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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审问(2)

    审问完田玉后,辰时还未过完。夏百户和潭百户各自带了两队锦衣卫校尉,从锦衣卫衙门出发,夏百户带一队直接去工部抓两个主事,潭百户一队去他们家围家。去围家那队人,走到路口又分成两队,分别去方、刘两人的家宅。

    此时,工部营缮清吏司下属的两个主事还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照常去工部点卯上班。

    方坤轻声对刘俊说道:“早上还需跟本部堂官汇报手头工程的进度呢。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周大人没来点卯?”

    刘俊说道:“是啊,等下难道我们去跟严、雷两位大人汇报吗?”

    方坤回道:“实在不行,只能我们两个去了。你汇报你手头的工程进度,我汇报我手头的工程进度。”

    刘俊说道:“只能这样了。”

    充任工部侍郎的严世蕃正坐在工部大堂内听取下属各司汇报部务,罗龙文以工部文书吏员的身份侍立一旁。

    其实工部还有个尚书雷礼,这个雷礼是个老好人,也有些才干,只是在朝中无人,在工部苦熬资历,也算熬成了工部尚书。知道自己官位来之不易,是数十年呕心沥血建房子,造宫殿得来的,生怕得罪了谁丢了权位,因此在朝中谁也不敢得罪,总是一副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样子。

    十几年来,嘉靖皇帝下旨修建宫殿、道观的任务都交给了严世蕃全权处理,严世蕃才能卓著,总能不负皇恩。雷礼近几年才上任工部尚书,虽然也知道修宫殿、道观能讨好皇帝,但是奈何严家的势力庞大,在工部内涉及到这些事务时,压根都不多问一句,就怕惹怒了严世蕃。因此放低姿态,虽为尚书却以侍郎严世蕃马首是瞻,就连工部大堂的主位都让给了严世蕃坐。

    工部营缮司的两位主事还在诧异直属上司员外郎周玧没来当班也没有告病,只好由他们两人向严世蕃汇报工程进度。

    严世蕃不动声色的边喝茶边听汇报,随意夸奖了两位主事几句,又嘱咐道:等周大人一来,就让他来大堂商量工程问题。

    此时,锦衣卫百户夏承恩已经到了。

    夏承恩不等通报直入工部大堂,对严世蕃、雷礼行礼毕。

    严世蕃问道:“夏大人这是有何公干?”

    夏大人道:“奉上司命,前来抓捕贪赃之官。”

    严世蕃大惊失色道:“贪赃?是谁贪赃?我工部竟然出了这等事?几时出的?”

    夏承恩回道:“北镇抚司正在调查,暂时还未有定论,还请严大人莫怪,下官只是受命行事。”

    严世蕃说道:“既是受命,本官也不好阻拦你,夏大人办你的差便是。工部大小官员也都在这里了,你查到谁,就抓谁,若是查到我,你尽管来抓我便是。”

    夏承恩又拱手鞠了鞠,转向两侧的工部官员说道:“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方坤,刘俊,有人告发你们贪赃,自己出来吧!”

    方坤一听自己的名字,顿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刘俊默然不动的站在原地,魔怔了一般,看着前方,双眼空洞无神。

    夏承恩示意锦衣卫抓了两人,又向严世蕃和雷礼行礼告退,走出了工部大门。

    这头百户潭凯带的人也到了刘俊家中,方坤家则由下属一个总旗带人去了。

    谭凯一到刘俊家门口,便命人前后守住,宅院周边的街道也安排人盯住。不等刘家下人开门,便让人砸开。进得宅院,也不等坐下,只是吩咐刘家下人召集刘俊家中老小,集中关到前院正堂内,把下人们集中到门房内,不许任何人出入。没有旨意下来,潭凯也不敢擅自抄家,只是先把人看管住,免得跑了罪官家属,或者丢了赃款,问起来多少也是失职之罪。

    坐在北镇抚司审问室等圣旨的严绍庭又叫人泡了一壶茶。这里腥臭异常,为了去味,只能不断的泡新茶,用茶香掩盖一下。平时的严绍庭对这种地方唯恐避之不及,即使要审人,也是由百户去审,自己坐屏风后面喝茶,今日却甘之如饴,安然不动。

    半个时辰不到,司礼监的批文又到了,比上次还快,内容也简单,就一句“速审方刘”。严绍庭接完旨意,叫来夏承恩,让他把方、刘两人从牢房中带来。

    方坤哭了一路,被拖上审问大堂坐着,还在啜泣。

    严绍庭只觉得好笑,便问道:“方大人是遇到了什么事哭得这么伤心呢?”

    方坤还在啜泣不止,未能答话。

    严绍庭没好气的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别哭了,都还没动刑,哭什么?”

    方坤一听还要上刑,吓的浑身一软,要不是身旁的锦衣卫眼疾手快,差点往后翻个大跟头。

    严绍庭翻了个白眼,说道:“只要你从实招来,可不上刑。”

    方坤一听不上刑,抹了把眼泪,止住了啜泣,嗫嚅的说道:“大人,尽管……尽管……问就是。”

    严绍庭问道:“从二月翻修天佑宫以来,你收了田玉多少钱?”

    方坤一听,抬头回道:“回大人,田玉每月给罪员送了一百两银子,一共送了六百两。”

    严绍庭说道:“倒是承认的干脆。现在钱呢?”

    方坤回道:“贴补家用了。”

    严绍庭又问道:“就没有剩的了?”

    方坤回道:“回大人,京城米贵,每月耗费并不少。应该……应该还剩下些,算不清了。罪员愿意将全部家资交出,以填脏银。”

    严绍庭说道:“你既然愿意全数交出脏银,本官也会如实上奏皇上。”

    方坤回道:“谢大人。”

    严绍庭让人把方坤带了下去,又带上来刘俊。

    刘俊从工部出来就是一脸惨白,整个人如同中邪一般,一句话不说。让坐让站,只是听话。

    严绍庭见刘俊这般模样,担心他抗刑不认,便说道:“刘俊,进了诏狱,你也看到了,这里的刑具每一样都够人生不如死。你想好了,是招还是不招?”

    没想到刘俊开口说道:“大人问就是,罪员一概如实招供。”

    严绍庭问道:“从二月以来,你拿了田玉多少银子?”

    刘俊回道:“每月一百两,共六百两。”

    严绍庭又问道:“脏银何在?”

    刘俊回道:“用做家用了。大人不信,尽可抄家,有多少都可填补脏银。”

    “进了诏狱还敢如此嚣张”,严绍庭拿住惊堂木,本想一拍,想想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压住火气,说道:“带下去。”

    这两人的审问异常的顺利,严绍庭高兴的让人密封口供呈送司礼监,又坐下等下一步的指示。

    严世蕃从来都是若无要事必定晚起。今天一大早就起来,此时已然撑不住,坐在自己工部侍郎的官廨内打着瞌睡,罗龙文进来轻轻的叫了声:“大人。”

    严世蕃受这一声惊吓,醒了过来,眨着眯成缝的小眼,问道:“审的怎么样了?”

    罗龙文道:“工部的两个主事也审完了。大公子在等下一步指示。”

    严世蕃道:“有旨意下来吗?”

    罗龙文道:“还没有。估计要些时间。”

    严世蕃道:“在旨意下来之前,一定要让田玉攀咬上去,怕就怕皇上突然宣布结案。”

    罗龙文道:“我去催催大公子。”

    严世蕃道:“去吧。另外,悄悄给绍庭手下的锦衣卫百户单胜带个信,让他去找田玉。”

    罗龙文道:“明白。只是这样多了个知道的人。”

    严世蕃道:“无碍,这个人是绍庭一路提拔过来的,一直是是我严家的人。”

    罗龙文自去传递消息。

    锦衣卫诏狱,田玉躺在牢房的床上哼哼唧唧,时而痛哭流涕,时而咒骂老天爷不公。

    锦衣卫百户单胜走了进来,看着田玉,说道:“啧啧啧,光一顿鞭子就哭天喊地了,看来田道长还是修行不够啊。”

    田玉一听有人进来,挣扎的用手支撑起来,跪在床边,说道:“大人,饶命啊,我都交代了,真的全都招了。”

    单胜“呵呵”笑了两声,说道:“真的全招了?那谁指使你的怎么不说呢?你缺的那些脏银哪去了呢?”

    田玉一听这话急了,急忙说道:“大人,冤枉啊,我真的没有藏脏银,也没有人指使。”

    “哎,还是不招啊。”单胜招了招手,牢房外两个锦衣卫走了进来,把田玉从床边拖到门口,扣住肩膀。随后又进来两人,拿出夹棍给田玉的手指套上。

    田玉虽然也是第一次见这夹棍,但也在坊间听过这东西的威名,传说比鞭子更胜百倍。顿时吓得双股战栗,小便一时失禁。田玉颤抖的求饶道:“大人,饶命啊,饶命啊,我真的全招了,没有欺瞒大人。”

    单胜招了招手,两位拿夹棍的锦衣卫用力一扯两端的绳子,顿时田玉杀猪般的嚎叫响彻牢房。

    都说十指连心,这夹棍夹住手指,用力一扯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不管男女老少,耕读渔樵,一旦用上这种刑罚,鲜有能扛得住的。

    单胜也不管田玉求爷爷告奶奶的讨饶声,示意锦衣卫用力,田玉嚎叫的声嘶力竭。一松一紧,十个来回结束,田玉已经疼得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用刑的锦衣卫报道:“禀大人,田玉已经十指尽断。”

    单胜凑近看了看,说道:“田玉,现在招了吧?!谁指使你的?”

    田玉有气无力的回道:“回……大人,真的……无人……指使。”

    单胜摇了摇头,说道:“哎,田道长,你这样我可就帮不到你了。”随后吩咐两位行刑的锦衣卫去拿大夹棍。

    这小夹棍是夹手指的,大夹棍便是夹脚踝的。

    不一会锦衣卫拿来了大夹棍,一人扶住跪着的田玉,另一人扶住夹棍,再有一人把田玉的脚踝塞进夹棍中。这大夹棍不好用绳子拉,只得用棍子敲。

    待把脚安放完毕,站在一旁的一名锦衣卫拿根木棍,用力一敲夹棍的上方。这田玉的脚踝刚被塞进大夹棍,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等这锦衣卫一敲,上面的夹棍和下面的夹棍两相一夹脚踝,顿时又是痛彻心扉。

    田玉只是讨饶,单胜也全然不顾,只是示意锦衣卫敲夹棍。

    每一下夹棍,都让田玉痛不欲生,直恨自己一时糊涂,嚎叫的嗓子都沙哑了,若不是被两位锦衣卫扣住,此时早已瘫倒在地。

    直敲了百余下,单胜示意放下夹棍,凑近田玉又问道:“谁指使你的?”

    田玉疼的牙齿忍不住的打抖,断断续续的说道:“大……人,真的……无人指使。天地……可鉴。”

    单胜笑了笑,说道:“真的吗?可我怎么不信呢,你说你一个皇家道观的主持,贪图这点银子?若是无人指使,怎会如此?”

    田玉努力抬了抬眼皮,似乎明白过来,颤抖着的问道:“大人,你……认为……我……受……谁……指使?”

    单胜说道:“这我怎么知道呢?是别人指使你的啊,又不是指使我的。可能是你一时忘了,我来帮你回忆回忆。”

    田玉以为又要用刑,急忙说道:“大人,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忆,自己回忆。”

    单胜笑了笑,说道:“你想一想,你师父是谁?”

    田玉思索片刻道:“我本家师父已死,只有一挂名的师父。”

    单胜凑近道田玉的耳边,说道:“挂名的师父也是师父啊,难道你平时不孝敬的吗?”

    田玉猛然醒悟过来,急忙说道:“会,会,会,只要是师父就会孝敬,只要是师父,我就得听他的话。”

    单胜满足的笑了笑,说道:“明白了?等下提审的时候可记得招供啊!”

    田玉如遇大赦,急忙回道:“明白了,明白了,绝对都招,都招。”

    单胜:“明白就好,要是不明白,等下回来还得帮你回忆回忆。”

    田玉回道:“不用,不用,谢大人帮我回忆。”说完,磕了两个头,抬起眼皮惊恐的看着单胜。

    单胜自进去锦衣卫以来,这种眼神看得多了,一见这个眼神,就明白差事已经办完了。挥了挥手,带领手下走出了牢房。

    田玉后续又会如何招供,且听下回分解。