁儿,爹看你刚才一直魂不守舍,所为何故?”

    “请恕孩儿冒昧,妹妹这身子是……”

    “唉!”范老爷背过身去不发一语。

    老管家也跟着叹了口气才和李魁解释道:“夫人怀小娘子时,正是老爷……不如意之时,忧思之下动了胎气。小娘子早生了一个多月,虽说当时保住了性命,但是自小就体弱多病。夫人也是因此落下暗疾,和老爷到此处不久就撒手人寰了,小姐当年是老夫内人在世时一手带大的。”

    哦!李魁基本听明白了。小姐这大概属于是早产造成的先天性发育不完全。这种情况要是放在上辈子科技社会里都非常麻烦,自己也总听说谁谁家孩子早产啦,住保温箱多久啦之类的。在现在这种医疗条件之下基本没有治愈的可能,甚至于年龄越大越容易加重身体负荷,这就是个恶性循环,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李魁斟酌的对老爷和老管家说道:“看来,我们的计划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哪怕是为了妹子,也要尽快发动了。”

    “怎么?”范老爷豁然回身。

    “爹爹,北方苦寒,而且干燥多风沙。这几条哪一条都会加重妹子心脏的负担。再加上久居于此地,万物萧瑟睹物思人。长此以往对于妹妹的身体绝不是好事情。”

    “那……”范老爷在反复揉搓双手。如果说之前可能还有所顾虑的话,现在为了自己的女儿,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拼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