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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严家贵客

    六月中旬,罗龙文从东南抗倭前线来到京城,拿着推荐信来了严宅。严世蕃听下人来报是从浙江来的,立马迎出家门。

    门口等着的是一个黑瘦的中年人,大约三十来岁,留了一条上须。

    不等下人介绍,严世蕃急步上前,伸出双手握住了罗龙文正在拱手的双拳。

    严世蕃道:“你就是含章老弟吧?!可把你盼来了。胡老弟给我来信,说你已启程,我是日盼夜盼,今日终于等到你了。”

    罗龙文本想行礼,这一下反而弄得不知所措了。说道:“胡大人提携,愿为严大人效力。”

    严世蕃哈哈笑了两声,道:“不急不急,先进屋喝茶,歇歇脚。”说完,一只手拉着罗龙文进了堂屋。

    严世蕃坐了主位,拉着罗龙文坐在旁边,先喝了杯茶。严世蕃说道:“这茶是福建进贡的女儿情。每年清明前,茶刚出尖儿,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用嘴嘬下尖儿来,再加细火慢炒,置于女子肚脐之上烘干,耗时耗力,因而福建巡抚每年就只能送个四五斤。”

    罗龙文惊讶道:“如此贵重,让大人破费了。”

    严世蕃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无妨,好茶待好客,含章老弟受得的。这茶颇有些疗效,只需这一壶,让你阳气大补,生精活体。只是不能多喝,喝多了体内燥火,欲壑难填,难免伤身啊,哈哈哈。”

    罗龙文附和着笑了几声。

    严世蕃又问了问东南的战事、胡宗宪的身体状况以及罗龙文的经历。听到罗龙文曾深入倭寇巢穴劝降敌酋,更是喜上眉梢,大赞罗龙文是“大智大勇”。就这么闲聊了半个时辰,眼看快到午时。严家大管家严格来问:“老爷,午时是否在家款待贵客?”

    严世蕃道:“家中无甚好厨子,好酒好菜也一时半会也弄不齐。准备马车,我与含章兄弟去一品楼。”

    严格应个“是”便下去准备马车。

    严世蕃对罗龙文道:“含章兄弟有功劳在身,绝对不愁前途。只是暂时还未授职,就委屈一下坐坐马车。”

    罗龙文回道:“哪里哪里,全凭大人安排。”

    严世蕃坐轿在前,罗龙文马车在后,前后各一队严家护院,持棍棒护佑。

    不多时,严家队伍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一品楼门口。这楼的老板本姓马,自从在京城开了这一品楼,那是赚得盆满钵满,每日进账的白银如流水般落入口袋,因而人称“赛陶公”。

    赛陶公老远在三层顶楼看见了严家队伍,匆匆下楼在路旁等候。待到严世蕃落轿,立马下跪相迎。

    严世蕃下得轿来,用手抬了抬道:“赛老板起来吧,今日我有贵客。”

    说完反身拉着罗龙文往店里走,赛陶公立马跟上。

    严世蕃拉着罗龙文直上三楼,三楼有一间大房,中间摆了一张大长桌,长桌只在两头摆了两把椅子,坐在长椅上可看到附近大街小巷好大一片京城景色。

    严世蕃自坐了一头,赛陶公引着罗龙文坐了另一头,便吩咐小厮摆上瓜果、糕点、干果、茶水。

    严世蕃道:“赛老板,你去万花院找些歌姬来助兴。菜品嘛,先来一只烤全羊,其余的你随便安排就是,肉要足,蔬要新,酒要好。快去办吧!”

    赛陶公立马应道:“大人放心,小人一定让您和贵客满意。”说完鞠了两鞠,退了出去。赛陶公安排了后厨全力准备严世蕃的菜品,又派人去万花院请了歌姬,随后让人在一楼收拾了两个包厢,招待两队严家护卫,各安排完毕又站回严世蕃房间门口,随时听候差遣。

    不多时,七八个歌姬到了。菜品还需些时辰,赛陶公便吩咐歌姬们陪着贵客品茶,赏舞,用点心,务必招待好了,又从怀里掏出些散碎银子赏了歌姬。

    歌姬们盈盈笑笑的进得房间,在严、罗两人左右各坐了一位,另外四位在一旁跳舞。严世蕃怕罗龙文拘束,说道:“含章老弟,今天尽管尽情玩乐,这里也无外人,不要拘束嘛。食色,男女大欲也,我俩都是大男人,哈哈哈哈”

    罗龙文跟着笑了两声,歌姬们时而喂水果,时而喂糕点,罗龙文的嘴是应接不暇,心态逐渐放松,慢慢的融入了歌姬的温柔乡里,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嬉笑打闹,好不快活。

    待菜品上齐,整个长桌已经摆满。除了中间一只烤全羊,其他肉蔬都是一式两盘。

    严世蕃对赛陶公说道:“含章兄弟第一次来京城,你给介绍介绍这些菜品。”

    赛陶公应道:“是。”说完朝罗龙文拱了拱手鞠了一鞠,说道:“贵客,您猜为什么叫一品楼?只因厨师一品,食材一品,做法一品,色香味俱为一品。看这道烤全羊,看似并无太多特别。其实不然,这是嘉靖三十年互市时从鞑子处买来运送至京城的,一代一代繁衍至今。这漠北的羊肉质鲜美,又少膻味,此乃羊中上品。若说起制作,也颇费工夫,这羊从早上开始用慢火炙烤,到此时正是外焦里嫩,香味扑鼻,酱汁入味。”又指了指一盘鱼翅道:“这道清蒸鲨翅,所用鲨鱼是今天从天津卫快马送来的,送来时鲨鱼依然是鲜活的,取来鱼翅清蒸,正是原汁原味。”又指了指一盘鸡,道:“这鸡看似寻常,实则颇费功夫。平时喂鸡以椒蒜等配料,要吃时,罩之铁笼,外围木炭炙烤,鸡未死而肉已熟,再经过一品厨师处理后,蘸上酱料更为入味。”又指了指一盘牛肉,一盘驴肉,说道:“这两盘嘛,都是普通的牛驴肉,您先试试。”

    罗龙文各尝了一口,说道:“似乎有股胡椒味,肉也鲜嫩可口。”

    赛陶公道:“大人所说极是。胡椒虽说贵了些,本店倒也用得起。难得的牛、驴肉的做法,这牛、驴肉用的都是一年生的牛驴,一年不足的肉太嫩了,一年外的又老了,唯有这一年生的是刚刚好。平时养在后院,要吃时,让人绑住四肢,从大腿处割一盘下来现炒,鲜嫩无比。这也是本店独创的做法,美食大家方可尝出个种妙处。”

    罗龙文问道:“除了这些,其他的有何特别?”

    赛陶公道:“回贵客,这熊掌来自辽东关外,羊肚菜来自山东,藕取自杭州,山阴的菱白,其余菜蔬用料并无特别,鸡鸭鹅肉,鱼虾蟹蛤都是各地的平常之物。如此这般安排只是让贵客身在京城,能享用四方之物。”

    罗龙文尝了一口莲藕,清脆甘甜,确是从杭州来,其余各菜都略微尝了尝,虽都是常见之物,经过一品大厨之手色香味一应俱全。罗龙文自是知道京城与杭州两地远达两千五百余里,每天日行百里,也需二十余日。罗龙文疑惑的问道:“不瞒店家,我正是从杭州来,这两千余里的路程,如何让菜蔬新鲜不坏?”

    赛陶公回道:“是小的安排失妥了,贵客从杭州而来,小的应当安排些其他地方的特色菜蔬才是。”

    罗龙文道:“不妨事,不妨事,这杭州西湖的莲藕,我在杭州时便爱吃。只是好奇你这菜是如何来的?”

    赛陶公看了一眼严世蕃,严世蕃微微抬了抬头,示意说下去。

    于是赛陶公回道:“回贵客,这些菜蔬是本店派专人去采购,采购的虽是常物,但必须是上乘食材。采购妥当后置于桶中,桶里覆冰蜜封,再将木桶置于船仓,船仓用黄泥封死,通过运河运至京城。”

    罗龙文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微微点了点头。

    站在一旁的两名歌姬见话问完,立马拥了上来,用小刀割了一盘羊肉给严世蕃,一盘给罗龙文。

    赛陶公拿起酒壶,先给严世蕃斟了一杯,又给罗龙文斟了一杯。说道:“这酒是三十年的山西杏花村酒,小丞相和贵客先饮一杯尝尝,如果不喜欢,小的再去换。”

    严世蕃端起酒杯邀敬了罗龙文一杯,说道:“含章老弟,以后必然前途无量,这杯就先敬你。”接着两人一饮而尽。

    赛陶公见状,默默的退出了门口。出门前给歌姬们使了个眼色。

    歌姬立马围了上来,也不用严、罗互相敬酒,歌姬们左一杯右一杯的端到嘴巴边,这一筷子那一筷子的喂过来,两人就跟不会吃饭的孩子一般。跳了舞的歌姬换了下来陪着吃喝,另外几个自带着琵琶弹起了小曲。这罗龙文以前在杭州也是青楼常客,在歌姬这番伺候下逐渐放下脸面,毫不顾忌旁人,一边吃着喝着一边手嘴并用揩油。

    待吃饱喝足时,已经是未时末尾了。严世蕃叫来赛陶公,说:“今日甚是高兴,每个歌姬赏银二十两。”歌姬听闻,立马跪谢。严世蕃又问道:“酒菜花费几何?”

    赛陶公躬身回道:“承蒙小丞相赏光,酒菜共三百两。”

    严世蕃从怀里拿出印章,赛陶公立刻拿出账单、印泥递上来。严世蕃看了一眼,确认是共五百两,盖了章。

    这刚用完午膳出得酒楼,严世蕃又带着罗龙文去戏园子看戏,特意选了以昆山腔出色的江南楼。一群人上得二楼,分主客坐定,戏院的仆从早已将茶水瓜果吃食摆好,又递上来一盘子戏牌。严世蕃看了看牌子,点了出《西厢记》,仆从立马用洪亮的声音朝台上喊道:“严小丞相点《西厢记》”,引得一楼看官们一片欢呼。

    台上戏子盈盈款款的唱着戏,看戏的罗龙文目不转睛的盯着花旦那曼妙的身姿。辗转腾挪,步步生花,让罗龙文心神激荡不已,唱了些什么已全然听不进去了。上午初到严宅时就喝了女儿情茶,中午又是烤全羊,全是发热发情之物,又和温软满怀的歌姬们调戏了个把时辰,此时的罗龙文早已春情大动,浑身燥热难当。这边的严世蕃兀自自顾自的闭眼听戏,跟着“哼哼唧唧”,全然不顾旁边的罗龙文。

    第一折唱完,小生和花旦前来作揖领赏,严世蕃瞧了瞧两人,对护卫道:“各赏二十两。”又在护卫耳边耳语了几句,说完,严世蕃笑了笑。让人付了茶水钱,拉着罗龙文同坐马车,往教坊司走去。

    罗龙文第一次来京城,也不知马车往哪里去,只是心中烦躁不安。想开口去青楼寻欢,又怕严世蕃这种读书人瞧不上自己,也不知道严世蕃接下来还要去哪游玩,恐话一出口坏了严世蕃的玩兴,一时忍的面红耳赤。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严世蕃也没有下车的意思,开口对罗龙文道:“含章老弟,前面就是教坊司下的艳芳院,艳芳院的姑娘个个是色艺双绝啊,特别是头牌绿珠,那身段,那姿色都是一品,说是国色天香绝不过分。一双杏眼含情脉脉,动人心弦,啧啧啧,真是人间一绝。”边说边眯缝着眼,拍了拍手,又凑到罗龙文耳边说:“更绝的不可明言,只可体会。”说完哈哈了两声。

    下得马车,严世蕃从怀里掏出两块铜牌的东西,道:“含章兄弟,这是万通钱庄的铜牌凭证,一张牌值五百两,钱庄只认牌不认人,因此可做大钱使用,你在此尽情欢乐便是,用完了再回来见我,没用完可不许回来啊。”

    罗龙文自是感激不尽,说道:“大人今后有事尽管吩咐,我罗龙文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严世蕃道:“含章兄弟尽管玩乐,让我好好尽尽地主之谊,其他事以后再说。”说完拍了拍罗龙文肩膀,“兄弟只管尽情玩乐,这京城繁华,绝不比人间天堂的苏杭差啊!兄长我是官身,不便陪你一起去了,兄弟想怎么玩怎么玩。”又转头对仆从道:“你去把老鸨子叫出来,”又对罗龙文说,“现在申时过半了,抓紧时间,不然绿珠姑娘被别人定了。”说完,和罗龙文拱了拱手,坐轿子走了。

    罗龙文待严世蕃走远,急匆匆进得艳芳院的大门。老鸨子早在门口等候,见面对着罗龙文一顿奉承,罗龙文也不搭话,只问绿珠何在?老鸨子见罗龙文面红耳赤,这欢场老手一见便知内情。便说道:“绿珠姑娘是我们这的头牌,才艺双绝,天姿国色,平时想见他的公子哥儿能排到崇文门,哪能这么容易见呢?”

    罗龙文也是青楼常客,虽北京和苏杭略有不同,然而流程大致也差不离。从一进门的“到门”至“升阶”、“登堂”、“坐久”、“定情”等等又一系列规矩,说到底也不过是要钱的噱头罢了。罗龙文今日色急,哪还能将就这些规矩,直接拿出铜牌凭证,说:“这够不够?少废话,直接带我去绿珠房里。”

    老鸨子一见这铜牌,顿时两眼放光,立马收了放去怀里。对罗龙文道:“绿珠姑娘刚起来不久,老身也是担心没缓过神来,怠慢了公子,公子竟然如此抬爱我们家绿珠姑娘,老身这就带你去。只是这……如今为省去了这诸多不便,陪侍一夜当一百五十两银子。”

    罗龙文道:“快莫废话,给你便是,前面带路。”

    老鸨子带着罗龙文上了三楼,敲开了一见大房,伺候的丫鬟开了门。

    不等丫鬟行礼完毕,这老鸨子便闪进屋内,让罗龙文等在门口,说是先看看绿珠姑娘起来没有。

    老鸨子进去和绿珠低声絮絮叨叨了几句,绿珠回道:“知道了,老妈妈,你去吧!”

    门外的罗龙文一听这话,不待老鸨子出来,自进了房门。老鸨子急忙行了礼和丫鬟退了出去。

    绿珠不亏为青楼的头牌,屋内摆满了琴棋书画、琴瑟琵琶,看来是无一不通了。拉开帘子,绿珠一人坐在床上,也许是刚午睡起来,只穿了件粉色肚兜,一条罗裙,外披了一件轻纱,窈窕玲珑的身子若隐若现,罗龙文看得呆了,这姿色果然世间少有。绿珠见了客人,款款上前来行了一礼,肚兜之内如雪的肌肤半露半遮,罗龙文终于按耐不住,抱起绿珠就往床上一扔,扯开自己的腰带便扑了上去……

    正如久旱逢甘露,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